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窈坐在一旁揪紧衣角,如果她没记错, 这是司羡元替她挨的一箭。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司羡元根本不会受这样的伤。
太医动作利索, 用干净帕子把箭尖周围蜿蜒的鲜血擦掉,先用了麻弗散麻醉止痛, 双手握住箭柄, 沉目敛气,慢慢的察觉到皮肉之下的箭头有所松动。
明窈一眨不眨地盯着, 屏住呼吸,少顷, 太医沉气用力,稳定干脆地把箭尖拔了出来,飙出一串血珠,星星点点染红了雪色里衣。
床榻上的男人垂在旁边的手指猛地动了下,像是清醒过来,但眼皮扔紧紧闭着,看不出异样和端倪。
太医和明窈两个人都在盯着箭伤,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太医手法老道,把断箭扔在一边之后迅速在伤口周围撒了止血散,用干净纱布敷好,用湿热帕子擦掉周围的血迹,处理干净之后慢慢包扎好。
终于做完这些,太医顺便把他身上其他小伤口给处理好,观察着司羡元的面色,见他呼吸尚均匀,体温妥帖,长长松了口气,额头隐隐流下汗来。
他从药箱里拿出几个瓷瓶放在案几上,又用碳笔写了一串草药方子,道:
“公主殿下,这是愈伤的金疮药,每日分次给大司马服下三粒。我另写了外敷的草药方子,按份捣碎了敷在伤处,每日一到两次。”
明窈赶紧一一记下来。
太医收了药箱,又道:“此伤伤在心脉处,如若不是大司马体质尚好,恐怕根本没有救治可能。摸约一到四个时辰之内大司马会身上起烧,公主务必请人时刻守着,湿帕降温,若是高烧不退就立刻派人去宫里寻我。”
明窈赶忙道了谢:“深夜麻烦您了。”顿了顿,她忍不住问:“司大人何时能醒?”
太医安慰道:“大司马武功高强,只要渡了高烧就定能清醒,公主放心吧。”
明窈再次道了谢,给了酬银但太医不肯要,明窈没有强求,让屋外暗卫护着太医回宫。
等太医离开后院子恢复安静,夜深露重,府里已经没有铿锵交战的声音。
明窈看了看漏刻,已经寅时了,疲惫感慢慢涌上来。她其实早已没力气,只是靠着心中焦急才撑到现在,眼皮子困得直打架。
她唤来两个仆从在门外守着,每隔半个时辰进来摸摸司羡元的体温,如有高烧就叫醒自己。安排好,她趴在床榻另外一侧,阖眼就睡了过去。
听到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司羡元慢慢睁开眼睛。
仆从在门外守着,屋里没人。他看了看身侧的人,她小脸脏兮兮的,身上沾了灰的衣裳也没换洗,在隆冬都要日日沐浴的爱干净的小姑娘这么疲惫,让司羡元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负罪感。
他其实在拔箭的时候就醒了。
刚开始确实是昏睡了过去,明窈去请大夫后他卸了力气休憩片刻,大抵是放松了些,居然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就是被拔箭的伤痛所惊醒,听着明窈焦急的声音,鬼使神差地他没有睁开眼睛。
太医方才说他会昏迷几日,不如将错就错……司羡元这般想着,手臂捞过案几上的瓷瓶。
外面两个仆从听到动静后立刻进来,看到司羡元睁开眼睛后皆是睁大眼睛,没等他们开口行礼,司羡元一个眼神示意过来,仆从立刻明白了什么,闭上了嘴。
仆从很有眼力劲,轻手轻脚给司羡元倒了茶水,拉着另外一个仆从悄悄退出屋子并带上门。
司羡元很满意他们的表现,吞了药丸之后喝了茶水,用能活动的手拿出帕子给明窈擦了擦脸,看着她小脸恢复白净了才收了帕子,阖上眼睛。
明窈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窗子映进来明媚的光线,她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现在是何时,一骨碌坐起来去看身侧的司羡元。
他闭着眼睛在旁边,呼吸均匀,看样子还没醒。
明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没开始发烧,她松了口气,有点懊恼自己怎么睡了这般久。
这才看到身上的衣裳脏了,明窈难得没赖床,换了身干净的裙子。听闻她起床的动静,嬷嬷在乌螣堂外敲了敲门,要来给明窈梳鬓发。
明窈看到身边司羡元只着里衣昏睡的模样,没让嬷嬷进来伺候,自己随便扎了两个楸楸去梳洗。
走出内屋,外面的两个仆从还在兢兢业业地守着,看到她出来之后皆是行礼。
明窈问了下昨夜的情况,得知司羡元没有起烧之后松了口气。
“你们去休息吧,让厨子备早膳来。对了,给司大人准备点热粥。”明窈想着司羡元不能不吃饭,那就喂他粥喝。
仆从应声退下,另外两个仆从过来顶替,一起过来的还有蒲叔公。
“蒲叔公公。”明窈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蒲叔公疲惫地应了声,眼底顶着乌青。他昨夜一晚没睡,身子骨本来就老,现在折腾得更是疲惫。幸好昨夜司羡元是醒着的,他把李宣琅和卫勘都抓到的消息汇报上去了,还顺带把药草给捣好。
“这是司大人的草药。”蒲叔公是来送捣好的药草的,对于司羡元为何醒了又装昏迷一事装聋作哑,道:
“昨夜公主睡着,我放下不下就来看了一趟,看到有药草就送去处理了一下。”
明窈把药草接过来,想着蒲叔公忙了一夜,便主动把司羡元受伤的事情告诉了他,眉头皱成小苦瓜,忧心忡忡地叹气:
“不知道他何时才能醒来。”
蒲叔公装作听不懂,想起昨夜司羡元的吩咐,跟着叹息道:
“李宣琅和卫勘已经抓到了,但北狄战事欲起,北狄可汗声称陛下扣下了他们的人,恐怕这阵子不太平。”
明窈立刻点头道:“麻烦蒲叔公公这阵子看顾府上的事务了。”
蒲叔公顺势道:“给司大人擦洗换药一事就麻烦公主了。”
明窈小脸严肃地点头,道:“幺幺会好好照顾他的。”
蒲叔公一把年纪了说这些话也很心虚,拱手告辞脚底抹油离开。
他走后,厨房那边把早膳送了过来,明窈亲手端进去放在床榻小案几旁边。
司羡元双目闭着,看样子意识昏沉。明窈心里再次生出愧疚感,司羡元不喜别人近身,她决定亲自喂给他吃。
她舀起一勺吹了吹,送至他唇边小心翼翼地送进去,自言自语道:“你看你,受伤昏迷不醒,现在要幺幺给你喂饭吃。”
本来以为昏迷的人吃不进去粥,但没想到司羡元还算配合,喂进去的早膳都被他吞了下去。
用完早膳,仆从端走膳盘。明窈拿了本书坐在旁边,看着时辰给他喂药吃。看到他身上雪衣的血污,思及他平日更换衣物都很勤快,明窈又喊了仆从把司羡元抬至净室更衣,并把床幔床帐更换掉。
饶是小心注意,晌午的时候,明窈在床榻上睡了会,手臂还是碰到了逐渐滚热的躯体。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摸了摸司羡元的额头,一片滚热。
他起烧了!
只慌乱了一秒明窈就静了下来,思考着太医的嘱托——若是起烧,湿帕降温。
她安排仆从备水备帕,思索嘱咐他湿帕降温的事宜,仆从听后却惶然跪下道:
“公主恕罪啊,并非小的不愿意,实在是小的作为下人不懂药理,若是让大人状况更糟就麻烦了。”
明窈这才反应过来,细细想来觉得他说的有理,这件事情要她自己来。
仆从退下后把门给带上,屋里只剩明窈一个人。她走到床榻边,看着司羡元微微蹙着眉头躺在床榻上,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心里钝钝地揪起来。
说到底司羡元是护着他才受伤,她必须好好照料司大人,让他快些清醒过来。
明窈没照顾过人,更没想象过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去看他不着寸缕的模样。
这个念头一闪,她就感觉面颊隐隐发烫。明明是很严肃的时刻,她怎么会想到这些污秽的事情!当真该反思了。
连忙把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驱逐出去,明窈握紧拳头,小声给自己打气。
没再犹豫,她严肃地盯着沉沉睡着的司羡元,伸出柔软细嫩的小手去解他的衣物。
明窈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上衣的扣子。
他只着一件里衣, 敞开之后露出包扎好的纱布和精壮的腹部。呼吸平稳,像是只是睡着了。
明窈摸了下他的额头,明显能感到热了, 她用浸了凉水的帕子敷在他额头上, 再沾湿冷帕避开他的左胸膛轻轻擦拭, 从脖颈再到腰腹, 再来回重复。
受伤之后起热不是个好现象,这点常识明窈还是有的,她丝毫不敢怠懒,擦完上身又去擦他的双臂和手掌。
又不忘给他的额头重新换一个湿冷的帕子降温。
一株香之后, 她停了动作,目光挪向他的罗裤。
明窈面上闪过一丝的纠结, 但很快她就没了顾忌, 大着胆子解开他腰间绦带,用力扒掉罗裤。
所幸司羡元里面还穿了一件亵裤,只有一层薄薄突起, 把不该看的都挡住了。
明窈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遗憾。
她拧了拧帕子。司羡元的双腿是很精实有力的,肌理起伏分明, 明窈不合时宜地欣赏了一眼才给他擦腿,战战兢兢各位认真。
他的腿也是偏热的, 她细细从大腿到脚踝给他擦拭降温。
若是平时她定然不会这般伺候人,但这回司羡元毫不犹豫护着她的动作让明窈有点感动, 她决定对司羡元好一些。
来回擦了几遍, 换了好几个帕子,忙活了半个多时辰, 体温好像降下来了些。明窈有点累了,估摸着他等会不会高烧了, 一屁股坐在旁边,把他的上衣扣子系上。
罗裤不好穿,明窈干脆把罗裤放在一边。
她卷了卷锦被给他盖上,顿了顿,又停下,歪着头好奇地伸手戳了戳他腿上的肌肉。硬硬的,可见练功功底深厚。
以前他总是喜欢让她坐在他腿上,她总觉得硬梆梆的不舒适,如今用手戳了之后才满足好奇心。她捏着帕子,踌躇着去瞥他的亵裤……她有点想干坏事。
这一看好像跟方才不一样,明窈揉了揉眼睛,仔细瞧了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的亵裤有点翘起来了。
明窈心里装着龌龊的心思,看到这一幕也没联想太深,蹑手蹑脚地趴过去。
司羡元通常都是主动而强势的那一方,甚少有这般“任她宰割”的时刻。她总觉得手心痒痒的,蠢蠢欲动地伸出爪子,思考着要不要把这层布料给掀掉。
她这么盯着的功夫,布料又鼓囊囊地翘起来一些,高高的仰着头,看起来很明显。明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
司大人又有棍子了!
她觉得有些神奇,正要大着胆子伸手去抓一抓,旁边一条手臂忽然打过来,不偏不倚砸在她的手腕上。
明窈微微一吓,抬头看到司羡元睡着时蹙眉闭眸,偏了下头。
他这是要醒了?!她心里惊喜极了,屏气等着他睁开眼,却发现司羡元只动了下手臂、侧了个脸,而后沉沉地继续昏睡着。
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明窈又失望起来,心情一下子跌下来,没有心思再做乱七八糟的,她扯了被子给他盖上。
等会还要给他吃药,还要再擦一遍……明窈困乏涌上来,窝在旁边打了个哈欠,靠着司羡元的身体蜷缩着慢慢睡着了。
等她睡着,司羡元慢慢睁开眼,眸底深深地看着她沉睡的面颜,轻轻啧了一声。
许久之后才冷静下来,他拿起案几上的凉茶水喝了一口,重新阖上眼。
就这般忙碌了一整日,喂了药又让仆从来扶他换药更衣,司羡元的烧渐渐退了下去。中途陛下派人来了一趟,好生慰问一番,还送了很多补药。
因为卫勘和李宣琅都被抓进牢狱,皇宫有一堆事亟待解决,传话公公没多停留就赶忙回去了。
夜晚的时候明窈睡的迷迷糊糊的,察觉到身边再次有了热意,惊醒爬起来一摸司羡元额头。
他起了高烧。
距离中箭过去一整个日夜,正是最易起烧的时候,明窈瞬间就不困了,唤来仆从端水备帕,给他敷额头、擦身体。
思及太医说很快就能醒,这都起烧了还没见他醒来,明窈有点着急,等他稍稍降下来体温之后盖上薄被,唤来仆从道:
“你们去喊蒲叔公公,让他去皇宫请太医来问问,司大人还是没醒。”
仆从往床上瞥了一眼,心里有点发虚,但床上的司羡元躺着一动不动,看起来毫无知觉一般,他没敢多说,苦着脸应下来去找蒲叔公。
蒲叔公听了之后也很是头疼,司羡元烧归烧,但他早就醒来了根本没什么大事,不知怎么的偏偏就骗着了明窈。想了半天,他摆摆手,道:
“请来太医让太医说吧,咱们不管。”
人家夫妻小情|趣他们掺合进来干什么,把烂摊子丢出去便是。
蒲叔公去皇宫请了太医过来,太医一把年纪了身子骨不利索,听闻是大司马的事儿紧赶慢赶地来了司府,被一路请到乌螣堂正房里。
明窈看到太医过来连忙走到一边,给太医腾出位置道:
“太医,你来看看司大人,已经过去整整一日了他还是没醒,现在又起了高热。”
太医坐下来指腹搭脉,摸了一会面上疑惑不定,他小心地掀了掀司羡元的眼皮,看了看眼珠,最后又瞧了眼他的舌苔,轻轻皱眉思索起来:“按理来说,大司马应该醒了才是……”
明窈瞧着他的面色有些为难,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没敢问。仆从在外面守着,屋里没有留人,她起身去沏了壶茶。
正好身子背对着这边。
司羡元慢慢睁开眼,给太医递了个眼神。
太医在皇宫行医数年,早已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见此情况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司羡元闭上眼睛。
等明窈回来,太医咳了一声,收了手沉声道:“司大人本该已醒,只是今夜突逢高热,昏睡不止,需得有人时刻看护在身边,待他高热退下再等他清醒。至于清醒时间,还得看大司马本人的身体安危情况。”
明窈啊了声,不是说不严重吗,怎么又安危了,她急忙放下手里的青瓷花纹茶壶,道:
“司大人情况不太好吗?”
太医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囫囵吞枣道:
“尚可、尚可……只是,司大人经久筹谋,实需静养一段时日。哎……”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明窈一时没想明白,只觉得司羡元好像又严重了些,颇为忧心忡忡。
太医不忍看她这般,心里嘀咕着大司马的做派,提笔暗戳戳开了些苦汤药,道:“公主请人每日煎服,务必让大司马喝下。”
明窈认真地接过来,好生谢了一番。
太医提了药箱告辞,司府暗卫送他回去。
夜色寂寂,风声都没有几分,颇有点寂静寥落的意味。明窈回了正屋,关上门窗进来,探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热,但比刚才好了许多。
明窈折腾完这些也没了困意,又不敢贪睡,便没有熄灭烛灯,坐在床榻边撑着下巴静静瞧着司羡元。
烛火的影子之下,司羡元的侧脸轮廓分明,五官旖丽出众,哪怕是闭着眼睛依然很俊美。明窈回想着太医的话,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觉。
她轻轻脱掉鞋袜上了床榻,窸窸窣窣地解开他的衣扣以及腰间绦带。
薄薄一层布料与原先一样,好像没什么变化。
明窈拿来湿帕,缠绕在指腹上,绕着他的大腿打转。擦拭完,她慢慢滑到小腿,又慢吞吞地擦回来,停留在此处。
布料肉眼可见地微微起了来。
明窈静静地看着,动作很慢,像个欲迎还拒的闺中执扇美人,悄悄压了力道打着圈儿。
她抬起眼,果然瞧见它在一秒之内有了迅速的变化。
司羡元蓦地睁开眼坐起身,幽幽看着明窈,眼神清醒而直白,哪有一分睡意。
意味不明地,用嗓音低哑喊了声:
“幺幺。”
明窈气得眼眸圆瞪,两腮鼓起,忿忿娇斥道:
“你果然是装的!!!”
司羡元很坦然地把她拉到怀里,抱住她的腰肢道:“怎么,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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