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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轶闻(闻冬意)


康帝酒庄百年来一直由法国波尔多,布洛谢家族经营,却从不对外销售,二十年前,国内一位神秘富豪,从布洛谢家族购买了部分股权,并参与共同管理。
京都上流圈的都知道,这位神秘富豪,正是出生于顶级豪门世家的梁家家主。
经理微微俯身,毕恭毕敬地传话:“隔壁那位先生让我转告您。”
“南小姐的天赋,远比这瓶酒还要珍贵。”

经理的话,无比清晰地回荡在偌大寂静的包厢内。
张海安骤变的脸色犹如墙上暗沉发白的石灰,眉眼间闪过一丝错愕和慌乱,刚才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此时全都偃旗息鼓。
这场暗含火药味的博弈,因为这瓶来路不明的酒,似有扭转。
南婳俨然还在状况之外,看向桌上这瓶红酒,眼神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经理口中那位送酒的先生是谁,也不知道这瓶酒到底意味着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因为这瓶酒的出现,张海安的气焰收敛,跟刚才判若两人,眼底流露出的惶恐不像是装的。
张海安松开紧扣南婳手腕的手,神情复杂的看她一眼,眉间拧起的褶皱似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南婳竟然跟梁家的人有关系?
贾总监一时没发现这瓶酒的特殊之处,见张海安面如菜色,愁眉不展的样子,不解地问:“张总,您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瓶红酒嘛。”
这瓶酒的确价值不菲,罕见且珍贵,想来送酒的那位身份尊贵,一定来头不小。
贾总监刚一开腔,张海安心烦气躁地打断:“闭嘴,你别说话!”
而面对酒店经理时,他又低了低头,换了副嘴脸,试探般询问:“那位先生个,就在隔壁?”
经理挂着那张标志性的职业笑脸,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张先生,有劳您跟我走一趟。”
一听经理邀请他去一趟隔壁,张海安面露难色,眉头拧得更紧。
目送张经理跟那位经理离开,包厢内只留下南婳和贾总监两人。
贾总监先是一头雾水,随即拍下红酒的照片,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到飞起,很快,和张海安的脸色如出一辙,随即起身,也去了隔壁。
南婳原本是要走的,当目睹张海安和贾帆一前一后神色惊慌的离开,还有眼前这瓶未开封的红酒,这似乎成了困扰在她心头的谜团。
隔壁那位差人送酒的先生,出现得恰到好处,像是一直等待着为她破局。
还说,她的天赋,远比这瓶酒要珍贵。
静默片刻,南婳还是选择留下。
对于这瓶酒,南婳显然有些孤陋寡闻,网上搜索才知道,这瓶酒的价格竟高达七位数。
她仔细在脑海中搜寻,并未发现自己相识的人中,有谁有能力买得起这样一瓶红酒。
而下一秒,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人那张熟悉清隽的面庞。
“梁闻序”三个字宛若一道惊雷,在南婳平静如死水般的心底轰然炸开。
真的是他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南婳神情微怔,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呼吸连着心跳一起乱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让她敢这么确定,隔壁那位一定是他?
突然间的盲目,南婳自己都觉得好笑,她牵了牵唇角,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南婳一直记得,那天梁闻序打来的那通电话。
他说,等她想清楚,他们的见面才有意义。
他希望她想清楚什么?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豪华包间,此时寂静冷清,深色大理石圆桌中央的微型景观,依旧流水潺潺,葱茏的假山被氧气泵滚出的水雾幽幽萦绕。
南婳坐在椅子上,身形未动,望着眼前圆桌上的山珍佳肴出神,“梁闻序”三个字冒出来后,她的心绪就已经不再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海安和贾帆再也没有回来,南婳紧绷的脊背微微松弛,庆幸的同时,心情也在未知的等待中浮浮沉沉。
她的脑袋沮丧地耷拉下,一时犹豫不定,该不该主动去隔壁,向那位先生道谢。
对方出现的很及时,为她摆平了一场闹剧般的纷争。
可一想到对方极有可能是梁闻序,南婳的心思却没有了先前面对他时的坦然和纯粹,竟生出一丝胆怯。
下一秒,包厢的门被外面的侍从轻轻推开,听闻身后清浅的脚步声,南婳握紧手机,回头。
门外身姿挺拔的男人步履从容,纤尘不染的皮鞋走过深棕色的地毯,那张英俊端方的脸,让人过目难忘,南婳再熟悉不过。
梁闻序偏爱黑色衬衫,裁剪精良,质地考究,在莹白吊灯下衬得肩线笔直利落,骨骼料峭,整个人的气场清冷淡漠,让人不敢靠近。
唯独那双望向南婳,温润含笑的眼,让他有了些许温度。
两人视线相撞,梁闻序的目光温和而克制,唇角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痕:“我以为再见面,还要等很久。”
男人的语气却并不意外。
南婳起身,轻轻颔首:“梁先生。”
两人站得不远,依稀能嗅到对方身上那丝干净清冽的雪松香,浅浅的氲开,连同空气里原有的苦涩烟草味都淡了些。
梁闻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五官深邃的面容被温暖的灯光晕染,缓缓勾了勾唇,轻笑:“不是说好,叫我梁闻序?”
两人的关系说深也不深,说浅,却比陌生人要亲近,而且总是在她最为难时出现。
不同于南婳刻意保持的礼貌和疏离,梁闻序的态度还和那晚一同用餐时一样,温和从容。
连同那晚分别时的暧昧,也重现,分毫不减,像清晨的雾霭沾了碎金般的晨光浮动在两人之间。
南婳的脸颊微微发烫,抬眸对上男人含笑的眼,心虚地不敢停留,只一眼便匆匆垂落:“刚才那位经理说隔壁有位先生,没想到是你。”
梁闻序淡淡“嗯”了声,眼底的笑意和温和有所收敛,幽深的目光轻描淡写扫过包厢,最终落在大理石圆桌那杯红酒上。
紫红色的液体中,静静躺着一张断成两截,已经毁坏的房卡。
想起刚才张海安诚惶诚恐的解释,还有卑躬屈膝的道歉,梁闻序压低了眉骨,神情静默了一瞬。
他对这个姓张的略有耳闻,最擅长潜规则,顶着制作人的身份,利用钱权,做过的腌臜事不少,即便面前的女孩不说,梁闻序也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梁闻序不急不缓端起桌上那杯红酒,清隽的眉眼间喜怒难辨:“张海安人不行,跟他谈合作,容易吃亏。”
今天也是凑巧,梁闻序知道南婳在这,所以多留了个心思,倒是没想到,她今天来见的人是张海安。
注意到面前的男人正垂眸盯着酒杯中的房卡,漆黑的瞳仁沉静如深潭,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不用她多说,便能知晓刚才这里发生的闹剧。
南婳缓缓呼吸,纤长的眼睫轻颤,心想,要是有个地方能把她藏起来就好了。
因为这张房卡,好像就在这一刻,她先前在梁闻序面前表现出的理智和自尊,都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容不得她有任何遮掩。
心底的旷野寸草不生,一片荒芜,只剩被大火肆意燃烧后的贫瘠。
南婳低头,阖下眼帘,不敢去看梁闻序现在正用怎样的眼神看她。
那股被人玩弄于指掌中的无力和屈辱感,快要压弯南婳挺直的脊背,她艰难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声线沙哑,为自己苍白的辩解:“约我的人是侨亚的音乐总监.....没想到张海安也会来。”
如果知道张海安是侨亚的股东之一,南婳不会投稿,也不会带着渺茫的希望赶过来,自取其辱。
梁闻序静静地听她讲,眉间轻蹙的褶皱却没有因女孩的解释而舒展,他垂眸凝视着她,温和的目光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无奈。
包厢的门敞开着,裹挟着夜晚凉意的过堂风涌进来,吹动女孩垂落在胸前柔软的发丝,轻轻扫过她纤直瓷白的肩颈。
南婳的语气渐渐弱下去,不等梁闻序开口,她的眉眼认真,充满感激:“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虽然不知道梁闻序怎么会在这,又那么及时出现,但如果没有他,今晚的局面,只会比先前的那次饭局,更加糟糕。
女孩的声音很轻很淡,没什么大的波动,有股子压抑的平静。
“没什么好谢的。”梁闻序掀起眼帘看着她,长睫敛下的瞳仁黑亮深邃:“南婳,我不喜欢看你为难。”
南婳眼神微怔,呼吸骤然间全乱了,胸腔似被一道翻滚的巨浪吞没,久久不能平复。
梁闻序骨节明晰的手不急不缓地放下那杯红酒,继而抬眸,对上女孩清澈的眼,喉间溢出的声线温和从容:“你想寻求帮助,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南婳安静地伫立在原地,似被男人幽深静默的眼神牢牢地困住,无处可逃。
胸腔里那颗心脏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怎么也按不住,砰砰直撞的跳动。

等初秋的凉风拂去她心头的热意,理智回归时,南婳早已跟着梁闻序离开了酒店。
缓缓上升的观光电梯直达顶楼的旋转餐厅,电梯外,夜幕下的繁华都市被流光溢彩的霓虹点亮,川流不息的车流似连绵不尽的灯河缓缓涌过城市乌暗纵横的柏油马路。
两人一高一矮的身高差,借着头顶暖黄的光印拓在玻璃墙面,随着电梯升起,在光影中明明灭灭,若隐若现。
注视着眼前匆匆掠过的繁华夜景,南婳的大脑也如这快速上升的电梯,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面前的男人发出邀请时,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一路被他引领着,来到这里。
京都最有名的360度旋转餐厅,矗立在江边,可以俯瞰城市的中心地带,店内烛光曳曳,衣香鬓影,回荡着旋律悠扬的小提琴曲,角落里充溢着法式浪漫情调。
难怪会被誉为京都,这情人约会的最佳场地。
南婳不明白梁闻序为什么会突然带她来这里,但也清楚,有些事跃于水面,昭然若揭,有些问题不必问,也不必较真。
若是他需要这份消遣,需要人陪,力所能及之下,南婳并不排斥。
至少,梁闻序是愿意帮她的。
两人从电梯出来,身着黑色燕尾服的侍从似乎在此恭候多时,看到梁闻序,随即毕恭毕敬地将两人带去提前预留好的座位,无论是位置还是视野,都是全餐厅最佳。
侍从拿着菜单离开,南婳轻声问:“你常来这里?”
“不。”这种情侣餐厅,他一个人来或是跟周明森他们一起来,怎么看都不合适,梁闻序勾了勾唇:“今天第一次。”
南婳轻点头,没再多问,而男人置于手边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一路上,梁闻序的电话不断,铃声一遍遍的重复,打电话的人极有耐心,似有他要是不接就一直打的架势。
因为梁闻序的中途离席,说是去隔壁找人,这一走就杳无音讯,周明森和其他兄弟都快好奇死了。
能让梁闻序中途派人过去送酒,又让那个叫张海安的制作人诚惶诚恐地来道歉,这个人肯定不简单。
由于张海安来时一个劲儿的做检讨,并没有提南婳的名字,所以周明森对隔壁的情况全然不知。
电话接通,周明森火急火燎又八卦的声音传来:
“哥,你这什么情况啊?不是说去隔壁见个朋友嘛。”
“朋友呢?你怎么也跟着不见了啊?”
听见手机那头那道熟悉懒散的男声,正在吃饭的南婳眼睫掀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略显局促地望向梁闻序,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叉子。
因为周明森,她又想起在SOMAL的那个夜晚。
梁闻序的神色波澜不惊,将切好的牛排推到南婳面前,云淡风轻地开腔:“你们吃,不用等我。”
南婳看他一眼,习惯性的“谢谢”二字再次脱口而出,慢吞吞挪开了自己的餐盘。
南婳的声音小,周明森一时没听清:“哥,这人是男是女啊?居然让你这么重视?”
能让梁先生二话不说,把放在他这珍藏多年的罗曼尼康帝拱手送出去,这肯定不是一般人。
要知道,周明森和孟松瑄先前就肖想这瓶酒,好说歹说,愣是没见梁闻序点头。
周明森拖腔带调的询问,其中夹杂着旁边人不嫌热闹似的起哄声。
梁闻序淡淡回答了一句“女的”,手机那头明显静了两秒,接着,炸开了锅。
“卧槽,老孟还真猜对了!序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谈恋爱也不说一声。”
“快跟我说说到底是谁家姑娘,难不成是盛家那个,盛乔?”
梁闻序否认,手中红酒杯轻晃,杯中润泽的红,与他俊逸的黑眉清目,相得益彰。
他敛睫,清清淡淡的目光落向对面。
南婳正低头用餐,葱白纤细的手拿着叉子叉起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牛排送进嘴里,薄嫩的腮边微微鼓了两下,再塌陷,安静专注,像只觅食的小动物。
梁闻序眸色深敛,拿起手边的白色餐巾折起一角,过去帮她擦掉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牛骨烧汁。
因男人突然亲昵却又无比自然的举动,南婳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她粉唇微启,整个人似被按下静止键,一动不动像在配合,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男人温凉的指背似有若无地碰过她的脸颊,那股好闻清冽的雪松香浅浅淡淡的在她鼻尖萦绕,扩散,像潮涨潮落的海浪,漫过了她的身体。
梁闻序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将白色餐巾放在一边,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周明森说了什么,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笑着答:“目前还不是女朋友。”
梁闻序话音刚落,女孩手中的刀叉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餐盘中,金属和瓷器的碰撞,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慌乱中,南婳撞进男人那双温和含笑的眼里,奢靡的灯光打在他高挺如峰的鼻梁上,薄唇勾着弧度。
停留两秒,南婳故作镇定的垂眸,发烫的手指重新拿起刀叉,叉起一块牛排送进嘴里。
南婳没有偷听别人电话的癖好,可梁闻序和对方的一问一答,让她很难不多想。
她听见梁闻序笑着对那人说:“行啊,那就借你吉言。”
南婳纤长的眼睫轻颤了一下,目光落在餐桌上摆放的艳逸的红玫瑰上,努力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表情。
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胸腔内却像藏了只横冲直撞的兔子,下一秒就会从中蹦出来。
小姑娘虽然没吱声,可用餐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低着头,脸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似在刻意遮掩着什么,梁闻序怕她噎着,吩咐侍从端来一杯草莓气泡水放在她面前。
听说大多数女孩都喜欢这款,也不清楚这姑娘的口味如何。
南婳轻抿了口,冰凉的草莓甜融合气泡水的酸涩和冲击,淌过舌根,缓缓流过干涩的喉咙,像一场及时雨,浇灭了心底欲燃的热意。
她轻吐出一口气,像在缓解紧张,女孩被气泡水染成草莓色的两片唇瓣,带着淡红的光泽。
梁闻序身形未动,眼睛稍带端详,静静望着她,默了两秒,淡声问:“待会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南婳放下刀叉,看了眼时间,离宿舍门禁时间还有三小时。
三小时的时间,应该是够的吧。
南婳:“我们去哪?”
梁闻序勾唇轻笑,猜到她这是变相同意了,反倒卖起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为了打消小姑娘的顾虑,梁闻序补充:“或许可以解决你当下的困境。”
即使南婳从未对梁闻序说过自己的情况,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南婳竟觉得,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跟梁闻序一起离开餐厅,黑色轿车于浓稠的夜幕之下缓缓汇入灯火璀璨的车流,
这一次,南婳不再是脑子一热,鬼使神差,而是冷静地深思熟虑,对面前的男人放下了戒备。
或许是梁闻序曾两次替她解围,又或者是她除了找他帮忙,别无选择。
看着窗外熟悉的道路,轿车停下,南婳才发现,两人竟回到了刚才离开的那家酒店。
浓稠的夜幕之下,眼前灯火辉煌的酒店,像极了一座昼夜不歇的宫殿,让这座城市增添了流光溢彩。
南婳神情微怔,有些意外地看向身旁的梁闻序,不解他为什么带她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男人垂眸看着她,低沉的声线醇厚,好听。
“有没有担心过,我跟张海安是一样的人?”他忽然间的询问,反倒让南婳无端紧张了一下。
她呼吸停顿,点头又摇头,粉唇嗫嚅着轻声道:“我相信你。”
少女的眼神清澈明亮,褪去防备和盔甲,柔软无害,只剩下一腔孤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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