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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应照我(小锦袖)


不消片刻,她感觉到自己的体内的血脉也开始了不同寻常的躁动。
芙蕖养了母蛊在自己的身体里,但却不知具体解毒之法。
她垂眸望着谢慈干裂的嘴唇,忍不住用手碰了碰。
当指腹离开那片柔软的时候,谢慈昏蒙中做了个下意识的动作,他将唇抿进了嘴里。
芙蕖脑子里轰的一下,捏紧了他的衣袍。
当一个人窥见自己的未来将以一种什么方式去死。所有的爱恨对她来说都失去了意义。
但偶尔,死水也能溅起涟漪,人一旦活泛起来,也会在绝望中张开手,尝试着抓住点什么。
芙蕖对他肖想多年,有七八成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张脸。
江南江北走过了个遍,芙蕖再没见过比他更出尘的姿容。
可惜,终究要成为别人的。
莫名升出些英雄气短的悲戚。
芙蕖再一次心想,若是她有命活,说什么也要为自己挣一挣,不图他的权,不图他的钱,单只为了这个人——她也想把他养在掌心里占有,尝尝金屋藏娇到底什么滋味。
正当芙蕖心里兀自开花的时候。
门外由远而近轰隆的马蹄声又撵上来了。
但是方向与之前的追兵不同,恐是另一群人。芙蕖霎时间握紧了刀,环顾四周,庙里四面漏风,实在无处可藏身。
更何况,谢慈从骨脉中溢出的异香根本也遮不住。
门外脚步声杂乱地踩了上来,伴随着掐尖的嗓音——“好大的雨,一天一夜了还没个消停,不追了,歇歇,一路上跟撵兔子似的,把咱家腿儿都累细了……那谢家小子到底属什么的?”
芙蕖一愣。
皇帝的人!
撞上皇帝的人,简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在这几股各为其主的势力中,只有皇帝下的旨意是“活”捉!
其余人都是奔着要他命而来。
芙蕖松一口气,她知道,此番至少性命无虞了。
赵德喜一脚踹开了破庙摇摇欲坠的两扇门,捏着鼻子跨进来:“亲娘喂……这什么味儿?谁家不知检点的野鸳鸯在这种地方颠鸾倒凤啊?”
芙蕖立于墙根下的暗处,敛声屏气,听得他满嘴的污言秽语,想忍也忍不住,手中的刀挽起锋芒,出手便削掉了赵德喜一缕霜白的头发。
“哎哟娘喂——刺客!”
别看赵德喜年纪不小了,手脚倒是利落,他捂着心口往后一窜,立即有他的几个干儿子围上来,将他团团护卫在中间。
芙蕖:“……”
长见识了。
皇帝最亲信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赵德喜定睛一看是个女人,“哟”了一声。
再一看这个女人手里拿的刀,原本戏谑的脸色倏地变了。
谢慈的刀虽然不经常露面,但俨然已经成了皇宫里人人忌惮的一把凶器。
赵德喜目光四下瞥了一圈,果然瞧见了重伤未醒的谢慈。
他晃着腿,想上前又不敢,声若游丝地问:“这是……死了?还是没死啊?”
芙蕖尚不能完全信任这个死太监,冷着脸骂:“死不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滚蛋!”
赵德喜才不滚呢,这可是他腿儿都累细了才摸到毛的兔子。“要是没死咱就赶紧找郎中治哦,这浑身是血也不知伤哪儿了,缝补缝补留个全乎人儿,赶紧跟着咱家回京复命。要死也等回京再死,说什么也不能死在这儿啊,皇上亲盖了玉玺要抓活的,我带了具尸体回去算怎么回事……”
随着他的喋喋不休的念叨,他的干儿子们开始偷偷摸摸往芙蕖的身边绕,试图把她围住。
芙蕖看见了,但懒得管。
和一群没脸没皮的太监扯头发这种事,她实在干不出来。
赵德喜见她已经完全被控制在外,抓住机会,转身就往谢慈身旁扑。
芙蕖一动不动望着他的背影,朱唇轻启:“有毒,赵公公小心哪。”
真正有用的威胁,用不着多么掷地有声。
即使如风一般轻飘飘的,也能跟软刀子似的吹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赵德喜的脚步一下子停滞在了半空:“你说什么?”
“我说,有毒。”芙蕖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道:“赵公公难道没闻着这味?”
他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干儿子们也跟着面面相觑。
那股糜艳至极的香就是从谢慈身体里溢出的,赵德喜越靠近,越觉得透鼻。
经芙蕖一点,他忽然觉出脑袋里有些晕乎。
有些东西越是美艳越是有毒。
自小在深宫里浸染的赵德喜太明白这个道理了。
他慌忙再退开几步,甚至还小心刻意的避开了地上的血迹。
果然,远离了谢慈身边,头脑霎时清醒了许多。
赵德喜心下对芙蕖的话信了八分,惊疑不定道:“有毒?味儿倒是怪?莫不是□□罢??”
他吸了口气,目光在谢慈和芙蕖之间来回扫,不知死活道:“谢大人昏不知事,瞧着也不像能行啊……”
话音未落,他陡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意。
谢慈就在刚刚一瞬之间睁开了眼,他的身体由于失血,气色变得苍白,甚至连眼珠都淡了几分颜色。可那淡下来的眸色,更像是覆了一层森寒的霜雪。赵德喜相信,若谁敢此时去犯他,下场必然很惨烈。
可明明他都已经站不起身了……
赵德喜摆着手陪着笑:“误会误会,误会一场,谢大人原来醒着呢?”
谢慈就那么盯着他,问:“皇上安好?”
赵德喜哈着腰,一副奴才相,点头道:“好好,圣躬安好,只是近日茶饭不想,很是惦念谢大人您。当时陛下听信谗言,一时糊涂禁了您的足,过后也悔之不已,您看看您,有什么话不能好商好量的,您非要抗旨出京,万一路上出了闪失,皇上怕是抱愧终生啊。”
没根的东西,通篇的鬼话,一个字也不可信。
谢慈:“皇上怕我死不透又从地里爬出来,特意让你来盯着的?”
赵德喜诚恳道:“皇上是真心想把您活着迎回去,咱们皇上立志做仁德之君,您与皇上乃半师之谊,皇上打心里敬着您呢!”
谢慈默然不语。
赵德喜见状凑上几步:“谢大人,咱们打点打点,回吧,北境那地儿有什么好的,山寒水冷……皇上也是心疼您,毕竟您谢家的旧部都守在那儿,万一见了面说不清啊……”
他说的这几句话从芙蕖的耳朵里飘过,似乎有一线光在脑子里闪过,但却瞬息即逝,她并没有捉住。
直觉告诉她,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皱起了眉。
谢慈由着赵德喜靠近,随即眯了眼。
芙蕖再顾不得那点摸不清由头的直觉,谢慈这副表情是真的起了杀心。
可他的刀不在自己的手里。
正当她攥着刀焦急的时候。
谢慈抬手一把钳住了赵德喜的咽喉,将人拖到自己的眼前。
他此举猝不及防,赵德喜料不到他重伤之下伸手竟还如此敏捷,且力道拿捏得刚刚好,既让他感觉到了窒息的痛苦,又不至于令他立时毙命。他有话要问——“此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皇上要你传的?”
干儿子们慌成了一团,大呼小叫着干爹。
芙蕖趁机脱身,踢开了一人,快步回到了谢慈身边。
赵德喜哆嗦着答:“当然是皇上……谢大人明察,奴才就只是个奴才,哪有胆子嚼您的舌根呢!皇上他原话怎么讲,奴才就怎么带,半个字儿都不敢玩弄……饶命啊谢大人!”
谢慈刚刚燃起的煞气有所缓和。
他有理智在,看在皇帝的份上,也不会轻易弄死他,于是松开了手:“滚。”
赵德喜带人滚到了门边上。
外面雨不见停,出去要挨淋,他们便在槛内坐下了。
谢慈面无表情:“让你滚回燕京去。”
赵德喜离得远了,胆子又有了,道:“那可不成,谢大人,皇上让我捉……请您回京,我两手空空没办法交差啊。”
果然没皮没脸的狗,打他他跑,稍微给点好颜色又开始兴风作浪。
谢慈闭上眼睛喘息着。
芙蕖拨开他的衣襟,查看他的伤处,低声问道:“我怎样才能帮你?”
谢慈目光垂下来瞄了一眼她的腿。
他们彼此之间什么也没说,可芙蕖竟诡异地读懂了他那轻描淡写的眼神。
她放下架在身前碍事的手臂。
谢慈面朝外,轻缓地侧身枕在她的腿上。
芙蕖动手碰了碰他湿透了的头发。
她听见谢慈幽微的念叨了一句:“两个时辰。”
只有她听清了。
那群太监们傍着门口,瞧着他们的眼神非常难看。
正好芙蕖瞧着他们也反胃。
谢慈那把削铁如泥的刀握在她手里,芙蕖打量着身后的泥菩萨,蛮横地挥刀一砍。泥像的半身轰然倒地,地上的泥泞飞溅,正好将他们两人挡在一个隐秘的所在,完全隔绝了外面人的视线。
她低头一看。
他已经睡沉了。
芙蕖睁着眼睛发呆,有了自己的时间思考。
方才赵德喜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提到了谢家的旧部守在北境。
然后,谢慈就差点疯了。
谢家一脉是武将出身,她是知道的。
谢慈的父亲,肃安侯谢尚,当年功成名就的战场就在北境。
谢尚在二十不到的年纪,意气风发力挫北鄂,其后却在而立之年时,卸了兵权,回到京城,摇身一变成了无所事事的闲散侯爷,至此,再没沾过半点兵戈。
就连他的独子,谢慈,也是以文入仕途。咸明二十二年,谢慈殿试廷对,先帝钦点他为探花,此后入翰林院,行事低调,名不见经传混了两年,在先帝驾崩后,凭借一纸遗诏,一步登天跨进内阁,开始了他翻云覆雨的弄权之路。
谢慈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未染指过兵权。
此刻芙蕖回想这些被人刻意掩埋的旧事,也是费了好大的心力,但仍觉得云里雾里。
听皇上的意思,北境那地方谢慈去不得。
但是这话,谢慈却听不得。
正想着。
芙蕖觉得自己身下的衣衫黏腻得贴在身上有些难受。
她起初觉得是雨水,但那股湿意一层一层的浸透,越发令人觉得不正常。
芙蕖心不在焉的一摸前襟,触到了谢慈的后肩。
指尖传来的香让她猛的一激灵。
哪里是水啊。
这分明是从谢慈身上透出来的冷汗。
芙蕖捉住谢慈藏在袖里的手。
感觉到了细微的颤抖。
他在强忍身体的痛苦。
但她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赵德喜缓过劲儿来,在外面蠢蠢欲动,道:“姑娘?谢大人情况可还好?”
他问这句话不是没有缘由的。
庙里那股异香明显转淡,有了往回收拢的迹象,不仅赵德喜闻到了,芙蕖也有感觉。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芙蕖回道:“很好,不劳赵公公挂心。”
赵德喜:“你说他身上中了毒?”
芙蕖:“有的解。”
赵德喜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好像真有那么点担心谢慈出事。
芙蕖心下一动,再开口时,带了几分谋算:“赵公公是伺候过先帝的吧?”
赵德喜矜夸地笑道:“咱家八岁就伺候在朝晖殿了。”
芙蕖道:“我想向公公打听些咸明年间的旧事,不知公公可否方便透露?”
赵德喜:“姑娘想打听什么?”
芙蕖说:“谢尚。”
外面安静的片刻,紧接着,脚步声靠近,赵德喜笑着走来:“姑娘胆子果然大,敢当着谢大人的面拔他的逆鳞。”
芙蕖抬起手指,在那薄如蝉翼的刀锋上弹了一下,发出嗡鸣的震颤。她不紧不慢道:“赵公公最好站那别动!”
“你拿什么威胁我?”
赵德喜不为所动,他好歹是先帝跟前伺候过的人,岂能惧怕一个丫头片子。
芙蕖道:“您也知道谢大人的逆鳞不能碰,您离得稍微远些,免得他待会处置我时,溅了血在您身上。”
赵德喜闻言顿住脚步,摸了摸自己喉前的瘀痕。
别看谢慈现在不甚清醒,但方才他垂死病中惊坐起的那一幕,回想起来还是令人不免胆摇心惊。
赵德喜一步一步退了回去。
他问:“你打听谢尚做什么?”
芙蕖实话实说:“刚才从赵公公的话中听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意思,好奇,于是随口一问,公公如果有难处,可以不说,我也不是非打听不可。”
赵德喜那是成了精的狐狸,必不可能白白透露秘密,得拿出东西换,才能诱他开口。
芙蕖不指望白占他的便宜,但也不想和他交易什么,所以将话说的模糊,可与不可之间,全凭他自己做主。
赵德喜冷笑一声,不上她的当。
但时间在静默中坐立不安。
芙蕖掐算着时间。
一个半时辰了。
赵德喜在门口越坐越久,瞧不见泥像后谢慈的情况,心里始终悬着,想去看看,又顾忌谢慈的手段。他踢了一脚正在给他捶肩的干儿子,一努嘴,用气音道:“去瞧瞧究竟。”
干儿子瘪了嘴,磨磨蹭蹭,挨了好几脚,才动身一步一挪,探头往泥像后面嗖的一瞧。
“人在呢,干爹。”
“在干什么?”
“这倒没看清。”
赵德喜抬脚又踹。
干儿子赶忙调整姿势,使了个巧劲受了。
像几个跳蚤在脚背上蹿下跳。
芙蕖冷笑。
赵德喜叹了口气:“姑娘,不知如何称呼,咱们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聊聊?”
芙蕖:“姓谢,谢家人……赵公公忽然又有的聊了?”
赵德喜哈哈笑:“早听说谢尚在世时,曾一时兴起研究音律,在江南收养了好些女孩子,成天舞弄琴弦,瞧你的年纪,想必是当年养在谢老侯爷手下姑娘之一吧。”
他说对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错的离谱。
那些女孩子,不是收养,而是从人牙子手里买的。
她们被卖进谢府里,也不是舞弄弦乐,而是培养成了个个能以一当十的刀。
当年谢尚对外瞒得深啊。
越是见不得人,越是有秘密。
谢家的宅子,水深得很。
事隔经年,芙蕖察觉到了当年的迷局,拨开云雾的一脚,却越发陷了进去,若不弄个清楚,心痒难耐。
芙蕖淡淡道:“我没那等福分伺候在谢老侯爷手下,天生的下等人,宫商角徵都辨不清,早早便打发去厨房烧火了。”
赵德喜:“没一句实话。”
芙蕖心道,彼此彼此。
赵德喜道:“谢老侯爷的旧事,当世知晓内情的人不多啦。你想打听,咱家可以透露一二,但你可得记咱家一个好啊。”
芙蕖不知他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心中警惕,但嘴上答应得痛快:“好啊。”
反正她自诩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人,出一张嘴敷衍人是没有半分负担的。
刚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她那始终攥着谢慈的手忽然有了感觉。
芙蕖一愣,猛地低头看向他。
谢慈的手指恢复了几分力气,绕着她的小拇指,缠了上来。
芙蕖的目光缓缓移到他的脸上,只见谢慈半阖着眼,情绪不是很好,半睁的眼睛轮廓像一弯玄月,正盯着她看。
他都听到了。
他没有像对待赵德喜那样,暴起掐她的脖子,但是他用外露的情绪告诉芙蕖,他很不高兴。
那是一种柔软的警告。
芙蕖体会到了柔软,却没完全没在意其中的警告。
她单手摸到了谢慈的脉,仔细体味了片刻,仍微弱,但隐约有了平稳的迹象。
是好事。
凤髓的发作被他撑过去了。
距离他最初交代的两个时辰,还差一刻钟。
赵德喜提及当年的事:“先帝爷,最擅制衡……他纳了谢尚的嫡女当宠妃,却默许后宫的女人暗害了她的儿子,他将皇位留给了幼子,却杀死了他的母妃。先帝爷的多疑是从娘胎里带的,一辈子去不了根,他肯给你一样东西,必定要取走另一样,作为交换。你猜,他给了谢慈滔天的权势,会从他身上拿走什么呢?”
一呼一吸的起伏之间,庙里很安静。
赵德喜等不到芙蕖的回应。
他以为人吓傻了,笑了笑,刚打算继续讲,却听得门外的马短促的打了一声鼻响。
赵德喜一顿,猛地起身,转头到门外看。
谢慈人已在马背上,他单手提着芙蕖的肩,将人捞在身前,暴雨淋在他的身上,谢慈回马望了他一眼,刀尖指着赵德喜:“敢跟试试。”

庙里门窗未动,赵德喜想不明白人是怎么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飞出去的。
赵德喜被他摆了一道,慌了一瞬之后,反倒不急了。
他双手揣进袍袖里,顶着瓢泼的雨,道:“谢大人,我知道拦不住你,但好话赖话我都说尽了,利弊权衡我也同你讲了,你还是非去不可,其中苦果也得你自己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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