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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第一国师(想见江南)


有了这层身份,福安以后的人生也能顺遂许多。
“多谢仙姑。”福安生得弱柳扶风,是个病美人,兴王许是基因有问题,这几个孩子里只有朱厚熜还算强健,剩下的都身子骨都不太好。
“郡主言重。”冼如星连忙回礼。兴王府做事妥帖,已经赏了她好几次,自己现在吃人家用人家的,实在挑不出什么。
蒋王妃看着小道士,怎么瞧怎么喜欢。老兴王与先帝弘治关系其实一般,她之前一直担心朝廷在袭爵问题上难为自家,好在这位仙姑是有真本事的,看来以后要多多仰仗。
思及此处,蒋氏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仙姑,我这大女儿今年已经十五,等明年出了服就可以议亲,最近有几家上门打听的,你说我是现在准备,还是再等等……”
“母妃。”福安估计是没想到自己娘亲竟在大庭广众下提起婚事,一时之间羞红了脸。
旁边的朱厚熜也皱眉,有些不满道:“这也太早了吧,阿姐怎么也要留几年。”
“这还早?正经人家的姑娘十岁就开始议亲了,之前是因为你父王的病才一直拖着,去去去,这没你什么事儿,大人说话小孩子莫要插嘴。”蒋氏是个明快人,即使对唯一的儿子也实行铁棍教育,朱厚熜不敢反驳,只能气哼哼地坐回去,顺便还对一边偷笑的冼如星翻了个白眼。
清了清嗓子,冼如星缓缓道:“娘娘,我观郡主命格,是个有后福的,所以这亲事不如几年后再说。”她虽然不清楚福安以后怎样,但对朱厚熜的未来却一清二楚,想来公主怎么也比郡主嫁得好些。
蒋氏得到答案,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如此便暂且不提。
临走前,冼如星又看了看纤纤弱质的福安,一咬牙还是开口道:“娘娘,按理说贫道不应掺和王府内宅,但深受您一家恩典,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讲。”
蒋氏一愣,不明道:“仙师但说无妨。”
“我观郡主病骨支离,但又没什么大毛病,想着平日多走走就好,可是郡主又有缠足,气血难免不通,长此以往,怕是要步了老王爷后尘啊!”
明代女子裹小脚已经十分普遍了,是否缠足甚至成为社会地位.贵贱等级的标志,并且不同于前朝只需要将脚缠得纤巧些,还追求要裹成角黍形状。前些日子,就连寿姐儿都要开始裹脚,对此现代人冼如星表示深恶痛绝,所以特意将话往严重了说。
果然,提到老兴王,蒋氏面色大变。她因为出身将门,小时候是没有缠足的,因此在京城没少受人笑话,所以早早就给大女儿安排上。直到今日听见冼如星这般言论,方才觉得一阵后怕。
朱厚熜对此不是太懂,但见冼如星说了,也命令赶紧给自家姐妹放脚,以后兴王府内再也不许提“缠足”二字。
好在福安因为身体太不好,身边丫头婆子心疼,缠足带总是放宽几寸,所以脚掌虽然无力,但还没怎么变形,日后多锻炼锻炼估计能恢复。
蒋王妃觉得愧对女儿,以后也表示不会再拘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活了十几年,突然间获得自由的福安郡主一下子茫然起来。

第15章
又是一年晚春,安陆的天气逐渐暖和起来,路上的行人变多,各种小商贩也都趁着这个机会出来摆摊卖货。
自打半年前州府消灭了宁王造反的军队,整个安陆的面貌大为改变。
明代虽然造反之事许多,但是绝大多数活不下去的流民百姓,像这种藩王起兵,实在百年难得一遇。之前安陆收留流民,大家朝夕相处,在得知他们是被宁王迫害后都不禁心生同情,所以这次打宁王顿生一股解气之感。
最最重要的是,此番出兵,出力的是流民,出钱的是富商官府,堪称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这放到此时几乎是不可置信的。
老百姓们很淳朴,谁对他们好,他们就感激谁。于是在打了胜仗后,自发地为众人提供食水。
流民们受宠若惊,如此倒是使得一些人不太想回江西府了,觉得就此在安陆定居也不错。
他们之前靠着辛勤的劳作攒下一些钱,这次打赢胜仗又得了点赏赐,于是便纷纷开始在周边买房置地。
人口是衡量一个城市繁荣度的重要因素,加上跟宁王这一仗打得“凶名在外”,大家都觉得此地是一个治安良好,吏治清明的好地方。于是在安陆定居的百姓越来越多,来往的商贩也就变多了,各种岗位开始激增。
因为之前收缴了大量战俘,原本府衙还有些发愁这些人怎么办,后来还是冼如星给出建议,将他们统统发配去挖矿。
明朝立国之初,其实是不允许私人开采矿的。朝廷对开矿也是持否定态度。主要是因为当事人口不多,而采矿又耗费人力过大,产出不丰,有些得不偿失。还不如把劳动力投入到耕地上来。大部分矿山还是国家管控,只有极少部分可以私人开采。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明政府对开矿的态度也暧昧起来,该因为矿山税收益实在不少,明朝又吃出了名的穷,所以除了金.银.铜.铁这些重要资源之外,开始允许地方官府或权贵挖矿,只要交够钱就行。
而安陆附近,刚好有个小煤矿。
于是这些战俘都被发配去开矿,朝廷并未对他们有所安排,安陆州府就根据大明律将这些人依次定罪,有十五年的,有十年的还有五年的,假如表现好还可以减刑。总之就是让他们吃苦但又心怀希望,避免造反的可能。
托他们的福,安陆今年境内煤炭价格极低,百姓们难得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而又因为来往的商贾多,带动得一些肉粮价格也低了下来,如今就算再穷的人家,一个月也能沾沾荤腥,附近乡下农户更是经常进城送货,每次都是荷包鼓鼓,脸上挂满笑意地回家。
陈二狗就是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带着侄女小花回到安陆,才刚进城门,就被里面的热闹惊到了。
“好家伙,这么些人,小花你可得跟紧了。”陈二狗挠了挠头,嘱咐侄女。
小姑娘乖乖握住叔叔的手,好奇地看向周围。
这段时间陈二狗除了领兵打仗,还负责战场上的收尾工作,不光是将战俘们押到矿山,甚至包括叛军们装备的贩卖。
要知道那可是五万人,光收缴的马匹粮草就有一大堆,更别说兵器铠甲,哪怕是留下填充库房的,也还剩不少。
朝廷没有追究这些,那便是给安陆上下官员们留的口子,大明官员就没有不贪的,不贪那么点俸禄甚至养不活家人,所以这些东西就自然而然的进了众人的荷包。
不过嘛,官府顾忌面子还是不好直接出手,所以陈二狗就成了代理人,等他彻底忙完,城里已经大变样。
小花一直被寄养在城外熟人家,此时也是头回进城,小脑袋左摇右摆,恨不得将所有景象尽收眼底。
突然,一阵香气飘来,陈小花还从未闻过如此诱人的气味,甜蜜蜜还带着丝奶味儿,比阿婆做的蛋烘糕还馋人,于是连忙拉了拉叔叔的衣摆,眼中满是渴望的神色。
陈二狗早晨只吃了两个窝窝,如今也有些饿了,见此连忙顺着气味寻去,发现了一家大排长队的糕饼店。
牌匾上的三个大字他只识得一个“记”,不过不要紧,因为在门口陈二狗见到了熟人。
“仙姑!冼仙姑!您也亲自来买吃的啊!”
少女看到他有些惊讶,旋即笑着打了声招呼,望着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干脆招呼叔侄俩进来。
陈二狗来到后院,发现不光是冼如星,之前打过照面的似露女冠也在,还有个瘦巴巴的锦衣少年,看到自己像做贼似的连忙低下头。
后院里糕点的香气就更浓郁了,小花馋得口水都要留下来了,大着胆子凑到冼如星身边,冼如星笑眯眯地将人抱起,然后一个踉跄。
还好男装打扮的福安搀了她一把,接过小花,稳稳抱在怀里。
尴尬地笑了笑,冼如星看了看自己的瘦胳膊,感叹怎么连亚健康患者都比不过。
“寿姐儿是我从小抱到大的。”福安抿嘴,细声细气地解释。自打解了缠足带,她便开始依照冼如星说的平日里多多走动,但王府就那么大,很快便觉得腻了。眼见社稷坛的女道士们整天忙前忙后,自己心思也开始活泛。
于是在百般恳求下,蒋王妃无奈允许女儿穿上男装出门逛逛,当然了,一定要有家里人跟着。
这家糕饼店是冼如星和朱厚熜一起开的,平日里研发出的甜品都放到此地售卖,很快就风靡全城。
水果蛋糕.黄油曲奇.双皮奶.泡芙……这些之前从未听过的小点心迅速攻占了整个安陆的市场,虽说价格不菲,但偶尔买来解馋也还是可以的。
陈小花左手蛋糕右手曲奇,只觉得整个人都沉浸在糖海中,吃得满脸都是,陈二狗一边帮侄女擦脸,一边心不在焉地听冼如星在那儿算账。
“最近两个月的营业额一直在上涨,不过市场就这么大,应该差不多可以考虑开分店了,派个人去附近州府考察,选定地址后写份计划书交给我。”冼如星说得风轻云淡,赵似露则拿着笔将其讲的话全部记下来,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条。
陈二狗不明白什么“营业额”.“计划书”,但对方表现出来的从容不迫却十分吸引他。
我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
陈二狗这般想着,他本身就是爱广交朋友,闲不下来的性格,这次帮官府处理东西又大大增长了见闻。如今身上有些银钱,就打算做点买卖,可看到冼如星这样,突然觉得那什么小打小闹的没意思。
抓耳挠腮许久,陈二狗方才支支吾吾道:“那个.仙姑,还没谢过你,要不是您老人家点了俺领兵,俺也不至于过上今天的日子!”
“谢我做什么,这都是你自己靠拼命拼出来的。”冼如星摇头,接着大量了他两眼,漫不经心道:“现在你有钱了,可有什么别的打算,想回江西吗?”
“回去干嘛,全家都死的差不多了。”陈二狗心一横,厚着脸皮凑上前,“俺如今都仰仗仙姑,您要是不嫌弃,陈二狗愿意从此在您手底下效力!”
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冼如星没有接话,而是淡淡道:“我这边也没什么好忙的,你若真想找份长久营生,贫道可以给你指条明路——去养牛。”
“养牛?”
“是了,现在糕饼店越做越大,每天需要的牛奶自然少不了,再加上安陆人口变多,周围垦荒开地也需要耕牛。养牛需要本钱,前期又很辛苦,真正的大商贾都不愿意沾染,你如今的情况倒是很适合。”冼如星认真地与其解释。
“啊.那那挺好……”陈二狗有些茫然,虽然对方描绘的情景很好,但他却始终隐隐觉得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却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领着侄女离开。
等他走后,心里憋了一肚子话的赵似露忍不住焦急道:“哎呀,咱们之前不是还苦恼手底下没有能用的人吗,这大个子你还夸过,难得人家想要投奔,怎么给撵走了!”
“放心,他之后还会回来。”冼如星心定神闲地喝了口茶,“见识了那么多世面,甚至生死都经历过,年轻力壮的你让他待着,肯定是待不住的。”
“那你还……”似露话还未说完,旁边福安就轻笑道:“赵仙师莫急,正是因为此人能力强,才不能如此着急用他。冼仙师毕竟身为女子,又是方外之人,有些事情不好出面,到时候奴强主弱,长此以往可就麻烦了。现在先晾上一晾,最后用的时候也顺手。”
“那要是晾没了呢。”赵似露不解。
“没了重新再找就是,”冼如星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早在几个月前她就开始考察,陈二狗确实心性能力都是最出众的一个,但也并非无可替代,反正自己是甲方,实在不行从头培养就是了。

冼如星没有太多精力放在生意上,因为马上就到了老兴王出殡的日子。
原本按照常规,修亲王寝陵肯定要很长时间,但因着打赢宁王引发的一些列连锁效应,使得人手大大增加,不光如此,就连朝廷拟定谥号也十分痛快。
内阁左思右想,最后给了个“献”字。
《谥法》中有记载:“博闻多能曰献;聪明睿智曰献;文资有成曰献;敏惠德元曰献;智质有礼曰献。”如此看来,确实是美谥中的极品了。
这一切都办完,即使王府再不舍,老兴王也该入土为安了。
出殡这日,原本已经下了四五天雨的安陆却难得出了大太阳,似乎老天也不忍这位和蔼的老好人兴王走得太狼狈。
这样的场面,按照规矩,女眷是不能跟着的,所以已经继位的朱厚熜代表母亲妹妹送葬。
走在最前面的是亲王仪仗,朱厚熜人在中间,后方就是父亲的棺椁,最后面则稀稀拉拉跟着安陆地方官吏。
冼如星作为主持这场祭祀的道人,也跟在朱厚熜身边。
少年骑在马上,一张嘴喋喋不休道:“父王这个陵墓的位置特别好,周围树木繁茂不说,地势还高,不容易灌水,也不枉我塞了那么多钱。”
“你还往钦天监塞钱了?”冼如星侧耳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
“当然,兴王府在宫中其实有不少熟人,”朱厚熜凑了上去,神神秘秘道:“你可知晓,我父王当年差点登上大宝。”
冼如星震惊地瞪大眼睛,然后下意识看了看周围。
朱厚熜挥挥手,表示不要紧,继续向她解释道:“当年宪宗后宫的万贵妃不喜欢先帝,刚好我祖母和她关系不错,父王又是除了先帝外最大的孩子,万贵妃就总带着他去皇爷爷身边,虽然立了太子,但前朝也有押宝的。不过祖母和爹爹都无心卷入皇位纷争,几次退让下最后也没成事,但之前的关系却是一直留下来了。”
“殿下慎言,”冼如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心中纳闷,按理说朱厚熜这般精明早熟,不应该落下这种把柄,直到瞧见对方紧握缰绳,微微颤抖的手,方才反应过来。
叹了口气,对其温声道:“殿下,你要是心里难受,不如哭上一哭吧,子欲养而亲不待,也属人之常情。”
朱厚熜微微僵了一下,旋即重重摇头,“我不哭,我已经十三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父王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撑起王府,照顾好母妃姐妹,送他上路的日子我是不会哭的。”
知道这种事劝不动,冼如星也就不再多嘴,但话题显然是进行不下去了,两人一路沉默,直到来到兴王寝陵。
兴王作为藩王,陵墓自然是极为宏伟,不光有前室.左右配室.还有好些个后室,有些墓室是为王妃侧妃提前准备的,有些则是为了殉葬者。
殉葬这制度曾盛行于先秦,汉朝时候就已经被废除了,直到朱元璋建立明朝后,殉葬制度再次被恢复,明英宗朱祁镇临终前将其停止,这也算是他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
不过这种陋习表面上是没有,但不少宗亲贵族依旧在偷偷进行,兴王临终前特意提了一嘴不要人殉,可工匠们还是按照习俗做了。
不过也多亏墓修得宽广,在场人才能站得下,之前也说过,兴王人缘好,再加上朱厚熜得了朝廷奉上,这次来送葬的已经超过预期,将四周填得满满当当。
作为这次的执祭者,冼如星早早换上了法衣,在执事官的陪同下,把酒水玉器放在墓室门外,捧着玉币来到香案前。其他官员在内侍的引导下拜了四下,逐一为老兴王献酒。
皇室宗亲们的执祭者,往往都是些德高望重之辈,冼如星一个妙龄少女,虽然说是方外道士,但行此事也实在惹人非议。不过在场的都是些安陆本地人,得知其深受王府信任,在处理宁王叛军一事上又立了大功,于是也都没说什么。
冼如星站在最高处,伴随着兴王的最终入葬,开始高声背诵《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此为道教济幽度亡类道经。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她的声音对比同龄女子实在算不上清脆,甚至带着几份疏离,在炉烟的衬托下,女子面容肃穆,眼神带着几份悲悯,众人恍惚间竟真觉得其状若仙人。
突然,诵经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下,冼如星无意间注意到前排的少年低着头,双肩不住抽动。
心中长叹一声,刻意放缓诵经的语速,“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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