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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不渡(云芙芙)


“可是没有胃口。”因她腿脚不便,裴珩把桌子挪到床边,又见她对着碗里的白粥迟迟不动,才有此一问。
“太多了,我吃不完。”她的胃口本就不大,前面又吃了不少糕点,哪里能喝下那么多粥。
宋嘉荣瞟了他和自己一样量多的白粥,问他,“我能不能分点给你。”
刚问完就懊悔的垂下头,她怎么就忘了自己不在是小孩子,他也不是那个会无条件包容她一切的人。
也是她一直说着要划清界限,怎么还会说出这种暧昧十足,又令人浮想联翩的话来。
陌生人可不会喝别人的粥,也不会分享。
裴珩没有回答,而是端起她面前的碗,把里面的粥倒了一半进他碗里,“剩下的粥你得要乖乖吃完,要不然到了夜里又喊饿怎么办。”
“我才不会那么做。”宋嘉荣又在心里小声的加了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裴恒回。
“我刚才去寻住持的时候,住持告诉我,说是山顶上有个凉亭,凉亭虽是平平无奇,奇的是凉亭旁有一块巨大的心之石,有不少人都会千里迢迢去到那个凉亭写上自己和另一半的姓氏,以求长长久久。”裴珩摈弃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君子言行,只望能与她多说上一句。
“你说的可是圆镜亭。”宋嘉荣问。
“的确是圆镜亭,你可是来过。”裴珩答。
宋嘉荣摇头,她虽然没有来过,却也听过圆镜亭的来历,讲述的是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
当时晋国还未成立的战乱年间,有一位名叫许子霖的前去参军之前,担心在他回国时已是国土不在。
便取出一面铜镜,碎成两半,与妻子说,“若他三年后还不回来,便可拿着此镜改嫁,若是他还能活着回来,到时候依靠此镜,在最热闹的街道售卖半面镜,寻访对方。”
在许子霖参军后不久,晋国破,山河不在,他从战场上回到故地,果不其然失去了妻子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忘记约定。
流离颠沛,生活困苦不堪的许子霖在几年后流浪到了如今的郦城,他拿着半面铜镜上街售卖。
忽然发现一位小童也在叫卖半面铜镜。他上前拿过来一看,与自己的半面铜镜正好完美契合。
原来小童就是妻子在他当年参军后不久发现的身孕,她也没有再嫁,而是守着半面铜镜等他回来。
无论故事是杜撰也好,真实发生的也罢,都不可否认它是一个极圆满的结局。
寺庙里没有多余的空房,他们今晚上只能两人挤在一间。
要换成之前的宋嘉荣得知自己能和他独处,肯定高兴得要原地转圈,现在竟只剩下尴尬的踌躇。
裴珩也知道她不愿意见他,又怎会愿意与他同处一室,吃完饭后便离开了房间,等暮钟响起才敲门进来,他的手上还抱着一床干净的被子。
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喉间忽然发紧的避开,“睡吧,熬夜伤身。”
“嗯。”犹豫了一会儿,宋嘉荣开口问他,“那你今晚上睡哪里。”
床只有一张,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本就尴尬,要是在躺在一张床上,无论有没有发生什么,落在别人眼里都是旖旎的桃色春闻。
“我晚上不睡,有张椅子坐就行。”裴珩取出笔墨,看来今夜是打算摘抄一夜佛经。
“嗯。”紧接着两人又是一阵无话。
微弱的光亮在无边的雨夜里,像一盏随波逐流的小舟,总担心它在下一秒被掀翻了船。
雨水拍打着屋檐,落在耳边奇异的好听。
“狸奴,如果我说,我希望我们能回到像从前一样,你还愿意同我回上京吗。”裴珩停下毛笔,像是状若无意中的随口一问。
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他紧张得连握着笔杆的掌心都沁出薄汗,一向对任何事都运筹帷幄的人第一次没有把握。
宋嘉荣先是看了一眼窗外落雨,随后收回视线,轻轻摇头:“不会,我很喜欢这里,我不会和你回上京,也不想在和上京里的人沾上任何关系,我也不希望有人知道我和公子曾是旧识。”
从他用她最大的秘密当笑话一样说给白若裳取乐听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你喜欢他。”一个可怕的念头盘旋在裴珩的脑海中,哪怕是想象,都难受得令他喘不过气来。
宋嘉荣不惧的对上他的质问,放在被子上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一字一句极为认真的说,“是,我喜欢他。”
“他有什么好的,又有什么值得你喜欢!”此时此刻的裴珩很想不顾形象的大喊出来,可多年的教养使然,注定让他说不出。
“可是你要知道,他的年龄比你小。”他竟卑鄙的用年龄说事,卑鄙得希望她不要喜欢他。
宋嘉荣自嘲,“他比我小又如何,只要他对我足够好就行,而且他也说了,不介意我曾经嫁过人,也不在意过去的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试问公子,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妻子的贞洁,她愚蠢又不堪的过去。”
“哪怕多年后他对我厌了,倦了,可我也曾真情实意的获得过他的热烈又张扬的喜欢,对我来说,这便足够了。”
经历过他后,她早就失去了再爱一个人的本能,飞蛾扑火的勇气,又怎么会嫁给其他人,爱上一个人。
她也不想要再把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在一个注定会抛弃她的男人身上,特别是见识过了更广阔的天地之后,又有谁甘心做一只笼中金丝雀。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由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全部否认,我忘不掉,也做不到忘掉!”从她说出爱慕顾槿安的那一刻,他所谓的理智,教养在这一刻他都通通不想要了,他想要的只有她!
为什么她总能那么轻易的打破他高高筑起的城墙,可说出的话,却残忍得近乎无情。
宋嘉荣嘴角攀上讽刺的笑,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过去的事情我已经放下了,我希望公子也能放下,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也很幸运的找到了我真正的爱人,我同公子昔日的过往皆出至于我的贪念,如今贪念已破,我希望公子也能早日放下。”
“我还是之前的那句话,祝公子寻到真爱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也希望公子能祝福我和朝阳。”
她不希望有人打破她现在的平静生活,也害怕有人认出昔日的她。
可她又是那么残忍的利用他对她的喜欢,又肆无忌惮的利用他的爱来伤害他。
当门合上的那一刻,松开掌心棉被的宋嘉荣心里虽然难受,却也有种释然的解脱。
即便他对她来说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是黑暗里的一束光,是她前半生的唯一执念。
可是那个曾经一手把她从黑暗里拉出的手,却残忍的一次又一次把她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所以说,有时候命运还真是残忍的可笑。
门外的裴珩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边,任由风雨吹打在身上,仿佛感觉不到冷一样。
身体上的寒冷,远不比心脏的抽疼。
那种痛,不是往常的抽疼,而是一种席卷全身的无力感。
他早就应该明白的,她不再喜欢他,也不再愿意见到他。
从二人相遇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疏离的说着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开始,他就应该明白的。
是他心存了妄念,是他自欺欺人。
他以为破镜能重圆,却忘了修补好的镜子也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他不爱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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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只想和离》by十月虫
【可甜可凶小白兔x清冷禁欲狗男人】
【人间清醒后,高岭之花疯魔了】
明薇嫁给了心心念念的萧暨白,虽然他待她冷漠,她以为他生性便是如此。
她想,待时日长了,定能捂热他的心。
长姐明璃被夫家休弃,他将她安置在候府。就连婆母要他娶明璃做平妻,他也没有反对。
她这才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是明璃。人人都劝她要大度,她也忍了下来。
直到——
她与明璃先后落水,他放弃了近处的她,选择去救较远的明璃。
湖水灌进肺腔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郎心如铁,是捂不热的。
醒来后,她决心不再只为萧暨白而活,她要爱自己。
她递上一封和离书。
却没想,萧暨白竟腥红着眼跪在她面前:明薇,我不能没有你。
安平侯萧暨白兰芝玉树俊美无俦,是漠城少女最想嫁的郎君。
于他而言,明薇不过是一个用了龌蹉手段嫁给他的虚伪女人。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直到,明薇不在了,他才知道,原来她早已走进了他心里。
他痛苦悔恨,他思念成疾,在明薇去后的第十年,他也闭上了眼。
再睁眼,他回到了那场令他悔恨终身的落水,他不顾早已无力的身体,拼命游向明薇,抱起了她。
萧暨白发誓,这一世,他定要好好爱明薇,与明薇白头到老。
转身,明薇递来一纸和离书,脸上是冷漠决绝。
向来矜贵自持的萧暨白,手颤打翻了茶盏。
萧暨白以为明薇只是在闹小脾气,待气消了就会回到他身边。因为他知道,明薇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直到——
他等来,她要嫁给别的男人的消息。
那一刻,萧暨白痛得催肝裂肺!疯了似的闯进新房…
【让铁石心肠的禁欲者为爱癫狂!】
【让恋爱脑小白兔人间清醒,狠起来!】
【追妻火葬场+雄竞+群体火葬场】

隔着他们之间的不是一扇门, 而是一条经久历年,无法弥补的伤痕。
屋外的人就着雨站了一夜,屋里的人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尾, 一夜未睡。
随着天亮来临, 已是云歇雨停,一片新绿焕新芽。
昨晚上发生的对话,难堪,痛苦好像都随着一场风雨消散,可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没有消失,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两人之间。
穿戴整齐的宋嘉荣推开房门, 正好对上准备要敲门的裴珩。
两人的目光对上, 又在同一刻移开。
“我让他们从山下带了早饭上来。”裴珩的目光克制又隐忍,“你的脚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关心。”调整好心态的宋嘉荣已经能用正常的心态面对他,也正式和那个深爱着他的小女孩做告别。
往后他们就当做陌生人,余生不在打扰。
也祝他如花美眷在怀,在位期间国泰民安, 风调雨顺。
早饭是很有地方特色的郦城早点。
臊子肉夹馍,豆花泡馍, 马蹄酥, 锅盔,蒸碗豆花, 因为面食不好带的缘故, 选的都是糕点。
洗漱完的宋嘉荣看着摆满大半桌子的早点, 心想他们两个人真的能吃完吗?
“可是不合你胃口。”裴珩问她。
宋嘉荣轻轻摇头, 松开咬着的下唇, “没有,只是会不会太多了,我担心吃不完。”
以前的她认为浪费了就是浪费,现在的她见过不少因为饿极了吃观音土,最终腹胀而死的人,也见过一家四口因吃不起饭而活生生饿死的人。
才明白以前的她有多么的愚蠢,虚伪。
也彻底明白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是什么意思。
裴珩自然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告诉她,“吃不完可以带走,你不用担心浪费,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让他们每样都买了点,说来还是我的失误。”
食物的种类虽多,分量却不多。
吃饭的时候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除了偶尔会有筷子碰到碗边的清脆声响。
裴珩有心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说什么,因为他害怕自己又一次惹来她厌烦,也怕她再次说出划开界限的话。
一顿饭彼此都吃得味如嚼蜡,索然无味。
因为腿伤未好,宋嘉荣没有拒绝乘坐马车,裴珩却一反常态的没有上来。
她说了不想和自己再有任何关系,即使他的心脏疼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掌心抓得血迹斑斑,他也会微笑着祝福她。
只望她过得好,幸福快乐,顺遂一生,对他来说便足够。
裴珩回到暂时落脚的张家,守在门外的张五见到他,立刻着急的迎上来,“公子,您回来了,桂管家昨晚上见你一晚上没回来,正急得跑去县衙找人了。”
“派人把他叫回来。”裴珩揉了揉眉心,又道,“备水。”
昨日他的心情是愉悦而期待的,夜里过后他像是失去了高兴的本能。
伴随着他而来的只有无边的孤寂,瑟寒。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吗。
他又一次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
可是每一次的质问,都像是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血淋淋的扯开,往里洒上雪盐。
宋嘉荣没有回青萝巷,而是直接去了德济堂。
德济堂里仍和往常一样,有些人见到了她会主动和她打招呼,也有人会询问她的脚怎么了。
她只是笑笑,说昨天不小心崴到了。
她本应该回家换一身衣服的,她却不愿,只想要用忙碌来填充心里的缺失一块的空落感。
落日余晖一寸一寸的藏在山峦中,余光拉得人的影子孤独又纤长。
回到青萝巷的宋嘉荣远远地看见隔壁大门前挂着的两盏灯笼,那么的明亮,又是那么的温暖。
哪怕她没有见过这位素未谋面的邻居,却在此时凭空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随着大门落锁上拴,相邻的隔壁才推门走到院子,遥遥望着一墙之隔的人。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一解他的相思之苦。
接下来的几天,宋嘉荣全神贯注投入到医堂中,那么久了,想来他应该回去了。
他是君王,又怎么会在一个小地方停留太久。
周大夫探亲回来后,宋嘉荣背起药箱去了师父来信上,说要去义诊的小村子。
回来后的第二天,德济堂外突然吵闹起来,并引来了大量的人围观。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正背着个烧得满脸通红的小女孩跪在外面不断磕头,她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了,指甲,脖子上都是厚厚一层黑泥,大夏天里身上更是一股子死鱼烂虾的臭味,熏得人不敢靠近。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孙女吧。”
“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孙女吧!要是她也走了,老婆子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老婆子旁边还放着一个烧得满脸通红的小孩,应当是她口中说的孙女。
听到外面闹出的动静的宋嘉荣走出来,先是递给了老人家一碗水,然后耐心的问,“老人家你先别急,你孙女怎么了?”
宋嘉荣见她满脸不安,又说,“我是大夫。”
老婆子听她自称大夫,浑浊的眼球动了动,像是冬日里快要冻死的人抓住了仅有的火苗,想要伸手抓她,又怕自己弄脏了她的手,猛地跪在她面前磕头,“大夫,求你救救我孙女,求你!”
“我孙女前些天晚上不知道吃了什么后一直开始上吐下泻,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吃坏肚子了,谁知道昨天半夜就开始烧起来,大夫,我,求你救下我孙女,我给你磕头好不好!”
“老人家你先别急,我看一下她到底是怎么了。”宋嘉荣把人扶起来后,半蹲在小孩面前,发现她特别瘦,瘦得连胸前的肋骨根根分明。
宋嘉荣手指探上她额头,指尖瞬间被烫到,用帕子擦干净小孩的脸,红彤彤得一看就是发了高烧,眉心微拧,“只不过是小孩子体弱感染了风寒而已,我等下给她开三帖药,你拿去煎后给她服用,烧就能退下去。”
她想到小孩应该烧了很久,要是在耽误下去,难免会把人给烧成傻子,随即说道:“要是老人家你住得离这里远,可以先借用药堂的药炉子煎药。”
老婆子先是千恩万谢,然后犹豫不决起来,又似是难以启齿的不断搓着手,“大,大夫,诊金和医药费,一共,一共要多少钱啊。”
“借药炉的费用是三文钱,一帖药价格在二十五文,老人家你只需要给我七十五文就好。”宋嘉荣知道她困难,但药堂不是她的,不是她想随意赠药就能赠药。
有了先列后,后面的人肯定有样学样,那还开什么药堂,直接改成善堂得了。
老婆子一听,顿时窘迫起来,很显然哪怕是抹了零头的一百文,对她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但她也知道,要是孙女在不吃药,可能就挺不过今天了,“大夫,你能,能不能………”
边上有人帮说话,“老人家,宋大夫可是咱们镇上医术好,开的药方价格最便宜的大夫了,你要是嫌七十五文还多,可以去找其他大夫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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