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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流放日常(木妖娆)


有人主动要出诊,而且还是让衙差们敬重的余娘子,他们肯定是同意的。
虞滢安顿好伏宁后,就与衙差坐着牛车去陵水村。
因时疫,村民都闭门不出,整个陵水村犹如空村一样。
衙差把虞滢直接送回了伏家。
不成想,虞滢在伏家里头看见了伏危和大兄。
伏危与衙差正商议着时,房门被敲响。
衙差去开了门,看到人时,惊讶道:“余娘子你怎来了。”
伏危神色一顿,身体僵了两息后,才缓缓抬头转而望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周遭好似都是静止的。
这几日伏危想要知道虞滢与侄女的消息,都得早早去衙门询问回来传消息的衙差。
他听说了她在安置处的所有事情,知道她身体无虞,侄女的病情也逐渐好转。
可尽管如此,只要没看到人,他的担忧还是犹如填不满的黑洞一般。
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直到今日看到安全无虞真人,伏危绷紧了几日的心神,终得缓和。

屋中有四人, 分别是伏危与大兄,还有两个衙差。
虞滢与伏危几日不见,即便都带着面巾, 但二人还是能在彼此的眉眼中看到了疲态。
伏危问她:“这几日可安好?”
虞滢入了屋中,温声应:“我无事。”
大兄也是担忧了好些天,看到弟妇无事,暗暗松了一口气,随而又紧张的询问:“宁宁的情况如何?”
“宁宁现在的情况很好,估摸着很快就能回家了。”
与大兄说了伏宁的情况后,又问伏危:“陵水村的情况如何?”
伏危见她无事, 也就心安了, 更清楚现在不是心疼, 也不是叙旧的时候, 故而正色道:“及时放把所有染上时疫的村民都隔开了,未大肆传染, 现在所知的有二十四个病患。”
陵水村二百来人, 这二十四个人也算是多的。但相对比虞滢从衙差口中听说过的往常时疫的数目,这二十四个人却是非常少的数量了。
前几年的时疫, 有一两百人的村子, 最后只死剩二十来人。
近万人的县, 最后剩下不足五千人。
哪怕知道古代时疫的可怕,可当真真切切的听到这个骇人的数字,虞滢还是震惊的。
“可有……”她顿了一下, 才问:“病亡?”
伏危神色凝重:“陵水村暂时还没有病亡的, 但今早各村回禀的, 已有五人病亡,分别是四个体虚的老人一个本就身体不好的孩童。”
听到这个数目, 虞滢的胸口堵得慌。
伏危再而道:“何叔何婶他们家没有事。”
虞滢闭眼调息平缓心绪,几息后睁开眼,望向伏危:“染上时疫的村民们可都喝了药?”
伏危:“昨日有大夫来过一趟,简单看过后,也熬了汤药给他们服下。”
听到伏危说简单的看过,便知那大夫是敷衍了事,虞滢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当机立断地把包袱放下,拿出里边的围衣套上,再换了一块布口罩戴上:“我现在去瞧一瞧他们。”
一旁的衙差说:“他们有些人情绪比较激烈,余娘子小心一些。”
虞滢点了头:“多谢,我知道了。”
伏危道:“我与你一同过去。”
虞滢犹豫了一下,想到伏危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差,便也就同意了。
染上时疫的百姓,都在村子里临时搭了茅草屋安置。
人多搭建茅草屋,一个下午就能完成。
茅草屋不御寒,但好在四面环山,不缺柴火,屋子里头烧有火盆,倒也暖和。
茅草屋透风,纵使有烟雾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还未进去,虞滢就听见了哭声与咳嗽声。
这种消极的情绪,会严重影响到病情。
虞滢先进了妇人孩童的屋子,看见有人进来,她们抬起头望去,还没看清来人,就慌急爬起床,连忙朝着虞滢走去,扑通地跪下来,求道:“救救我们!”
虞滢急忙道:“你们先赶紧起来,我会给你们逐一检查的。”
似乎有人认出了这声音,惊道:“是伏家的余娘子!”
伏危跟在身后也进了屋中,他身后的衙差道:“赶紧回到原来的位置,莫要阻碍余娘子给你们查看病情。”
十来个年纪不同的女眷在听说到这话,都愣了,有人怔怔道:“余娘子会看病吗?”
毕竟都只知道余娘子会辨别草药,却不知她能治病。
虞滢道:“之前宋三郎的腿就是我治好的,你们若是信我的话,便躺回去。”
听到这里,大家伙想起这伏家靠着药材发家致富的,更想起了余娘子是太医之后,心下微定。
再琢磨余娘子要是没本事的话,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们?
想明白后,有人率先开口:“余娘子都能不顾安危来这里给我们治病,定然是有本事的,我信余娘子。”
有人说了话,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说“我也信余娘子。”
大家都一一回到了简陋的干草床上。
虞滢原本以为他们会比玉县安置处的百姓要难说服一些,可没想到仅一两句话就说服了他们。
村民比她预料的还要信赖她。
她这心里头,难免惊诧。
敛了敛心神,虞滢开始给他们查看病情。
她把每个人的病情说给一旁的伏危听。
伏危则拿着笔墨和竹简来记录,好让她全检查完后,再根据上边的症状轻重来下药。
二十几个人,昨日大夫只费时小半刻时辰就看完了,而虞滢则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每一个人都认真仔细的对待,让人觉得可靠,也安心了许多。
看完这些病患之后,虞滢与伏危回了家,在屋外把身上的围衣脱下,也摘下了口罩,继而去熬草药水给自己和伏危洗手。
回了屋后,她把伏危记录的竹简拿了过来,开始在上头做记号。
做好之后,她喊来守在陵水村的衙差,嘱咐:“名字底下画了圈的,药材量减半。没有画圈的,按照正常量来熬药,过两日我再来查看他们的情况。”
“那着这几个打钩的呢?”衙差问。
虞滢面色凝重道:“这几人病情较重,让他们一间屋子,再让人格外照看,时刻关注他们的情况。”
衙差点了头,随而感叹道:“还是余娘子你上心呀,昨日那郑记医馆的大夫连多待一会都不愿意,更是在丢下药方子后就逃跑一样离开了。”
虞滢无奈道:“至少他没有临阵退缩,也去看了给病患,所以还是要感激这大夫的。”
衙差闻言,不禁深思。
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能克服心理恐惧来与染上时疫的人接触,已然比寻常人有胆量了。
“是我狭隘了。”衙差羞愧道。
虞滢笑了笑,没说什么。
送走了衙差,伏危倒来一杯茶水递给她。
“你趁着这个时候先歇一会,等有人来了,我再唤你。”
虞滢接过了茶水,在床边坐了下来,扭了扭疲惫的颈项:“我一会还得去陈家村瞧一瞧。”
毕竟大夫有限,所以也不能只看一处。
伏危见她扭脖子的动作,上前走到她身后,宽厚的手掌落在她的肩颈上。
低声道:“我给你按一按。”
虞滢轻点了头。
手下暗中带劲,虽然按得虞滢肩膀刺痛,但同时又隐隐感到舒缓。
痛并舒服着。
她饮了一口茶水,然后放下杯盏闭上眼,放松状态。
虽只是短短几日,但她还是太累太累了。
即便累得浑身酸痛,也不敢有半分松懈。
肩颈的僵硬酸痛逐渐舒缓,困意涌上,虞滢不知怎的就靠到了伏危的胸怀之中,渐渐地睡着了。
伏危揽住了她,以免她滑落。
低眸望向怀中的人,眼底中尽是心疼。
伏危拉过她床上的软枕放到床凭前,在扶着她时,身形缓缓往后靠,斜躺着也能让她依偎得舒服一些。
停下后,再轻缓的把被衾拉过来盖在她的身上。
大概是她最近睡眠浅,他还是惊醒了她,她半睡半醒的问:“怎么了?”
伏危轻拍着她的后背,嗓音低缓温和:“没事,你睡一会儿,一会我喊你。”
约莫是太累又太过温暖,后背还传来的让人放松的轻拍,像是年幼生病时依偎在爸妈怀中的感觉,让她能放松倚靠,所以又闭眼睡了过去。
伏危一臂搂着她,另一手依旧轻拍着她的后背。
低头望向怀中逐渐睡得安稳的阿滢,眸色柔和。
虞滢安稳地睡了一觉,直至衙差来敲门,她才转醒。
睁开眼看到的是伏危的胸膛,她茫然了一瞬才回过神来。
从他的怀中坐起,揉了揉眼睛,带着微弱的鼻音问:“我睡了多久?”
伏危抬手把她耳边的一绺发丝撩到了耳后,再而扶了扶她睡乱的发髻,应道:“睡了半个时辰。”
虞滢蓦然清醒:“我竟睡了这么久?!”
屋外的衙差道:“余娘子,该去陈家村了。”
“好,等我一会。”她站了起来,伸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睡前给伏危按了一下,确实舒服了不少。
“我与你一块去,顺便看看其他村子的情况。”伏危说道。
二人稍作整装,然后一块去了陈家村。
陈家村的情况也是差不多的。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年关将至,很多人都去过玉县,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染上时疫。
但好在控制得当,并没有大范围的扩散。
瞧完陈家村的情况,已经是下午,需得赶回玉县。
虞滢与伏危一同回去的。
伏危要常常出门,怕把病气带回家中,所以这一段时日都是与大兄住在衙门。
有大兄做打掩护,他也不用装得那么辛苦。
一同回到冷冷清清的玉县,虞滢随着他一同进衙门去见了周知县。
周知县因这次时疫的事情而时刻绷紧着,吃不好睡不好,就几天,这么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看着愣是感觉瘦了一圈。
周知县看到虞滢,忙问:“按照现在的情况,玉县的时疫何时能稳住?”
虞滢结合了玉县安置处和两个村落,还有从伏危口中得知的其他村子的情况来琢磨。
半晌后,她应:“情况已经逐渐缓和,现在要做的,是要把一些已经逐渐好转的百姓送出安置处,以免再次感染。”
闻言,周知县露出为难之色。
“现在安置的地方有限,又不能给他们归家……”顿了一下,随即又道:“只要能稳住时疫,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现在已然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约莫再过五天就能看出这次防疫的效果。”
周知县的态度,让虞滢对这父母官生出了钦佩之意。
闻言,周知县心下微安。
他倚靠在靠椅上喘了一口:“现在已经算是很好了,往年哪个地方有时疫的,最少不都得死上上百人。如今玉县总计下来就是五个人,而且还是身体本就虚弱之人。”
说到这,周知县看向下属的妻子,正色道:“待这次时疫过去后,论功行赏,余娘子最为功不可没。”
虞滢低眸颔首道:“其他大夫和衙差也不顾安危地忙活着,民妇着实不敢居功。”
周知县感叹道:“是呀,他们也功不可没,也要赏。”
刚接手这衙门的时候,他对这衙门中懒散,贪财的衙差各种看不惯,但为了能使唤动他们,对他们贪银之事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真遇上了事,才发现他们该做的还是在做,甚至是冒险的在做,而临阵脱逃的人也就几个。
那几个人,等时疫过去后,让他们自辞了作罢。

虞滢在知县跟前说了一会话后, 暮色已悄然而至,傍晚寒风甚是冷冽。
在虞滢告退时,周知县特意命人用马车把她送归。
伏危随她一同出到衙门外, 让她先等一等。
半晌后,伏震才拿着一个包裹从衙门内走出,停在他们身旁,把包裹递给虞滢。
伏危道:“我把你先前在郡治买的糖和蜜饯带来了,你带去安置处与宁宁一块吃。”
伏震接着道:“里边是杏娘给你和宁宁各做的一身衣裳,让我交给弟妇。”
虞滢接了过去,望向手中的包裹, 眼底浮现柔软笑意。
被人挂念的感觉真好。
“替我多谢大嫂。”说着, 她也看向了伏危:“也谢谢你。”
伏危温声道:“是我们要谢谢你才是。”
说罢, 看了眼天色, 说:“天黑了,回去吧。”
虞滢点了点头, 拿着包裹上了马车。
入车厢后, 掀开马车帘子向伏危挥手:“你们也回去吧。”
伏危掩下担忧之色,露出温润一笑, 朝她也挥了挥手。
二人的互动全被伏震看在了眼中。
直至马车消失在视野之中, 伏危脸上的笑意才淡去, 被沉凝之色所替代。
伏震把他推进衙门,说道:“你与弟妇可还会和离?”
伏危闻言,不咸不淡的问:“为何这么问?”
伏震道:“此前我们都瞧得出来, 你与弟妇只是半道搭伙而已, 估摸着连有名无实的夫妻都算不上。”
对于伏震的话, 伏危并不惊讶,毕竟他和阿滢在他们面前也没有特意隐瞒, 他们看得出来也并不出奇。
“我与六娘不会和离。”
说出这话的时候,伏危眸色坚定。
伏震一笑:“我瞧着也是。”
这二人从郡治回来后,相处的氛围,给人的感觉与未去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到底是过来人,看他们的细微的表情,还有那相视间的微妙气氛就能感觉得出来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虞滢回到安置处,直奔住处去看伏宁。
伏宁很听话,没有乱跑,一直待在屋中给布偶缝着小衣裳。
虞滢把包裹打开,里边装的是一袋糖和蜜饯,还有她与伏宁的一身里衣。
她整日忙碌,而且这地方的柴火与水都缺得很,所以要隔两日才能洗一回衣裳。
且天气不好,衣服两日都不一定能干,这里衣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虞滢拿出两颗蜜饯和两颗糖递给伏宁。
喝了多日苦药的小姑娘一见到糖和蜜饯,一双大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接到手中,道了一声谢后才塞了一颗糖进嘴,甜味冲散了口中的苦味,甜丝丝味道让她眯起了双眼,嘴角弯弯。
虞滢去端来了热水,在给伏宁简单地擦洗过后,她换上一身去看诊的衣裳,再穿上围衫,戴上口罩。
整装后,与伏宁道:“小婶出去忙了,你在屋中好好待着。”
说罢,她看了眼床头的糖和蜜饯,思索一息,接着拿起一包蜜饯出了屋子。
虞滢先去了安置孩童的屋中。
孩子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地躺在简易搭建的床上,难受的呻吟着。
在这安置处,感染时疫的人大多是小孩和老人,近乎两百人,孩子和老人就几乎有一百五十多人。
虞滢把蜜饯分给了孩子,每人一颗。
等分完后,只剩下寥寥几颗,虞滢给了病情最重的几个孩子、
有一些孩子拿到了蜜饯,含进了口中,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虞滢分完糖,便继续去忙活了。
时疫的第五天,安置处有二十来个病症较轻的人康复了,由几个大夫一一确认过没有问题,才去请示知县大人,问是否能放归家。
时疫传染性到底太可怕了,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再次犯病,又或是再传染给别人。
谨慎的知县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伏危却道:“现在玉县人心慌慌,怕的就是时疫是治不好的病,再过一些时日,恐会有人逃跑。一旦有第一个逃跑的人,便陆续有人逃跑,到时难免有漏网之鱼,但凡有一人逃跑,就容易把时疫传到别处去,恐怕到时候大人也承担不起这责任。”
闻言,知县眉头紧皱。
伏危又道:“不若现在让这些人归家,也可向百姓证明这病是能治好的,也让百姓们心里有底。”
周知县琢磨看了一下,伏危所言,也是极有道理的。
现在时疫才五日,就有了治好的病人,这很大程度上鼓舞了百姓和衙役,也能改善染上时疫之人的情绪,对治病有极大的益处。
在犹豫不决间,伏危又道:““几个大夫既然都能说他们无碍了,也是再三检查和斟酌过的,那肯定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大人也莫要担忧太多。若是真不放心,不若先把这些人在客栈安置两日,无复发迹象,再放他们归家。”
周知县觉着可行,就接受了伏危的提议,让人去接那些人,再征用客栈,给予银钱补偿。
这官家征用,客栈尽管不愿意,但也不敢有怨言。
但唯一要求的就是这些人必须得从后门进入,再自备床褥。
要求不过分,周知县也就让人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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