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尽忠有点为难,看向站在一旁的淑妃,躬身道:“娘娘,皇上已经在永和宫歇下了……”
永嗔抢在母妃之前,大声道:“你就告诉父皇我好了不就完了?他还会亲自来查看不成?”他翻身睡下,“况且你也见了,我这不是四肢俱全,好得很?”
梁尽忠笑道:“那老奴去了。”
梁尽忠一走,淑妃就坐到塌边,戳着永嗔的额头,“梁总管是你父皇身边的人,又是来传旨的,那就等同你父皇本身——你怎么敢跟他大小声?连太子殿下待他也是恭恭敬敬的。”
“那姓梁的平时在父皇面前,不着痕迹说五哥好话,不知道多少次了。”永嗔嗤之以鼻。
“他说好话,行好事,又有什么错处?”淑妃柔声道。
永嗔说道:“说好话,行好事,是没什么错处。可是这么多人里,他只说五哥的好话,恐怕就不那么光明磊落了。况且今天在永和宫,母妃您也看到了——五哥说是来帮我求情,干的却是添柴加火看热闹的勾当……”
“胡说。”淑妃正色,轻叱一声,脸色几变,最终道:“你今儿经了太多事儿,这会儿迷糊了。母妃此刻说你也听不明白,待明日再说。”
然而第二日醒来,淑妃也没有再同永嗔说起这个话题。
这个话题太敏感,分寸太难拿捏,说给小孩子听,他走漏一句半句,给有心人拿住做起文章来,可就是一场大变故。
永嗔的学堂生涯还在继续,只是每日课间休息多了一项活动——与林如海交流黛玉的成长。
林如海爱女之心,异常热切,只要一提到女儿黛玉,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永嗔则是“忠实粉丝”,林如海提到黛玉,他听得比上课还要认真几分。
一长一幼,一师一生,今天为黛玉冒了一颗乳牙相对傻笑,明天为黛玉会喊人了惊喜不已。
待到腊梅结苞的初冬,黛玉竟然会说“暗香”二字了。
林如海提到此事,笑得合不拢嘴。
永嗔也暗暗惊叹,到底是千古一出的林黛玉,书中的伶牙俐齿,原来自小就有预兆。
莲溪剔着牙,跟祥宇笑道:“我看林先生家生了个女儿,咱们殿下也巴巴的,跟养了个女儿一般上心起来。”
祥宇憨笑。
永嗔卷起书来,从后面给莲溪脑壳上敲了一记,“敢背后编排爷了——皮痒了是不是?”
莲溪笑嘻嘻道:“殿下英明。”他这无赖模样,简直似足了永嗔。
“我方才看五哥过来了一趟,带九哥出去了——什么事儿?”永嗔单独一个屋子上课,隔窗望见,却不能立刻跟出去。
莲溪笑道:“跟着九殿下的八喜说,大皇子殿下手底下的人犯了事儿,皇上在乾清宫立等着查办呢。”
“大哥?没说什么事儿?”永嗔一时想不出为了何事,前阵子父皇把治河一事交给五皇子永澹。永澹忙着做好这事儿在景隆帝面前卖功,好一阵子没来上书房,也没法子在弟弟们中间拉偏架——让永嗔很是得意了一阵子,几乎都要生出“高处不胜寒”的感触来了。
莲溪摇头笑道:“奴才费了功夫才打听到这么一句。您知道的,五爷九爷那边的人跟咱们一向有点不对付,能掏出这么一句来都不容易了。”
永嗔哼了一声,“爷看好你!”
这边打听不出来,倒是回了怡春宫知道了来龙去脉。
景隆帝气咻咻到了怡春宫,由淑妃服侍着喝了两盏茶,心情平定些了,就检查永嗔的功课。他这几日忙于政务,好几日没去上书房抽查皇子们的功课了。
问了几篇,永嗔都回答得不错。
景隆帝又要他背《礼运大同篇》,永嗔一个磕巴不打,很流畅地背出来,句读也都正确。
景隆帝脸色好看了些,对淑妃道:“还是你教养孩子让朕放心。”
永嗔肚中腹诽,那天在永和宫指着他母妃怒吼“你养的好儿子”的人是谁?面上却丝毫不显,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专心致志剥葡萄,支起耳朵来听“大人”说话。
“都是皇上用心,给永嗔挑了好师傅。”淑妃柔柔道:“臣妾又有什么功劳。”
“朕也有走眼的时候。”景隆帝想起前朝的事情,脸色又变坏了,“李福成当初是朕挑来给永清做伴读的,这十几年下来,永清出宫建府,朕又做主把李福臣派去做巡盐御史。”
淑妃静静听着,专心为皇帝捏着肩膀。
“谁知道这李福臣竟是个蛀虫!”景隆帝长叹一口气,“老五管着治河的事情,查去年黄河三次决堤的事,朝廷倾尽国库修的堤坝怎得如此不堪?他很用心,一路追查下去,里面层层的贪腐,朝廷拨下去的银子,真正用到治河上面的,十成里面不足一成。”
“中间经手中饱私囊的还算普通。”景隆帝冷笑起来,“像李福臣这样,在盐政跟司盐官串通一气;在工部、户部,又与朝臣沆瀣一气。闹了半天,盐政的银子竟压根没进过国库,只层层的文书在各部转。一文钱都没收缴上来,倒敢报个全转了治河之用。”
景隆帝涨红了脸,越说越气,一掌拍在椅背,大骂道:“简直混账!”
淑妃吓了一跳,呆了片刻柔声劝道:“皇上,您也只一双眼睛,哪里能个个官员都看通透。臣妾虽然不懂前朝的事情,却也知道大皇子身边,自然有您照看着,他身边的人不只自己警醒,旁人也不敢来诱使他们犯错。这伴读放出去了,见的诱惑也多,难免有心定不住的——好在查出来了,就不算没法弥补的错处。”
景隆帝疲惫的叹了口气,“朕晌午刚准了刑部的折子,李福臣来年秋决。永清还来求朕,要朕放他一条性命——他怎么不想想那被河水淹没的百姓,那可是成千上万计的人命啊……”
淑妃不好接话,便只轻轻为他捶肩。
景隆帝操劳了好几日,这会儿乏透了的人了,歪在躺椅上,佳人软语相伴,就有点似梦非梦地睡过去了。他呓语般叹息着,“朕要太子去处理这事儿,他处事不够决断……朕,朕很失望呐……”
淑妃一颗心乱跳起来,定了定神才敢抬眼看去,却见景隆帝已经合上眼睛睡着了。
永嗔还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嘴巴里含着的葡萄也忘了嚼,都已经温热了。
这事儿信息量略大啊。
原本的巡盐御史是大哥的幼时伴读李福臣,这家伙结党营私,贪污*,结果偏偏被五哥查出来了。父皇让太子哥哥去处理这事儿,太子哥哥可能碍于大哥的情面,不好下狠手处理——结果让父皇内心深感失望。父皇就亲自出面,把那李福臣判了个秋决。
且不管里面的真真假假,单凭永嗔对五皇子的了解,他五哥是从来“贼不走空”的。这次闹这么难看,拼着跟大皇子撕破了脸,拉下来一个巡盐御史——他五哥绝对备好了补缺人选。
等等,巡盐御史?
永嗔嚼着葡萄笑起来,这个官职有点熟呢。
第11章 针锋相对有点逗
别的不说,永嗔对他五哥这个“贼不走空”的评价还是很到位的。
要明白在巡盐御史这件事上,五皇子永澹是如何“贼不走空”的,首先要理解他与太子永湛是个什么关系。
而五皇子永澹与太子永湛的关系,却要从德贵妃和先皇后说起来。
前文说过,如今的德贵妃与先皇后乃是嫡亲的姐妹,同父同母所出,娘家都是镇平国公府上。
先皇后虽然是妹妹,却因为入了景隆帝的眼,第一个入宫做了皇后。等先皇后难产而逝,景隆帝才在皇太后主张下,召先皇后的姐姐入宫做了妃子,初封德妃,诞下第三个儿子十六皇子之后才被加封为德贵妃。
所以说,太子跟德贵妃所出的这三子,不但从父亲这边论是亲兄弟,从母亲那边论也是表兄弟——德贵妃那可是太子的亲姨妈。于情于理,都该是最密不可分的关系。谁知道却偏偏处成了最一般的兄弟,关系远而淡;面上过得去,却并没有什么私下的交往。
可见血缘虽然给了人们成为一家人的“因”,亲密无间这回事儿还要靠缘分。
还未参政的皇子是没有多少机会结交外臣的,所以皇子一旦参政,最开始得力的人手,要么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伴读,要么就是母族子弟。大多数情况下,皇子伴读本身就是从其母族子弟中挑选出来的。
大皇子永清身边有曾做了巡盐御史的李福臣,五皇子永澹身边也有一个“李福臣”。
五皇子永澹今年业已十八,去年大婚,已出宫建府。他是德贵妃的第一个儿子,景隆帝也很看重他,从将细小的政务指派给他作为开始,比如去年中秋节让他督办宫中晚宴;不过两三年间,已经放手给他去管“治河”这样的大事了。
这里面,固然有德贵妃的情分加成,景隆帝的看重起作用;最关键的还是五皇子永澹是个有点本事的人物。若他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景隆帝也断然不会因为喜爱就把国家大事交给他。比如三皇子与四皇子,也很得景隆帝喜欢,只是一个长于文学,一个长于禅道,景隆帝便极少交付政事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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