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读书还是比做生意好啊,家里嫂子怕是不同意。”
“她不同意也没有用,我常年在外,要是哪一天有个什么意外,我只怕那两个小子没经过事,连那小娘子都不如,到时候只会带着他们娘和妹妹坐吃山空。”
“哈哈哈,老杜,你可别说这些丧气话。两个贤侄还是有本事的,只是现在年纪小,没定性而已。说起读书,我听说之前平安县也是准备建书院的,结果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下文了。”
“平安县建书院?据我所知,平安县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的书院,平安县的学子都是去成都府的书院求学,那里的夫子更有名望,教的也要更好些。”
“就是啊,这平安县的各种稀奇货物闻名天下,但是可从未听说过这平安县有什么出名的书院,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魏县令才要修建书院?”
“有可能,当时还有传言出来,说这平安县要修建一座与当今世上全然不同的书院,传授的学问也会震惊世人,不过这都好几年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那可能就是谣传吧,你说书院建的不同我还能理解,这震惊世人的学问,怎么可能,这书院不都是教些四书五经吗,真要震惊世人,怕是根本就没有学子敢去进学吧。依我看来,说不定是有人看这平安县繁华堪比西京,结果却连一所有名的书院都没有,随便编的。”
“有可能。坊间不是还有传闻,说有人弹劾这魏县令,上任平安县以来,只知发展经济,忽略教化百姓,以致平安县文风不盛,读书人太少。没准就是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才猜测魏县令要修书院。”
“平安县发展成如今这样,魏县令功不可没,这些人真是一天天的,闲的放屁吃,读书人少了都能怪魏县令头上,这要不发展经济,让老百姓富起来,哪里能有钱供家里的孩子去读书。”
“可不是,哎呀,我们这路上还要走多久啊,真是老了老了,我这胳膊腿,酸痛的哦,真想立马就到平安县。”
“快了,只剩一天的路程啦。”
听闻只有一天的路程,默默旁听的双儿大哥大松了口气。
他虽然年轻,但在路上走了十多天,此时也有些疲惫了,亏得路途平稳,一路走来又很是顺利,否则他真是要心力交瘁了。
“老张,快看,这不是晚上了吗,为什么这人家里漏出来的光这么亮?”
“真是,你们看看,这得点多少油灯才能这么亮,家里可真是富裕啊,不愧是平安县。”
“怎么我觉得这漏出来的光,不像是油灯发出来的啊?”
“噫,我看看,这光看着确实不像是油灯的,不过我也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亮光,难道是平安县出现的什么新物事。”
“能照这么亮,那可是好东西,我们加紧赶路,争取早上就到平安县县城。”
“好,我看前面的车队估计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想法,都没有停下来留宿的打算。”
“留什么宿,只剩这一段路了,反正都是累,大家今晚就别睡了,连夜赶过去吧。”
“行,前面有家客栈,我之前回来的时候在那儿留宿过,咱们去那里休息半个时辰,喝个热水,再喂喂马儿,就继续赶路。”
老张他们这十几天在路上,干粮倒是带够了,只是水却是要靠着沿路补给才行。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百多里,果然看到了一家客栈,此时正是晚上,店里人声鼎沸,吃饭的,喝酒的,划拳的,住店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只是等真的站在灯火通明的客栈门前,老张和钱掌柜两人却开始心生犹豫,他们真的要进去吗,要不还是算了?
第61章
两人看着灯火通明的客栈, 里面没有任何油灯或是火把的影子,大堂里却亮如白昼,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这夺目的亮光下, 老张甚至能清楚看到, 对面正在热情招呼客人的那个小二嘴角上长了一颗小痣。
老张抬头看看天上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漫天星子在空中一闪一闪,昭示着现在确实是晚上,不是白天, 他的腿不由有些发软。
作为常年在外跑路的商人, 他没少听说其他人的各种奇遇, 路上撞到黄大仙的, 夜间投宿偶遇狐狸精的,救人遇到下凡历劫的神仙的, 总归是各种神仙鬼怪都有。
老张再将目光转向眼前, 嬉笑怒骂的客人,穿梭在人群中的小二,亮如白昼的大堂。人声鼎沸, 不见任何照明物,这里却比白天还要喧嚣热闹, 还要亮堂, 和他之前印象中的萧瑟凄凉,昏暗无比的茅草屋相比, 判若两客栈。
他现在看到的一切, 真的不是他的幻想吗,还是说, 他是进到了传说中的妖怪幻象里。
没等他继续想下去,等在老张和谢掌柜后面的商队见这两人挡在门口,迟迟没有动作,便在开口说了声抱歉后,直接越过他们进了客栈,他们赶了一天的路,累的很,现在只想进去投宿,抓紧时间休息,毕竟明天还要赶路呢。
听闻大堂里已经没有位置,他们也不介意,不过再三交代了小二,要记得快快将饭食准备好,送到他们的房间,他们可是饿得很了。听到小二说他们运气好,订到了客栈最后的几间房,这群人不由庆幸,还好他们脚程快,虽然下午才从平安县出发,紧赶慢赶,好歹还是赶上了这最后几间房,正好在这里歇息一夜后再赶路。
临上楼前,这群商队的领头无意中看到还站在门口的老张等人,不由有些歉意,他们当时是越过这些人进来的,算是插了队,不过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还站在那里没有进来,小二刚刚可是说了,这家客栈的房间全部定完了,就连大通铺,也只剩两个床位了,这两人一直没进来,难道是付不起房钱,但是看他们样子,也不像啊,算了,估计是人家有其他的打算,他们商队这次从平安村拿了许多货物,他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
看着彻底消失在楼梯间的商队,老张不再迟疑,拉了拉旁边的谢掌柜,两人一起,还是踏进了眼前的这家客栈。
其实是老张刚刚终于见到了当初的客栈老板,他正从楼梯上走下来,和刚刚那群人错了一个身位,朝着那群人行了礼,不过不同于之前眉眼总是压的低低的,弓腰驼背,现在的老板笑的满脸春风得意,走路带风,身上穿的衣裳,也不是之前的补丁叠补丁,而是上好的棉布衣衫。
不过转瞬,看着老板小心走到各桌前,不停弓腰招呼敬茶的样子,老张又觉得这人还是当初自己认识的那个老板。
尽管如此,老张也没有上去打招呼,和谢掌柜对视一眼后,也不多说,本来在这之前他们还打算吃口热饭的,如今这情况,两人只找小二装了热水,又打了几壶酒,便出门带上其他人撤了。
“老张,这客栈老板身家豪富啊,这大堂里也不知放了多少夜明珠,才能做到这样亮堂,难怪这家店里的生意如此好,我当时听见有好些人说,他们在前面的客栈都没有停留,特意赶到这就客栈来留宿,就是为了这家店里的灯光。”
“这个老板为人诚恳,做事又很是周到,他的生意能好起来,我倒是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这才大半年而已,他的客栈就能变成如今这样,实在出乎我意料。至于那么亮堂,依我看来,应该不是用的夜明珠。”
老张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
“而且据我所知,这老板当初的茅草客栈都是借钱盖的,区区半年时间,就算他这半年里日进斗金,也不可能买得起这么多夜明珠,而且看刚刚那屋里亮堂的样子,可不是一颗夜明珠就能做到的。更不用说,寻常商户人家,就算买到了夜明珠,只怕也舍不得拿出来这样用,这要是丢了一颗,可不得心疼死。”
“你说的也对,谢某我也听说过夜明珠,只是至今都还从未见过,这要是真有了一颗,肯定是要留作传家宝的。”
谢掌柜说到这里,不免又有些疑惑。
“那这客栈是怎么做到那么亮堂的,天爷啊,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大晚上还能这么亮堂的地方,不怕你笑话,我刚刚真以为是到了地府,明明今天晚上没有月亮,结果那店里却灯火通明,又热闹非凡,我还以为是遇上那些东西了。”
“看不出来啊,老钱,你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小了。放心吧,我看了,这些人都有影子。”
“切,还说我胆子小,你看你,要是不害怕,能去看人家是不是有影子?”
老张听见这话,嘿嘿一笑,茅草屋变三层楼房,灯油都舍不得点的大堂变得亮如白昼,他才是比钱掌柜更害怕的人。
当初他在这个客栈打尖的时候,这里还只是用茅草随意搭的一家茶水铺,前面只提供茶水,没有吃食,后面也只有三间大通铺,没有单间,更没有什么中等房,上等房,不过他当时也不嫌弃,实在是赶了一天的路,太累了,再加上他想着要省钱,路过的其他客栈虽然条件更好,但价格也实在昂贵,这家大通铺睡一晚只需要十文,很是便宜,而且虽然是大通铺,但老板打扫的很干净,被套看着也是勤洗过的,他便毫不犹豫住下了。
谁能想到,不过半年,就能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呢,也不怪他会害怕,老张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许是其他物事,没准平安县县城也有,我们还是快快赶路吧。”老张想了想说道。
回到队伍里,一行人知道平安县县城就在眼前,也不嫌累,鼓着最后一股劲儿,驾车往前而去。
等一行人终于赶到平安县县城门口时,天正蒙蒙亮,路上有人行走,但并不多。而此时的平安县县城也很是安静,只远处偶尔有狗叫声传来,间或夹杂着几声狸奴的喵喵声。
双儿大哥兴奋的看这平安县城门上的几个大字,终于到了。
原来这就是平安县吗,双儿大哥有些失望,这县城大门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宏伟啊,甚至还没有他们盘城的城门看起来威风。不过他转念又想到,这平安县毕竟只是一个小县城,传言只是传言,它再怎么繁华也不可能真的比得上一个府城,更不用说西京了,张叔他们之所以会觉得平安县繁华,估计只是因着平安县各色各样的奇特物事闻名天下,吸引了像他们这样的商贾来此而已。
包括他自己,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其实也只是为了那些货物,而一个地方只靠着商贾来往,又能繁华到什么地步呢。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还没有真的进到平安县县城呢,只希望传言无误。
“老张,这次还是去你之前住的那家客栈?”
“换一家吧,那家店的老板狗眼看人低,上次还嘲笑我是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我可不想再去花钱买气受。”
“行,那就换一家。”
“我记得那条路上还有好几家客栈,我们先过去,再看着挑一家吧。”
于是一行人以老张和谢掌柜打头,赶着马车进了城。
“说起来,你们注意到这路面没有,居然是青色的,而且和我们之前走过的水泥路面完全不同。”
“注意到了,之前天色暗,我还以为是我眼花看错了,现在天色虽然不是全亮,但仔细看还是能清楚,这路面就是青色的,而且我还发现,我们马车走在这上面更稳了。”
“也不知这路又是用什么修建的,看着和水泥完全不像。不过这里的路看着可真干净啊,不像盘城,虽然修了水泥路,但路面上什么都有,好些人家的扫除之物,都倾于路上,灶烬炉灰,瓷碎瓦屑,应有尽有,还有牛粪马粪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走在路上真是臭气熏天。”
“你们发现没有,这路上没有积灰。”老杜没有听谢掌柜的抱怨,仍在观察平安县县城的道路路面。
“叔叔们,你们就别看这路了,我们还是快些找家客栈投宿吧,小子我现在真是又饿又累,只想倒头大睡一觉。”
“哈哈哈,看来罗小子是真的累了,走走走,再拐个弯我们就到了。”
一行人赶了十多天的路,此刻都是人困马疲,等终于到了谢掌柜说的那条街,便随意挑了一家客栈进去办了入住,甚至都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感叹他们在客栈见到的一切。
不过他们到底是来做买卖的,不是来这里游玩的,只浅浅睡了几个时辰,还不到中午,一行人又重新聚到了客栈的大堂,准备出门去吃个午饭后就开始淘货。
“哎,你们房间里有没有那个东西,就是一拧开那个把手,就有水流出来的那个,我喝了一口流出来的水,还挺甜的。”
“有,我住的那屋里也有,我问了店小二,人家说这叫自来水,那个把手是水龙头。”
“我们房间里也有,自来水,这名字可真贴切,可不就是自己流出来的吗。对了,你们房间里有没有镜子,张叔,你当时到底付了多少银子啊,怎么房间里会有那么大一块镜子,这要放在盘城,我估计至少能卖上十两银子,这家客栈居然就这么大咧咧的放在客人的屋子里,也不怕会被我们偷走。”
“啊,我也发现了,我这辈子第一次清楚的看到,原来我长这个样子的,还有,我屁股后面上的胎记看着可真小啊,难怪我之前一直没找到。”小伙计雀跃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你这小子不害臊,居然大白天就脱了裤子照屁股。”
“嘿嘿嘿,对啊,这还是我第一次照镜子呢,就想着仔细看看我长什么样,镜子里看起来,我的屁股蛋可真黑啊嘿嘿嘿。”小伙计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男人,他不觉得有什么好害臊的。
双儿大哥听见这话,真是又气又笑,他就说这小子之前怎么会在茅房待了那么久,原来是沉迷于照镜子去了。
“还有那个茅房,哇,可真干净,比我家里的都要干净,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干净的茅房。”
第62章
“说到茅房, 这客栈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茅房建在睡觉的屋子里,我刚开始听见小二说的时候, 还以为他是在和我开玩笑。”
“可不是, 我进屋后倒头就睡,也没有看那屋子里都有啥, 结果一觉起来,出门后到处都找不到茅房,找了个店小二一问,结果他告诉我, 就在我们睡觉那屋里就有, 哎呦, 我当时可真是吓一跳, 不过那茅房是真的好干净啊,我方便完后, 直接用旁边的水一冲, 就一点味道都没有了,可比我们那边的旱厕好了不知多少,就冲着这茅厕, 我都想一辈子就住在这客栈了。”
“确实干净,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我们这是住在三楼, 那些污浊物不知是排到楼下还是排去哪里去了。”
“这家客栈的床铺也很干净,雪白的哦, 我都担心我躺上去后身上的衣服会把它弄脏了, 到时候人家还要找我赔钱,硬是撑着擦了擦身子才上床的, 还有那床垫,软的哦,睡在上面,我居然一觉睡到了大响午,我这人本来有点认床,结果这次眼睛一眯,直接就睡着了。”
“那我真是没有享福的命,以我看,这屋里什么都好,就这床垫,太软了,托不住我的腰,我还是喜欢硬一些的床。”
老张一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他们醒来后在客栈随便吃了点热食,便赶着马车,朝着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地,平安县百货市场走去。
只是还没等几人走到市场的大门前,他们便不得不将马车寄放在了附近的一家店里。
来来往往的车辆多,人更多,车和人一起,将这市场附近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不是车就是人,根本见不到一块空地,于是很多人和老张他们一样,都选择弃车,决定步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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