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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师父灭过世(江枫愁眠)


这是他在堂里刚学会的新词。
厨娘笑道,“莫谢,下次饿了再来干活儿,不过可不能一整只鸡了。”
恒乞儿点点头,转身跑了。
他一路跑回司樾的院子里,纱羊在院口侍弄她的花草,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外面,有些心神不宁。
恒乞儿甫一出现,她立刻扔了水壶,惊叫道,“你回来啦!”
恒乞儿径直掠过了她,看也没看地往司樾处奔。
“师父!”他喊了一声,这个词说了几遍,几乎成了恒乞儿最熟练的词语之一,叫得格外顺畅。
躺椅上的司樾掀开半只眼,看见了男孩手中的鸡。
“哦?”她依旧躺着,“倒有些本事,好,做吧。”
恒乞儿没有杀过鸡,但杀鸟不少。
他跪在地上,准备处理鸡,蓦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刀了。
小公鸡凄厉地叫着,他盯着鸡,赤手空拳的露出两分茫然和无措。
司樾睨着他,没有提供工具的意思。
她望着恒乞儿,恒乞儿望着鸡,不消片刻,男孩倏地伸手,一只手按住鸡身,一只手抓住鸡头,嘎巴一声,干脆地拧断了鸡脖!
小公鸡没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便扭过了头去。
他蹲在地上,一把一把地拽羽毛,把院子里造的鸡毛纷飞。
那脏兮兮的小手扯一下羽毛,鸡身便颤抖一下。
纱羊在后面看着,有些不寒而栗。
男孩的眼中没有半分不忍,他时常抓小动物来充饥,断头拔毛是平常事,没什么特别。
但这么小的孩子杀生时,到底还是和屠夫有所不同的。
他处理鸡尸时的平静让纱羊莫名觉得有些恐怖和诡异。
她也不知道这份害怕是从何而来,或许是想起了恒乞儿上辈子屠杀整个煌烀界的模样。
纱羊咽了口唾沫,飞到了司樾身边,紧紧抓起了司樾的衣服。
拔完了毛,恒乞儿开始肢解鸡身。
没有刀,他从衣服里取出一块带尖锥的石头。
男孩一手按鸡,一手举起石头,猛地用尖处击打鸡腹。
砰的一声,尖石在鸡腹刺出个洞来。
他立即用两个拇指插.入.洞内,用力地向外侧掰开胸骨,掰不动的地方就再用尖石击打。
鸡血淌了一地,混合着被石头敲飞的碎肉和骨片,恒乞儿的双手、指缝里沾满了鲜血。
他咬紧牙关,狠狠地用石头去敲打鸡骨,终于将整个鸡腹给刨了开来。
他一把扯掉里面的肠子,带出更多的鲜血。
处理完肉,恒乞儿抬头,看了看四周,又想去找柴。
“我这儿没柴,”司樾抬手,搭在纱羊头上,将她拢在袖下。“你去后面坡上找找?”
恒乞儿放下鸡,二话不说地走了,两只血手在身侧滴着血,他也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
纱羊躲在司樾的手掌下。
她前不久才打扫干净的院落里滩着鸡血。
那染血的鸡毛、破碎的鸡身和弯弯曲曲的肠子乱七八糟地摆着,还有两道断断续续的血线一路延伸至院外。
在翅膀轻微的颤抖中,纱羊想了起来——
那个瘦小孩子不仅是个可怜的苦命人,也是屠杀了亿万生灵、凭借一己之力血洗天下的魔头,是一个手指就能将她碾成肉泥的恶魔。
白白红红的肠子看得纱羊肚子痛,她看过许多遍命薄,因而清楚的知道,这点鸡血根本算不得什么,恒乞儿是真真正正给活人放过血的。
司樾叩了叩摇椅扶手。
鸡毛、肠子和血液在一瞬间化为了灰烬,干净的地上只留下一个洗净了的鸡身。
没了羽毛和血污,那鸡的真实模样被刨开在太阳底下。
司樾看着那鸡。

回到院子后,又想起没有火。
他把树枝掰扯下来,用脚把树干踩断后,对着架好的木头和鸡发呆。
火……要去哪里弄?
恒乞儿想到了个地方,他站起来又往食堂跑,和厨娘要火。
火和鸡可不一样,厨娘不同意让这么小的孩子拿着火乱跑,便说帮他烧。
恒乞儿不要清蒸鸡,又跑了回来。
他对着木头蹲在地上,日头慢慢落下,离天黑不剩多少时间,恒乞儿心里着急,却只能和鸡头大眼瞪小眼,愈发得不知所措。
司樾在摇椅上一晃一晃地晒太阳,她拿了本书挡在脸上,好半晌,声音书缝里传出来,“你自个儿不就是火么。”
恒乞儿恍然大悟。
对,他是火灵根雷灵根。
在书院这么多天,就算是恒乞儿也隐约知道了灵根的概念。
但这又代表什么呢?
他想起山长在课上的表演,山长是水金双灵根,在空中变出过水和铁来,那么他应该也能变出火。
恒乞儿盯着自己两只小脏手,屈了屈指节,除了肿胀的冻疮带来酸痛感外,没看见半个火星。
“你别戏弄人家了,”纱羊抓着司樾的耳朵低声道,“他离练气都差得远,哪能凝出火来。”
司樾懒洋洋地答道,“太阳公公就在头上看着,要是连神都不帮神子,那我还有什么可帮的。”
“你也不看看火堆上架着的是什么,还借火呢——太阳公公见了都得气得打鸣。他要真出了手,那就不止是烧鸡了,直接吃烧人吧。”
“什么,连这点精度都没有还敢自称公公?狂妄的家伙。”
“闭嘴,不许对太阳不敬!”纱羊一扭头,忽然啊地叫了起来,“你看,都怪你乱说!”
恒乞儿跪在地上,高举双手,仰望太阳。
“他真的以为可以对着太阳求火了!”
司樾掀开一角书,露出半只眼看向恒乞儿。
“怪不得仙门只收崽子,这年龄就是好骗。”
恒乞儿双膝跪地,发自内心地乞求太阳。
太阳落下山去,没理他。
他沮丧地低下了头。
纱羊于心不忍,和所有温柔的娘亲一样,善意地安慰他道,“别在意,太阳公公只是太忙了,不是故意不回应你的。”
“还没好吗,”司樾摘下了脸上的书,毁了她的温柔,“时间可不多了。”
“你别太过分了!”纱羊替恒乞儿打抱不平,“这么小的孩子能弄来鸡已经很不容易了,烧火这种事,你自己干不行吗!”
“什么事都我自己干了还要徒弟干嘛。”
恒乞儿死死抓着膝盖上的布料。
天已黑,他没有完成任务,师父不要他了……他又要变回灾星,又要回到恒家村,再也没法一日三餐吃馍馍。
他不要变回灾星,不要被淹在井里、绑在树上!
灾星…引发大旱的灾星……
恒乞儿蓦地抬头,将收集枯叶摞到膝前,双手覆在了上面。
是了,大旱的时候,山上着过火!
他既然能引发大旱,那一定也能引出火来!
恒乞儿死死盯着手下的枯树叶,回想着当年的山火。
他记得那天打了大雷,下午外面就吵闹了起来。
那时奶奶躺在床上动不了,让他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恒乞儿一出门,就看见了对面山上冒了烟,村民呼啦啦地奔走,口中喊救火。
山火没法用水救,只能把山脚下的草木拔掉,让火烧尽。
恒乞儿便见那大山从冒烟到出现火色,最后整个都被烈火吞噬殆尽。
那样的大火,将半边天空都染得通红,空气中尽是滚滚黑烟。
烧得断裂的大树从山上滚落,摔着、蹦着砸到了挖空的隔离带中,差一点就越过了界限。
承包这座山的几户人家坐在山下哭着捶地。
火烧了三天三夜,没有雨,天上只打空雷,恒乞儿待在屋子里都能闻到那股木头烧焦的味道。
隐约间,恒乞儿好像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掌心突然一阵灼痛,他弹跳着蹦开,像是那棵燃着火滚下山去的大树一样蹦了起来。
跳开之后,他低头一看,面前的枯叶堆竟燃起了一股细细的白烟!
“天爷!”纱羊倒吸了一口凉气,拽着司樾的衣服大喊,“司樾司樾!树叶着火了!着火了!”
这个毫无修为的小家伙居然真的凝出了火来!
恒乞儿可没空去惊叹自己的天赋,他稍一愣怔后,立即合拢手护住枯叶,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吹气。
那白烟底下亮着二三火星,他怕风吹灭了它们,整个身体都护了上去。
终于,火燃了起来,把上方脏兮兮的小脸照得通红。
恒乞儿挪着树叶进了木柴堆里,又护着柴堆小心吹气。
他在地上跪了半天,总算升起了火。
枯叶和细枝烧得哔咔作响,他高兴得不行,却又不知如何表达,这堆火焰在恒乞儿眼中比那场山火还要明亮、还要热烈。
他转着插在树枝上的鸡,在火上来回翻烤着。
烤鸟烤多了,恒乞儿对火候的掌控十分到位。
那皮下流着油,激得火焰一簇簇地往上蹿。
“师父!”他烤好了鸡,激动地把树枝递到司樾面前。
司樾啧了一声,“这也不是烧鸡啊。”
恒乞儿眼中的兴奋一下子冷却,化作茫然。
用火烧出来的鸡,不算作烧鸡?
合着他也不懂什么叫作清蒸。
纱羊恶狠狠扯了一下司樾头发。
“好罢好罢,”司樾接过树枝,“看你样子,怕也没见过烧鸡,我就不为难你了。”
恒乞儿又高兴了起来。
他仰头看着司樾,司樾咬了一口,纱羊期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盐都没放,”司樾扯下个翅膀塞给纱羊,“你说怎么样。”
恒乞儿歪了歪头,盐?
旱灾后恒乞儿的奶奶就没去换盐了,把所有东西都拿去换了米。
恒乞儿没见过盐块,更没见过糖,好在裴莘院的伙食也做得清淡,否则他还不一定吃得惯。
纱羊抱着鸡翅,恒乞儿肚子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咕噜。
司樾扯下个鸡腿,自己拿在手中,把剩下的鸡身给了恒乞儿。
恒乞儿没有接,他仰着头,定定地盯着司樾。
这眼神司樾熟悉得很,她道,“好好好,你今天表现得不赖。”
恒乞儿还是盯着她。
“吃罢,我准的。”
“……”
“好了我知道了!我是你师父你是我徒弟!”
恒乞儿一把抓过鸡身,也不怕烫,狠狠地往嘴里塞。
从小到大,他还是头一遭吃那么多肉。
他坐在地上,抓着鸡狼吞虎咽,司樾也盘腿坐下。
她看着恒乞儿的吃相,道,“小子,你也看见了,我这屋里穷的连根鸡毛都没有,你要是跟了我,自己吃不饱,还得管我俩的肚子。”
“那个带你来的那个男的就不一样了,挥挥手就是白花花的银票。我是为了你好,赶紧找他当师父罢。”
恒乞儿顿时从鸡上抬头,警惕又控诉地盯着司樾。
“我没反悔,”司樾道,“只是好言劝你,师父是一辈子的事,你得好好考虑。”
恒乞儿摇头,摇着头又低下了头去,把脸藏在鸡后。
白笙腰上配着剑,他是耍剑的,不用符,怕是治不了他。
“你可想清楚,”司樾撕了口鸡腿,“今天我要吃鸡,明天我就要吃牛羊猪,你个小屁孩要怎么给我弄来?”
恒乞儿低垂着脑袋,久不答话。
在司樾以为他在犹豫要不要换人时,他却开口,低声道,“我干活儿,我,干很多活儿……”
纱羊吃力地抱着鸡翅啃,闻言又心软了,“你看,人家多有诚意啊。”
司樾道,“若我等不及,让你去偷呢?”
恒乞儿呆呆地望着她,那双黑眸里倒映出司樾的脸来。
“等,你等等……”他磕磕巴巴地劝司樾,“不好,偷。”
纱羊蓦地睁大了眼睛,嘴里的肉也忘记嚼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刚刚徒手杀鸡的小魔头、以后滥杀无辜的大魔头居然会劝人莫要偷窃?
“怎么不好,吃肉还不好了,谁告诉你的?”
恒乞儿答道,“奶。”
他是偷过别人家鸡蛋的,回来后被奶奶抄起竹竿打了一下午,第二天奶奶带着他,把自己攒的鸡蛋还给了人家。
恒乞儿忘了鸡蛋的味道,也忘了被打的感觉,却记得奶奶喘气哭的模样。
“要是你奶奶快饿死了,你偷不偷?”司樾问。
恒乞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偷。
纱羊只觉得口中的鸡翅没了滋味——虽然本就没有滋味。
听了恒乞儿的话,她立即想到了恒乞儿的上一世,对他的同情又盖过了恐惧。
她在心中骂了几遍那个害死恒乞儿的渣滓师父,接着又开始瞪司樾。
这么好的徒弟摆在眼前还要推三阻四,要不是她修为太浅、什么也不会,她都想收了小魔头,真不知道司樾在抗拒些什么。
还有这堆火——纱羊看了看司樾,又看了看恒乞儿。
真的没有人在意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孩凝出火这件事吗……
难道这在魔头之间是很平常的?是她太大惊小怪了么……

恒乞儿收拾完一地的鸡骨头和柴火便回去了。
他今日翘了半日课,若不是见他是和司樾在一起,山长早就把他抓去跪神像了。
望着恒乞儿离开的背影,纱羊猛地一惊。
她一把抓住准备回屋睡觉的司樾,“司樾!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司樾打了个哈欠,“明天说明天说。”
“不行!”纱羊手臂一挥,面前浮出一卷长长的卷轴,正是那日司樾从门主处回来时,她身前飘的那卷。
“本来前天就要和你说的,结果收拾东西忙忘了。刚刚看见惨死的鸡,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她对司樾道,“前日那个挑战你的小公子,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照命薄记载,裴玉门中家世最显赫的弟子也不过是白笙这个富商之子,那小公子绝不是裴玉门该有的学生!”
“那又如何?”司樾进不得屋,无奈地蹲在门槛上,折了根草叼在嘴里,一上一下地嚼着,去除嘴里的肉味,也用来下纱羊聒噪的声音。
“我去查了下他的名字——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嘞他。”
“他是宁楟枫!”
“哦。”
“是那个宁楟枫呀!就是那个被小魔头杀死的昇昊宗宗主!”
纱羊把卷轴摁在司樾脸上,逼她看。
“他身后那个气质不凡的小姑娘就是后来的第一仙子、昇昊宗的宗主夫人、被魔头囚.禁放血的水木双灵根——蓝瑚!”
司樾把卷轴从脸上扯下来,“什么宗?”
“什么宗都不是裴玉门!”纱羊绕着她飞圈圈,“未来的昇昊宗宗主和宗主夫人为什么会在裴玉门?我们必须快点搞清楚!”
“好好好,去罢,路上注意安全,仔细别被鸟吃了。”
“不是我!是我们!”纱羊把卷轴按在司樾脸上来回摩擦,试图把里面的内容摁进她脑子里。
“快,准备准备,我们去散步,说不定今晚就能和昇昊宗宗主夫妇偶遇!”
“什么宗?”
“昇昊宗!”
“甚好宗?”
“昇昊宗!宁楟枫!!蓝瑚!!!”
纱羊急着把不能受冻的花草搬进屋里,一边对司樾道,“现在学生们正在吃晚饭。命簿上记载,宁楟枫勤勉自律,他晚上应该会偷偷加练。我们就在那个时候假装出门散步,和他偶遇,然后问问他为什么要来裴玉门,想办法劝他回到昇昊宗。”
她说了一长串没听到回应,一扭头,“司樾,你听见…”
身后空空如也,早已没了司樾的身影。
“嘁……”
此时司樾已经溜出了院子,她双手拢于袖中,骂骂咧咧地往前走,“一个小子还不够,还得去管那个公子爷…什么位列仙班,天界那点空缺早就爆满了,多少神仙等了几百年也等不到一个缺儿…唔不对,那好像是三千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形——什么情形关我屁事……”
司樾走着,在空中嗅了嗅,闻到了热水的味道。
往前望去,十丈外正是裴莘院的澡堂。
“三千年没有洗澡了,正好,那里总不会有人来烦我了。”
她加快了脚步,进了澡堂。
澡堂里的热水多是蒸饭蒸馍来的水,食堂的大婶刚把热水倒进去,司樾就来了。
此时孩子们刚刚下学,正往食堂跑,澡堂里空无一人,司樾欢呼一声,脱了衣服,跳进水中。
“啊……”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抠门的老头,连炭都不舍得给,这门派里的人真是活得一点盼头都没有。”
她撩了撩水,总觉得这么泡着缺了点什么,想了想,食指在空中一划,空气间骤然撕开一道暗紫色的裂缝。
司樾伸手在裂缝里掏了掏,掏出个托盘,又掏出一盘酥鱼、一盘烧鸡、一盘红烧猪脚和一盘凉拌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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