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见她手指在流血,便道:“陛下、皇后娘娘,奴婢带霍家少夫人去包扎。”
霍夫人有些没脸,道:“不过是小伤,也值得这样。”
皇后道:“霍夫人,菱歌是本宫的人,你若有什么不满,对着本宫说就是了。”
霍秉文赶忙拉着霍夫人跪下来,道:“娘娘恕罪!”
陛下不耐烦道:“都起来!退婚之事等寻到了霍初语再提也不迟。左右是你们两家的事,朕不管。”
皇后听着,面色不觉有些青白。陛下如此护着霍家,左不过是为了霍初宁罢了。
杨敬见状,也不敢再多言,只道:“是。”
杨惇道:“陛下,臣有一言。”
陛下难得见杨惇肯开口,道:“说。”
杨惇淡淡扫过霍夫人的脸,道:“臣于天意之言本不在意,只想着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便没有开口。可是现在,臣见霍夫人如此,只觉她并非臣心中娘亲该有的模样,实在不能侍奉。还请陛下做主,准臣退亲!”
霍夫人脸色煞白,道:“杨公子,我……”
霍秉文恨道:“还不住口!”
皇后道:“霍夫人私德有亏,对待自家儿媳如此霸道跋扈,实在不配为人母。霍秉文,你是一家之主,也该约束着她。她从前虽为妾室,可到底如今做了当家主母,若是再如此行事,只怕会被人瞧不起。”
霍秉文躬身道:“是。”
霍初宁冷冷地看着他们,只觉心中快意。
陛下见状,便道:“如此,这门亲事便算了罢!”
霍夫人瘫软在地上,连哭都忘了,手足无措地看着霍秉文,道:“老爷,老爷……”
霍秉文啐道:“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吗!还不快过来!”
菱歌将宋雅芙带到一边,替她处理着伤口。
苏纨、宋文清、陆盈盈等人也急急走了过来,宋文清道:“雅芙,他们平日里也是这么欺负你的?”
宋雅芙没说话,只死死咬着唇。
陆盈盈道:“当着陛下的面都敢这样,平日里还不知如何折辱雅芙表姐呢。”
众人说着,宋九安才缓缓走了过来,斥责道:“你这孩子,好端端地去触霍夫人的霉头,可不是要为人家厌弃!”
宋雅芙猛地抬起头来瞪着他。
宋九安道:“你瞪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还是我错了?”
宋文清道:“兄长,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如今是雅芙受了委屈,连陛下、皇后都向着雅芙,你怎么还向着外人了?”
宋九安道:“什么我向着外人?她得罪了婆母,受罪的还不是她自己?”
宋雅芙再也忍不住,道:“夫君是父亲替我选的,婆母也是父亲替我选的,我在霍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父亲可有想过?”
宋九安赶忙伸出手来比了个“嘘”的手势,道:“霍大人还在这里,你不要命了!”
宋雅芙绝望地避过头去,道:“姑母,这就是我的父亲。我还能指望什么呢?”
宋文清心疼地拥住她,道:“我可怜的孩子啊。”
宋雅芙眼泪还没擦干,便见霍家的奴婢走了过来,道:“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呢。”
她说着,瞥了瞥宋文清等人,道:“您这样,旁人还以为咱们霍家亏待了您呢。”
宋雅芙擦了擦眼泪,道:“就来了。”
陆盈盈却一下子挡在她身前,指着那奴婢道:“凭你什么东西,也敢对你们少夫人冷嘲热讽的!”
那奴婢道:“奴婢是霍夫人的人,在府中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少夫人是小辈,奴婢还不能说几句吗?”
“你……”陆盈盈回头看向宋雅芙,道:“表姐,我们和离,再不受这委屈了!”
那奴婢笑着道:“陆姑娘可想好了,和离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您说来吓唬奴婢也就算了,若是让我们少爷当了真,少夫人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陆盈盈被她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道:“你们少爷还敢动手不成?我哥可是他的顶头上司!”
她声音一大,众人都忍不住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苏纨赶忙去拽陆盈盈,可她正在气头上,自然不肯退让。
菱歌眼看着事情要闹大,便走了过去,护在陆盈盈身前,道:“这位嬷嬷,盈盈再如何也是陆家的嫡女,是主子。你再如何劳苦功高,也是霍家的奴婢,这天下再没有奴婢顶主子的嘴的道理。你这样咄咄逼人,是想被发卖了吗?”
那奴婢知道菱歌在皇后面前得脸,便也不敢回嘴,只道:“奴婢是请不动少夫人的了,还是请夫人亲自来请吧。”
言罢,便转身走了。
宋九安道:“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哇!”
他看向陆盈盈,道:“盈盈,你可害惨了你表姐啊!”
宋文清道:“依着我看,害惨了雅芙的可不是盈盈,是兄长你啊!”
宋雅芙见众人僵持不下,便站起身来,道:“姑母、菱歌、盈盈,你们待我的好我都明白,可事已至此,我还是先回去了。”
宋九安道:“你这是何意?我待你不好?”
宋雅芙没说话,只低着头朝前走去。
菱歌道:“我随你一道去吧。”
宋雅芙看向菱歌,微微地点了点头。
菱歌跟在她身侧,静静地望着她一步步走向霍时,只觉心痛。
她初见宋雅芙时,她是何等明媚的女子,如今却被婚姻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霍时见她回来,已沉了脸色,霍夫人更是道:“你害了你二妹的婚姻,别以为你能得意!”
宋雅芙低着头,道:“我没有。”
霍夫人一把攥住她的衣袖,道:“你还敢说?”
菱歌走上前来,一把握住霍夫人的手,道:“霍夫人,陛下和皇后娘娘刚才说过的话,夫人便浑忘了么?”
霍夫人道:“我当是谁在为宋氏撑腰呢,原是沈令人。令人从前便跟着宁贵妃与我们不对付,如今就算去了皇后娘娘身边,还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菱歌浅浅一笑,道:“这个闲事,奴婢管定了。”
霍夫人神色一凛,道:“你不过是个奴婢,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菱歌道:“据我所知,夫人身上也没什么诰命,说到底只是普通妇人,奴婢再如何低贱,也是陛下亲封的正三品女官,方才夫人的话,应该奴婢对夫人说吧?”
霍秉文注意到这边,赶忙走过来,道:“令人别生气,臣这就回去管教她,决不让她再如此了。”
“是该好好管教。”菱歌道:“若是少夫人再受什么委屈,霍大人就别怪奴婢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多言了。”
“是,是……”霍秉文应道。
霍时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父亲!”
菱歌抬头迎着他的目光,道:“霍指挥使说说,陛下亲封的女官是什么东西?若是霍指挥使不知,要不要去陛下面前问问?”
“你信不信……”
话音未落,便见陆庭之走了过来,护在菱歌身前,道:“霍时,本官道想听听,你是如何威胁本官的未婚妻子的?”
霍时敛了神色,道:“大人。”
陆庭之看向菱歌,道:“没事吧?”
菱歌摇摇头。
陆庭之看向霍秉文和霍时,道:“若被本官发现谁敢对菱歌不敬,就别怪本官不念同僚之情。”
霍秉文赔笑道:“大人说笑了,说笑了。”
正说着,便见周临风走了进来,他走到陆庭之身边,道:“大人,霍初语找到了。”
“你再说一次, 霍初语在哪里?”陛下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周临风。
“在……皇宫之中。”周临风有些不安地看向陆庭之,见他微微颔首, 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 连皇后都有些坐不住,焦急道:“陛下,这怎么可能呢?”
陛下沉了脸色,道:“在哪个宫里找到的?”
周临风迟疑道:“这……”
陆庭之道:“照实说。”
周临风道:“是!”
周临风这才禀道:“奇华殿。”
霍秉文再忍不住,道:“陛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陛下没回答,只站起身来, 道:“起驾, 回宫!”
高潜大声道:“起驾, 回宫!”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 恭敬地行了礼。
菱歌、陆庭之等人则随着陛下、皇后等人一道回了宫。
奇华殿。
淳妃挺着肚子,战战兢兢地站在霍初语身侧,哭着道:“陛下,臣妾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若不是锦衣卫搜到了宫里来, 臣妾都不知道霍家二姑娘就在臣妾宫中。”
陛下阴沉着脸色, 默然望着霍初语。
她瘫坐在地上,神色凄惶迷离,一言不发,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霍初宁俯身陪在她身边, 道:“陛下, 臣妾的妹妹虽骄纵些, 却并无大错。臣妾实在不知,淳妃为何会这样对她!害她丢了名节, 失了婚事!淳妃,你这是要她的命啊!”
淳妃百口莫辩,道:“姐姐,你信我,不是我!”
“我如何信你?”霍初宁红着眼睛,道:“就算平日里你对我有诸多不满,也不该对我妹妹下手啊!”
淳妃看向陛下和皇后,道:“陛下、皇后娘娘,您们是知道臣妾的为人的啊!臣妾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霍初语衣衫不整,头上的发髻也散乱得厉害,迷惘地攥着霍初宁的手。
霍初宁道:“二妹,你自己说,到底是谁害了你?是谁把你带到宫里来的?”
霍初语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流泪,半晌,方摇着头道:“长姐,我说了我不要的,我说了的!”
霍初宁擦着她眼角的泪,道:“长姐不怪你,不怪你……”
陛下看着她们三人,只觉心中烦腻得紧,便看向陆庭之,道:“庭之,你说,可查出什么了?”
陆庭之道:“回陛下,方才在关霍二姑娘的柴房中,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将一颗珠子递给高潜。
高潜呈到陛下面前,低声道:“陛下,这东西瞧着倒像是瓦剌特有的饰品。”
陛下一把将那饰品扔在淳妃脚边,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淳妃哆哆嗦嗦地捧起那珠子,道:“这……这……”
话还没说完,赛班就大步冲了进来,道:“这东西是我的!姐姐什么都不知道,陛下别怪她。”
淳妃方才还能勉强稳住的情绪顿时崩溃了,哭着护在他身前,道:“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赛班看向霍初宁,她却并没有看他,仿佛他只是空气一般。
赛班忍不住道:“陛下,此事的确是我做的,可是,是宁贵妃让我这么做的!”
“什么?”皇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众人也都齐齐看向霍初宁,连梁少衡的眼中也带了一抹不忍的探究。
霍初宁款款抬眸,道:“赛班王子,你若要脱罪也该聪明些,你以为你将此事赖在本宫身上,陛下便会信你吗?”
霍初语犹豫着放开了紧紧攥着霍初宁的手,霍秉文站在一旁,左右为难,道:“这……”
霍初宁捂着胸口,道:“本宫与你素无接触,本宫让你做什么,你便会做什么?再者说,初语是本宫的妹妹,本宫怎么会害她?”
赛班跪下来,道:“陛下,我之所以会听宁贵妃的话,是因为……是因为……”
霍初宁冷声道:“是因为什么?王子可要想清楚了。这里是陛下面前,说错了话,是要杀头的!到时候,连淳妃也要受你连累!”
淳妃痛苦地捂着肚子,道:“陛下,赛班他不懂事,可他心思单纯,绝不会做坏事的。陛下,他定是被人教唆的……”
霍初宁道:“淳妃说的人是本宫吗?他不会做坏事?他都敢欺侮初语,这也是本宫教唆的?”
“长姐!你别说了,别说了……”霍初语哭着,捂紧了自己的身子,她低着头,只不住地说着:“别说了……”
霍初宁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道:“陛下,赛班欺负了臣妾的妹妹,要严惩啊!”
赛班恨道:“宁贵妃,明明是你……”
陛下怒道:“还不住口!你已然犯下大错,若再胡乱攀扯嫔妃,便是你姐姐也保不住你!”
皇后道:“陛下,此事还有待商榷……”
“来人啊!”陛下打断了她。
淳妃扑到陛下脚边,道:“陛下,赛班这孩子不懂事,还请陛下饶过他这一次……”
霍初宁道:“他不懂事?我妹妹呢?陛下饶了他,我妹妹怎么办?”
菱歌站在皇后身边,冷眼看着霍初宁,只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她素来不喜欢霍初语,怎么可能为了她据理力争到如此地步?
霍初宁咄咄逼人地看着淳妃,道:“淳妃,我对你这样好,连陛下钦赐的红珊瑚手串都肯送给你,却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你……”
“啊!”话音未落,淳妃便痛苦地倒了下去。
霍初宁大惊失色,紧紧靠在陛下身边,道:“陛下,臣妾害怕……”
陛下却不动声色地甩开了她的手,一把抱起淳妃,道:“你怎么了?”
淳妃捂着肚子,道:“陛下,臣妾肚子好痛。”
“来人啊!”陛下冲着高潜道:“快去请太医!”
高潜道了声“是”,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赛班赶忙跪到淳妃身边,道:“姐姐,你别生气……”
淳妃苦笑道:“傻孩子,我是要生了,不是气的。”
话还没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皇后扶着菱歌的手站起身来,道:“快把她抬到床上去!”
众人听着,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将淳妃抬走了。
陛下焦急地望着淳妃离开去方向,皇后走到他身边,道:“陛下别担心,女人总有这一遭的。”
陛下点点头,道:“知道了。”
霍初宁远远地看着他们,眼眸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陛下和皇后一道相携着去看淳妃了,连带着菱歌、倚霜等人也走了出去。
霍初语瘫坐在大殿的角落里,静静望着眼前的一切,好像经此一事,她便如同破布一般,被彻底丢弃遗忘了。
霍秉文顾不得她,只走到霍初宁面前,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啊?”
霍初宁淡淡道:“陛下如今急着等淳妃生孩子,哪里有空管二妹的事?父亲若是有心,还是将二妹带回去吧,免得让陛下心烦。至于旁的事,总要等淳妃生完了孩子,我再去和陛下提一提了。”
霍秉文道:“臣方才瞧着陛下的样子,似乎对此事很不耐烦……”
霍初宁冷笑道:“怎么?父亲不相信本宫?无论如何,不是还有媚奴么?到时候,她也会想法子帮着本宫的。”
霍秉文摇头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希望,娘娘不要因为初语的事触怒了陛下。若实在不然,此事不提也就罢了。”
霍初宁像是第一次认识霍秉文似的,仔细打量着他,道:“父亲的话,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呢。”
霍秉文赔笑道:“娘娘说得哪里话?臣也是惦念娘娘在宫中的处境罢了。”
霍初宁淡淡道:“你放心,就算淳妃生出个儿子来,也不能把本宫如何。”
她说着,居高临下地睨着霍初语,道:“既然父亲也觉得她没用了,便让本宫想法子,给她找个好去处吧。”
霍秉文道:“是,是。”
他应着,转过身去走到霍初语身边,半拖半拽地将她带走了。
霍初语挣扎道:“父亲,定是霍初宁害了我,一定是她指使……”
话还没说完,霍秉文便捂住了她的嘴,道:“说什么疯话!还不快随我回去!”
他们二人路过霍初宁身边的时候,霍初宁的眼底闪过一丝凉薄的笑来,像是胜利者在审视自己的手下败将。
霍初语被她的目光刺痛,越发用力地挣扎起来,连眼睛都发了红,可到底还是被霍秉文带走了。
做完这些事,霍初宁只觉心情大好,她整理了心情,见天色将晚,才朝着产房的放心走去。
里面已然乱作了一团,太医、稳婆、宫女夹杂着淳妃的叫声,直冲着人的天灵盖。
陛下站在不远处,倒是皇后陪在淳妃身侧,温言安慰着她。
霍初宁走到陛下身边,娇声道:“陛下,臣妾在这里守着淳妃妹妹就是。陛下累了一日,不若早些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