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婳第一次,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产生厌恶的情绪,避之不及。
一听南婳这意思,是要跟她这个当妈的划清界限,葛秋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说不定又是那个神志不清的老太太吹得耳旁风,在南婳面前没说过她什么好话。
葛秋华抬头看了眼面前老旧的居民楼,心想来都来了,不能因为太冲动,连女儿的面都见不着。
“你再对我不满,我也是你妈。”葛秋华顿了顿,没有一丝商量的语气,冷硬的开口:“咱们也快一年没见面了,我现在就在你们楼下,你下来吧。”
南婳握紧手机,垂眸看向卧室窗外,当看到女人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她的心也跟着一沉。
葛秋华一袭驼色大衣和靴子,看起来光鲜亮丽,与周遭陈旧灰败的居民楼格格不入。
南婳身形未动,一言不发,许是知道女儿不愿见她,葛秋华又道:“你要是不来,我上楼找你。”
女人威胁的意味隔着手机传递过来,南婳很清楚对方的意思,若是她不怕奶奶受刺激,大可以不下楼。
南婳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待调整好情绪才转身重新打开卧室的门。
门打开的一瞬,南婳与门外正欲敲门的梁闻序正面相撞。
梁闻序漆黑笔直的眼睫低敛,缓慢收回手,幽深的目光停留在女孩眉眼,静了两秒,而后薄唇轻掀:“要出门?”
南婳咽了咽嗓子,不确定刚才和葛秋华的对话,梁闻序有没有听见,她眸光闪烁,轻轻点了下头。
他并非有意在门外偷听,只是卧室的房门太不隔音。
梁闻序眉心轻蹙,情绪有所克制:“需不需要我陪你?”
南婳安安静静望着他,微微笑了笑:“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梁闻序神情静默,没再强求,而是拿起衣架上的外套,耐心地帮南婳穿好,伸手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温声叮嘱:“三分钟要是不回来,我可要出去找人了。”
南婳轻笑,不忘冲他比划出一个“OK”的手势:“放心,三分钟肯定能搞定。”
随着入户门关上,女孩的身影也消失,梁闻序眼底的温和褪去,神色微沉,长腿迈开走到阳台边,朝窗外看去。
留意到楼下伫立的那道中年女人的身影,梁闻序不动声色的打量,眉间的褶皱却越拧越深。
看着南婳从单元门里出来,葛秋华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哼笑了声,得意道:“你这孩子,刚才不是很硬气嘛,还不是乖乖下来见我了。”
南婳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年时间未见,葛秋华的脸圆润了些,气色很好,因为对方总隔三差五找她借钱,南婳一度以为,葛秋华可能过着食不果腹,穷困潦倒的生活。
如今见面,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猜想有多可笑,而最显眼的,还是葛秋华微微隆起的小腹,即便穿着大衣,也很难遮掩。
南婳只看了一眼,心如擂鼓般,挪开了视线。
“我已经下来了,您有什么事就说吧。”南婳的语速不急不缓,看似平静,可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紧紧攥着。
她早就知道葛秋华有了新家庭,可当亲眼看见她隆起的孕肚,南婳的心底还是五味杂陈。
葛秋华神情不悦的数落:“我大老远跑来桐市看你,外面又这么冷,你对自己的亲妈就这种态度?”
其实,葛秋华并非特意过来看望南婳的,而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孩,她才回来处理一下户口的问题,顺道看一眼自己的大女儿。
“既然您特意跑这一趟,那我跟您直说吧。”南婳顿了顿,终于愿意直视葛秋华的眼睛,一字一顿开口:“请您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和奶奶过得很好,也希望您不要再想着跟我借钱。”
一听南婳提她借钱的事,葛秋华沉下脸,陡然变了神色:“合着你是怕我找你要钱,才拉黑我的联系方式?”
南婳扯了扯嘴角,笑笑:“当我需要学费的时候,您不也是这样对我的吗?”
她不过是学了些皮毛,葛秋华就已经跳脚。
葛秋华被怼得噎了一下,她边点头,边冷笑:“南婳,你真是出息了,你跟我提钱是吧?”
“我养你那么大花了多少钱你算过吗?我怀胎十月受苦受累,折算成钱值多少?现在我有点困难,找你借点钱怎么了?”
“这就让你想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了?!”
葛秋华一顿疯狂输出,尖锐的嗓音回荡在茫茫雪地中,似乎深怕周边邻居听不见。
南婳站在烈烈冷风中,忽然觉得,葛秋华的讽刺比这冬日霜雪更令人发寒。
她垂眸看向葛秋华隆起的孕肚,轻声道:“您要是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孕妇受不了刺激,葛秋华又是高龄产妇,情绪波动说不定会对身体有影响,南婳并不想跟她吵架,态度不自觉放缓:“外面风大,您又是孕妇————”
“少在那里假惺惺!”葛秋华厉声打断她,眼睛盯着南婳,像是在看仇人:“你就是个白眼狼,跟你奶奶一样。”
“我真是后悔当初生下你!”葛秋华的手指着南婳的鼻子数落,似有推她一把的架势。
南婳下意识后退,身后忽然多出一股力量,揽腰将她护住,余光里一只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出现眼前,一把推开葛秋华指着她鼻子的手。
葛秋华毫无防备,被大力甩开,脚步都有些踉跄。
梁闻序将揽腰将面前的女孩护在身后,目光冰冷,懒懒掀了掀嘴唇:“你动她一下试试?”
第30章
男人熟悉低哑的声线传来, 每一个字都冰冷僵硬,淡淡从唇齿间轻吐,让人不由得后脊一凉。
南婳和葛秋华几乎同时抬眸,当看到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 两人愣住, 神情各异。
南婳意外,梁闻序居然会下楼, 转念一想, 葛秋华的声音近乎嘶吼, 楼上的人不想听见都难。
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似一堵高墙挡在她身前,抵挡了葛秋华尖锐如刺刀的眼神, 就这样陪着她, 让她不再孤立无援。
葛秋华被人一把甩到一边, 差点没站稳, 她恼羞成怒的抬眸, 刚好撞进男人那双沉寂锐利的眼里,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俊脸冷沉,周身散发的气场让人不禁心头一凛。
葛秋华挺着自己的孕肚, 仗着自己是孕妇, 对方肯定不敢将她怎么样, 扬声道:“你是谁?凭什么插手我和我女儿的事?!”
梁闻序垂眸,漠然的目光淡淡扫过女人隆起的孕肚, 唇角勾起抹轻讽地弧度:“原来你还知道南婳是你女儿。”
葛秋华眉头一拧, 暗自将面前的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从对方衣着扮相, 言行气场来看,总感觉不像是普通人。
葛秋华顿了顿,没好气道:“谁家妈妈跟女儿没点矛盾?我教训自己的女儿,跟你没关系吧?”
“你又是南婳什么人?”
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葛秋华嚣张跋扈的气焰明显收敛了一分,言语间有意试探南婳跟眼前男人的关系。
南婳清楚葛秋华心中的算计,她正想赶在梁闻序开口前,只说他们是普通朋友,却没想,身旁的男人没有丝毫犹豫,一字一顿不急不缓地坚定开腔:“我是她男朋友。”
南婳怔愣在原地,心跳倏地漏了半拍,她没勇气抬头去看梁闻序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却明显感觉到,某人那只扣着她手腕的手,轻轻握了握,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一听这话,葛秋华脸色微变,看向两人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她的视线无意中扫到不远处停在居民楼下的那辆黑色商务轿车,京都的车牌号,连号的数字,车主的身份可见不一般。
总之这片贫民区的人,不大可能开这么好的豪车。
葛秋华的脑子转得飞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我女儿的男朋友,是从京都来的吧——”
“请你马上离开,我这不欢迎你!”南婳的脸色冷下去,打断她的询问,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盯着葛秋华,清澈的瞳仁似凝结了一层冰霜。
女人的打量实在太过明显,或许此时早已在心底暗暗估算着梁闻序的身价,还有那辆车的价值。
这样精明市侩的眼神,瞬间让南婳沉闷的心脏再次蒙上一层擦拭不去的灰尘。
再次被女儿要求离开,葛秋华刚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不满被女儿当着一个外人驳了自己的面子,葛秋华又想端起长辈的架子来教训。
梁闻序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神情慵懒,眼里的冷光却锋利:“你现在的丈夫,知道你在这纠缠不休吗?”
梁闻序一提现在的丈夫,葛秋华像被人一下抓住了命门,忽的噤声,目光变得迟疑闪烁。
她的确答应过丈夫不再跟南家的人有来往,包括南婳,今天过来,也是瞒着对方来的,她就是顺路想来见见南婳,没成想会闹得这么不愉快。
葛秋华不知梁闻序的真实来头,对面前的男人无端生出一丝畏惧和忌惮,一番僵持之后,终于不情不愿的悻悻离开。
望着女人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视野中,南婳僵直的脊背微微塌陷,感觉自己像被人一下抽走了骨头,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虚假的保护壳碎了一地。
女孩清凌凌的伫立在原地,巴掌大的小脸安安静静,梁闻序心口一紧,望向南婳的目光不经意间变软。
南婳抬眸看向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一丝笑意也挤不出来。
梁闻序薄唇轻抿成一道僵直的线,伸出手臂温温柔柔地将面前的女孩捞进怀里,语气心疼又无奈:“小姑娘,不开心可以不笑。”
男人的怀抱温暖坚实,为她抵挡了四面八方涌来的风雪,身上夹杂着雪松香的体温让人留恋沉迷。
南婳静静地任由他抱着,温顺乖巧,眼神却空洞洞的,像只被抽去线绳的木偶,嘴角缓缓耷拉下,清丽漂亮的眉眼间了无生气。
梁闻序:“约好的三分钟,你没回来,我不放心。”所以他才会下楼,当然,也是听见了楼下的争执。
小姑娘文文弱弱,他哪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女朋友受人欺负。
南婳闭了闭眼,默默往梁闻序的怀里钻,轻嗅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雪松香,轻声道:“我妈她......”
她粉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解释,然而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说什么都没用,不管是梁闻序刚才亲眼看见的,还是她了解到的,自己的亲妈的确是这样。
梁闻序混迹商圈这几年,早就能熟练地洞悉人心,对于葛秋华刚才一系列的反应,他全都看在眼底,刚才虽没完全讲明,他大抵也猜到许多。
梁闻序捞起小姑娘垂在身侧冻得通红的双手握在手中,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冰凉的手背为她取暖,缓声说:“她是谁不重要。”
待南婳的手暖和一点,梁闻序牵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垂眸凝视着她,喉间溢出的声线磁沉温和:“如果她让你痛苦,该割舍就割舍。”
原生家庭是一个人出生那一刻就无法更改的事实,有人觉得幸福,有人想要改变,也有人可以选择逃离。
无论南婳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梁闻序都不会多问,但一定从始至终站在她身边,只要她开心就好。
南婳心念一动,微仰着脑袋看向他,眼神认真而专注:“梁闻序,你会怕吗?”
男人俊逸的眉骨轻抬:“怕什么?”
南婳抿了抿唇,缓缓舒出一口气:“我有个不太好的原生家庭,我怕会给你带来困扰。”
梁闻序勾唇轻笑,如深潭般幽暗深邃的眼慵懒含笑,慢条斯理地开腔:“我长这么大从未怕过什么。”
“———倒是遇见你。”说着,面前的男人微垂下脑袋,风吹过他额前利落的短发,眼窝深处的笑意愈深,薄唇掀动:“我才知道,我最需要什么。”
南婳轻轻屏息,怔怔地望着梁闻序一张一合的唇型,心跳一声盖过一声,男人眼底的温柔像是某种蛊惑,若是一片深海,她甚至这一刻心甘情愿溺毙在其中。
梁闻序牵着她上楼,两人肩并肩,一步步走过老旧的楼梯,楼道的窗外是明媚清朗的冬日暖阳,和煦柔和的光线倾落在两人身上,将两人同行的影子印拓在地面。
南婳一路沉默,葛秋华的出现,让她平静的生活再度掀起一丝波澜,她不知道,那人还会不会再来,还有对方肚子里,那个还在孕育中的新生命。
南婳满怀心事,直到梁闻序停在家门口,握着她柔软纤细的手轻轻捏了捏:“发什么呆?”
南婳贝齿轻咬住下嘴唇,神情有些沮丧,脑袋耷拉着,像株严重缺水,蔫哒哒的小盆栽。
梁闻序眸色深敛,骨节匀称的长指微屈,蹭了蹭小姑娘秀挺的鼻梁:“还在想刚才的事?”
南婳的情绪几乎全写在脸上,她想否认都难。
梁闻序不大会安慰人,可一想到小姑娘目前经历的种种,他恨不得将她随时带在身边,至少不再让她面对同样境遇时孤立无援。
梁闻序顿了顿,温声道:“有些人有些事,等你变强大的那天,就有足够的能力和底气对他们说‘不’”
南婳眨巴眼,安安静静地听他说,不知怎的,鼻子蓦地一酸。
梁闻序缓缓勾出,眼底流露出的温柔,远胜过屋外的冬日暖阳,似能融化一切霜雪:“我家南南总会慢慢长大的。”
他说:“我期待你成为大明星的那天。”
......
这次来桐市,是梁闻序临时做出的决定,考虑到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他无法在这久留,今天下午就得开车赶回公司。
午饭后,梁闻序在厨房帮南婳换上新的水管。
南婳就站在他身侧帮他递工具,看着男人那双骨节匀称,冷玉质地一般的手,握着那把螺丝刀,竟毫无违和感,谁能想到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竟然也会屈尊换水管。
换好水管,梁闻序不慌不忙地起身,回头刚巧撞上女朋友眼底的惊讶。
他放下手里的工具,在水池边洗手,忍不住笑:“有那么惊讶?”
南婳连忙将干净的毛巾递过去,笑盈盈地问:“你以前修过水管?”
梁闻序摇头,慢条斯理地答:“主要是无师自通。”
南婳“哦”了声,点了点头,看向梁闻序的眼神若有所思。
其实,有个问题她憋在心里,昨天就很想问了。
南婳微歪着脑袋看向他,干净清澈的目光淡淡描摹过男人瘦削好看的嘴唇,很小声地问了句:“那.....你接吻呢?”
梁闻序微微挑眉,只见面前的小姑娘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问得无比认真:“也是无师自通吗?”
刚好聊到这,所以南婳没忍住,顺口问了,其实她想知道的是,梁闻序遇见她之前,有没有吻过别的女孩子。
梁闻序低低笑出声,放下手中的毛巾,将人揽腰捞进怀里,俯身贴近:“昨天是无师自通。”
他唇角噙着笑,唇齿间轻吐的温热气息,浅浅的喷洒在南婳敏感薄嫩的颈间,缱绻又暧昧:“现在重温一遍,或许能得心应手。”
第31章
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南婳红着脸正笑他嘴贫,可刚一张嘴,面前的男人居然来真的,俯身直接含住她柔软清恬的唇瓣, 紧接着又蔫坏大胆地撬开了她的牙关。
感觉到唇上的潮湿和入/侵, 南婳低低呜咽一声,纤薄的脊背退无可退的抵着身后的墙壁, 盈盈一握的细腰也被梁闻序那双修长的手桎梏, 像是牢牢被钉住, 无处可逃。
梁闻序的无师自通,得心应手,此时此刻发挥得淋漓极致, 唇齿间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 都能让同为新手的南婳指尖微微战栗, 她闭着眼睛, 纤长卷翘的眼睫簌簌扇动, 羞耻到想要尖叫。
整个过程,南婳的脑子都一片混沌,想着不速之客葛秋华,想着正在卧室午休的奶奶, 还有此时, 与她紧紧相拥, 在这老旧厨房中亲密接吻的梁闻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南婳都快不能呼吸, 面前的男人才大发慈悲的停下, 高大挺拔的身体微微后退了一点,深敛的眸色掩着汹涌的暗流, 静静凝视着她,眼尾熠熠之色,在午后被光笼罩的狭小厨房里,愈发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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