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娇娇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白天善良温柔的医生,晚上的杀人魔,都是同一个人,都是他。封欲说的不用担惊受怕,则指的是额叶切除手术这件事……
晚上的封欲之前就说过,杀光医院的医护就不会有人再做这个手术,相比起白天近乎天真地提出要举报手术的另一个封欲……显然一个更粗暴一个更温和。
白天的封欲,是灵魂中更温和的一面;晚上的封欲则是更残暴的一面。
白天的封欲并不知道晚上的自己,晚上的封欲却明显清楚白天的自己做了什么,甚至能以鬼魂的形式出现在白天。
楚娇娇陷入了沉思。
丝毫没有注意到,封欲抬起眼皮,瞧着她——他磨了磨牙,心知这笨蛋又走神了。
旋即毫不客气地照着伤处狠狠地吮吸了一口。一点点小伤,只是红肿而已,自然没有血,唯有一点甜蜜的液体落进他的喉咙里,却成功地唤回了楚娇娇的注意力:
“嘶……干什么——呜。”惊呼声又被吞进他冰冷的唇舌里。
夜色在寂静的屋里翻涌,黑暗中只有非常细微的水声响起。
晨光微曦,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进了屋内。
严楚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定睛一看,只见楚娇娇正半躺在床头,视线落在空中,没有聚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的唇瓣泛着水光,微微有些红肿,但又好像是光线的错觉,脸颊也红红的,紧紧地抿着唇,纤长的眼睫低垂。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一脚踏进门里,长时间的奔跑导致脚酸脚痛,差一点就跪在地上了。她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床上:“娇娇。”
“严楚?”楚娇娇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她,往日里精致的大美人脸上的妆都花掉了,像是被汗水洗了个脸似的,气喘吁吁,倒在她的腿上躺着。
“呼……”严楚道,“我回来了——娇娇,你没事就好。”
“发生什么了?”楚娇娇问。
昨天她和严楚明明商量好,她在床下躲着,严楚去封欲的办公室找印章,找到后就回来找她。可严楚一直没有回来,反而是封欲在屋里呆了一整晚。
封欲的办公室不大,东西也不多,找个印章无论如何也用不了一个晚上。她正担心着,终于等回了他。
“别提了。”严楚说,“封欲的办公室里什么也没有,没找到印章,之后我去了五楼的院长办公室,那个办公室在晚上就是个普通的办公室。没有印章,却有几个医生躲在里面,看到我穿着白大褂,就一直追着我要抢我的衣服。”
她有些郁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叹气还是松了口气:“说来也奇怪,那个疯子院长昨晚好像没有杀人。我一直没有遇到她,娇娇,你看到他了吗?”
楚娇娇眨了眨眼。她“唔”了一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你没事就好。”严楚说。他翻了个身,凑到了楚娇娇的面前,表情夸张地唉声叹气,用那张花了妆也依然美丽的脸蛋朝她撒娇道:“娇娇,你不知道,昨晚那几个医生跟疯了似的,还有几个病人也跟着追我,我跑了一晚上呢,又担心你,幸好你没事,我现在脚疼死了。”
“你摸摸我的心跳,现在都砰砰地停不下来。”他伸出手,捉住了楚娇娇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楚娇娇愣了一下。她慢慢地把手抽回来,欲言又止:“嗯……”
“男女授受不亲……”她小声,迟疑地说,“我就不摸了……”
严楚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他抬起眼,跟正好垂下眼的楚娇娇对上了视线。
漂亮的脸上闪过慌乱:“娇娇?”
楚娇娇“唔”了一声,想把手抽开,却被严楚更紧地握住了,拉着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胸前。
“娇娇。”他顺着被子往上靠了一点,脸颊几乎贴在楚娇娇的鼻尖,声音的腔调拿捏得软软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你摸摸,我的心真的跳得好快啊。”
楚娇娇摸到了那一处胸膛。隔着病号服,手掌下的心脏几乎是一下一下地撞着她的掌心,又快,又乱,又慌。
“娇娇。”他又说,“你不要生我的气。”
见楚娇娇不说话,他又凑上来,用脸颊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的脸颊。
他的动作很轻,但高大的身躯挨过来,楚娇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真的很高——高不是男人的专利,但严楚的肩背比例也未免有些太宽了,只是从身形来看也完全不像是女人,只是他的脸实在是太漂亮,见到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投到他的脸上,而不会注意到他的身形。
这样高大、漂亮又气势足的美人,此刻却努力地做出小鸟依人、伏小做低的架势,可怜兮兮地靠着她的肩膀。
所以楚娇娇完全生不起气来。她早就知道严楚是病人,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病而已。而且,严楚才为她跑了一晚上呢……
她伸出手,轻轻地擦去严楚额头上的汗珠。不仅是汗珠,严楚的衣摆上也有些血迹,那张漂亮的脸都有些发白了,想来昨天晚上绝对没有他说的那样轻松。不然他也不会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严楚趁机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可怜兮兮地说:“娇娇,你生我的气也别不理我好吗?”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一边说着话,还一边握着楚娇娇的手撒娇。
“我怕你觉得我是变态……”
楚娇娇被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又被他撒娇一般抱着手,她恍惚中感觉这像是什么美人计,但确实又生不起气来,反而心软软的:“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就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
就像往日里一起玩的美丽漂亮又热情的大姐姐,忽然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硬邦邦的男人,楚娇娇一时间还消化不了,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总觉得无论怎么样都怪怪的。
严楚又凑了上来。巴巴地说:“就像之前那样不行吗?”
他按住了楚娇娇摸在自己胸前的手,态度非常大方:“你可以随便摸我的。”
楚娇娇:……
倒也不是这个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严楚被惊了起来:“什么事?”
那吵闹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封欲说话的声音。楚娇娇跟严楚对视一眼,严楚打开了门:“封医生,出什么……呃。”
他的话,忽然顿住了。片刻后,稍稍往旁边站了些,露出了门外的人。
门外,站着一对衣着光鲜亮丽,神情高傲的中年男女,女人挽着男人的手,两人是一对夫妻。
[这是你的父母。]系统在楚娇娇的脑海里说。
楚娇娇看到了他们,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她,透过一扇门,三个人就这样无言地对视,旁边站着封欲和严楚。
女人高傲地昂着头,男人的脸色也不算好看,两人都一言不发,像是等着楚娇娇主动去问好,等着他们生病的脸色苍白的女儿主动从床上下来,服从而讨好的询问他们怎么会来医院。
楚娇娇没有下床,也没有说话,她直直地看着他们,也是一言不发。
场面陷入了一种荒诞的怪异之中。路过的医护都投来奇怪的眼神。
终于,两人无法忍受路过的人的奇怪眼神主动走了进来,女人上下打量这间房,问:“娇娇,你刚刚醒?”
楚娇娇“嗯”了一声。楚娇娇才入院三天,这间病房明显不是她的病房,她昨天晚上是跟严楚一起睡的,封欲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他们俩却没有注意到。
男人咳了一声,皱着眉说:“怎么现在才醒?说过你多少回,要早睡早起,你就是老熬夜又不吃早饭才会生病的。”
他端着架子,用教训的口吻说话,显然想用“一家之主”的威严来压倒她,楚娇娇却只觉得好笑。如果早睡早起就能不生病,还要医院做什么?
封欲在旁边说:“楚先生,熬夜不是生病的原因,而且现在才九点。”
男人噎了一下,但又装出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一声不吭。
“好了。”女人在旁边说,她看了看手表,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娇娇,爸爸妈妈这次过来是来看你的。”
楚娇娇不知道什么人会这样看望病人,一进门就教训病人?她想起昨天严楚的助理说的,今天楚父楚母要去国外谈生意,忙得连去医院一趟都没有时间,还要托别人来转交手术同意书,今天怎么会来医院?
她终于姗姗地问:“爸,妈,你们怎么来医院了?”
闻言,女人稍感满意,说:“还不是助理不靠谱。昨天让他交个文件,结果竟然在路上丢了。”
她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严楚,意思很明显:虽然她嘴里说的是助理,但其实是因为严楚昨天的拜访,扰乱了他们的行程。女人瞪了严楚一眼,严楚却毫不在意地冲她一笑,反而把她气了个踉跄。
“好了。”楚父说,“娇娇,这次我们过来,是为了你的手术。”
三人同时皱起了眉。
楚娇娇问:“什么手术?”
“就是额叶切除手术!”楚父说,“刚刚还在外面,我们还在跟封医生说这事。娇娇,听陈主任说,你很不配合。但是你早一些做手术,爸妈也可以早一点放心。”
封欲狠狠地皱眉,他刚刚才在外面跟两人吵了一架,此刻动了动唇,还是尽量克制而礼貌地说:“伯父伯母,我刚刚在外面就说了,娇娇不适合做这个手术。她才入院第三天,治疗方案我还在做……”
“行了!”楚父打断他,斥责道,“年轻人,你懂什么!我们已经跟陈主任商量好了,今天就——”
“我不做手术。”这次,是楚娇娇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在医院就听医生的,我听封医生的。”
楚父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娇娇,似乎是第一次被女儿违逆似的震惊:“好啊楚娇娇,你胆子大了,知道反驳你爸了!你个小孩子懂什么,爸妈好不容易帮你约上陈主任的手术,你现在不做手术,之后要后悔的。”
楚母也帮腔道:“是啊,爸妈能害你不成?娇娇你听话点,我们都打听过了,我有个朋友的儿子也跟你一样,做完手术之后病就好了。”
楚父再接再厉,苦口婆心地说:“你一个病人不好好做手术治病,爸妈都被其他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多丢人啊,爸妈这辈子就希望你好好的,治好病找个人照顾你。”
他掏出一份文件,是另外一份已经签好的手术知情同意书,拉着楚娇娇就要把她拉下床,“通知书我们都签好了,你给我起来,今天不去做手术我们也不去赶飞机了!”
楚娇娇顿了顿,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一对十分陌生的父母。同为父母,但他们给她的感觉跟丧尸恐怖片里的楚夫人截然相反:
“你们也不是怕我不治病,是怕自己被人指指点点吧?希望我好好的?是希望我去死吧?”
她用力扯回了自己的手:“我说过了,我没有病——放开!”
严楚见状也来帮忙,他抓住楚父的手,楚父却像是被激怒了一样,死死地拽着楚娇娇的手腕往外拖:“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呢?!”
楚母也在身后尖叫:“楚娇娇!爸妈一心为你好,你居然,你居然!!你还有没有良心!”
场面一时变得混乱非常!
“嘶……”
楚娇娇本来就半靠在床头,不好用力,忽然被用力地扯,她猝不及防,整个人连带着被子都摔下了床,一方死死地拽,另一方又拼命地收手:“放开我!”
封欲也拉着楚父,他又惊又怒:“等等!放开她!”
推搡,尖叫,拉扯中,掉在地上的被子绊住了她的脚,她摔倒在地上,天旋地转。
混乱间,楚娇娇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拽住了,她吃痛地大呼,楚父却像是抓住了什么弱点一般,猛地抓着她的头发扇了她一个巴掌!
继而拽着她的头发,几乎是把她拖着往外走。
嘴里说着:“我们都已经约好了主任来做手术,今天这个手术,你不做也得做!”
楚娇娇只感觉天旋地转,脸颊火辣辣地痛,她被人拖着走出了几步,挣扎起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忽然,又听到一声沉闷的、皮肉相撞的声音。
拉着她的楚父骤然放了手,他被打得踉跄了一下,狼狈地摔在地上,一时顾不得楚娇娇了。
楚娇娇懵然抬头,有些惊讶地发现,打人的竟然是……封欲。
文质彬彬的医生,此刻还维持着出拳的姿势。看到对方放开楚娇娇,他才甩了甩手。
冷淡地道:“楚先生,请尊重我的病人。”
“……”在短暂的沉默后,楚母尖叫起来,楚父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你打我?!你敢打我?!!”话音未落,他就冲了上去,在楚娇娇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和封欲扭打成一团。
但让楚娇娇目瞪口呆的,不是封欲打人这件事。
而是……
她清楚地看到,封欲的身后,有一个颜色浅淡的、几近透明的人影。那人几乎是附在封欲的身上,跟他做着一样的动作,不断地挥拳、打出、挥拳再打出。
几滴鲜血溅到封欲的身上,落在白色的整洁的医生服上,泅开点点扎眼的鲜红。
而他身后的那个人,正是晚上的封欲。
就像是他附在封医生的身上,又或者是他操纵着封医生,做出了完全不同于封医生性格的事情。
他附耳对封欲道:
“就是这样。打他。打到他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不敢再伤害她。”
“用暴力解决问题,你也会喜欢上这种方法的。它很有用,不是吗?”
他是在蛊惑封医生。楚娇娇骤然醒悟。
封医生是灵魂中温柔的一面,封欲是灵魂中残暴的一面。
而现在,他们在渐渐同化,归于一体——因为她。
皮肉相撞的声音中,楚母的声音简直要掀翻屋顶:
“啊啊啊啊啊———!!!医生打人了!!!”
“来人啊,医生杀人了!!!”
她仪态全无,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跌跌撞撞地向门外奔去,屋内的几人却顾不上她了。
严楚一开始还在旁边添油加醋,时不时上去帮封欲补上一脚,但很快,他也发现了封欲的表情不太对劲,下手也越来越狠——再这么下去,真的会闹出人命的!
他赶快上去拉住封欲,楚娇娇着急地道:“封医生!封医生!”
封欲似乎已经陷入了魔怔之中,混乱中,楚娇娇看到附在他身上的晚上的封欲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了,但似乎也只有她能看见,严楚和楚父毫无反应。
晚上的封欲脸上也挂着血。他勾着唇,在挥拳的间隙里,慢条斯理地用舌尖舔去唇边的血迹,将目光投向的楚娇娇,似乎在问她是否满意。
楚娇娇的心脏狠狠地一跳。
大门忽然被人推开,楚母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里:“就是这里,这个医生疯了!”
“你们快拦住他啊,他要杀人了!!!”
一大群医护和保安鱼贯而入,病房里闹哄哄的。
终于,好几个人一起才制止了封欲,有人扶起了满脸是血的楚父,这个中年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皮高高地肿起,眼下一片淤青,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了。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封欲,像是想说什么,但看到封欲的样子,反而自己被吓了一跳——
封欲正被好几个人压着。他衣衫整洁,只有白大褂上沾着几滴血,喘着粗气,让其他人放开了他。身旁的人都警惕地盯着他,生怕他再暴起伤人,他却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挽起袖子,用一双黑漆漆的,野兽似的眼睛盯着楚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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