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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春日似晚星(岑姜)


这些全不行,他还逼着她说,这辈子只爱他。
贺星苒信任他,甘愿将自己交到他的手里。
眼神涣散地回答他的一切问题,她说自己很爱他,永远爱他,这辈子只爱他。
她还想变得很小很小,变成一颗苍耳,跟随他的衣角,永远停留在他身边,直到苍老;或者变成童话故事里的一枚种子或果实,被他一口吞下,永远栖居在他体内。
最后的最后,半个夜晚的疯狂。
地面上扔满了垃圾,靳屿似乎已经意犹未尽,但没有了工具,贺星苒贴着他的手臂,磨着他又来了一次。
风雪飘摇的夜晚,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暴雪暂停。
太阳穿破云层,白茫茫的大地像是一片反光的镜子,刺目令人睁不开眼,到了傍晚,夕阳是一片粉红、紫褐的颜色,映衬着冰天雪地,有一种直抵人心的悲凉。
两人是在下午才悠悠转醒的。
贺星苒在温泉酒店换衣服的时候,双眼发直了好一会儿。
内心只有四个字:靳屿是狗!!!!!!
明明他提前就知道今天的行程是泡温泉,但还在她脖颈、锁骨和胸口留下一串暧昧的痕迹。
她本就肌肤胜雪,这斑斑点点的痕迹即便是用遮瑕盖住,遇到水也会掉下去。
贺星苒穿上泳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离远了看又靠近了看,怎么看都别扭。
靳屿倒是简单,换上泳裤出现在她身后,猝不及防地在她颈间咬了一口。
有了肌肤之亲后,两人对彼此身体的依赖仿佛更多了,可身上的痕迹、身下还有他留下的感觉。
贺星苒现在看他就来气,推了下他的脑袋:“狗啊你?”
靳屿扬扬眉:“昨晚不还是叫我老公么?”
“……”
怎么动不动就提昨晚的事情!她脸上飘了一层淡淡的红,歪着脑袋伸着脖子给他看:“那你咬吧,咬一嘴遮瑕液。”
靳屿勾了勾嘴角,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你先进去,我先见一下黄钧泽。”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想到告白计划,再看看嘟着嘴嗔怪她的贺星苒,靳屿有些迫不及待。
昨天在天上飘了大半天,飞机最后还是在阳城机场降落,黄钧泽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和老婆好好温存,而是按照和靳屿的规定,帮忙在提前订好的温泉酒店布置告白现场。
黄钧泽之前抽烟,现在备孕,被迫戒了,嘴巴寂寞,随便捡了个干树枝在嘴里嚼,一边嚼着一边吐槽:“我说哥们儿你,婚都结了,现在还搞这套告白干什么?”
靳屿跟负责烟花的人沟通细节,随便应付他一句:“这不是还没有正式求婚么。”
黄钧泽哼一声:“先上车后买票啊?”
靳屿不置可否:“当时的情况特殊。”
“呦,不知道是哪位大爷说的,”黄钧泽吐出嘴里的干树枝,“我们就是互相帮忙而已,不爱了~”
靳屿:“……”
黄钧泽:“我当初怎么就那么相信你。”
靳屿懒得听他嘟囔,索性让他气个更大的,嘴角一勾,坏坏地说:“嗯,你怎么知道昨天晚上我老婆说爱我。”
黄钧泽:“?”
“我不知道。”语气冷飕飕的。
“我知道你不知道,”靳屿淡淡点头,“这是在跟你秀恩爱呢,现在知道了吗?”
黄钧泽:“……”
我***!!!!
他现在恨不得起身给这堆烟花踢翻走人。
他正当愤怒的疯狗,靳屿充当巴浦洛夫,蹲下来拍了拍肩膀,语重心长道:“赶紧干活儿吧,我的幸福在你手上了。”
“……”
黄钧泽立马没了脾气,跟老黄牛似的重新走一遍流程。
哪怕前几天他已经试过一次了。
晚上七点开始,贺星苒和靳屿会泡温泉,然后突然停电。
靳屿会带着贺星苒离开房间,走到后面的小路,那里有雪人,走着走着会看到满地的鲜花。
趁着贺星苒震惊的时候,黄钧泽在此时放上能让半座城市看到的烟花。
在烟花漫天里,靳屿向贺星苒求婚。
补充一个仪式。
计划得很完美。
想到贺星苒会开心,靳屿已经提前开心了。
因为是私汤,贺星苒后来也不怎么在乎自己脖颈上的吻痕,和靳屿舒服地待了一会儿。
热气袅袅上升,她隔着雾气看靳屿,一时间有些茫然。
迷迷糊糊的,她说:“好喜欢有雪的城市。”
靳屿单手搭着她的肩膀,轻声道:“那我们可以每年冬天来这里住三个月。”
贺星苒发挥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我想每天都看下雪。”
靳屿:“那就买个造雪机,在院子里造雪。”
贺星苒又说:“我想在屋子里堆雪人。”
这是怎么可能实现的愿望呢。
但靳屿是那种从来不扫兴的恋人。
“有点难办,”他认真思考过,“只能看看可不可以搞一间冷藏室。”
他愿意听她这些没有营养的话。
就像很多年前,她半夜心情不好,想去看海。
靳屿立马买机票翘课,带她翻墙离开宿舍,连夜带她去海边看海,捡贝壳。
他身上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和执行能力,像是一团火,浑身冰冷的人总是忍不住靠近。
贺星苒很清醒,甚至想清醒地将他带入圈套。
在靳屿连续肯定回答她几个问题后,她抿了抿嘴,又说道:“我想要一个宝宝。”
“那我们生……”靳屿的声音戛然而止,豁然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贺星苒,“苒苒。”
他的喉结蠕动,在水雾蔓延里,她没有看到他眼神里的热切和震惊。
如果贺星苒看到了,或许她会想通很多。
靳屿不知道怎么回答,认真思索了很久,刚想启齿,视线一黑。
贺星苒惊呼一声,扑到靳屿怀里。
停电了。
告白计划开始。
靳屿只好咽下去那些话,拍了拍贺星苒的后背,安慰道:“可能是电压不稳,我们先出去吧。”
被他带领着,贺星苒走出私汤,回到房间,裹上大衣。
“是都停电了还是只有我们这里?”贺星苒问。
“不知道,”靳屿摇头,“我们出去看看吧。”
房间里这么黑,待着也是没意思,客房服务的人也没有打电话来咨询情况。
贺星苒想了想,抹黑换好衣服,跟靳屿走出房间。
阳城的夜晚很冷,呼吸间有白色雾气在面前上升。
靳屿牵着贺星苒的手,然后把她的手放进自己外套口袋里,沿着一条贺星苒不知道的小路走进去。
贺星苒还在关心房间的问题,跟靳屿说:“我看别的房间怎么还亮着光?你有没有问前台是怎么回事?”
靳屿“嗯”了一声:“问了。”
“前台怎么说。”
靳屿:“先检修。”
当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为了不让告白计划被人打扰,靳屿已经提前和酒店前台打过招呼。
“进房间检修吗?”贺星苒顿住脚步,“我手机放在房间里忘记拿出来了,我得回去拿。”
靳屿拉着她的手腕:“都是酒店工作人员,手机不会有事的。”
贺星苒说:“手机里还有客户消息和公司信息,不在身边我不放心。”
放烟花的时间可丁可卯,靳屿知道贺星苒倔的狠,抬手看了眼腕表,皱眉道:“那你现在这儿待会儿,我去取。”
贺星苒点头:“好,我手机就放在茶几山。”
靳屿腿长,飞快走回房间,在茶几上拿到贺星苒的手机,转身又离开。
刚要揣进口袋,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李律师:【不过我还是建议贺小姐先保护好自己财产再做离婚打算……】
离婚打算这几个字,映入眼帘。
靳屿瞳孔紧缩。
他知道不应该去查爱人的手机,大家都是人,都要有自己的隐私地带。
全部摊开并不好看。
可“离婚”这两个字牵引着他。
靳屿挣扎了片刻,上滑,输入密码。
手机解锁。
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多年,贺星苒还是那么懒,手机密码和家里电子锁一样,都是六个零。
和李律师的对话是从十二月初就开始的。
贺星苒:【你好,李律师,我想咨询一下,如果我想和爱人离婚,但想要在离婚之前要个小孩儿,会有什么法律风险吗?】
【他家里比较有权势,我在孩子俩岁之前离婚的成功概率高吗?】
【我可以放弃一部分财产】
李律师说不建议她盲目离婚。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大半个月。
最后,贺星苒说:【这些不用您担心,我能养得起一个宝宝,他家基因很好,和他生宝宝不亏的。】
而那位怀有悲悯情怀的李律师说:【既然您已经做了决定,那我祝你顺利,幸福】
十二月末,阳城夜晚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都不如这些简短的对话令靳屿浑身冰凉。
又想到昨晚贺星苒缠着自己做,不允许他用措施……那些本是甜蜜的细节,如今成为刺向他的尖刀。
她口口声声说的爱是假的,对他的依赖是假的。
这些天来,他忙前忙后,像是一个笑话。
分手那天,面对她的冷暴力和不告而别,靳屿都没有此时感觉到浑身冰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机械地走回分手的地方,或许是潜意识里他还告诉自己,贺星苒在等他。
两人分别的地方离这里并没有多远,贺星苒身上没有手机,穿的似乎也不多,不敢动,瑟瑟发抖站在原地。
见前面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连忙扑了上去:“阿屿——”
在他面前几步的距离停下,她这样敏感的人,能感受到此时靳屿低郁的气场。
贺星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抿了抿嘴,试探着问:“怎么了?”
居然还能用这样天真的眼睛看自己,靳屿无声冷笑:“我看到了。”
“什么?”贺星苒不懂。
靳屿举起手机,抬到她面前。
似乎感觉荒唐,他笑出声来,肩胛都跟着颤抖。
贺星苒的脸色变了变。
“贺星苒,你告诉我,我在你眼里算什么,”靳屿的声音在颤抖,“一颗优质精子的提供者吗?”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靳屿发现。
而似乎又没什么不能发现的,她解释道:“我们不一定离婚……”
“不一定离婚?”靳屿怒极反笑,“所以都到了今天这个份儿上,你还是想半路逃走?”
什么是她半路逃走。
姑姑和姑父中年分开,妈妈和爸爸过了十几年离婚,这辈子本来就没有谁注定陪着谁。
手机屏幕熄灭了,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暗淡。
贺星苒的声音和冷空气一样往下沉:“没有谁能陪谁走一辈子。”
靳屿居高临下问她:“那我们这些年算什么?”
贺星苒被问得没了声音,低头,不再说话。
算什么,算她残酷人生的一场梦。
如果是靳屿情绪冷静的时候,他会在贺星苒露出一点低沉苗头的时候,就会把她从坏情绪里拉出来。
但此时,连他自己都难摆脱情绪困扰。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靳屿手机响了几次,都被他按停。
“贺星苒,你挺没意思的,”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也是个傻逼。”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靳屿的身影被惨淡的月光拉长,孤零零的,“我是人,不是解决问题的机器,我会累。”
贺星苒只会逃避,没有人教会她要怎么面对问题。
她甚至认为靳屿说得很对,就连血肉之亲都无法永远爱她。
又如何指望靳屿呢。
自己是不是太有恃无恐的了点儿。
“对不起,”贺星苒嗫嚅着开口,声音却逐渐大了起来,“那我们要怎么办?”
靳屿静默不语。
贺星苒给出答案:“离婚吗?”
“砰”的一声,不远处天际有烟花盛开,在天空拖着流星似的胡须,摇曳出长长的尾巴。
缤纷的颜色纷纷开过,留在两人脸上,有刹那的光景和热。
多次给靳屿打电话但均为被接听的黄钧泽慌乱了一阵,但想到只这是靳屿亲自策划的告白,不可能临时出现失误的情况。
规定时间一到,他还是命令大家放了烟花。
只是,本是告白的浪漫烟火,徒徒燃烧了漫天寂寞。

几个月前,两人仓促选择结婚,两个月后,又仓促分开。
但是被告知现在有离婚冷静期, 只能先申请离婚登记, 一个月后正式办理离婚。
两个沉默地走完流程。
离开的时候, 贺星苒问靳屿,留在家里的东西要怎么办, 靳屿随口一说,扔了吧。
跟上次吵架之后,是同样的回答,贺星苒嘴巴动了动, 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靳屿上车,又成了居高临下的姿势,他绷着侧脸,朝她按了按喇叭,问:“送你?”
贺星苒晃了晃正在打车的手机界面,勾唇微微笑了笑:“我们不同路。”
靳屿和祁颂年同小区的房子, 和她家一东一西。
确实也不顺路。
这话似乎一语双关,靳屿稍稍蹙眉,但很快松开,淡淡道:“那成,我走了。”
贺星苒“嗯”了一声大。
靳屿发动车子,两人别过。
网约车很快也抵达, 在民政局门口, 见到是独身的漂亮女人,司机师傅叹了口气, 自言自语说着:“现在这社会不知道怎么了,人心都太爱变,离婚比结婚的还多。”
贺星苒稍稍向上抬起围巾,挡住大半张脸,声如蚊讷地反驳着:“也没有变什么。”
昨天,那场烟花在两人头顶绽放,贺星苒悲观地脱口而出一句离婚。
靳屿在这个晚上,屡次染上愠怒的脸,终于呈现出一种和阳城天气一般的冰冷和麻木。
逸散着火药味的空气里,靳屿长身鹤立在她面前,像是一把笔直地插进冷空气的刀子。
“好啊,离婚,”黑暗掩盖住他的表情,声音更为冷硬,“反正这么多年,我也受够了。”
他用一种解脱的语气说。
那一刻,贺星苒出乎意料地,并没有感到很悲伤。
似乎在心底,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们之间的矛盾如猛兽般蛰伏着,总有一日会吞没掉全部感情,爱情在自我和自由意志面前是不值得一提的。
贺星苒想,总不能一直让靳屿讨好她。
如果两个人变得不快乐,此时斩钉截铁的结束,他应该会解脱。
贺星苒是一个充满了悲伤的容器,她想有人将她的坏情绪扔走,然后用那些她从幼时就缺失的感情和亲密关系填满。
但她太悲观,不知道怎么改变自己;同时又善良,不想拉着别人自己溺亡。
靳屿满身疲惫,本来他的航班是明天飞的。
但昨晚,他恨不得立马结束这一切,向航空公司告假,提前以乘客的身份飞了回来。
昨晚,黄钧泽放了烟花后,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兴致冲冲地来找他,还以为计划成功,脸上洋溢着替朋友开心的笑容。
看到靳屿的脸上,笑容就尴尬在唇边。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靳屿如丧考妣的脸色,也不敢问,只好私下偷偷和室友季航说这件事。
季航可没有这些忌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在群里艾特靳屿。
【到这个份儿上告白还能失败,你俩是给我们演偶像剧呢?】
【怎么着,我就说你跟贺星苒不合适,不是哥们说话难听,她那个家庭复杂程度,能培养出什么健康的小孩儿,你到底就爱上杆子往上贴,现在后悔了吗】
黄钧泽看他的发言,简直心惊胆战。
屿哥现在什么精神状态啊,他就敢这么调侃,也不怕靳屿受不了刺激跳楼了?
靳屿倒是没跳楼,等红灯的时间,淡淡回复了一个字:【滚】
季航立马艾特黄钧泽:【屿哥还有心情骂人,看上去没大事儿】
黄钧泽:【?】
您这个行为跟在老虎头上拉屎观察老虎睡没睡着有什么区别。
季航跟靳屿说:【晚上一起喝酒?庆祝一下你重回单身生活】
红灯倒计时到个位数,靳屿看着屏幕上的几个字,忽地笑了声,直接发了语音过去:“谢谢您的好意,虽然我也觉得可以庆祝一下,但晚上我还要复习。”
飞行员每年都会有考试,生活并不轻松,他还得准备考试。
本来一直还在犹豫要不要转空军,空军虽然是梦想,但他已经和贺星苒结婚、组成家庭。
梦想很重要,可家庭同样重要,他本想着告白之后和贺星苒商量一下转空军的事情。
不过现在也还不错,他是自由的,随心所欲做任何事。
红灯转绿,他换挡,踩油门,车子驶过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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