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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老公回魂了(竹兔南山)


男人也带着笑,他刚要接过,脸色却蓦然一变。
苏蔓疑惑地问:“怎么了?”
男人瞬间恢复自然,摇头说没什么。
苏蔓顿时放松下来:“对了,刚刚说到哪里了?没想到我们还是校友啊……太有缘分了。”
她轻轻喊出刚认识的男人的名字。
“林巽。”

尽管鬼头鱼成了一团焦炭, 可母蛊没有被彻底消灭。
实际上,母蛊本体并非这条鱼,而是被公鸡衔在嘴里的那根细如发丝的红线,此时正胡乱扭动着, 头尾两端触及活物, 死命地想要往公鸡的身体里钻。
“喔——!”
公鸡痛苦地嚎了一声,想将它吐在地上却来不及了, 红线的一端已经扎进了它的皮肤, 疼得它快要站不稳!
见状,方天应脸色巨变, 毫不犹豫地咬破食指,掏出一张空白黄符纸, 在上面画出一个咒文, 捏着符纸去扯那根红线,红线挣扎不过, 被他用符纸包裹起来,无处逃生。
一张不够,层层叠叠包了十来层才安分下来。
方渺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方天应脸上的惊疑之色未散, 眉头紧锁:“我好像……看到过这东西的记载,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现下有些不确定,要回去翻翻书才知道。”
听到‘翻书’两个字,方渺啊了声, 叹道:“你到底有多少书啊……”
“好奇啊?跟我回去看看?”方天应很自然地应话, 眼神还落在手里叠成一个特殊形状的符纸上,“如果真是那样, 这纸符咒定然是封不住这东西太久, 得回去换个厉害物件……”
方天应那破烂小院有太多鸡零狗碎的东西, 属于他的却不多,其中最大件的,是一个大箱子。木箱子很沉重,摆在屋中床边的角落,紧挨着墙,格外不起眼。
进了屋,他直奔箱子,开口处坠着一个生了锈的锁,挂了跟没挂一样,其实压根没人会偷这箱不值钱的东西。
箱盖打开,里面是一整箱的旧书,泛着黄,灰尘气味重得离两米远都闻得见。
等方天应从箱底翻出一本厚如板砖的线装旧书的时候,方渺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又是一身干爽清香,这少不了萧玉随的忙活,她凑到人家耳边,轻声说了句‘谢谢’,说完往萧玉随嘴里塞了一粒糖渍话梅。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拿的。
萧玉随的唇上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冰凉凉的触感,隐约察觉到她的指头探了进来,但很快又抽离了,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满口的蜜意。
听到方天应的呼唤后,两人一同靠了过去。
方天应将这旧书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桌上,封面上是三个龙飞凤舞的手抄大字——
《妖鬼录》
这书比方天应的年纪还大许多,是他从师门继承下来的,当年名动一方的天师门派,如今也就剩下这一个弟子,一堆破铜烂铁,以及这一大箱子旧书了。
方天应忆起陈年往事,眼神中闪过一丝灰暗,一边翻书一边道:“这是我师门传承下来的旧籍,里面记录了一代代同门天师遇到的妖鬼资料,前半册是妖物,后半册是鬼物……”
纸页翻动的声音哗啦作响。
他一翻开就是半本书,只专心在后半部分一页页地寻着。三颗脑袋挤在一起,方天应杵在中间,闻到身旁飘来一阵淡淡的甜香,在陈旧的尘气中很是好闻,他狐疑地问了声:“什么味道?”
萧玉随道:“糖渍话梅。”
方天应左看右看,鼻子嗅嗅:“单我没有?”又问,“好吃吗?”
方渺掏出小罐,递给他。而萧玉随则是隔着方天应,与方渺对视一眼,想到昨晚的事情,含笑道:“好吃,甜的。”
方天应这才倒了两粒糖渍话梅出来,抛进嘴里,打算提提神,去去味,没想到这一入口,眉头顿时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扭头瞥了眼萧玉随,暗自想着:这人味觉失灵了?这叫甜?都快把他牙都酸倒了!
稍一分神,事情很快回到正轨。
翻了许久,方天应手指一顿,点着一行标题,说:“就是这里。”
初见此书时,方天应还是个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他家里穷,这孩子一生下来养不住,方天应还裹在襁褓里,也没来得及断奶,就被父母丢到了附近半山腰的一个道派。
他是被师傅师兄弟们手把手带大的,是门派里最小的师弟,又因他灵修天赋自小出众,极受宠爱的同时,也深受器重。
犹记那是一个深冬的夜晚,群山轰鸣,雪压遍地,天气冷得睡不着。他起夜时被冻得厉害,见师傅屋里还亮着,便去敲了敲门。
师傅的年纪给方天应做爷爷都够了,平日里对众弟子都很严厉,私下里却很随和。见小方天应瑟缩着走过来,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一同烤火。
小方天应快步上前,蹭到师傅的身边坐下,见他正伏案抄抄录着什么,好奇地探头过去瞅了几眼。年幼时的他还没长出一张严肃正经的脸,小脸粉嫩,两只眼睛也圆润非常,如幼猫一般,分外可爱。
他问:“师傅,这是什么?”
“呵呵,天应对这个感兴趣?”老头抄完最后几行,放下笔,等墨迹干了,才又道,“好,那我来考考你最近识字学得好不好。”
他往前翻了几页,问道:“这叫什么?”
小方天应望了眼那白描配图,张口就来,没半点错处。答出来还不算完,老头还要教考他如何应对,又说起来历……方天应听得津津有味,半点不嫌乏味或吓人,两眼发亮,比天上的星都要亮。
前头是师傅存心考他,后面则是小方天应半倚靠着他,小手主动地翻着页,一张嘴喋喋不休,问个不停。
忽然间,他停在一页纸上,指着纸上画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着的一根宛如长发的红丝线,又瞥了眼旁边标注的名字,好奇地问:“师傅,这个是……”
灰尘气里冲进来一股酸甜的果脯清香。
方天应一字一语道:“赤鬾,形似长丝,擅寄生于活物体内,将宿主折磨致死后,控制其肉身,培育出子蛊……伤人性命,勾人魂魄,大恶。”
毛笔繁体字让人看了眼发晕,方渺不懂就问,指着那个‘鬾’字:“这个字什么意思?”
“这是当年先辈们根据鬼物的特质取的名字。”方天应解释道,“鬾,读音同髻,意思就是鬼怪的头发……”
他接着往下看,将底下小字的注解部分也读了出来:“最早的相关记载出现于明朝末代了,害人无数,行迹成迷,数量诸多,被天师门派诛灭不下十数……”又默算了下,“距今差不多三百年了。”
关于赤鬾的记载不少,想来它害过的人数量颇多,且早前嚣张妄为,才惹得这么多天师注目,只是后来的案例记录越来越少……肯定不是被各地各派天师联手消灭殆尽了,而是愈发低调,隐藏起行踪。
最后一段记载更是让人细思恐极。
“清代,凤鸣山贺天师偶遇赤鬾,与其交手,不敌,反受重伤,逝世前留下一段遗言,言明赤鬾并非天然形成的鬼物,而是被制作出来的,且一直受人所控,于各地收集阴气冤魂喂养鬼巢,幕后首恶为鬼巢的主人,姓名身份不得而知……”
方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一定是林巽。
尽管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名。
方渺有一种预感,百年后的林巽也没彻底消亡,而自己的魂魄误返百年前,是她获得林巽信息的重要机会。于是,她连忙问:“如果要成功消灭鬼巢主人,需要怎么做?有没有相关记载呀?”
闻言,方天应把书往后一翻,看了眼:“没了。就这些。”
方渺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
萧玉随恰时安慰道:“没关系,今晚不是抓到赤鬾了吗?这算是一个很直观的线索了,之前听你们说鬼巢需要厉鬼的尸身做引子,这根赤鬾……有没有可能,就是他的头发?”
过去的十几年里,萧玉随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玄幻离奇的事情,这几天的经历简直如临梦境,惊险刺激,让他难以招架也得招架。奇怪的是,他却从来没想到要逃离。
隐隐约约的,萧玉随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催促着他不断靠近这团迷雾,甚至在冥冥之中,给予他指引。
方天应点点头,道:“子蛊,母蛊,鬼巢,鬼巢主人……这都凑够一个大家族了吧?不知道几百年来害了多少人,真稀罕啊,地府就没察觉到不对劲吗?”
他从床底下扒拉出来一个漆黑的坛子,吹了吹灰,吹不掉,拿了块抹布擦洗,又道:“看来那个传说也是有所凭依……”
“哪个传说?”方渺这几天恶补玄门知识,并且感觉到方天应也正对自己倾囊相授,不懂就探头问,“地府的人能上来抓鬼除恶吗?”
“以前还听说过,现在么……”方天应摇摇头,“有这么一个传闻,据说几百年前,天地灵气渐消,妖鬼猖狂,于是阴天子以身殉道,化灵气归天地,自己却堕入了轮回。临行前,他身为冥府天子,下达了最后一道遗诏,命令底层那些罪大恶极的厉鬼为自己殉葬,将它们一同带到了天子墓中,用自己来镇压它们,直至怨气尽散,彻底消忘……”
“除了厉鬼,同时间离奇失踪的还有数个行走于人间的恶妖,那一天,所有修道之人皆有所感应,天顶金云层叠,霞光四逸,妖鬼齐啸……”
方渺跟萧玉随听得凝神屏息了。
方天应擦完坛子,咣一声,放到桌上,书页为之一震。他道:“修士们称那些被一同带走的妖鬼为——天子殉奴。”
“没人知道阴天子墓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个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毕竟传言这东西,但凡经过一个人的耳朵和嘴巴,都会大不相同,或许夸张了很多……不过也确实,自那之后,人间少了许多道行高深的妖孽厉鬼。”他说。
两人皆是听得心神一震,久久未回神。
直到方天应开始用黑坛封印厉鬼,方渺凑过去看,方天应坦荡荡地将每一个步骤都演示给她看,见她不懂,还配带了解说。
两人相识时间短暂。方渺知道他的身份,心中对他信任有加,还带着些亲人间的憧憬之情……可不知道为何,方天应对她半点不知,却也是举手投足之间,把她当做亲传的弟子了。
哪怕这两人还在以‘大师’‘姑娘’相称。
方渺学得认真,院里那只初生灵智的大公鸡趁着旧主人不注意,哒哒哒溜进了屋子,不叫不喊,只是挨到了萧玉随的身边。
萧玉随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伸手摸了把它的脑袋,顶上鸡冠红似朱砂,肥厚威武。他望着两人将符咒中的赤鬾封入黑坛,用红绳捆扎紧坛口,有些愣愣出神。
——天子殉奴。
他的脑子里不断回荡着这四个字,愈发响亮,震得他心绪难平,被方渺叫了一声才回神。
“萧玉随……”
他垂眸,见少女抿了抿唇,道:“方大师说要带赤鬾去找一个曾经有过斩杀赤鬾经验的老天师,那人在观音山清修,明日就要动身,我……我要一起去……”
方渺早就将萧玉随的人际关系问清楚了,知道他现在还不认识林巽,且还不到日记本中描述的惨案发生时间。纵然她想留在萧玉随的身边,多看看他,但若是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没想到萧玉随很快就回答了,直截了当:“嗯。”他端详着身前这人的神色片刻,忽而轻笑了起来:“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方渺瞪大眼,来不及阻止,就听他说:“是我自己也想去……再说了,听说观音山是名胜景点,一路食宿不便宜,你们有钱吗?还是又要等人来算卦赚钱?”
方天应一身正气,奈何两袖清风,更别提方渺了,游魂一抹,连这具显形的身体都是借来的。
说到金身。
方天应一拍脑门:“快要时间了,幸好今天一切顺利。”
望月湖那场水鬼半是方渺吓人,半是鬼蛊出没,吓得人胆颤。其实是方天应在前一天带着陈绍的鬼魂上门,让他跟父母告别。陈家夫妻大悲大喜,要重金酬谢方天应,但他没要报酬,只是让陈家夫妻协助自己在河灯节这天疏导路人离开。
其后又施行降雨术,加之困杀鬼头鱼的过程快捷了当,目击者甚少。事后也说好了,由陈家夫妻出面解释,免得坏了凤城县好好一个节日。
离开破落院子时,方渺已经还了金身,又一次成为无人可见的一缕孤魂,紧跟在萧玉随身后。
回了屋,方渺才恍然想起来,大声道:“已经没有鬼蛊了,忘了提醒你去放一盏河灯了,我看路上那些都好漂亮,反正时间也还早,来都来了……”
她有些可惜。
萧玉随却不觉,嗅了嗅身上,皱眉说:“有味。”鬼头鱼上岸时撒泼乱跳,尸水腐肉甩了满地,他也染上一丝轻微的味道,先是打理了方渺,没顾得上自己,现在才忍耐不住。
他去洗澡。
凤城县不是多么先进的大城市,洗澡还得烧水,用大浴桶,要不然只能出门去澡堂子了。
浴室里,萧玉随泡在水里,想起方天应说的关于阴天子命恶鬼殉葬的事情,总觉得这件事很吸引自己,又撒起了癔症。
水温刚好,不烫不凉,他抬手捋了一把头发,水珠滴滴答答地坠落,带起一串响。萧玉随又想起那个屋里等着自己的少女,思忖她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不欲让人久等,想起身,找她说一箩筐的话……
就在这时,门口就传来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声音:“哥,你好了吗?我看到屋外头有个小摊……”
萧玉随正两手把着浴桶的边,闻言,倏然脚一滑,整个人跌进偌大的浴桶里,七分满的水往外溅了一地。
他冷不丁地呛了好几口水,探出头来,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咳,咳……”
门外,正托腮坐等的方渺听到这阵突来的巨响,还以为怎么了呢,心下一紧,连忙穿透屋门,飘了进去!

◎一见钟情。【二更】◎
方渺急急忙忙飘进来, 撞进一双呛红了的眼中,刹车也来不及,一下子就飘到人家身前。
萧玉随不咳了,也不再试图站起来了, 整个人埋在水下, 就露出上半张脸,愣愣地望着人。
方渺嘴上花花, 现在这实打实的真场面还是有些刺激, 她顿觉不好意思,奈何魂体不显脸红, 衬得她淡定非常,反倒是萧玉随不太自在。
方渺退远了点, 再退, 退到门后,问他:“你怎么摔了?”地上好大一片水渍, 简直水漫金山。
萧玉随想说话,嘴巴一动,水面冒出几个小泡泡, 咕噜噜的,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闭了嘴,直至收拾妥当出来后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见他呛得厉害, 方渺苦口婆心, 语重心长:“怎么这么大人了,洗个澡还要摔?”听这语气, 不知道有多恨铁不成钢呢。
萧玉随:“……”
清风拂来, 他身上带着沐浴后的香, 飘了好远,钻进方渺的鼻子里。
她见萧玉随表情闷着,又凑近了一些,脚虚虚地踩到地上,整张脸仰天,月光与灯光都落在她的面庞上,不带一丝阴霾。
她又道:“……这不心疼坏我了?”
萧玉随被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想笑又非要硬忍着,把下嘴唇磕出两个牙印,连忙把脸瞥到一边,盯着方渺圆润白皙的肩头,问:“你刚刚喊我做甚么?”
原来是方渺等得无聊,在外头飘了一圈,遇到一个挑着担子卖灯的小摊贩,想叫萧玉随也买一盏。
这人的兴致还真大。萧玉随笑笑,踏着门槛去找方渺所说的小摊贩了。
在预备对付鬼蛊的时候,她看上去浑然不怕。面对以身作饵这种计策,尽管她并非肉体凡胎,而是金身护体,却也眼也不眨一下,欣然应下。
今天果然跟鬼蛊在湖中近距离缠斗,果断又凶悍,跟她外表格外不符,事后也没显出害怕的样子。
可这世上哪里真有没心没肺的人?她分明说过自己才接触天师行当不久。萧玉随心中思忖许多,耳边灌满了方渺叽哩哇啦的说话声,像只话痨黄鹂鸟,他也不嫌烦,见街上没人就跟她聊起天来。
寻了一会儿,没找到方渺所说的摊子,只好踩着影子回去,半途遇到忙完回来的亲哥,萧玉堂。
“你又出去了才回来?”夜色昏沉,他没发现弟弟头发湿着。
萧玉随凑近了,跟他并肩走在一处:“没有,我都洗过澡了,就是出来走走。”他提了口气,道,“对了哥,你过两天是不是要回家了?”
这是一句废话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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