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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流放日常(木妖娆)


兄弟二人这才停了手上的活。
众人轮番洗漱后,也就回房歇息了。
虞滢先行洗漱回来后,伏宁已经睡着了,她给小姑娘掖了掖被衾后,便转身研了墨,铺了今日买回来的纸,开始默写面脂方子。
这方子也是她从《千金方》里边记下的一个方子。
虽然她之前也做过面脂,但记性这些东西很容易记混,所以她要做面脂,就必然要确定自己没有记错方子。
她把面脂方子写下来后,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才能确认有没有或错或漏的。
正检查着方子的时候,房门被打开。
虞滢转身望去,是刚沐浴回来,发梢微微淌着水珠的伏危。
伏危撑着拐杖走了进来,关上房门后把拐杖杵在了门旁,缓缓走了过来问她:“怎么还没休息?”
伏危现在虽然可以不用拐杖来行走,但不可以走太久。
虞滢低声回道:“我一会儿就休息。”
想了想,她又想与他分享今日的事,说道:“今日我去寻罗掌柜的时候,提起面脂的事情了,他给我指了一条名路,让我去苍梧郡的医馆找他的一个熟人。”
伏危在一旁坐下,沉吟了一下,说道:“玉县到苍梧郡约莫四五百里路,路途遥远,便是做牛车都得两日左右。”
虞滢道:“先前没门路,我只想着能不能在玉县销出去,可现在有门路,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伏危闻言,垂眸思索了片刻后,抬眸道:“也行,总归连弩防身,也有大兄护送你去。”
虞滢笑了笑:“我以为这一回你会劝我。”
伏危沉默了一下,漆黑的目光紧紧望着她,低声说:“你所想做的,我都会支持你。”
许是他的神色和话语都格外的认真,让虞滢隐约感觉出了些微妙,不禁愣了愣。
与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相视片刻,虞滢忽觉得屋子里头有些闷。
茅草屋的通风明明极好,甚至还有些寒冷,但还觉得闷热。
她转开目光,岔开话题道:“今日罗掌柜还提醒了我,说有人在打探我的消息。”
伏危闻言,眸色倏然一沉。
虞滢叹了一声:“毕竟是在别人的地头上做了这笔买卖,肯定是会惹人不快的,总觉得接下来会有什么麻烦等着我。”
伏危也沉默了下来。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送出去的信不会有回音,但只担心这回音会迟了。
一早,虞滢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因只有三斤油,面脂也做不了太多,所以每样药材都多为四钱,最多的也就只有五钱。
把药材都准备好了之后,复而切碎,最后让伏危把药材都放入研磨碗中捶打成颗粒。
研磨碗是伏危休养双腿时用木头挖成的,这也不得不让虞滢佩服他的动手能力。
药材研磨成了小颗粒后,虞滢放入了碗中,再倒入少许的酒搅拌药材,让其浸泡四个时辰左右。
直至下午申时,虞滢才把药材与快要凝固的猪油膏一块煮。
边煮边搅,草药渐渐把猪油的气味冲散,不多时便有淡淡的草药清香飘散了出来。
小火慢煮了半个多时辰,原本白净的猪油已经变成了深褐色。
虞滢收了火,把陶罐从陶灶上取下,待放凉了一会后,才用几层粗布开始过滤药渣。
过滤了五次之后,虞滢再次仔细查看还有没有残留的药渣。
没有再看到药渣,她才放心的把还未凝固的面脂倒入了竹罐之中。
最后只得十三罐,再多半罐。
温杏进庖房,看着桌面上还未凝固的面脂,好奇的问:“弟妇,这真能成面脂吗?”
虞滢笑了笑:“现在天气比较凉,明日一早就能彻底凝固了。”
温杏道:“我以前只在别人的口中听说过面脂,说是抹了面脂之后,即便是在冬天,皮肤也会光滑粉嫩。”
虞滢与她道:“等做好后,我给大嫂一罐。”
温杏连忙摆手:“我就不用了,我粗糙惯了,就莫要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还是留着弟妇拿去卖了换银钱。”
虞滢没说什么,复而打量大嫂的脸颊,问:“最近大嫂可会觉得脸上干燥或有灼痛的感觉?”
温杏摸了摸自己那略显粗糙的脸颊,琢磨着是因最近变天而变得干燥粗糙了。
“天气变了,确实有些干燥,也有些疼。”
“那大嫂还真得试一试了,试好了之后还得与我说一说这面脂的效果。”
刚刚还在拒绝的温杏,听了弟妇的话后,松了口:“那就给我挖一点点吧,不需要一罐那么多的。”
“不仅大嫂要用一用,就是大兄和伏安,阿娘都得用一用,瞧一瞧这效果如何。若是效果显著的话,我才有底气与别人谈价钱。”
说起价钱,虞滢还得去算一算这不到十四罐左右的面脂成本。
与大嫂说一会话,虞滢便回屋计算了。
因药材用量少,所以从罗掌柜那处购来的药材用了三文钱左右的成本,她的那些药材成本也相对低一些,也就算做四文钱。
而熬做猪油的猪肉五斤左右,十二文一斤,那么就是六十文。酒的话是八文钱左右。
而竹罐是自己做的,这一笔虽然省去了,但却是实打实的人工,这个先不算,这十三罐多共花去了八十三文。
而每人五文钱的工钱,算是五个人,那就是二十五文。
算下来,拢共一百多文,每罐约莫七八文的成本。
七八文的话,要是放在玉县卖,最起码要十五文一罐。
也就是说这十三罐能挣个九十文左右。
可若是送到苍梧县去,更能进得了医馆,远远不止这个数。
而且若在玉县支个摊子卖,一天也不知能不能卖出五罐。
万一寻常面脂只需几文钱,而她一个小摊子却卖十五文,还不一定能卖得出去。
虞滢暂且不了解玉县面脂的行情,她还得去玉县了解了解。
面脂做好后,虞滢给大嫂和罗氏都分了一罐,然后自己也留了一罐,那半罐则给了伏危。
罗氏的小屋里头,虞滢给大嫂和罗氏,还有小伏宁都抹上了面脂。
几人因脸颊有些许的皲裂,所以涂抹上去的时候都有些刺疼。
虞滢与她们解释道:“这是正常的,多涂抹几回,待皲裂好了之后,就不会再疼了。”
温杏闻到了淡淡的清香,再看向竹罐中那凝固后变得晶莹明黄的面脂,说道:“要不是亲眼看着弟妇熬猪油,我都不知道这面脂是用猪油做的。”
虞滢轻嘘了一声,提醒:“莫要与旁人说是用猪油膏做的,我们寻常人不在意,但那些有几个银钱和身份的人会在意的。”
方子这一事因他们也不知是什么药材,又有多少的量,虞滢也不用特意嘱咐他们。
只是这猪油膏的配料,虞滢还是觉得叮嘱一下为好。
温杏闻言,点头道:“猪那么脏,我听大郎说那些士族豪强都嫌弃猪肉,要是被他们知晓是猪油做的,估计不大会愿意抹。”
虞滢正是这个意思。
“以后每日早晚都涂抹一遍,手脚都摸一摸,毕竟自家做的便宜,也不用担心用完之后没了。”
罗氏用过好东西,可却也吃了二十年的苦,早已经把大家闺秀的气质给磨没了,所以还是小心翼翼地盖上竹盖,说道:“这可是稀罕物,得仔细些用。”
虞滢见此,也没有再劝什么。
这时,伏安从外头跑了进来,兴奋的喊道:“何家爷爷和何大伯,还有何二叔回来了!”
虞滢闻言,即便不是自家的事,但心头也松了一口气。
当初在采石场接回大兄大嫂的时候,看见何二郎与何叔何婶相见的场面,她心里头也是万般感触。
大兄在书中是被石头砸死的结局。时下虽然把大兄接出来了,但也不知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如今何二郎回来了,自然也心安了。
虞滢与罗氏大嫂都出了屋子,打算去何家瞧一瞧。
可没想何家的人却是直接来了伏家。
虞滢也见到了何二郎。
比起三个月前见的那一回,何二郎更黑更瘦了,双眼也凹陷了进去,显然这几个月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再因最近变天了,他脸上和手上都皲裂得严重。
伏家院子外头因何二郎回来了,所以也来了好些瞧热闹的人。
毕竟陵水村又一个能从采石场回来的人,怎么可能不稀奇?
见外边围了人,大家伙都入了窄小的饭厅。
才入饭厅,何二郎就直接朝虞滢跪下,把虞滢直接吓得一惊。
“别跪,别跪,你要是跪的话,我现在就出去了!”
说着还真有出去的架势。
何叔见状忙上前把儿子扶了起来,在旁说道:“他听说是因余嫂子帮扶的何家,所以他才能从采石场出来,也就非要跪下来给余娘子磕头。”
虞滢为难地看向何叔和何二郎,说道:“就是感谢我,也莫要跪下来。”
或许看得出来虞滢是真的不想受一跪,何叔与儿子道:“好好与余嫂子道谢,便不要跪了。”
心头绷紧了何二郎从进来的时候就一直静抿着嘴,双眼通红,时下一下子憋不住了,哭出了声。
“我没想过真的能这么快就回家,从伏大兄大嫂离开采石场后,我每天每天的都在盼着能离开,但又怕到最后落得一场空。”
何二郎不敢说自己的精神恍惚了几个月,总是望着家的方向发呆。
虽然有了霍衙差的关系,他能轻松一些了。
可在这采石场依旧是每日重复同样的重活,在漫无止境的采石中消耗了每一日的精神和活气。
他发疯了一般想离开采石场,可每一日都好像漫长得离谱。
何二郎差不多快濒临发疯的时候,阿爹和大兄来了。
在看到阿爹和大兄的时候,听到不是只来瞧瞧他,而是真的要把他接回去的那一瞬间,眼泪彻底决堤。
一个男儿郎却硬生生哭得撕心裂肺。
何二郎望向了伏家二嫂子,只觉得世间最好的女子莫过于眼前的伏家二嫂子。
他哽咽的道:“我真的很感激嫂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嫂子,可往后我一定一定会尽最大的能力报答嫂子的。”
虞滢忙解释道:“别别别,我没有做什么,你阿爹阿娘,还有大兄都是因为做工,按劳所得,所以才能存够银钱把你给赎出来的。”
何叔却在一旁道:“六娘就莫要过谦了,能帮忙的人多得是,可却独独寻了我们家,这就是非常大的恩情。”
虞滢笑道:“那这么算的话,何叔你们家也帮了伏家不少忙,说到最后,大兄也帮过了何叔,所以我们两家才能有这个缘分。”
忽然被指名的伏震愣了一下,也不知怎么就提起了他。
不过一会,回家传话的何大郎也过来了,与此同时还有何婶。
何婶见到憔悴了许多的儿子,还有见到母亲的何二郎,都瞬间相拥,苦的泣不成声。
时隔三个月,终于轮到何家团聚了。
先前送药材去医馆的百姓,许是听闻了有妇人做成了药材买卖一事,心生了别的心思,也就不把草药送去医馆了。
而是摆在各个客栈的门口,又或是徘徊在各个客栈前,大声吆喝着草药三文钱一斤,两文钱一斤。
医馆多数种了药田,靠着药材牟利。
忽然出现了这种情况,哪怕那些个百姓的药材不齐全,品相也不怎样,药商一时可能不会看得上,可久而久之必然会成为药商打压药材价格的借口。
因此玉县几家医馆都纷纷有了危机感。
在把那与赵药商做买卖的妇人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后,几家医馆的馆长都坐下商量对策。
大概四十来岁,穿着素袍山羊胡的洛馆长道:“这收药材是其次,主要是因这妇人这事之后,百姓也跟着效仿,然后贱价买给药商。那些药商尝过一次便宜的价格之后,岂还会愿意花更多的银钱在我们手上收药材?”
“肯定会压价压得厉害!”
几人认真思索了起来。
洛馆长环视了雅间中的几人,说道:“还不如趁着这妇人做了大买卖之时杀鸡儆猴,让那些想着从我们这里抢生意的百姓心生退意。”
其中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馆长却不愿意了:“这药材买卖又没有规定了只能是我们能做,谁有本事谁都能做得。而那妇人与赵药商做了一笔买卖,也没有特意压低价格,旁人效仿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轻嗤道:“我本想着是怎么商讨百姓胡乱压价的事情,你们却是在此商讨对一个妇人出手,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
洛馆长闻言,轻声笑了笑:“季馆长真是清高呀,我倒是听说季家医馆几块药田的药材都有了去处,我们这些药材还没有去处的自是要找法子来稳固自己的利益。”
被唤做季馆长的老者却不愿意了,隐隐有了不快之意,站起了身:“我那些药材有了去处,是我家大儿凭本事拉来的药商,与这事又有什么关系?再者大家的药材会不会积压,也不是你们耍手段去对付一个妇人的借口。”
说到这,老者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我管不着,我也不凑合。”
说着,便径直走出了雅间。
雅间中只剩下三个人,另外两人面面相觑。
洛馆长依旧笑道:“瞧季馆长说的,好似我们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我的意思也不过是吓唬吓唬那妇人而已,从而再借这事来敲打敲打那些自以为是的刁民。”
余下的两人皆以利为重,道德在后。
有一人压低声音问:“不知洛馆长有何妙计?”
洛馆长道:“妙计倒是算不上,正巧有一些个市井混子在我那处欠了些医药费,让他们帮忙再抵消医药费也是可以的,我们这回也不伤人,就吓唬吓唬得了。”
话到最后,给了两人最后一颗定心丸:“不伤人,也不留明显的证据,市井混子的话旁人也不会信,再者我那弟弟在县衙做典史,只要这事不闹大,他都能帮我解决了,所以二位也不必担心。”
听到他的话,两人遂安了心。

第62章 六十二章
天气一天一个样, 前几天风大干燥,今天却是潮湿寒冷,比前几天都要冷得多了, 预示着已经要入冬了。
小伏宁像个暖烘烘的小暖炉一样,虞滢缩在被窝中抱着这可爱的小暖炉,睡得格外舒服。
伏危早早便起了。
大兄的新竹床还要等个四五日才能做好,所以伏危依旧与侄女,还有虞滢同睡一榻。
伏危坐起,依着微弱的光亮看了眼睡得甚是香甜的,他唇角微微上扬, 露出淡淡的笑意。
片刻后, 伏危掀开了被衾, 动作轻缓地下了榻。
穿上外衫后, 他缓步朝着门口走去。
在门后停顿片刻,看了眼门旁的拐杖后, 他还是收回了目光, 打开房门后径直走了出去。
虞滢隐约听到了声响,迷迷糊糊间睁开了双眼, 因隔着一面屏风, 看不到房门口的方向。
但她微微抬起身子的时候, 却见床外侧空了,显然是伏危出去了。
虞滢脑子还似浆糊一般,一时分不清是做梦还是清醒的, 躺下后又小睡了过去。
天色幽暗, 雾气浓重, 众山簇拥的陵水村也被浓雾笼罩在了其中。
伏危一出门便看到了浓浓的雾气,连半里地外的树木都看得不清楚了, 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前边所见一片迷雾,但伏危的心底却是清明的。
自被抱错的身世的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便没有过像现在这般轻松地站着了。
大概,有半年了。
一开始,是对被抱错之人愧疚。
因自己享受了二十一年的锦衣玉食,而那霍敏之却过了二十一年的苦日子,所以心有愧疚。
他把身份还给霍敏之,也愿意以罪臣之后流放到岭南。
只是,他全然没有想到,等待他的却是在流放途中被下了迷药,在昏迷中被打断了双腿。
生生把他疼醒。
疼醒时,他看到的是满脸快意的霍敏之。
他阴狠的留下了一句话——你若敢寻死,我便让伏家人一块给你陪葬。
他那会心想伏家的人究竟是如何差劲的人,才能养出这么一个凶残性子的人?
可后来才发现,只是霍敏之凶残而已。
恨吗,却又恨不起来。
因霍敏之那些穷苦的日子皆是替他受的罪过,他何来的脸恨他。
他不知道当初没有抱错孩子,自己在这种地方活二十一年会不会也变成霍敏之那样的性格。
恨却又不能恨,他是无力,也是茫然的。
最后便是对养父的绝望。
霍敏之断他双腿,养父不可能不知晓,可却容忍了霍敏之所为,如此怎叫人不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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