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沈灵姝也没有说死他就是汴州人。而是汴州三郡一带。往小的说还包括了剑南州,大的连,说东都、长安……都在大晋之中,硬扯也能扯是一带之地。
沈灵姝静等着人回应发落。
男子抬了手,盯着沈灵姝看了许久,笑了。“先拖到庭下,给我们的小神算子醒醒脑子。”
沈灵姝:“……”
士兵正要把人带下去。
门口传来一道冷冽清丽的女声:
“谢青,你又在胡闹什么?”
一抹红衣出现。
沈灵姝听着声音觉得眼熟,眼转去。
正好和女郎对上眼。
两人皆是一错楞。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客栈出手相助过沈灵姝的女郎。
“李灵?”女子走上前,挥退了旁边的手下,“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日暮时要离开定州城吗?”
沈灵姝哑口无言,言简意赅说了自己的遭遇。“……我走了,又被抓来了。”
女郎:“……”
女郎苦笑,“你个小孩儿,怎么这么倒霉。”
沈灵姝:“……”
“你们认识?”堂上叫谢青的男子懒懒悠闲看了半会,出声。
女郎转身。端起了一张严肃的脸,“你把定州城的知州关起来怎么回事?城墙口那些人头,和这些人又怎么回事?”
谢青:“不还是陈娘你做得不够好,让你先行来探个情报,探那么久没个音讯。我便寻了几个定州城人来问问。那些人上赶着给我带路。我让就这么夺了个城,真没意思。”
“既然他们那么有意思,连自家城池都能出卖。我当然要满足他们,帮他们挂在城墙上威慑威慑别人别来轻犯定州城。不也保护这定州城免受了被其他人侵占的苦。还能吓吓来兵,也算他们功德一件喽。”
底下定州城的富豪们听得战战兢兢。
谢青眼一扫,“我们兄弟伙费这么大劲攻城,总得讨点银子犒劳犒劳,找这些闲钱多的要点银子。这没问题吧?”
底下已淋成落汤鸡的豪富们脑袋直点,无人说一声不字。“没问题没问题……”
陈娘蹙了眉。“你太胡闹了。”转头看向地上的沈灵姝,“就算那些人死有余辜,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总可以放他走吧?”
沈灵姝看着女郎,满眼尽是崇拜感恩的光。
谢青看在眼底,哼笑了声。“这不成。他以后就是咱们青家军一伙了。咱们的小神算子,怎们能轻易放走?还要留着给我出煤划策,对付北方裴曜的兵马呢。”
沈灵姝眼中残存希冀。“我其实……”
谢青:“怎么, 难道你要说刚才那些话都是在诓骗我的?也不该啊,你这个小乞丐算得还挺准。”
谢青歪嘴愉悦地笑。“就这么定了。小神算子以后就跟着我,给我日日出谋划策, 算天象。来人, 还不带神算子下去好好招待……”
“不等等……”沈灵姝欲哭无泪, 什么神算子啊!这是峰回路转, 把她的路都给堵死了啊。
陈娘望着沈灵姝被带走, 轻沉了声气。“李灵你留下来了。定州城的知州就要放人一命。”
“好说。”谢青招招手, 属下走上前来。“去, 把那老头放出来, 和那些脑袋一起挂城墙三日。”
陈娘蹙眉,但知是谢青最大的退让。便也不再多语。
沈灵姝被带到了个房间。
房间装潢精致,雕纹的桌案,云绣的帐幔。环柱雕刻着闲云飞鹤。墙壁上还挂着不少字画墨宝。像是一间上好客房。比之柴房不知好多少倍。
两个下属将其往里粗猛一推, 就从外落了锁。
沈灵姝:“……”
沈灵姝摔了个结实,耐着浑身散架的疼痛, 撑着旁边的矮凳子起身。
给自己关了起来, 又对自己这般不客气。
这叫什么好好招待!
竟然不知道找个郎中过来!
沈灵姝揉腰坐上了矮凳, 趴俯在圆桌案上休歇了会。随后摸索桌上的茶壶, 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茶水不新鲜。也不温热。但沈灵姝口渴至极, 已管不了这么多。直喝了一盅, 便昏昏睡去。
再醒过来。
沈灵姝已经躺在了客房的床榻上。外头人声错杂。
沈灵姝脑袋疼, 耳朵也是嗡嗡直响。勉强睁开一眼, 隐隐看见了榻边一袭鹅黄衣。
“……阿娘?”
陈娘声中带有些许惊喜:“你醒了?”
沈灵姝眼神缓缓清明, 嗓音还沙哑着。“陈娘子……?”
陈娘:“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受这么重的伤, 怎么不说?”
陈娘见人醒来了,忙唤了旁边的下人去端后厨的粥过来。
“等会你喝点粥米, 垫垫胃。再喝药。”陈娘伸手,给沈灵姝换了额上散热的布帛。
“你不用担心,谢青那孩子也就说说而已。不会真为难你,等你身子养好些,我再找机会送你出去。”
沈灵姝唇瓣嗫嚅。手指动了动,干涩的唇露出浅浅虚弱苍白的笑。“……谢谢。”
沈灵姝在陈娘的照顾下,用了清粥,又喝了一盅药。夜半时,又烧了一宿。
直至第三日的天明。
人才悠悠彻底转醒。
卧榻之际,沈灵姝也只被换了外头的脏衣服。现在浑身黏腻。陈娘顾忌“男女有别”,不会帮人更衣。其他下人更不用说,对于一个“小乞丐”皆只是敷衍而待。
沈灵姝身子好了些后,就要了桶热水洗浴。请示了好几次,拖拖拉拉才抬了半桶凉水过来。
下人们将桶往里一抬,阴阳怪气学着沈灵姝要热水。“……又不是大姑娘家,还要热水呢。‘要一桶热水,还要皂角’。”
“哈哈哈……”
两个大汉哈哈笑着转身离开。留下了屋内半桶凉水。
沈灵姝咬了咬牙。刚生完场大病,浑身没有劲力。沈灵姝不和他们一般见识,眼下就是把自己拾掇好,养足了精力,离开了才是。
沈灵姝就着凉水,仔仔细细洗干净了身子。三日卧榻,她都快发霉了。
屋中还有几件之前陈娘拿过来让她替换的崭新衣衫。
本是要下人帮病榻中的沈灵姝更换。但府里的下人们眼高手低,自是敷衍了事,不愿服侍个脏兮兮的小鬼头。
而陈娘在沈灵姝病倒的第二日又被调遣出外。不在府宅里。下人们更是肆无忌惮。
沈灵姝给自己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心情都畅快起来了。
不多时。沈灵姝刚束发簪冠后,就有下人来传。
这几天,沈灵姝迷迷糊糊中,从下人的话中拼凑出了些消息。这个宅子是定州城知州的府宅。知州的家眷全都赶了出去,宅子由青家军完全占领所用。
下人敲门的声音愈发不耐。“头儿有请!”
不见动静。
旁另一个下人催促:“要不把门砸了?耽误了头儿时间,咱们有几个脑袋陪他掉?”
正说着,门从里面打开了。
沈灵姝没好气,“这不是就来了?又不是不去,何必直催?”
“还有,屋里半桶的洗澡水,记得抬出去。”
沈灵姝病刚好,还没安心养养。就被各种打扰。好生烦。
“带路吧。”沈灵姝走出来。正好她的包袱还在这伙人手中,找人套套话,务必要把自己的家当给拿回来。
沈灵姝自己兀自思忖着。并没有发现此时身后两个小兵脸上活见鬼的表情。
小兵们面面相觑,皆在各自眼中看见了惊疑。
等三人兜兜转转,到了正堂后。
堂内的人也露出了见鬼的神情。
谢青眸子微眯,盯了底下的“小乞丐”半晌。
小乞丐哪还是小乞丐。
衣服干干净净,头发梳簪得一丝不苟。露出的小脸,白皙粉嫩,唇红齿白。恍惚间,还有几分像是个姑娘家。
谢青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你擦粉了?”
旁边小兵:“……头儿,应该是洗了脸。”
之前人浑身脏兮兮,又是雨淋,又是一声泥巴。头发都是一团乌泥。简直没一处可以看。这可能才是人原本的面貌。
谢青歪嘴笑,几分鄙夷:“……什么啊,原来你长这么个小白脸模样。”
沈灵姝:“……”
沈灵姝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在脸上涂点锅灰了。不过自己的家当都在包袱里,包裹不翼而飞。就算现在自己洗澡完想要掩映,也没东西可用。
沈灵姝迎合笑。“大人英明。”
谢青:“……”
谢青看人这个模样并不太顺眼,哼笑了声,了然:“你让陈娘看见过你这幅样子了?”
沈灵姝:“什么?”
谢青眼微阴:“怪不得她对你这么关心。”
沈灵姝心头一咯噔。
不是吧,她该不会成为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的假想敌了吧?她和陈娘子绝对清清白白啊。沈灵姝猜不准两人是什么关系,但若是夫妻,自己这么被怀疑,还不是迟早脑袋不保。
沈灵姝忙摇头:“没有没有……陈娘子人善,小的流落街头时,就对小的施加援手了。”
谢青似乎接受了个说法。懒散散单手托着下巴,倚靠在雕鹰纹扶椅上。“你白吃白喝了我们青家军这么些时日,也得有点所用……现在就给我算算,裴曜的兵马在何处。”
沈灵姝:“……”
白吃白喝?她病倒了三日,也就吃了几碗粥而已!就算加上煎煮的药,也不过撑死五两。再说,她会病倒,还不是他们害的。若让她离开了,不仅不用吃他们半粒米,也不用受这么些苦!
沈灵姝满心不服气。但面上不敢显露。“算方位是最为简易的,只不过我现在手上没有算卦的东西……要是大人能把我之前的包袱归还,我就能算出来了。”
谢青:“包袱?”
沈灵姝:“对,小的一直随身携带的一个灰色的包袱。里头东西都不值钱,但若要小的施法,包袱里的东西可就缺一不可。”
谢青挥挥手。差遣旁边手下。“去找。”
沈灵姝眼中露出喜色。
半柱香后。
沈灵姝的包袱找到了。
只不过——
已经被划得破破烂烂。
沈灵姝笑容僵硬。
接过时,翻找了下,从卫曜那里拿来的匕首不见了,钱袋也不见了,放着自己半截玉佩的荷包也不见了。
剩下的是不值钱的几件衣裳。
谢青:“包袱给你找到了,开始算吧。”
沈灵姝低头翻找,不见的东西都是自己最重要的。咬牙。这几些日子里的恼火一咕噜全涌上来。“我宝贝的东西都不见了!你们是起义军还是山贼!别人的东西为什么要乱动!你们就是盗贼,是小偷!”
沈灵姝蓦然大声。掷地有声,愤愤指责。浑身因怒都在颤抖。
堂内的人都是一楞。
谢青似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不点,敢当堂和自己对声。阴下脸,“你敢说我们是贼?”
沈灵姝怒红了脸:“就是贼!不问自取!不是贼是什么,以后你们就不该叫青家军,该叫青家贼!”
谢青沉了脸,盯着底下,少年甚至眼中还含着泪花。吼,“找!给我把他的东西都找出来!谁拿的!给我交出来!还不快去!”
周旁手下们抖抖索索立马行动。
谢青阴着眼看底下的少年。“要是把东西找到了,你还算不出来裴曜在哪。你且等着怎么死吧。”
沈灵姝气焰消了一半,咽了声口水。“……”
但还是倔强不退步。
定州城知州府宅鸡飞狗跳了一整午。
沈灵姝的匕首、钱袋和荷包,才被一一找全了。
与此同时,是拿了这三样东西的下人,在庭下跪着挨三十板子。
伴随着受罚的三人的惨叫声。
沈灵姝面前被扔下了钱袋和荷包。
匕首在谢青指间把玩。“你个小乞丐还挺有东西的啊。钱袋里缺多少等会让他们补给你。这个匕首,就暂且放在我这里。免得我们的小神算子,哪一天心怀不轨……”
谢青边把玩手中匕首,边冷冷笑着看沈灵姝。“如何,神算子,东西都齐全了,该算卦了吧?”
沈灵姝:“……”
沈灵姝想要人把匕首还回来。但耳边都是庭下的惨叫声。
沈灵姝下意识瑟缩了下。知道自己现在若说个个“不”字,大概庭下那些人就是自己的下场了。
沈灵姝装模作样冥思了下,睁眼干巴巴:“……裴将军的兵马,正往长安去。”
谢青:“据我所知,他的兵马此刻是北上行路。”
沈灵姝楞了会。找补。“太子登基在即,顺道去长安参加了大典再北上,没毛病。”
谢青眯眼笑:“这么说,神算子不仅是连方位能算,连人要做什么也算得出来?敢问,你怎么算出来的?”
沈灵姝语重心长:“天机不可泄露。”
谢青:“……”
谢青嗤笑一声。“成,神算子这么有本事,今夜就来吾房间,守着吾睡觉。吾近些日常遭梦魇,就请神算子好好算算,本王的梦魇是什么?可好啊,神算子?”
伴随着谢青一个“好”字刚落,是庭下一人惨痛呼声,竟是活生生被打死了。
沈灵姝后脊一凉,颤抖声应下。“……好。”
在天黑之前,沈灵姝一直在向周旁人打听陈娘什么时候回来。
但从个小兵口中得知,陈娘似乎被派遣去了外城。竟然要两三日才能回来。
沈灵姝大概也知道了青家军的路数。
要攻占一座城池,他们首先就会派遣几人去该城调查情况,打探路线。而陈娘就是经常作为青家军外派探路的人。
青家军的下一个目标城池就是柳城。
只是越往北上,朝廷的重兵来得更为迅速。一些老练的知州,也会自己锻炼百姓兵作为护卫自己的城池。
所以这时候派遣探路的人就显得格外重要。
终于到了天彻底黑下。
沈灵姝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够逃过给谢青守夜。只能苦着一张脸,带着自己的护身荷包,惨兮兮过去。
谢青屋中壁烛燃燃。
人懒洋洋侧倚在榻上,似乎是刚洗浴完,身上散披着一件金丝云秀白锦袍。一头墨黑的发披散在榻。正在翻着一本书册。
沈灵姝就站在内门边,看见了谢青床榻下甚至有一床地铺。杵站着,不敢往前再踏一步。
好半会。
谢青才抬起了眼,“神算子,离那么远做什么?我是会吃了你?”
沈灵姝:“……”
吃不吃不知道,但若是自己惹了不高兴,定是会被刀子给吃了。
沈灵姝:“大人英明之躯,小人怕近前瞻仰。有损大人威躯。”
谢青挑了单边唇角笑,“啧,上午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神算子早上不是还义愤填膺,伶牙俐齿的吗?早上的气焰哪去了?”
沈灵姝没敢吭声。
谢青:“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沈灵姝:“大人,我们这一行有个规矩,那就是算命时候,不能离算命者太近。否则……”
“否则?”
“否则就不准了。”
谢青:“那你上次给我算的一卦,似乎就在我跟前。”
沈灵姝:“……”
沈灵姝老道辩解:“不同卦象,算法不一。”
“好。”谢青眯眼笑,看着远远在内室门口站着的人,微笑。“今夜依你,神算子可要好好看清楚了吾的梦魇。明日一早我定会好好请教神算子。”
沈灵姝没敢多吱声。模糊应下。
谢青命人在外室另外铺了个地铺。沈灵姝在人和善的笑下,规矩地躺下。
谢青内室也熄蔑了灯烛。
沈灵姝抓着被子,躺得板正板正。甚至没有半点睡意,睁着眼盯着顶梁。
想着自己明日一到,命就要休已。自己还没和阿娘他们重逢,阿耶在长安也不知道如何了,卫曜是不是知道自己跑路了,还顺走了他的匕首和钱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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