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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酥(弱水千流)


来电显示赫然几个大字:费先生(春夏全套新品)
殷酥酥心尖一颤,捏住手机的手指也跟着收紧。
梁静见她表情异常,低眸往她手机上一扫,瞬间顿悟,笃悠悠打趣:“金主爸爸来电话,还不赶紧接?”
胸腔里的器官噗通乱跳,此刻的殷酥酥就像是做坏事被老师发现的小孩,指头缝里夹着惊慌与紧张。
指尖条件反射滑开接听键,右手条件反射把手机贴向耳朵,殷酥酥慌乱之下大脑当机舌头打结,受梁静影响,竟直接字正腔圆地喊出一句:“费爸爸好。”
听筒对面:“……”

喊完那句“费爸爸”以后,殷酥酥足有十秒钟的时间,完全石化。她举着手机、微张着嘴巴,表情木木地呆坐原地,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刚干了什么”的表情。
旁边的梁静正在喝水,也被惊到,一口水呛进气管,闷闷咳嗽起来。
电话那头的费疑舟听见这阵咳嗽声,淡淡地问:“你和朋友在一起?”
“是……的。”殷酥酥回过神,欲哭无泪地扶额,悔得想把舌头咬掉。
她刚才是脑子抽了吗?怎么会把“费先生”喊成“费爸爸”啊。
相较而言,莫名其妙被抬了一个辈分的费疑舟倒是格外淡然。他嗓音从手机听筒传出,直接钻进殷酥酥的耳朵,清凌凌的悦耳,因那距离太近,又显得亲密无间:“那你现在方不方便接我电话?”
殷酥酥脸蛋燥燥的,听他说完,不由微怔。
美女身边从来不清净,殷酥酥脸蛋美身材好,从考入影视学院的第一天到现在,对她有意思的大款煤老板就没断过。这些有钱有势的老总大多有家室,背着正宫太太在外头乱搞,今天捧这个明星,明天玩那个嫩模。
在他们眼里,殷酥酥这样的女演员,靠脸吃饭卖笑,与夜总会的高级公关没两样。他们看得上她,愿意给她砸钱,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应该感恩戴德,如果拒绝,就是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
殷酥酥不是第一次接到富商阔少的电话,但却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自然而然地征求她意见,询问她是否方便。
尽管,这只是一次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的接触。
殷酥酥明白过来。
娱记狗仔最喜欢夸张博噱头,她不想太多人知道她认识费疑舟,怕传出绯闻,影响自己的口碑。费疑舟知道她的顾虑,于是尊重她,配合她。
要到她家附近出现,就秘密新购一台车。
要跟她通个电话,也会考虑她旁边是否有生人。
一股很微妙的感受从心尖处弥漫开,像是蒸腾的热气,令本就燥热的夏末更加悸动。毫无意识地,殷酥酥嘴角轻微上扬,绽开一抹浅笑。
“我和我经纪人在一起吃午饭。”殷酥酥没有回避梁静,问:“您有什么事吗?”
费疑舟静了几秒,说:“没什么特殊事项。就是想问一下殷小姐,我的珠宝怎么样了。”
殷酥酥拍拍脑门儿,想起这茬:“啊。应该已经到国内了,我稍后问过品牌方再给您回电话,可以吗?”
费疑舟:“好。”
“嗯嗯。”殷酥酥余光瞥见助理许小芙已经从洗手间出来,正往回走,心一慌,连带着语速也加快几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哦?”
“好。”费疑舟捕捉到她语气里那丝可爱的惊慌,很淡地勾了勾唇,“再见。”
“拜拜!”清亮女声匆匆落地,继而电话被挂断,满世界只余忙音。
京城南郊,一处私家马场占地万坪,豢养着数十只名贵马匹。
正午日头正盛,天空云卷云舒,微风徐徐吹拂,几只血统纯正的阿拉伯马正在散步,慢悠悠甩着尾巴,偶尔吃几口饲养员喂到嘴边的食物。
室内休息区开着冷气,温度适宜。
费疑舟长腿交叠,正以一种十分闲适的坐姿坐在沙发上,结束通话后,他眉眼清冽,缓慢放下了举在耳畔的手机。
“欸?大哥,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啊。”说话的嗓门儿清脆洪亮,穿透力也强,直直从休息室的大门口飘入。
费疑舟抬起头,一个身着马术服的年轻女孩儿笑盈盈朝他走来。
费家七个兄弟姐妹,全是清一色的高个子,别看六小姐费雯曼是个姑娘家,她的身高也足有一米七六。长筒马术靴包裹着匀称修长的小腿,头盔随意抱在手上,长发在脑后束起高马尾,整个人看着美艳酷帅,英姿飒爽。
费疑舟:“刚打了个电话,正准备换。”
费雯曼两手往胸前交叉一横,骄矜不满道:“这个何建勤,我昨晚上就跟他打过招呼,
让他今天不许用工作的事打扰你,他这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话音刚落,一身马术装的费闻梵也迈着步子懒耷耷地走进来。他勾过费雯曼的肩膀:“行了小六,大哥平时那么忙,能抽空到你这儿来一趟就不错了,工作的事总归更要紧。大姑娘了,懂事点。”
费雯曼扬起下巴:“说得像是我求你们来。我新引进的三匹纯血马,专门邀请你们来试骑,不稀罕算了。”
费闻梵知道费雯曼热衷马术,也喜欢养马,这两年投入在这个马场的花销远超九位数。引的三匹纯血马,单只售价均在六千万美金以上,费雯曼重视得很。怕惹妹妹不高兴,连声道:“谁不稀罕了?你六小姐一发话,我和大哥就来了,不都是想让曼姐你带咱开开眼,可别给我们胡乱扣帽子。”
“行吧。”六小姐这才满意地笑笑,跟两个哥哥打完招呼便先出去了。
阳光照耀下,费雯曼从驯养员手里接过马绳,牵着纯血马走了几步,而后脚下发力,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背,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行家。
休息室内,费疑舟好整以暇靠着沙发靠背,透过落地窗观赏妹妹骑马,脸色无波无澜。
费闻梵在边上看了费疑舟两眼,脑中浮现出几分钟前,他在自家大哥脸上窥见的温和淡笑,心头暗自有了猜测。
费闻梵八卦兮兮地低声问:“大哥,刚才不是何生的电话吧?”
费疑舟闻声,凉凉瞥去一眼。
费闻梵干咳两声摸摸鼻子,干笑着说:“我也就随便一问,没想打听。”
费疑舟:“刚才和我通电话的是殷酥酥。”
费闻梵:“……”
完全没料到费疑舟会这么直白地回答自己,四少爷双目微睁,一时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费疑舟眼神寡淡得很,不看费闻梵,自顾自瞧着小六一勒缰绳纵马跃起,连人带马漂亮地腾空,越过高栏。口中漫不经心地又说:“昨儿我推的人来试了戏,四爷看她怎么样?”
费闻梵刚才那阵惊讶劲儿都没缓过去,紧接着又被惊了第二次。
只是这一回,不算惊讶,更像惊吓。
费疑舟自幼养在国外,直至大学念完才正式回国,长居京城。费闻梵很少听费疑舟说地道的京城话,到底是正根正枝的费家嫡长子,随口这么一说,京片儿十足,那声“四爷”更是喊得耐人寻味,配上他慢条斯理的语气,平添威慑力。
费闻梵又不是傻子,被敲打了一回,什么都门儿清了。
他笑笑,分外诚恳地说:“哥,我瞧那姑娘挺好,特别好,姜老也说她前途不可限量。女一号就她了。”
费疑舟听完,勾了勾唇露出一个笑:“四少眼光不错。”
殷酥酥的助理许小芙,是今年招进公司的新人,皮肤白白的个子小小的,平时话很少,不怎么擅长与人交际。公司里有名气的艺人,都嫌弃许小芙沉闷像木头,正好又赶上殷酥酥以前的助理改行离职,梁静便将许小芙收了过来,成为了团队一员。
殷酥酥满意许小芙踏实肯干,也相信这小姑娘没坏心思,但,共事时间不长,她还是多长了个心眼儿,没有在许小芙面前提关于费疑舟的事。
吃完午饭,三个姑娘便赶往下一个工作场地。
驱车往杂志拍摄地去的路上,梁静让许小芙开车,自己则与品牌方联系。简单了解完情况后,她挂断电话,对殷酥酥说:“那边说东西已经调来了,现在暂时存放在国宾大道的宝格丽概念店,说你随时可以去取。”
殷酥酥心下一喜,笑说:“好的。”
下午四点半,杂志拍摄工作结束。
殷酥酥正在卸妆拆头发,听见梁静踩着高跟鞋走进来,随手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松口气般瘫坐在椅子上,道:“刚才李总打电话,说今天晚上他临时有事,改天再约你吃饭。”
殷酥酥最不喜欢参加这种出品人饭局,上了桌,她就是个陪笑的,又要敬酒又要拍马屁。听见饭局取消,她顿时开心得拍拍手:“谢天谢地!”
梁静看着殷酥酥,笑容里多了一丝宠溺和无奈,道:“看你,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说完,她转头看向正在给殷酥酥卸妆的许小芙,柔声说:“小芙,麻烦你去倒两杯水,谢谢。”
“好的。”许小芙点点头,转身离去。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梁静赶紧用手碰了碰殷酥酥,提醒道:“珠宝的事,还不赶紧给人家回电话?”
“哦,对哦,忙了一下午差点忘记。”
殷酥酥不敢再拖拉,掏出手机打开通信录,调出一个号码,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一连做了三次深呼吸,才鼓起勇气摁下了拨号键。
嘟嘟的忙音,空灵干净,仿佛拨向了另一个更高维度的空间。
不明缘由的,殷酥酥心悬到嗓子眼儿。
大约十秒钟后,忙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的嗓音,清冷动听如夜色中流淌的冰河,温文尔雅,说道:“你好,殷小姐。”
殷酥酥更加紧张了。
向上社交最艰难,需要克服内心复杂的千头万绪,对权势的恐惧,对上位者的逃避,对差距过大者的排斥,潜意识里的自卑……她心口紧得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有些吃力。
好一会儿,她才调用出自己一贯的甜美嗓音,温柔道:“费先生,您的珠宝已经存放在国宾大道的概念店,需要我亲自为您送上门吗?”
费疑舟停顿须臾,问她:“你现在在哪里?”
“海江路。”殷酥酥笑说,“我这儿离国宾大道只有十五分钟车程,很近。”
“好。”费疑舟淡淡地应她,“我一个小时后到,我们在店里见。”
所谓概念店,采用的销售模式为全程顾问式,主要针对客户的需求,为其量身定制相应产品。
位于国宾大道的宝格丽概念店,占地面积约两千平米,整体造型呈一个巨型“蛋壳”状,壳身均是透明玻璃,点缀以简约复古的金色条纹,人在其中,仿佛能穿越时空,尽情感受品牌悠久古老的珠宝历史。
奢侈品是女明星的标配,为了撑门面,殷酥酥也咬牙购置过不少大牌包大牌首饰,但这座概念店,她从未踏足过。
一个小时后,殷酥酥准时抵达国宾大道的概念店。
停好车走到店门口,她戴着墨镜口罩左右张望,并没有看到费疑舟的车。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一名身着笔挺西服的欧籍美男却从店内走出,径直走她跟前,用流利的中文道:“请问是殷小姐吗?”
殷酥酥一僵,下意识点点头。
欧籍美男子笑说:“您好,我是这里的店长,您可以叫我Steven。费先生在里面等您,请跟我来。”
原来……他已经到了?
不敢让费家大公子再多等,殷酥酥没有多问,跟在Steven身后进了店。
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氛,一层大厅的角落,身着燕尾服的钢琴师正在演奏钢琴曲,整座门店呈闭店状态接待贵宾。
殷酥酥随店长登上螺旋梯,快要到二层时,依稀听见交谈声。
“费先生,实在抱歉,我们之前并不知道这套珠宝的订购者是您,如果知道,我一定会亲自送到您府上。劳烦您亲自跑这一趟,实在是抱歉。”
“严总言重了。”
Steven朝殷酥酥比了个请,说:“殷小姐,这边。”
殷酥酥上到二层抬起头,一眼便瞧见坐在皮质沙发正中的男人。
费疑舟坐姿很随意,不知才从哪里赶来,身上衣着休闲,简单的纯色上衣搭配深色系长裤,与以往的西服造型相比,少几分凛冽逼人,多几分懒倦谦和。
而与他交谈的对象,站在他面前,四十几岁的年龄,儒雅稳重,西装革履,依然是副极佳出挑的仪态,神情却明显拘谨。
殷酥酥觉得这中年人眼熟,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再然后,她认出这个人。
这是宝格丽大中华区的总裁严力谦,殷酥酥曾在一场活动上见过他。彼时,这位严总被无数一线巨星包围,合照时也占据着绝对C位。
店长Steven走到两个男人面前,微垂头,恭恭敬敬地说:“费先生,严总,殷小姐来了。”
殷酥酥摘下口罩墨镜走过去,乖乖招呼:“费先生,严总。”
其实,从殷酥酥出现在店门口的那一刻起,费疑舟就看见了她。他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打量几秒后,微蹙眉,似乎对她的短袖长裤不大满意。
费疑舟道:“帮殷小姐选一套礼服换上。”
“好的。”店长和严力谦同时应声,两人一同下楼,去了高定礼服区。
殷酥酥迷茫地眨眨眼,不解道:“为什么要给我换礼服?我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费疑舟:“你的衣服没有问题,只是与那套珠宝不搭。”
“珠宝?”殷酥酥哑然失笑,错愕:“费先生,请问您订购的珠宝和我有什么关系?”
费疑舟瞧着她,懒漫地说:“我买这套珠宝,原本就只是想看它戴在你身上。”

费疑舟话音出口的这一秒,殷酥酥眸光中浮起浓浓的惊异之色。她不懂他的话语,不懂他话语背后隐藏的含义。
想问他为什么,但动了动唇,话到嘴边又咽回来。
其实大概能猜到他的回答。
记忆中,她曾问过他两次“为什么”,一次问他为什么想见她,一次问他为什么照拂她,得到的回答如出一辙,都是“没有特别原因,仅仅随心所欲”。
殷酥酥想,这次应该也是相同缘由。
对于这位矜贵公子来说,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不需要原因。
两相静默,富丽堂皇的二层空间安静极了,静到,殷酥酥几乎能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已明显失序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这时,远离的脚步声去而复返,自螺旋长梯方向传来。严力谦与店长Steven走在前面,背后跟着四名SA,两男两女,均仪表端庄,着统一制服,戴着纤尘不染的手套。其中两名女孩儿跟在最后,两名男士抬着一柄精致衣帽架,步速缓慢,小心翼翼。
而在衣帽架上,挂着三条光彩夺目的礼服,一件月牙白色,一件墨绿色,一件纯黑色。
几人毕恭毕敬走到费疑舟身前,站定了,衣帽架也稳稳平放下来。
大中华区总裁严力谦脸上挂着他温和儒雅的笑,介绍说:“费先生,这三件高定礼服都是设计师以中国风元素为灵感设计的新作,预备在秋冬秀场上首展,目前暂存在这里。您看殷小姐穿哪件合适?如果没有心仪的,我们再为您重新挑选。”
费疑舟目光掠过三件礼服裙,简单打量两眼,又重新看向一旁的殷酥酥。他问她:“这几件礼服有没有你喜欢的?”
还未在秀场上展出过的大师新作,那都是时尚圈的天价宝贝,殷酥酥这种咖位的艺人,别说借来穿穿,就是看都没看过几回,哪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她这会儿其实很紧张,但又怕店里的人看出来,只得硬着头皮故作淡定。手臂抬起来,随便指了指其中那件墨绿色的,说:“那我试这件吧。”
“好的。”Steven笑容灿烂,亲自取下墨绿色礼服递到两名女SA手上,用英语吩咐道:“替殷女士试穿礼服。”
两名女SA点头,笑盈盈簇拥着殷酥酥进了更衣室。
宝格丽普通门店的更衣间,面积已经不小,概念店则更为宽广。因其服务对象都是真正的上流阶级,所以处处细节都做到极致,设有香氛塔,摆放着每日新采的鲜花饰品的梳妆台,以及能全方位展示的三面落地镜。
SA帮殷酥酥脱去身上的衣物,售价等同三线城市一套豪宅的礼服长裙,被SA铺在她脚下。
殷酥酥提步踏进去,看见SA动作轻柔地提起礼服,感受到腰身被包裹,束紧。
“殷小姐,您真美。这件长裙很适合您呀。”SA人美嘴甜,对着镜子对殷酥酥连声夸赞,“您皮肤白,这个颜色衬得您气色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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