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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女儿奴大佬早夭的闺女(姜红酒)


她搂着阿爹的脖子,可怜兮兮的问:“阿爹,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纷纷大雪里,赵凛抱着她环顾四周,想了一下后道:“我们去城隍庙,那里肯定有吃的。”大业子民,年关都流行祭城隍的。
他们在云中县也在城隍庙待过一段时间,算是轻车熟路了。
赵凛带着她在风雪里前行,扯过兜帽将人紧紧围住。城隍庙的门紧闭,一颗高大光溜的柿子从高高的围墙内伸了出来。他敲了两下没听见动静,干脆推门进去。门口蹲着的大黄狗,见人进来,龇牙咧嘴的刚要铺上来。看到赵宝丫的一刹那,尾巴欢快的摇了起来,改扑为蹭。
赵宝丫摸摸大黄狗的头,软糯糯的打招呼:“大黄,过年好呀。”
大黄狗尾巴摇得更欢快了,咬着她的衣角往里面拉。庙院里的香炉香烟袅袅,庙门敞开着,他们往里走,绕过正殿摆着的城隍老爷到了后堂,一阵牛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后堂正中摆着一个不大的四方桌,桌上驾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有个老道正往锅灶里放大块肉。小宝丫肚子咕咕的叫,松开她爹的手跑了过去:“哇,好香呀!”
老道委实没料到大过年的还有人进来,听见声音手忙脚乱的想把肉藏起来。然而越急越乱,手里的肉直接掉进了滚烫的骨汤里。
赵凛眼疾手快把小团子往后拉,老道忍住溅红的手挡住锅灶,看向他们。等看清楚他们的面容后面露惊讶:“怎么是你们?”他来长溪见过很多人,对这对父女印象却极深。
赵凛却认不出他来了,倒是小宝丫转了转眼珠子,惊喜道:“阿爹,是给你改名字的道士爷爷。”
赵凛定睛一瞧,瘦长脸,精神矍铄,道袍加身,一派仙风道骨,还真是啊!
老道乐呵呵的打哈哈:“倒是巧啊,你们大过年的不在家怎么跑到城隍庙来了?方才什么也没瞧见吧?”守城隍的道士可以食荤腥,但有四不吃,分别是牛、乌鱼、雁、狗。他是无所谓这些的,但让人瞧见总是不好。好不容易等到大年夜打打牙祭,没想到还有人闯进来。
赵宝丫很肯定的回:“看到了,爷爷在吃牛肉,好大块好大块的牛肉!”
“别别别!”老道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看到跟来还在摇晃尾巴的大黄狗愤愤道:“要你们有什么用!”
小宝丫舔舔嘴巴,眼睛盯着还在翻滚的锅子:“爷爷,我和阿爹没地方去,还很饿,我们能和您一起吃牛肉吗?”
小姑娘带着毡帽,只露出一张雪白的脸,鼻尖红红,大眼睛里全是渴望。
面对这样可爱的幼崽,任谁都会心软几分。
而且都被发现了,又是熟人,能怎么办,只能一起吃堵住他们的嘴。
大年夜,白雪飘零,天冷风寒。三个人围坐在桌子边,像爷孙三辈围着炉子吃锅子。后堂笑声不断其乐融融。老道喝了几口小酒,开始唠叨,说他道号权玉真,从前到处流浪给人算卦看相。半年前来到长溪,第一单生意就是给赵凛改名,之后城隍庙的前庙祝正好圆寂,他就补了进来。
今日再见也是有缘,硬是要拉着赵凛喝两杯。然而赵凛还没怎么样呢,他先醉倒了。
赵凛把权玉真扶到东厢房睡下,又转身去抱小鸡啄米的小宝丫,触到她四肢时一股冰凉之气传来,竟然是和外头的雪又得一拼。赵凛心忧心:这体寒的弱症怎么还不见好,吃了锅子还这般冰。
他把人抱到西厢房安顿后,才返回来收拾残局。等他收拾完已经到了子夜,他站在庙廊,看向院里覆盖的皑皑白雪,唇角露出了一抹笑。
瑞雪兆丰年!
明年他先租个房,也养一条护院的狗陪着闺女,再找个稳当的工作。
大年初一,赵宝丫醒来左右没看见她阿爹,第一时间就想到阿爹去从军了。吓得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套上夹袄推开门往外瞧。
一眼便瞧见她爹蹲在院子的雪地里在堆雪人,他安好最后一个雪人鼻子,转过身道:“丫丫起来了?快看阿爹给你堆的雪人。”
小宝丫哒哒的跑过去,蹲在雪人面前。小雪人胖嘟嘟的,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她好喜欢。
“谢谢阿爹,宝丫喜欢。”
赵凛拍拍通红的手,笑道:“喜欢就好,丫丫又长一岁了,今年只能给你堆雪人了,明年一定给压岁钱。”
父女两个说得开心,正殿的厚帘子哗啦被拨开。权玉真急急忙忙跑过来,塞了两件道袍到赵凛手里:“哎呀,别堆什么雪人了,外头来了一推的香客,先穿上袍子给老道应付过这几日再说。”大年初一这几日,人们无事可做,除了拜年走亲戚,做得最多的就是往城隍庙跑。
十里八村的人挤人,权玉真第一次当庙祝,又老胳膊老腿的,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只能拉两个壮丁了。
虽然其中一个还是个小不点。
被迫套上黄色道袍的赵凛:他是想改行,但没想改行当道士啊!

画符、算卦、看相他一概不会,连签牌上的字也一个都不认识。
权玉真自己不靠谱就算了,还拉他这个连江湖骗子都算不上的壮汉来充数。
赵凛人高马大,岿然不动,显然不打算配合。
权玉真推不动他,干脆停下来认真问:“新年这几日你们可有地方去?可有银子吃饭?一时半会可找得到事做?”
赵凛:“我打算租个院子,银子还够几顿,事总会找到的。”
权玉真撇嘴:“牙行要初六才开门,租房子就别想了。初一到初三这几日能找到事也是酒楼的事,你确定能带小娃娃去?银子只够几顿的话,以你们两的饭量估计会挨饿。”昨晚上他虽醉了,可还记得这父女俩没少吃。
赵凛不说话,眸光却闪烁不定。
权玉真知道他这是松动了,直接把人推了出去:“你们这几日就住在老道这,吃住全包,条件就是帮忙搭把手。”
赵凛窘迫:“我不识字……”
权玉真惊讶:“一个字都不认识?”
赵凛:“半个都不认识。”他打小看见书本就头疼,常年在外做工倒是会数数。
权玉真:“……会说话吧?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圆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待会你往签筒前一坐,就让他们摇,抽了签后看签条,上中下签,上和中签先夸再转折,下签别说话,不住的摇头蹙眉就行,最后都劝他们做善事,多捐香油钱,懂?”
这操作,不就是帮他取名时的操作吗?
赵凛半懂不懂,还没来得及摇头就被推到了庙前院子里摆着的签桌前,签筒一摇,不断有人拿着签条过来。他看见密密麻麻的字就傻了,谁来告诉他‘上中下’三个字都长啥样?
“大师,俺的签怎么样?”
“大师,我求的事能不能成?”
“大师,下下签,俺家会不会有事啊?”
“……”
城隍庙里的香火袅袅、等着解签的人都殷切的盯着他,高大健硕的赵凛从来没畏惧过别人的目光,化雪天,生生被逼出满脑门的细汗。
穿着小道袍的赵宝丫垫着脚一跳一跳的,看着签条上的字也很着急,她在荒星也没有学过认字,更别提大业的字了。
两个睁眼瞎大眼瞪小眼。
等候的香客有些不耐烦,又看赵凛面生,虽一身道袍,但英武不凡,面容冷峻一点修道人的仙气也无,身边还带着个软萌可爱的小团子,委实不像个会算命的。
莫不是个骗子?
就在两人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只小鸟落在了赵宝丫肩头,叽叽喳喳一顿叫。她眼睛一亮,手脚并用的爬上板凳,凑到她爹耳边说了两句。赵凛总算镇定了几分,朝最前面的妇人道:“夫人想求什么?”
妇人面色微红:“……求子。”
赵凛:“……夫人先前有过一子,只是不小心没了,这么多年无子嗣,应当从身体上调理。夫人抽的是上签,身体若是无碍,多做善事,自当如愿。”
那夫人惊愕的瞪大眼,她多年前确实怀过一个,这壮硕的道士是如何知晓的?
她直呼神奇,拿了签主动去添了香油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接下来解签的人,赵凛靠着宝丫的能力,磕磕绊绊混了过去。太远村落里来的香客,小动物们也不知道底细的,赵凛见了签就不说话,不住的摇头,然后祸水东引让对方找看着功德箱的老道士解决。
一整日下来,父女两个累得够呛,数着香油钱的权玉真倒是心情不错,给了半吊钱当做辛苦费。
好多的钱啊,赵宝丫都有些拿不动那么多铜串子了。她看看自己手里的,又看看权玉真手里大把大把的铜子,奶声说:“解签怎么能挣这么多钱呀?我阿爹给别人拉货一天才十文钱呢。”
权玉真把剩下的钱放好,耐心的回她:“搬货是体力活,做死了也没几个钱,解签是靠这……”他指指脑袋,随后看着赵凛一脸嫌弃:“你一个八尺大汉连字都不认识,怎么在世道上混?”
赵凛面色通红:“我不需要混,我有力气,会算账就可。”
权玉真捞着他下巴处稀薄的胡须摇头:“要想活得好,光有力气可不够。就拿最简单的来说,若你识字,脑袋稍微灵活一点就会解签,会画符,也不至于靠着个娃娃胡诌,弄得身心俱疲。城隍庙上千根签和符都是请人写的,五张一文钱,你要是能写,就可以带着娃儿舒舒服服坐在桌子前慢慢的写。不必卖苦力气挣不到钱又无法看顾宝丫。”
权玉真感叹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要不然这世上为何人人都想读书中举做大官?”
等权玉真走了,小宝丫歪着头疑惑问:“阿爹,读书能挣钱吗?那为什么二叔读书要花很多很多钱?”
赵凛:“你二叔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狗肚子里?
小宝丫咻的扭头看向香炉下蹲着的大黄狗,圆溜溜的眼睛里疑惑越发盛了:二叔读书怎么读到狗肚子里的?是所有的狗肚子里都有吗?
小宝丫听着权玉真的话,又觉得读书识字好,能挣钱。但一想到赵二叔,又觉得读书会变坏,还会赌博,一点也不好。
赵凛被权玉真说得有些心动,瞥见墙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签条后这种心动戛然而止。
权玉真却不想放过他,为了能有个好帮手,之后的五日,努力去教他认签条上的字然而教了无数遍,他转头就能忘。
瞧着也不笨,怎么在读书上就不开窍呢?
权玉真泪流满面,举手放弃了:“赵大侠,你那身板就适合舞刀,先前都是老道胡说,读什么书啊,您就不适合读书。”
赵凛松了口气,浑身都轻快了许多:他一直知道自己不适合读书。
权老道当心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又连找补道:“你身手应当不错,学不成文考武状元也行,再不行去从军吧,将来一定是个大将军的料。”他看着小宝丫甚是喜欢,眼睛一亮,又打起别的主意:“至于这娃娃,老道瞧她是算命看的相料。留在我这,给我当徒弟,保准吃喝不愁。”
小宝丫一听急了,捏着小拳头瞪着权玉真,很认真的解释:“我阿爹身手一点也不好,他柔弱着呢。他的刀是用来劈柴的,他不从军,也不当大将军,我也不要给你当徒弟。”
“柔弱?”权玉真听到这两个字,笑得比大胡子林茂还夸张,“小娃娃睁眼说瞎话,我可没见过你爹这样柔弱的八尺大汉。”他又朝赵凛道,“我说的你考虑考虑,等你当了大将军,弄个大道观给老道看看。”
见他爹一副沉思的模样,赵宝丫眼睛都急红了。弄走了林茂伯伯,话本里的剧情还是无法规避吗,怎么碰见个人就想他爹去从军。
她急切的想离权玉真远点,夜里就吵着要离开。
今日初七,是要出去找事做了,赵凛本想将宝丫放在城隍庙几日,自己先去租住处再找事做。权玉真道:“找住处多麻烦啊,你们就住在城隍庙,多出一份房钱。我得了钱,你们有住处,老道还能看顾宝丫一二,一举两得多好!”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权玉真到底有些舍不得这份热闹,瞧着娃儿又欢喜,是真心想收徒的。
赵凛一想,他手上的银子确实不多,若是租了房子给闺女买药都为难。先挣钱,等钱足够多了再考虑租房子的事。
“也好,那多谢了。”
他本想把宝丫留在道观,交代她有事让大黄来找他。但赵宝丫死活也不愿意,硬是要跟着他出门。扒着他裤腿可怜兮兮的保证:“阿爹,宝丫一定乖乖的。”
赵凛实在拒绝不了闺女这眼神,只得把人带了去。
沿路的街道上,赵宝丫看见代人写书信的,三文钱一封;看见给店家题店名的,开口就是二两;看见卖字画的,多到十几两一副。
赵宝丫渐渐把那读书读到狗肚子里的二叔忘了,心里隐隐觉得,读书好像也不错。
赵凛运气不错,才逛了没多久,就在码头找到一个搬粮的事做。依旧是一袋半文钱,按照袋数当天结算工钱。
他照例买了两个大包子,把赵宝丫安置到码头远离水源的树荫底下,交代道:“乖乖的,别乱跑。”
赵宝丫点头,让他快点去。
等她爹走了,她小眼睛四处张望。码头很多搬货的工人,他们每搬一袋就会去货仓最前头一个长衫打扮的人那拿竹签。那人就会在账本上记上一笔,然后吆五喝六的催促工人快点。
比起大冷天来来回回没有停歇的搬货,累得像狗,连歇口气都没有的搬运工,这人实在太舒服了。
赵宝丫把剩下的包子塞进身前的小布包里,哒哒的跑到那人面前,垫着脚往他桌上瞧。那人本就闲的慌,乍然见一个矮墩墩,白净讨喜的娃娃过来,不仅没呵斥,还笑着问:“小娃娃做什么呢?看得懂账吗?”
赵宝丫摇头,仰着小脑袋甜甜的问:“叔叔,你在干嘛呀?你都不用搬麻袋吗?不搬麻袋有钱吗会不会饿死呀?”
管事的账房颇为骄傲道:“叔叔不用搬麻袋,挣得可比他们都多。”他指指码头上一众的搬运工,“瞧见没,他们每搬一袋,我就能挣到半文钱,他们搬得越多我就挣得越多。我不仅饿不死,还能大口吃肉。”
赵宝丫瞪大眼,头一次知道还能这么挣钱的。她爹累死累活,一袋只能有半文钱,这人这么快活却能挣得比所有人都多。
“叔叔你好厉害!”赵宝丫眼睛亮晶晶的,“叔叔怎么找到这么好的事做的呀?”
账房被夸得浑身舒坦,笑眯眯道:“这事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叔叔可是念过书,考过秀才的。”他实在是无聊,逮着个小女娃开始叭叭,“考了秀才再考就是举人老爷了,进士及第后就能当大官,那可比现在的日子还好。能住大房子,能做官轿,出门有牙差跟随,到处有人下跪行礼,还能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虽然他考了几年都没中举,但不妨碍他畅想一下。
说着他又回忆起读书的心酸……
小宝丫听得认真,在心里默默盘算:读书要读很久……他爹要是读书了,不就没时间去从军?
她要求不多,只要阿爹能考个秀才,就能像这个叔叔一样,坐在大棚里头舒舒服服的收钱就好,比她爹到处做工被呼来喝去强多了。
赵宝丫决定了,要让她爹读书。
于是等到傍晚,赵凛下工,她第一句就是:“阿爹,你去读书吧。”
赵凛以为自己累得耳鸣了,不确定问:“丫丫你说啥?”
赵宝丫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捏着小拳头大声喊:“我说,让阿爹去读书,像二叔一样去读书!”
赵凛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闺女是被权玉真那狗道士茶毒了吧!

赵凛抱起她,问:“怎么突然想阿爹去读书?”
赵宝丫指着仓库边上数钱的账房,把刚刚的事说了,又把自己在路上观察到的事也一并说了。很认真的分析道:“宝丫觉得道士爷爷说得对,阿爹要是能写字挣钱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赵凛有自知之明,他就不是读书的料。
他不说话,赵宝丫急着追问:“阿爹,你去读书行不行啊?”
赵凛窘迫:“……不行。”
赵宝丫小脸一垮,鼓着腮帮子问:“为什么呀?”
赵凛委实不愿意在闺女面前露短,只得随便找个借口:“读书要花很多很多银子的,你瞧你二叔,每年光束脩和笔墨纸砚就要十几两。要是阿爹去读书了,就没办法挣钱,丫丫就没有新衣服穿,没有肉包子吃了。”
小宝丫连忙道:“没关系的,宝丫可以少吃,也可以不穿新衣服,宝丫还可以去当小道士挣钱给阿爹交束脩。”只要阿爹不去从军她都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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