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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第一国师(想见江南)


“这我知道,可是……”毛澄始终忧心重重,此时,旁边的张鹤龄站了出来,拍着胸脯道:“毛尚书,你放心,皇帝毕竟是小孩子,谷大用他个没把儿的,只会捡好听的说,哪有我见多识广,等见了皇帝,我争取几句话就把他拉到咱们这边来!”
毛澄:“……”如果说谷大用是他第一个不放心的,那张鹤龄就是第二个,这位爷的混蛋可一点也不比那些宦官佞臣们少。假如说正德在位之时,真有什么令人欣慰的举措,那便是对着两个舅舅完全不假辞色。
要知道,当年孝宗在世之时,因着皇后的情分,可是将这两个小舅子宠的无法无天。曾经有一个立过战功十分正直的太监叫何鼎,因为这二人目无法纪在宫中肆意行走而向皇帝告过状,结果这俩兄弟竟然将何鼎在宫里活活打死,最后弘治知道了也不过罚了几个月俸禄。
思及到时候还要防着这位,毛澄更是一阵头痛,只希望那兴王能像传闻中一般仁孝守礼,耳聪目明吧!
此时被毛澄寄予厚望的朱厚熜却也不好过。
他呆呆的望着冼如星,一副被雷劈过的模样,震惊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啊?”冼如星有些纳闷,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贫道是说,这次殿下去京城,贫道就不跟着了。”
“你不去.你不去我怎么办?”朱厚熜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冼如星:“……?”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少年,不知道对方这话是从何说起,要知道这两年来,冼如星自认为做的已经够多了。
先是对方一起开展了白糖生意,毫不夸张的说,依靠着这条路子,兴王府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手底有粮,心里不慌,”朱厚熜当上皇帝之后,在私库丰盈的情况下,腰板想必也硬了不少。
再者,她拉下老脸还把费宏给请过来了,费宏为人虽然刚直,但跟朱厚熜有了半师情谊以后,内阁方面想要下达什么旨意也容易的多。
可以说对比正史上的嘉靖帝,如今的朱厚熜已经算是天胡开局了。历史上,嘉靖什么都没有,也敢孤身一人对抗满朝文武,还将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现在少年过去只会更好。
至于冼如星自己,她其实是不太愿意进入京城这个大染缸的。
虽然说穿越至今,靠着开始的坑蒙拐骗过的还算顺风顺水,但假的毕竟是假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冼如星有时候会回忆起上辈子自己看的一些网络小说,主角从现代社会穿到古代,凭借着自己过人的智慧一呼百应,对着古人降维打击,然后收获美女小弟尽显王霸之气。
但事实上从穿越到现在,冼如星遇到的这么多人,一个蠢货都没有。
而且越是上位者就越精明,好比之前遇到的许知州,虽然胆小怕事为人有些卑鄙,但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最后也得偿心愿高升。
安陆屁大点的地方都遍地人精,等到了京城虎视龙蟠之地,天下英杰皆居于此,冼如星自咐自己真的能应付过来吗?
左右她现在有钱有地位,再加上还有皇帝当靠山,就此云游天下了,此残生倒也不错。
当然了,想是这么想,说肯定要换一副说辞。于是冼如星只借口自己想要独自修行,以窥大道。
朱厚熜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旁人得知我要当上皇帝,都恨不得凑过来扒着我,唯有你,我倒是没想到,登基之日,竟是你我分别之时。”
“这些日子,多谢殿下照顾了。”冼如星微微行了一礼。
看着她这副淡淡的模样,少年心中又酸又苦,之前的喜悦已然荡然无存。但自身的骄傲也不允许他再说些什么,只好点头,故作平静道:“既然道长执意于此,那孤也不便挽留,在此,我祝道长您能凝四海之灵气,早日登仙。”
“谢过陛下,也望您圣体康泰,天下皆平。”
“好!好!好!”朱厚熜一连叫了三个号,冷着脸转身离去。
本来想着好好的,到底还是把人得罪了。对方刚出门,冼如星就忍不住扶额。不过这小子这么痛快的放自己走,也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要不要好人做到底,再给小屁孩留点东西……
她这边正沉思着,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黄锦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好了——!兴王殿下踩空门槛摔倒了!!”
“来人呐!殿下昏过去了!!”
冼如星:“……”
当朱厚熜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旁边母妃似乎正在与冼如星说着话。
等等!冼如星!?
他脑海中瞬间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然后下意识偷偷竖起耳朵听起来。
“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结果还是那样毛毛躁躁,你说我怎么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去京城!”
“殿下自幼早慧,今日想必是事情太多,一时之间头脑没反应过来,王妃莫要担忧。”
“唉,但愿吧。”蒋氏似乎依旧惴惴不安,拉着冼如星的手道:“我也知冼道长你不贪图名利,也不愿掺和京中的糟烂事,但如今王府实在是没人,要不行你先跟着熜儿进京,等时局稳定下来再离开,你看如何?”
“这……”冼如星有些犹豫。
蒋氏为人直爽宽厚,与冼如星相处这么久,早就不拿她当外人,见此这般也不勉强,只让其再思考下便离去。
蒋氏走后,屋内就剩下朱厚熜与冼如星二人。
“唉——”冼如星长叹一口气,走到少年身边轻声道:“既然都醒了,也就别装睡了。”
朱厚熜睁开眼睛,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睡的?”
废话,冼如星翻了个白眼:“咱们俩是怎么认识的?你装晕的时候我可见过一次。”
回忆起当年的糗事,朱厚聪也不禁讪讪,不过眼下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坐起身子,少年与冼如星正色道:“我母妃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
“这个嘛……”冼如星有些迟疑。
朱厚熜见她没把话说死,便知有戏,于是继续加大力度道:“现在整个兴王府能用的也就只有袁宗皋和费宏两人。”
“费宏那老头儿帮不帮我还不一定,袁先生,你也是知晓的人,确实是好人,但他十几年前就与我父亲来到安陆,对京城变幻不比我熟悉多少,登上大宝之后很多事情我都不方便直接出面,除了你,我真不知道该用谁了。”
“况且,你不是最怜惜百姓的吗?正所谓“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冼仙师你这般有能力,难道不应该用在该用的地方?在我身边,我们一起,还大明一个海河晏清不好吗?”
听到此话,冼如星微愣。
实事求是的讲,与打造出的人设不同,上辈子她其实就是一个十分有权欲的人,否则也不能刚毕业就进公司卷生卷死,两年时间就当上中层。
来到明朝,虽然几次告诉自己不应该太过锋芒毕露,却依旧忍不住插手各项事务,如今听到朱厚熜对自己描绘的场景,仿佛是被戳中了最深处的阴私,心不由得砰砰跳了起来。
朱厚熜见她依旧不说话,一咬牙,三指指天道:“我知你在担心什么,常人言伴君如伴虎,就连我自己,走的那个位置也不确定会不会有所改变。但现在我可以对你发誓,只要我朱厚熜在的一日,冼如星永远是我身边良师益友,假如有一天你当真想要离去,我也绝不阻拦,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
“行了行了,”冼如星赶紧拦住,满脑袋黑线,至于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再扭扭捏捏,确实有些矫情了。上辈子读史书,每每读到明朝,都不禁惋惜中带着几分痛恨。想到正是此时自己的国家逐渐开始被西方世界甩开,又觉得有些不甘心,也许上天让自己重来一次,真有他的用意。既然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不抓住,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于是,冼如星对着朱厚聪深深鞠了一躬,“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终于说动的朱厚熜激动的险些蹦起来,情不自禁的拉过冼如星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冼如星就先开口,“殿下,对于这次奉迎天子的来人,你可曾有什么想法?”
“啊?”朱厚熜有些愣住了,他们俩才刚把话说开,此时不应该先寒暄一阵,互相表达一番情意吗?怎么直接快进到处理正事了?
“卷王”冼如星神色自若,既然已经打算要在嘉靖皇帝身边辅佐,那么当然要尽早处理眼下之事,奉迎团已经到达安陆了,时不我待,每一秒钟都很珍贵。
“这个,这个……”朱厚熜沉思了会儿,不免有些犯难。
首先,谷大用和张鹤龄两个名声实在太不好,自己要是太过亲近他们,之后给天下人难免留下负面印象。但是文臣内阁那边,又天然与君权有冲突,初见面就表现的事事都依赖对方,以后也很难硬气起来。
难道说两边都这么冷着?可是如此的话,是不是又浪费了与朝臣提前接洽的这次机会。
“殿下是不是还忘了一人?”冼如星笑着提醒。
朱厚熜怔了怔,“你是说……”
“不错,”冼如星点头,虽然没有提起,但他如今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天子奉迎团到兴王府的时候,早已经被谷大用“训练”过一遍的王府已经能够平静的接旨了。
饶氏严苛如毛澄,对待礼仪方面也挑不出丝毫来。
众人不禁感叹,兴王虽然年少,但却沉稳有度,果然杨廷和的眼光不错。
“殿下,”梁储虽然还没有改口,但言语间十分和善恭敬:“京中事宜早已准备好,未免耽误了大事儿,臣等恳请您立即启程。”
朱厚熜点头,旋即看向蒋氏,微微行礼道:“母妃,儿子先跟着他们驾车至顺天府,你与其他人走水路,莫要着急,儿会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
蒋王妃激动的点头,嘱咐了两句,直言让朱厚熜放心,王府的后方就交给她了。
像这种场面,除了京城来的几个高官,安陆当地甚至没有人有资格出现,于是在祭拜过兴王后,朱厚熜带着三两个人一同加入了奉迎团。
礼部尚书毛澄一见到朱厚熜领着的人就眉头紧皱,费宏之前与几人已经打过招呼,知道他阴差阳错的在此教书,如今倒不怎么惊讶。剩下的一位姓袁的长史,大家也都晓得,但是在最后竟然还有位貌美坤道跟着,也未免有些太荒唐了。
于是毛澄愤愤开口道:“殿下我们此去京城乃是国之重事,你带着一个闲杂人,是否太过儿戏?”
“哦?”朱厚熜挑眉,还没等说话,旁边的谷大用和张鹤龄就先站了出来,你言我一语的帮着解释。
什么“新君上路过于危险,有道士在能帮着祈福啊”。什么“殿下自幼生长在安陆身边,要有本地人服侍啊”。
总之就是将皇帝的所有行为合理化。
不得不说,单说拍马屁讲歪理十个毛澄也比不过这两人,老头儿被气了个半死,最后还是梁储看不过眼,明白这点小事没必要惹得未来皇上不高兴,只略微提点了冼如星几句,便拍案启程。
安陆距离京师何止千里,当日谷大用接连跑死了好几匹马才在十日内赶到,天子自然是不能遭这罪,所以车马虽急,但却依旧稳稳前行。
在此期间,毛澄作为礼部尚书,每日都要抽出一个时辰去给新君讲解登基大礼,包括以后的言行举止,赏罚用度,这些都是有说到的。
朱厚熜听得很认真,学习态度也非常积极,毛澄表示很欣慰。不过当转头看向另一人之时,其面色不由转喜为怒。
冷哼一声,对着少年沉声道:“殿下,可曾读过《晏子春秋·内篇杂上》景公饮酒那段?”
朱厚熜不明所以,点头道:“早些年读过。”
传闻齐景公喝酒,晚上跑到晏子家里,想要拉着晏子一起,旋即被晏子以自己并非陪酒寻欢之人给撵了回去,之后又去找司马穣苴,对方同样没给他开门。最终跑到另一个臣子梁丘据的家,梁丘据吹锣打鼓地出来迎接。
“殿下此番去京城,乃有要事在身,无论如何,都要跟晏子.穣苴多在一起,千万要远离梁丘据那样的小人啊!”毛澄语重心长,说完还特意瞟了眼坐在对面的冼如星。
冼如星:“……”
她差点让老头儿给逗乐了,这一路对方跟防贼一样防着她,都快要到地方了还在这儿给自己上眼药,于是也起了捉弄之心。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毛尚书此言差异,当日齐景公与梁丘据喝完酒后,十分高兴,对身边人表示‘没有晏子.穣苴,他拿什么治理国家;没有梁丘据,他拿什么享受。’这世上什么人有,而为君者只需将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自然能发挥效用。”
“什么歪理!”毛澄怒斥,冷眼望向冼如星,嘲讽道:“既然如此,你这小道士说说,你跟在殿下身边能发挥什么效用?”
“我?”冼如星指着自己,作无辜状,“毛尚书既然知晓贫道的身份,当然就是做道士该做的事。测字算命,医卜占星,就好比现在,马上就要下起雨来,贫道能提醒殿下赶快寻个落脚的地方。”
“荒谬,如今日山三竿,哪里有……”毛澄继续吹胡子瞪眼,话音未落,就听外面平地一声雷,紧接着狂风大作。
冼如星优雅颔首,“见笑了。”
毛澄:“……”气死他了!

四月二十一日,京城南郊良乡县。
作为顺天府西南的门户,历来山西湖广的官员进京述职都要在良乡修整一晚,正因如此,良乡的百姓出门往往会骄傲的表示,自己可是见过世面的人。良乡没什么特产,唯有梨子还算有名,进京的人往往要买上一筐,所以整个县城,遍地都是卖梨的摊子。
唯有今日,所有的小商贩们都选择收摊不做买卖。原因嘛,自然是良乡发生了件足够几代人津津乐道的大事。
皇帝来了!
不,确切的说,是要去当皇帝的人来了。
驿馆内,冼如星有些无聊地站在柱子旁,看这远处乌泱泱的人头,心中默数这是第几波了。
未来皇帝暂居于是,周围大小官员难得有个表现的机会,于是也不管自己离得多远,纷纷前来拜见。而朱厚熜作为从地方头回进京的土包子,为了表现自己的和蔼可亲以招揽人心,不得不微笑着见了一个又一个。
最开始还有几份激动之情,到最后已经全是麻木。
冼如星打了个哈欠,想要找身边人说点小话,然而望来望去只有毛澄离自己最近,此时毛澄恰好也转头,两人四目相对。
冼如星张了张嘴,刚想要开口,结果老头儿瞬间把脖子扭了过去。
冼如星:“……”至于吗?
自打上次在毛澄面前利用现代知识成功预测到下雨,狠狠装了一把比之后对方就好像成日躲着自己。
说实在的,也不怪毛澄这般表现,冼如星作为一个貌美的女道士,完美的踩中了朝臣的两大雷区。
首先大行皇帝正德贪花好色,修建豹房四处劫掠妇女就已经够让臣子们头疼的了,现在民间还有种说法是正德行\房事太多,让酒色掏空了身子所以才那么年轻就死了。
另外虽然正德不信道教,可是他爹弘治还有他爷爷成化晚年可都有宠幸的道士。其中弘治更是在后期沉迷于斋醮活动之中。甚至邀请过第四十七代大真人张玄庆入朝,皇帝亲御钦安殿召见,命坐赐宴,畅聊许久。毛澄当年作为年轻臣子,亲眼目睹过大臣太监们为皇帝试药,如此怎能不对此多加防备。
在机械式地见了一天人后,朱厚熜身心疲惫地回到临时寝宫
虽说他目前尚未登基,但是给皇上办事马虎不得,所以此时其吃穿住用已经基本上为整个全国的最高规格。即使在驿站里,也分出东西两个暖阁,四月的京郊还有些寒冷,暖阁内都烧了金丝炭。为了防止皇帝被熏到,还配有淡淡熏香。
冼如星跟在他后面,见他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于是为其倒了杯茶水,让少年冷静一下。
朱厚熜一口饮尽,恹恹道:“一会儿一定要见徐光祚吗?就不能稍微歇歇?”
少年肤白清秀,眼睛湿露露的好像一只可怜的小狗,就那么巴巴的看着对方,抵抗力稍微弱些的恐怕都遭不住。
可惜他遇到的是真·铁石心肠的冼如星。
女道士微微一笑,接过茶杯,冼如星表示他可以歇一刻钟。
“哎,算了,让人进来吧。”见计划失败,朱厚熜挥了挥手,命黄锦去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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