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你倒是个男子汉。”景隆帝越发生气,冷笑着讥讽,“你倒是个男子汉!”
永嗔望着景隆帝,又道:“儿子前面说那些话,又不是想要脱罪。不过是看不惯,有些人明明自己也做错了,偏要把事情全推到别人身上,还要两头做好人,打量着旁人都是傻子呢!”
德贵妃这会儿已是不做声了。
“好,朕问你,你剪了那些花,是为了什么?”景隆帝稍微按捺了几分怒气。
永嗔皱眉,这当口说出送了人是大为不妙的。他爹迁怒之下很可能就把收礼的人一并记上了。他便梗着脖子道:“我剪来闻香,今日出宫放在马车里赏玩的,放了半日都有些蔫了,回来路上就随手丢了。”
景隆帝长吸一口气,俯身问道:“随手扔了?”他暴怒起来,“朕教过你们多少次,要爱惜物力!多少匠人日夜用心养起来的,你一个高兴,剪完就随手扔了?你混账!”
这的确教训的是,永嗔心中一动,脸上一软,决定给他爹好好认个错。
忽听有传报声,却是德贵妃的第一个儿子,五皇子永澹来了。
“见过父皇,见过母妃。”永澹行了礼,打了个哈哈,走到永嗔旁边,笑道:“父皇也别和十七弟生气了。儿子听说,十七弟给两位师傅家都送了鲜花,这事儿知道的谁不说十七弟知礼懂事呢?”
景隆帝大怒,一脚踹翻了永嗔,吼道:“你竟敢当面撒谎!朕要按欺君之罪治你!”
永嗔只觉屁股一阵剧痛,他趴在太师椅旁边的青砖上,捂着屁股嘶嘶抽气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永澹忙跪下来,求情道:“父皇息怒。”
恰好淑妃也赶来。她一进门就看到儿子趴在冰冷的地上,衣服后摆上一个灰色的脚印,心里登时一揪。可是她不敢径直上前来照看,只在景隆帝面前跪下去,柔声道:“皇上,臣妾听说永嗔又淘气犯了错。皇上管教他是应该的,只千万慢慢儿来,别伤了龙体……况且在贵妃娘娘宫中,这般发作岂不让贵妃娘娘为难?不如把这不成器的孩子带回怡春宫再发落吧。”
德贵妃也忙道:“好在妹妹来了,我竟是劝不住皇上。妹妹若再晚来一刻,我真怕没法同你交代……”
“交代什么?”景隆帝怒道,“朕是他老子!管教他还要跟谁交代?”气头上冲着淑妃也发作起来,“你养的好儿子!”
德贵妃便不作声了。
淑妃只得跪在景隆帝面前,也不敢擅自起身,更不敢擅自开口说话。
静默中,只听永嗔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嗳哟,我的腚……”
景隆帝面皮一抽,挽起袖子就往趴在地上的永嗔那儿走,边走边道:“梁尽忠,着人取杖刑的红头板子来!”
淑妃大骇,膝行上前抱住景隆帝的腿,泣道:“皇上开恩……”
陈嫔与李嫔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她俩原本只想着有十七皇子顶在前面,便瞧不出她俩的错处了。可是皇上罚的这样重,等皇太后回宫知晓,自然不好再发落十七皇子,那憋着的气岂不就都冲着她俩来了?
俩人对视一眼,不管真情如何,也都拦在前面,口口声声,“皇上息怒”起来。
只德贵妃与五皇子永澹,一站一跪,都不作声。
正闹得不可开交,就听外头小太监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太子殿下求见。”
第9章 太子哥哥有点帅
太子哥哥有点帅
听到太子求见的通传声,景隆帝脚步一顿,呼了口气平息了一点情绪。
他慢条斯理挽着袖子,斜眼盯着趴在地上的小儿子,冷笑道:“你当真好大排场,好大面子。瞧这一个个的救兵。”
永嗔扣着青砖缝,一时爬不起来,因为疼咝咝抽着气,嘴里仍不肯吃亏,“能请得动父皇的人,那才真是好大排场,好大面子!”
德贵妃与永澹听到太子驾到,母子二人交换了个眼神。
德贵妃就往后退了一步,撤出了绕着永嗔的众人包围圈。
永澹也动了动膝盖,跪到靠近景隆帝的地方去。
太子永湛快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袭明黄色的太子常服,宝盖顶上的东珠在烛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儿子给父皇请安。”太子永湛扫了一眼室内乱七八糟的场景,径直走到太师椅旁,一手握住永嗔肩膀,助他站起身来,看向德贵妃道:“永嗔还小,不知何处扰了德母妃清静。孤代他给您陪个罪,您看在孤面上,饶过他这一回吧。”
永嗔攀着太子的手臂,把脸埋在他衣袖间。方才他梗着脖子跟景隆帝叫板,指桑骂槐捣翻永和宫的时候真是豪气冲天,这会儿却不知为何觉得鼻酸。
德贵妃脸上露出点慌乱来,她无措地看向景隆帝,口中道:“太子殿下这话言重了。若不是皇上的意思,臣妾哪里敢……”
景隆帝口吻冷硬道:“你不必问贵妃,是朕的意思要办这小子。你素日纵着他,这回儿连你也不许给他求情。你且问问他做下了什么好事!”指着拿背冲着他的永嗔,手指因为生气而发颤。
永嗔仍是把脸埋在太子衣袖间,闷闷道:“剪了一株花,回宫听说是皇奶奶的长寿花。”
太子哭笑不得。他进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汇报给他永嗔犯下的事情了。
真论起来,永嗔这次犯下的错可大可小。
皇太后青年守寡,从前上头还有太皇太后,皇太后也不曾有个自己的喜好。直到这几年,才有了个爱花的喜好。不只皇上,满朝上下哪有不逢迎的,就连外邦属国都有所知晓,近些年的贡品里总有呈给皇太后的花卉。
这长寿花既有与皇太后大病得愈的机缘在,又有应了这名儿的寓意在,的确能算得上皇太后心头前几位的爱物。
永嗔不慎毁了这长寿花,那的确是件极糟糕的事情。
而这事情之所以可大可小,那是因为在座的人,能处罚永嗔的没有一个是皇太后本人。
也许皇太后本人知道这事儿,一笑而过了呢。
然而皇上、德贵妃这些人却难免会往皇太后知道后伤心愤怒之极的结果上去想。
对于坏的事情,在结果来临之前,人总是倾向于往最坏处去想。
太子轻轻抚着永嗔的脑袋,缓缓道:“皇奶奶的爱物,能被永嗔不慎错毁,那必然是看管之人不用心的缘故。”
陈嫔与李嫔身上一颤,却是生平第一遭见到太子,一时不敢插言打断。
“看管的奴才们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太子仍是缓缓的,语气很温和,“父皇,这事儿若是认真计较,只怕从上到下都要撸一遍,谁都逃不过。”
他口口声声是在与景隆帝分析,却字字句句敲打着别有用心之人。
陈嫔与李嫔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德贵妃揪着手中的帕子,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管理花房,是内务府这一块的差事。现如今内务府总管乃是简策。这事儿要认真查办,似乎该交给简策。”太子徐徐向景隆帝进言,“父皇每常教导儿子,越级管治,乃是乱象之始。花房里的事情,闹到要父皇这一国之君来亲自查问,似乎有些不妥。父皇若认真要查,不妨将此事下放给简策,再由他汇报给父皇。”
内务府总管相当于皇家的管家,景隆帝把这职位给了太子奶兄简策,为了方便他取用物件,那是极为疼爱的意思。
景隆帝看着自己手把手教起来的儿子,目露嘉许。
太子又道:“若父皇不放心,儿子可以督办此事。那简策是儿子的奶兄,又算是儿子的门人,他的事情由儿子过问一二也是合情合理的。”
景隆帝脸色稍缓,似乎已经平复了心情。
德贵妃这会儿却笑道:“太子殿下同皇上说些朝堂上的道理,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也听不懂,只是忧心一件事——入冬太后娘娘回来了,这事儿该怎么回禀?”
太子并不看她,仍是对着景隆帝道:“皇奶奶的那株长寿花,儿子见过的,乃是一株重瓣羽叶粉的稀罕物。当初南缅国进贡过来十株,分盆培育这些事儿都是简策亲手去办的。当年成活了,且活得模样喜人的,只得一盆,留给了皇奶奶。”他微微一笑,“当年还有一盆虽活下来了,却不太展样的,简策没敢呈给皇奶奶,自己精心培育了这三四年,今年开了花,竟是开得花团锦簇。说来也巧,前日他还说要把这花进给儿子,儿子哪里敢独享,原想着万寿节呈给父皇——如今看来,倒正好先填了皇奶奶那儿的窟窿。”
这一下峰回路转,谁都不曾料到。
景隆帝愣了一愣,抚掌笑起来,指着永嗔笑骂道:“这也真是这小子命不该绝!每每淘气总能化险为夷,倒似老天爷也帮他这孽障!”
皇帝一开口,就给这事儿定了性。
在座的众嫔妃都只敢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德贵妃第一个笑道:“阿弥陀佛,这可真是满天菩萨保佑。臣妾一想到要告诉太后娘娘那长寿花没了,就心惊肉跳的,只怕惹她老人家心里不快。万没想到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就在眼前——闹了这半天,可吓着永嗔了吧?快,宫嬷嬷,热一盏百合银耳粥来,给十七皇子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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