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告呗!我们厂长腿脚不好,你猜他能不能走来瞧热闹?!”
恰是这句话戳中了李小婉的神经,她双眼圆睁,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八留意齐齐散散零四猛地看向说话那人,冷冰冰吼道,“他是腿脚不好,可他思想健康,为人正派,不像你们!龌龊!恶心!机械一厂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人!?我看就该把你们开除拉倒!”
说话那男人语气愈发不屑,“哟厉害厉害,小娘们口气挺大!行,你赶紧去告状,我倒要看看,到底能不能开除我。”
话音刚落,猛然发觉周围的安静是那么诡异而突兀,男人随即意识到什么,猝然转头,一眼看到跨坐在自行车上的邱凤至。
其实叶苏早就看到他了,他刚才在机械厂门口观望了好一会儿,叶苏以为他不会过来掺和,没想到他不仅过来了,还来的很是时候。
叶苏微挑了挑眉,下意识看李小婉一眼,后者满脸通红,低下头,左手和右手一阵互掐。
邱凤至从车上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走到徐同辉面前,虽脚步不稳,可冷峻的气场弥补了不足,令人不容小觑。
徐同辉不敢看他,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邱……厂长。”
邱凤至上下打量他几眼,目光落在他在还扯着裤带的手上。徐同辉一激灵,猛地把手移开。
可他忘了刚才急头白脸的已经将裤带扯开,这会儿猛一松手,裤子就那么松松垮垮地掉了下来。
掉了下来!
叶苏急忙移开视线,好险没看到那一幕,但从周围不约而同传来的的嘘声就可以猜到,场面有多辣眼睛。
难不成徐同辉连内裤都没穿,漏了个全须全尾?
她忙瞥向李小婉,却见李小婉脑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件灰衬衣,整个给蒙住了。
叶苏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转而看向邱凤至,他身上只剩一件发黄的白汗衫,外面的灰衬衣果然不见了。
徐同辉这下丢人丢大了,一手捂脸,一手提裤子,扭头就想跑。
邱凤至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领子,“说清楚再走。”
转而又对围观的工人撂一句,“不想干了就继续在这儿看。”
话音未落,众人瞬间作鸟兽散,呼啦啦全跑了。
叶苏开口道:“邱厂长,您来的正是时候,徐同志似乎是对咱俩有什么误会,正好现在当事人都在,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
邱凤至皱起眉头,“什么误会?”
“那得问徐同志。”叶苏不紧不慢地踱过来,慢条斯理地问,“我记得徐同志好像是说,咱俩狼狈为奸,合起伙来欺负他一个小租户。”
邱凤至拎徐同辉后领的手搡了一下,“你说的?”
徐同辉吭哧吭哧地犹豫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邱厂长,同样是租户,凭啥叶苏的租金比我的租金低?!凭啥?!这不是照人下菜碟吗?”
叶苏蹙眉看着他,只觉得匪夷所思,合着这个人闹得这么没脸,竟然是因为租金?
“找你协商换房的时候,我记得我们已经达成共识,该给的补偿我也都给你了,你当初不是很满意吗?这才几天,怎么?又不满意了?”叶苏抱臂看着他,眼神中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嘲讽。
“我没说咱俩换房的事!”徐同辉强调,“我说的是租金!租金!同样是租户,为啥多收我的钱?!”
邱凤至松开手,徐同辉终于解放了脖子,跳转过身,吊起一口气正要开口,邱凤至却在这时强势出声,截住了他后面的废话。
“第一,你们租赁的时间不一样,叶厂长是第一位租户,实不相瞒那时价格确实优惠。第二,租房面积不一样,叶厂长租赁面积大,给予相应优惠是应该的。以上两点是于公而言,再来说说于私——”
顿了顿,邱凤至抬起刚才拎徐同辉脖子的那只手,手指无意识搓动几下,“给叶厂长优惠确实有几分私人原因,没什么好隐瞒。我和叶厂长的爱人有几分私交,看在顾厂长的面子上,给予优惠,我不认为就是你所谓的,狼狈为奸。”
徐同辉一瞬恍然,接触到邱凤至冷冷的逼视,秒怂,低下头去,声音亦低了三分,“……那么说您和叶厂长是难听了些,可我那也是气的,说话没过脑子……”
叶苏心中却一个转念,思忖着开口,“是没过脑子,还是——受人挑唆?”
徐同辉猛地愣住,嘴张了几下,随即快速摇头,“没……没没有!谁能挑唆我……”
“哦?”叶苏左右翻看自己的手指,轻笑一声,“那就是徐同志有什么特殊本领,竟然对机械一厂的‘三产’租金了如指掌。”
正说着,却见全明洁小跑回来,叶苏对她使了个眼色,全明洁立即停下脚步,没走过来。
叶苏清了清嗓子道,“反正你在一众女同志面前耍流氓已经是事实,横竖都要去公安局走一趟,那就让警察同志好好盘查盘查,看看你到底是受谁挑唆吧。”
徐同辉一听“公安局”这三个字就慌了,面如土色,一个劲摇头,“不是,不是,我没耍流氓!”
“裤子都脱了还没耍流氓?”李秀宏拿着照相机晃了晃,“我都拍下来了!”
这年代男女作风抓得严,别说是在公共场所脱裤子了,就是在私人场所举办舞会,一旦被举报都得抓起来。
徐同辉脸都吓白了,“不……不是,我那是,那是没注意……对!我没注意!我不小心!”
“大家伙可都看着呢!有照片为证,”叶苏抬手一指,“还有机械一厂的那些工人,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抵赖?”
制衣厂的人同仇敌忾,纷纷出言作证。
“你就是故意的!裤带是你自己解开的!”
“对,你还说让大家伙开开眼,呸!真不要脸!”
闻言邱凤至似乎想起了某个脏污的画面,脸上露出几分嫌恶,下意识看向李小婉。
后者正抱着他的衬衫发呆,邱凤至旋即垂眸,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徐同辉那会儿只不过是想借脱裤子吓吓这几个女人,哪能想到裤子真会掉?这下可好,还被这女人逮住把柄,百口难辩。
叶苏收起表情,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突然话音一转。“给你两个选择。”
徐同辉内心慌得一批,忙问,“什么选择?”
“一,犯流氓罪入狱,二,告诉我,是谁挑唆你来闹事,只要你说实话,脱裤子那事就只是意外。”叶苏说完就看着他,“想好了再回答,你只有一次机会。”
徐同辉大概是被“入狱”俩字吓傻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是有人挑唆,有人挑唆!”
“谁?”
“白秀微!”
“……”
叶苏表情转冷,又是那个女人,死性不改,阴魂不散。
“白秀微是你什么人?”叶苏冷声问。
“啥什么人呀!”徐同辉连忙摆手, “可别乱说,我媳妇知道了非掐死我不可!白秀微住我家隔壁,算邻居吧, 最近她有事没事就去我家找我媳妇说话,租金的事就是她和我媳妇说的。”徐同辉挠了挠头。
叶苏皱眉,沉吟片刻, 又问,“她还说什么了吗?”
徐同辉瞥一眼叶苏, 再开口有些吞吞吐吐,“没啥好话,就……不说了吧?”
“说。”
徐同辉一噎,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她骂你是……狐狸精,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段, 所以邱厂长才……”
话还没说完, 徐同辉就被两道目光骇住, 一道目光来自邱厂长,冷厉中带着几分警告, 而另一道目光俨然比邱厂长的更加冷沉, 像含着寒冬腊月刺骨的风。
徐同辉猝然低下头,半天不敢抬, 须臾, 只觉身边多了一道阴影,小心翼翼转头, 却见刚才那个瞪他的男人已经走到叶苏身边。徐同辉忙又把头低下, 叫苦不迭。
叶苏目露惊喜, “你怎么来了?”
男人周身的冷意在靠近她时瞬间消融几分,沉声道,“听说有人来闹事,我过来看看。”
徐同辉大气都不敢出,这下肠子都悔青了,自己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开店的竟然敢惹开厂子的?还连带着把国营厂一起给惹了。
“没什么大事,差不多解决了。”叶苏道。
徐同辉一听这话简直如临大赦,忙不迭问道,“叶厂长,那我能走了吗?”
叶苏侧目白他一眼,“都说清楚了?”
徐同辉点头如捣蒜,“说清楚了都说清楚了!我一句都不敢隐瞒!”
“是吗?”叶苏直直逼视他的眼睛,半晌,似笑非笑道,“行,暂且相信你,你走吧。”
徐同辉一听这话浑身就像卸了劲,转身踉跄着一溜烟地跑了。
全明洁走过来,问,“厂长,就这么放他走?”
“一个耳朵根软的倒霉蛋,不至于真给他送监狱里去。”
叶苏看着徐同辉仓惶离开的背影,反问道,“你觉得凭白秀微,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租金比徐同辉的低?”
全明洁一愣,下意识看向邱凤至,“是啊,她怎么会知道?”
邱凤至正从李小婉手中接过衬衣,动作顿了顿,思忖道,“合同归财务处管,莫不是有人说了出去?”
叶苏道:“那麻烦邱厂长帮忙问一问,近期是不是有人打听我第一次租房金额的消息,如果有,还请您尽快派人告诉我。”
邱凤至点点头,“知道了,我回去就办。”说着穿上衬衣,转身走了。
李小婉似乎还想叫住他,嘴动了动,最终咬唇没出声,她目送邱凤至走远,直至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几分失意地垂下眸子。
另一边,李秀宏走过来,绕着全明洁转一圈,又翘头往远处看了看,“哎?全姐,你不是去找警察吗?咋自己回来了?”
全明洁:“你没看出来?刚才叶厂长是故意那么说,吓唬那小子呢!”
李秀宏“啊”一声,拿起手中的照相机,“可我刚才真给他拍照了。”
“啥?”全明洁嫌恶地咧了咧嘴,“你拍了……那什么照?”
李秀宏点头,“啊!正好拍到了!”
“什么照?”顾平听不懂他们之间哑谜一般的对话,出声问道。
“徐同辉脱裤子的照片!”李秀宏脱口而出。
叶苏心说“糟糕”,一时没来得及截住李秀宏的回答,她抿唇瞥向顾平,果然,这人刚才转晴的脸上,猛然间又是阴云密布,紧接着,那双冷飕飕的目光转向她。
“我没看见,真的,我什么都没看见。”叶苏忙竖起右手两根指头,“我发誓,他裤子往下掉的时候,我就把头转开了,什么都没看见!”
然而顾平的表情并未转圜,冰冷中透着无奈,深深皱了皱眉。
李秀宏状若未觉,愣愣地又问,“那这照片咋处理?”
叶苏扶额叹气,心说那卷胶卷她都不打算用了,膈应。
顾平伸出手,冷声对李秀宏道,“相机给我。”
李秀宏眨巴着眼看向叶苏,后者随意摆两下手,李秀宏便把相机转手递给了顾平。
“胶卷还需要留着?”顾平接过相机,问叶苏。
“留着也行,没准儿以后能用上……”
刚说完就接收到顾平凉飕飕的一瞥,“用上,做什么用?”
叶苏顿觉满脑袋黑线,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万一以后徐同辉那小子再来找麻烦,可以用照片拿捏住他。”
顾平垂眸想了想,“我帮你保存行不行?”
“行行行!”叶苏应声点头,随即笑嘻嘻地白他一眼,“我才不稀的看呢。”
转而又问,“是全姐告诉你的?”
“嗯。”
全明洁笑道,“我寻思反正都得假装报警做做样子,而且万一那小子真是个混不吝呢?索性把顾厂长叫来撑撑场面。”
顾平看着叶苏,直把她看得心里发烫。
顿了顿,他叹息道,“下次遇见这种情况,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很简单的一句叮嘱,却令叶苏心动不已,她探出小手指勾了勾他的,点头,“我知道了。”
动作间有显见的亲密,又似有几分女孩的骄矜,顾平只觉指间的触感仿佛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电流,令他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顾平忍不住攥紧她的手指,又极快速地松开。这会儿到底是在外面,周围人来人往,不好太过亲密。
他抬眼环视一圈,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白秀微是怎么回事?”
全明洁没见过白秀微,可从干的事就能看出这人不是好东西,“我刚才就想问,这个叫白秀微的是哪根葱?”
叶苏敛眉道:“白沙村的同乡,喜欢找我麻烦。不过以她的圈子,能从机械一厂财务部打听到租金的价格,我觉得不太可能。”
顾平若有所思地问,“你的意思是……她是给人当枪使了?”
叶苏心里其实从刚才就有一个猜想,只是还不太确定,她看向机械一厂的方向,“还记得在滨城展销会遇见的那一男一女吗?”
全明洁皱眉想了想,猝然睁大眼睛,“就女的特年轻,找了个老头当对象那个?”
叶苏点点头,“那女的是白秀微的表姐,男的是北岐国营服装厂的车间主任,据我了解,这位车间主任八面玲珑,很会钻营。”
“所以……白秀微有可能是被她表姐撺掇?”全明洁恍然大悟,“北岐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只要有人脉,想打听啥打听不到!?”
“不一定,也可能王丛丛是无意提及,而白秀微是有意挑唆。”
姜大健在旁听着,有点不能理解,“说不通啊,她这样做能得到啥好处?”
李秀宏:“就是!徐同辉来闹这一出,就算成功了,邱厂长最多也就是退给徐同辉一笔租金,或者加收咱的租金,那个白秀微能得到啥?”
几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叶苏身上。
“白秀微一直看我不顺眼,可能听到一丁点有关我的事,就琢磨着给我找不痛快。”说着,叶苏冷哼一声。
顾平眉心蹙起,敛眸看着地面。他跟白秀微不熟,只记得那是白沙村生产队队长的女儿,后来跟一个男知青搞上了,那个男知青叫霍知山,顾平记得很清楚,那男的以前总缠着叶苏。
想到这儿,男人眸间染上寒霜。
“或许,她能借这件事毁掉叶苏的品牌和口碑。”顾平突兀开口,声音似有一种冰冷的质感。
“品牌和口碑?”全明洁重复这几个字,渐渐品出味来,惊讶道,“她想让别人以为叶厂长是靠姿色……呸!这个白秀微可真不要脸,真损啊!”
叶苏浑身一凛,看向顾平,目光几分愕然。
事情已经发生,今天她们虽然占了上风,但难免人多口杂捕风捉影,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一些太离谱的流言。
是了,这就是白秀微的逻辑,一直以来,她攻击叶苏的招数万变不离其宗,绕来绕去只和“贞操”有关。
既浅薄又狭隘,一点新意都没有。
白秀薇在原文剧情里的甜蜜人生,无疑是以叶苏的悲惨遭遇为踏板。穿书后,叶苏扭转了原主的悲惨命运,白秀薇的日子却急转直下,几乎走向另一个极端。
所以,白秀薇对她的恶意就像是注定的。
虽然只是猜想,但这猜想一旦跟白秀微扯上关系,就难逃险恶之心。
众人都很气愤,先骂徐同辉,再骂白秀薇,也不管认不认识,反正这俩人一个没干好事,一个没安好心,都该骂。
叶苏在短暂震惊过后,已经慢慢平静下来,转而宽慰大家。
“等邱厂长调查完再说吧,有可能只是我们想多了。”
“也只能这样了。”
顾平担心有人再来闹,一直在制衣厂待到中午。
临到饭点,两口子一起回家吃午饭。一来一回没用多长时间,回来时车间里还没开工。
制衣工相对于别的工种算是轻松的,可连续工作下来,颈椎疼是常事。
所以中午休息的时间,住得近些的都回家吃饭休息,远些的也习惯出去遛食,活动活动筋骨。
这个时间,偌大的车间理就只有李小婉一个人。
她似乎在发呆,有人走近都浑然未觉,直到叶苏坐在对面,抬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李小婉身形一颤,猝然抬眸看到叶苏,随即抚胸长吁一口气,“吓我一跳……”
叶苏笑嘻嘻地抱臂趴在桌上,从下往上瞧她,“吃饭了吗?”
李小婉点点头,“嗯。”
“吃的啥?”
“早上带来的饼,剩了一半,我刚吃完。”
“就半个剩饼?能吃饱?”
“嗯,饱了。”
“……你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哪有那么娇贵。”李小婉不在意地笑了笑。
叶苏灵机一动,顺嘴提到,“我听说机械一厂伙食不错,又好吃又实惠。要不这样,抽空我问问邱厂长,咱以后能不能去他们厂伙房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