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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应照我(小锦袖)


芙蕖感受到了无尽的快意,眼前都模糊成了血色,他翻过那具早已没了活息的尸体。
那人的脸逐渐清晰,映进了芙蕖的眸底。
是谢慈。
手中的刀当啷落地。
芙蕖退后几步,捂住眼睛,终于感受到尖锐的疼,从左眼漫了出来。
——“丫头!”
一声暴喝响在耳边。
像是有人用一根线,牵着她的天灵盖,把她拉回了现实中。
芙蕖满身是汗的睁眼,发现自己早已被抱在了怀中,头枕着一个坚硬的肩膀,脸紧紧埋在他的颈中,分不清的泪和汗水混在一起,淌进了那隐秘的衣领里。
一双大手在她湿透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抚着:“别怕,我在。”

芙蕖手微微颤抖着,摸上谢慈的肩颈,顺着那骨干的线条,一直伸到了胸锁窝之间。
谢慈没有推开她,而是呢喃般的问:“你梦到什么了?”
芙蕖答非所问,似乎还在梦里,说道:“才几天的光景,你活脱脱瘦了好几圈,身上才几两肉了,我枕着硌得慌……你多吃点。”
谢慈的手停在了她的背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摸着她的脊梁骨,叹息般的问道:“你有多吃吗?”
芙蕖说:“我吃的不少。”
她停了一瞬,又说:“我也染上了凤髓,你知道吗?”
谢慈说:“我知道。”
他们终于是一样的人了。
芙蕖:“好难受啊,五脏六腑都像架在火上烧。刚醒来的那一刻,我恨不能杀光了天下不如意之人,再一把火全部烧尽,让这世上只剩我们两个人才好。”
谢慈说:“我也是。”
这么多年来,他也是。
置身于滚烫的沸水中,不得解脱。
谢慈的痛苦根源,是因为他的清醒,因为他太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而芙蕖痛苦的根源在于,她整个人是混沌的,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吸引着她不停的追逐,可她都不知道最后的终点会停在那里,只大略觉得自己可能会累死在中途。
即便如此,也甘之如饴。
芙蕖安静了下来。
谢慈耳朵紧贴着她湿漉漉的脸颊,感觉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后,才托着她的颈和头,将她放回枕上。
木轮车在床榻前磕碰出响动。
芙蕖听着动静,侧身,谢慈将薄毯拉到她的下巴处,只露一张巴掌小脸。
谢慈说:“睡吧,已经很晚了。”
其实芙蕖从晌午用过膳便一直断断续续的睡着,一场噩梦让她此时灵台清明,毫无困意,不过倒是忽然觉得头脑发热,不甚清醒。
可能是烛光太昏暗的缘故。
她看谢慈的脸,也像沉在黯淡无波的水底下。
芙蕖的手从毯子里伸出,摸上他的膝盖,问道:“废了么?”
谢慈捏了她的手,放回榻上,说:“还不至于。”
借由银花照夜楼的名头,陈宝愈请了位骨科圣手,诊治过他的伤口,复位固定之后,至少养上一个月,男子年轻力壮,遵医嘱静养即可,不日便能恢复到与常人无异。
谢慈现在仿佛长在了木轮车上,轻易不挪动,夜里休息也是将就着坐到天明。
他今夜似乎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芙蕖猜他想在她房中过夜。
芙蕖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谢慈说:“崔字号,这根刺不拔,我日夜难安。”
芙蕖忧虑道:“可如今的时机算不上好。”
谢慈在此事上显得异常固执,已听不进任何人的劝,他说:“我们不能万事都等时机……时机一辈子不到,我们难道就一辈子不动?”
如鲠在喉是真的,谢慈的意思,即使拔不动也要生拔。
既然没有时机,那就创造时机。
谢慈教她:“世上落井下石的人比比皆是,我们不需要一切都亲力亲为。当你倒在泥泞中抬不起头,是没有人会上前扶你一把的,可你若是靠自己咬牙站起来,便一定会有无数过路人赠与你助力,相反亦然,他楼高稳固无可撼动时,谁也不会去自讨苦头,当他有了颓败的迹象,大厦将倾,狗都会上去踩一脚。”
芙蕖:“你说的没错,人便是如此。”
谢慈在徽州养伤,非一时半刻之功,他有足够的时间静心筹谋。
芙蕖问道:“姚氏如今怎样了?”
谢慈说:“情况不太好,像疯了。”
他将一个惨烈的事实形容的轻描淡写。于他而言,姚氏从不是棘手的角色,她背后的南秦才令人头疼,姚氏最大的作用就是引六皇子上钩,目的达到了,姚氏的死活便不重要。
倒是陈宝愈好看热闹,听说了姚氏那段伤情往事,无比积极的派人四处寻找那负心男的下落。
南秦六皇子是知情的,但他不肯说,严刑拷问也不露一丝口风。
芙蕖觉得此事还没结,问:“姚氏的女儿你们找到了吗?”
谢慈说:“不知道。”
芙蕖又问:“那白合存呢,他的下落有没有消息?”
谢慈道:“我管他做什么,他爱上哪上哪去。”
都是没有用的人,谢慈看一眼都嫌多余。
芙蕖坐起了身子。
谢慈勾下帷幔,挡住她的半身,道:“我累了。”
芙蕖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在榻上半卧了良久,又躺了回去。
谢慈是不是真累了她不知道,反正她不困了,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漫长的夜里,清醒的脑子里竟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想,比睡足了觉还要舒服。
芙蕖隔着垂纱的帷幔,用目光描摹着谢慈的轮廓,心想,果然是良药。
翌日天际刚泛白的时候,谢慈的木轮车便动了起来。
芙蕖在他走远了之后,披衣起身,在院子中打听到了关押姚氏的地方,亲自去拜会了一趟。
谢慈说她像疯了。
但芙蕖见到她之后,觉得她更像是傻了。
姚氏披头散发枯坐在房中,一动不动,门外放着一口未动过的饭,嘴唇干裂了几道血口,看样子是不吃不喝,就这么一直耗着。
姚氏见芙蕖来了也没反应。
芙蕖问她:“你女儿呢?”
姚氏迟钝的转动眼珠望着她。
芙蕖说:“我知道你男人在哪里,你想见他吗?”
姚氏终于有了正常人的反应。
但她没有立刻忙不迭追问她男人的下落和境况,而是看了芙蕖许久,才开口,嘶哑道:“你就是当年被我扔出的那个白家女儿吧。”
见芙蕖不说话。
她凄惨一笑:“塘前街,鹿离浆,以你的年纪……我早就猜到了,却一直自欺欺人不敢信。”
芙蕖:“你不敢相信我能平安活到现在吧。”
姚氏:“你是找我报仇的吗?”
芙蕖不置可否,继续方才的话题:“我是真的见过你男人,在南疆。你若想见,可以让陈堂主把人抓来。”
姚氏摇头:“药引没了,我女儿没有希望了,她唯一的生机便是在成年后,像我一样,诞下一个孩子,以渡自身的性命。我们的子嗣后代,要绝了。南疆的蛊无比阴毒,中了此蛊的女人,一生仅能生育一次。若生下女孩,便一代一代的传下去,若生下男孩,便无药可救,就此绝后……”
芙蕖皱起眉:“一生仅能生育一次?”
果然阴毒至极。
万一中此蛊的人诞下一个男胎,那男孩岂不是难逃死劫了?
姚氏磨牙吮血:“我被我自己的亲哥哥,毁了一辈子!”
芙蕖平静的看着她,道:“于是,你便要去毁别人的一辈子。我只要问你一件事——当年白合存元配夫人的死,是你做下的吗?”
姚氏冷笑:“难为你忍了十多年,今日才寻着时机问出口。”
芙蕖:“是,与不是,告诉我。”
姚氏:“你现在知道还有意义吗?”
芙蕖:“这是我必须要知道的事。”
姚氏一点头:“好,我告诉你。是。”
悬在喉口十余年的一记重锤终于落了下来,狠狠的砸在芙蕖的心上,将那柔软的心脏敲的血肉模糊。
姚氏用平定的口吻,将那记锤子继续敲得更深些。“我本没想要她的命,当时,我身怀有孕,流落到扬州,在兄长的安排下,顶替了姚家小姐的身份。我只想找个能安身立命的所在,我看中了你父亲是个老实憨厚的人,诓骗他上当后,我叫他纳了我,他不肯,说家中夫人已有身孕,他不愿在此期间与夫人生嫌隙,让我等一年……呵呵,我也怀孕了,我怎么等得了,再耗几个月,肚子盖不住了,未婚有子,我在扬州也混不下去了。”
芙蕖的脑子里嗡鸣作响,只剩下了那句“家中夫人已有身孕”。
她的母亲又怀上了她的手足,死的时候是一尸两命。
芙蕖踢翻了摆在门口的饭盘:“你和你的女儿有今天,都是你自己的报应!”
姚氏见她气得神志不清,笑了:“我的女儿还有活路,等她将来生下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她都能解脱。你找不到她的,你们谁也找不到她。”
芙蕖冷笑着反问:“我找不到她吗?”她开始来回踱着步子:“让我来猜一猜,你会把人藏在哪里?”
姚氏看见她的表情有种要喋血的疯狂。
很奇怪,她不害怕落到那些男人的手里,却在面对女人时格外谨慎。
因为只有女人才懂如何让同性生不如死,正如同方才姚氏对芙蕖说的那一番话,极其精准的踩中了芙蕖的痛处。
当然,芙蕖也明白姚氏的软肋在哪里。“等我找到你的女儿,放心,我不会伤害她,我一定会好好地养着她,供着她。让她将来嫁一个如意郎君,和和美美,在浓情蜜意中生下一个孩子,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她会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成为怪物,然后步上你的后尘,痛苦一生不得解脱。”
姚氏高高凸起的眉骨,更显得目光阴狠毒辣。
这双眼睛,曾经给年幼的芙蕖带去过无数的噩梦。
但现在,芙蕖再也不会害怕她了。
芙蕖停下脚步,双手抱在胸前,仰头盯着房梁,用好听的尾音轻言细语道:“让我想想,你会把人藏在哪儿呢?”她独自念叨着:“燕京城?那不大可能了。南秦?你在南秦众叛亲离,一母同胞的兄长便是害你至深的罪魁祸首,你也不可能把女儿托付给他们。徽州城?你一个南秦女子,在徽州能有什么根基,也不对。扬州?白府旧宅我曾去探过一回,已经易主了,我见过新主人,是一对市井赌徒的夫妇,但是我没在府里见到孩子。”
芙蕖垂下眼尾,黑眼仁扫下姚氏,沾进了嘲讽的意外:“按理说,已经明确查过的地方,我应该不会再去第二次了……但是,我偏不!”
姚氏喉间滑动。
方才被芙蕖踢翻的碗盘碎片正摆在面前,她闭上眼,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而后她猛地抓起一片碎瓷,用身体冲向芙蕖。
芙蕖不闪不避,嘴唇抿紧成一线,从齿缝中蹦出两个字:“找死。”
她的袖中刀尚未真正亮出锋芒,却有人更快她一步。
芙蕖只觉耳畔有清风拂过。
姚氏在扑至她面前时,忽地双膝重重一跪,磕在了芙蕖面前。
血珠从姚氏的双腕、双踝处渗了出来,她跪在地面上,双手诡异的垂在身侧,看得出她是努力想再向前一步的,可人一用力动作,摇晃了几下,彻底扑倒在地。
她的手筋和脚筋在方才的一瞬间,被暴力毁断得彻底。
谢慈背朝朝阳,看着芙蕖转过身来,在晨晖的阴影中,开口道:“你不是说,你早忘了自己家在何处姓甚名谁么?”

木轮车吱吱呀呀的在地板上碾过去,声音十分有节奏。
芙蕖在吃饭,捧着一碗粥,小口小口的吃。她的对面另一人的碗筷完全没动过。
谢慈的木轮车停下时,芙蕖以为耳边终于能落下清静了,但他却开口道:“明日安排人送你回扬州去。”
芙蕖放下碗和勺,用帕子一压唇角,抬眼:“不走。”
谢慈冷下来的眼神对芙蕖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芙蕖问:“为何要把我送走?”
谢慈道:“送你回去见你的家人。”
芙蕖道:“我为何要去见他呢?”
在谢慈看来,芙蕖之前逼问姚氏,目的便是急于打听白合存的下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她应该早准备动身才是。
可芙蕖却是郑重其事说:“我不想见他。”
打听,是因为不想被人玩弄于股掌,忍受不了任何欺瞒。见不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倘若见了,十余年未见面的父女,中间隔着芙蕖那死去的亲娘,和曾经姚氏狠心的抛弃,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难道要抱头痛哭,痛陈父女情深吗?
芙蕖想想就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
芙蕖对谢慈道:“我们父女间的缘分早就断在了十一年前,无论他本意如何,断了就是断了,宁可遗憾到死,也不要再去挽回了……你还吃不吃饭?”
陈宝愈提供给他们的海鲜粥鲜香四溢,谢慈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所以并没有对那些花里胡哨的食物另眼相待。
芙蕖叹了口气,起身,莲步轻移到谢慈身后,推着他的木轮车到桌前,素手盛了碗粥,亲自执起了银勺,往谢慈的嘴边喂。
谢慈可能消受不起这样的美人恩,偏头皱眉躲开了。
芙蕖用手帕托着瓷碗,道:“你自己吃,不然我要强喂了。”
谢慈闻言,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半晌,说:“若有一日你身居高位,一定是我的灾难。”
芙蕖的容颜如瓷质般光洁,她是疲于奔波,眼中挂起了掩盖不住的憔悴,但一副皮囊却越发的莹润了。
谢慈:“你又钻进那个牛角尖里出不来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芙蕖望着他那难得温雅的笑,忽觉得一阵烦躁来的莫名其妙,她双手微微颤抖着,将碗放回到桌面上。两只手交握藏在袖子中,用力死死的掐着虎口。
“我还能要什么?”她笑了笑:“当然是要你。”
谢慈道:“你连亲爹都能狠下心不要,怎么就非要在我身上吃苦头呢?”
芙蕖听了他的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我不应该在你身上吃苦头,我得让难受的人变成你才行。”
人的觉悟往往就在某一个瞬间,芙蕖在不停的追逐中,累了,倦了,猛然间停下脚步一歇,竟发现他依然在视线中没有走远。
芙蕖是一个会不断试探底线的人,既试探自己的,也试探别人的。
谢慈永远是她虎视眈眈盯着的一块肉,她想把他吃进肚子里,初衷从未变过。
陈宝愈手提着前襟窜进来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在对峙。陈宝愈一松手,迎着这两个人同时瞪过来的嫌弃目光,说:“别腻歪了,来活了,白合存有消息了,这老小子是活腻歪了,正往火坑里跳呢。”
芙蕖情不自禁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陈宝愈告诉她:“是我隔壁扬州的兄弟递来的消息,有人在银花照夜楼下了单子,杀白合存。我顺嘴打听了一句原因,他手里握着当朝礼部侍郎官商勾结敛财的把柄,已经在上京告御状的途中了……”
谢慈:“上京告御状?”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摇头冷哼了一声:“他是真的活腻了,人走到哪了?”
陈宝愈:“刚出扬州,我的人已经动身了,希望能赶得及。”
陈宝愈尚不清楚白合存与芙蕖的关系,他也完全不在于白合存是不是上赶着送死去,他只是害怕白合存此举打草惊蛇,乱了他自己的局。
陈宝愈面露阴狠:“我必须抢在雇主的前面,让白合存死在我的手上,他手里一定有东西,否则他不敢如此胆大,我倒要拿过来看看……”
谢慈看一眼芙蕖的脸色。
芙蕖面无表情。
谢慈叹气:“把人活着带回来,交给我吧。”
陈宝愈惊讶于谢慈的决定,在他的认知中,谢慈的思维是始终与他在同一节奏上的,他们有交易和合作在先,他所想,自然也是谢慈所想。
陈宝愈不明白:“你要他活着?你搞回那么个废物拖油瓶干什么?”
谢慈含糊道:“他身上有别的我想要的东西,暂且需要留他一条命。”
陈宝愈可不傻,没那么好糊弄,他上前几步,将他与芙蕖隔开,对芙蕖翩翩有礼的点了下头,说道:“借一下你的人。”
陈宝愈把谢慈推出去,反手带上了门,人就站在门前没走远。
以芙蕖的耳力,那说话声仿佛就在耳畔。
陈宝愈:“想诓我帮你办事,你至少应该跟我说实话。”
谢慈:“你可以不答应,但我也有我的办法。”
他并不是非求陈宝愈不可。
陈宝愈没脸没皮惯了,他说:“透露一点,就一点。”
谢慈:“我需要他活着,帮我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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