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满意地看着眼前这幕,愁了一夜的心又活了起来,昨夜梦里她仿若都见到柳氏那半老徐娘的面上得逞的微笑。
好在二表姑娘是个好的,衍哥儿也拎得清。
她摆了摆手,丫鬟拿上个檀木托盘,里头摆着一整套头面。
从钗环至耳铛手镯一应俱全。
看着那翡翠耳铛,绿油油的通透颜色,沁了水般。
南栖不由自主摸了摸光秃秃的耳坠,上头竟无耳孔。
表面上看静默吃茶的萧衍眸光顺着那柔夷落在白嫩耳垂上。
漆眸内划过一抹晦涩不明的光又极快掩了下去。
“栖姐儿,你昨夜下水去救潭姐儿的事我都知道了,虽是太过冒险,但你这心总归是好的。我这也没什么,这套头面还是适合你们这等娇俏的姑娘家。”大夫人崔氏绝口不提她与萧衍之间的事。
只当昨夜她救人未成,一番好心特意来道谢。
余光瞥见了郎君如芝如兰的身姿,容色淡淡,仿若不在意她们说了什么。
南栖接过托盘交由身后的绿墨拿着,再次欠身行礼:“南栖谢过大夫人厚爱,原不需要如此的,只要潭姐儿平安无事便好。”
下水救潭姐儿,她在母亲面前又改了口吗。
思及她趋利避害的性子,倒也不奇怪了。
“幸得今早遇上了二公子院上的人,南栖才得以平安无恙的回来。不然江上又要多一具冻死的尸殍了。”她不敢居功,只将话头又抛回给大夫人。
听得她将此事与他撇的一干二净,摆明了不愿同他搭上关系,萧衍气的唇边扬起抹弧度,稍纵即逝。
手掌不由自主用力摁了下手中杯盏。
见她如此识趣,崔氏放下了心。
原先备着威胁的话也无需说了,不用作恶人,自是皆大欢喜。
决定将礼备的再厚些送去栖迟院。
向大夫人告退后,南栖从静音堂退了出来。
她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就和绿墨沿着小道一路赏景一路回去。
碰巧经过上回巧遇卢清瑶母女的梅花园子,满园的梅已经开败,零星散落着几点红。
一梅花树下站着个眼熟的奴仆。
南栖走近了些,是卢清瑶身侧的卢嬷嬷。后头立着个小丫鬟,手上提着一梨花木匣子,见着南栖后行礼道:“见过表小姐,我家夫人本想亲自来道谢的,但潭姐儿此刻身旁还离不得人。知道表小姐来了静音堂,特地让老奴携礼在此候着。”
“一些人参药材,姑娘落了水马虎不得。”
“彩娟,你跟着表小姐去,将东西送过去。”
卢嬷嬷倒是对这姿容艳极的表姑娘改了观,见她这身段是极好的,面庞稍白怕有不足气弱之症,没忍住提点道。
空着手去,满载着回来。
南栖倒是没有想到叶湘怡撒谎说她主动跳水救潭姐儿有这样的效果。
想来卢夫人现在应当对她,是没有不好的印象了。
除却这家世改不了,她能做的努力都做了,如今便差哄着某位公子娶了她。
浮华院内,焦急等候着消息的女子,穿一身锦缎金丝棉裙,面上细细描过了眉。整个人容光焕发,此刻紧张地看着门边。
黄鹃穿了声嫩绿色对襟棉衣,外罩同色系比甲,此刻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进来。
喘了口气便道:“小姐,二小姐好好的。脸也没有被礁石划破,听说是被二公子院上的人救下的,也没有失了清誉。”
黄鹃手心里冒着汗,唯恐南栖知道那件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叶湘怡接着又道:“小姐,大夫人和卢夫人那都赏了东西给她。现在整个兰陵公府的下人都在说二表姑娘艳绝临安,心地善良。”
“还说这样好的表姑娘若能在临安寻个好姻缘就好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叶湘怡怒极,一把扫落了桌案上摆着的一樽白瓷粉釉花瓶。
尖利的碎瓷片落在团花绒毡毯上,泛着凛冽的光。
又是如此,这些下人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认不清叶南栖那狐狸精的心。
她厌恶极了这个妹妹。
既然表姨母不帮她,那她便在其中加一把火,让表姨母不得不做出抉择,快速将叶南栖送到刘老爷府上。
平复了心中怒火,叶湘怡面色恢复如常,只是那眸内泛着歹毒的神色。
黄鹃莫名缩了缩身子,只觉大小姐变了,变得越发吓人,不再如以往那般一拱火就着。
“你下去吧,平日若无事替我盯着点我那妹妹的动静,见到她又与哪位公子走的近了便来告诉我。”
南栖回了院子,将大夫人给的那套头面搁在梳妆台上,由着绿墨笑的见牙不见眼在那看着,后整整齐齐摆着放入妆奁中。
她打开卢清瑶给的那方匣子,拎着的时候就觉得重量不对。
打开一看除却最上头摆着的几根百年老山参,下层暗格打开竟是一溜十个金元宝及一沓五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这边的动静引来绿墨的注意,一回头见到金灿灿的元宝呀了声。
二人第一次见到这般多的钱,南栖攒下多年的体己银子还不如着一沓银票多。
伸手摸了摸元宝,觉得这比什么都要来的满足。
卢夫人倒是心细如发,知道她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有了银子傍身,就是走在外头也不怕了,随便赁个铺面不露脸招个靠谱掌柜的,便是一门营生。
南栖突然福至心头,她若不能得到公子的心,也该得到公子的钱才是。
之前在二公子那是用错了劲,什么也没有捞着。
阖上匣子,将银票收拾好放入床榻旁的暗格里头。
金元宝寻个时候去钱庄兑成银票。
才静下来没多久的门扉却是又响了起来。
绿墨开了门,这会儿外头的却不是小丫鬟,某个人不请自来。
状若好女的面庞艳极,一身红衣,交领前襟敞开着,莫名风流尽显。
南栖自诩她与萧三公子从未见过面,不知他来此处意欲为何?
她起身福了一礼规规矩矩道:“南栖见过三公子。”
却不妨身量极高之人长腿抵着门扉啧了声:“南栖表妹是否太过见外,和我那谪仙般的二哥相比,我才是你嫡亲的表哥。”
“怎得不能唤我声表哥,枉费我带了好东西给你。”萧衡指骨漂亮的指节上挂着根黄麻绳,栓着大大小小的黄油纸包。
瞧着应当是街坊上卖的糕点吃食。
那狭长上翘的狐狸眸轻眯,眸子转向了她这边。
瞧着竟比她这个姑娘家还要艳上几分。
论关系来算,他是姨母的亲儿子,确是她嫡亲的表哥。
见只及他肩头上一两寸的姑娘俏生生立于门边唤了声三表哥。
芙蓉面艳若春桃,比之娇花还艳。
萧衡只觉心里头格外熨贴,有心想要弥补提议道:“今日天气好,表哥带你去府东如芳园品茗吃糕,如何?”
府东,似乎离着萧衍的玉清筑格外近。
如芳园,府上花匠精心栽培了品相极好的牡丹,芍药等的名贵花卉。
南栖听说过,却从未踏足。
正巧萧衡抛了橄榄枝,她也想去看看三表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未拿什么东西,主仆二人便跟着萧衡去了如芳园。
一路上,二人说了会子话,南栖发现三表哥瞧着风流不羁,倒对坊市上的事了解颇多。
还答应了小年过后与她去府外头逛庙会。
恰巧从静音堂归,回玉清筑路上的萧衍听见阵熟悉的笑声。
似有若无,细闻又隐于微风中。
隐约还闻笛子悠扬灵动之声。
“哈哈哈,三表哥,你这笛子吹的再快些。”南栖娇俏的笑声从如芳园深处传来。
萧衍素来朗月清风般出尘眉眼布满阴霾,隐约可见里头藏匿不住的癫狂。
好,真是好的很。
落水救他后又急着与他撇清干系,是担心被人误会吗?
在静音堂内她连一丝眼神都不分与他,转头便与三弟在如芳园内玩闹。
今日特意梳了发髻,点的妆容,莫非也是为了三弟。
都言兰陵萧氏三公子,临安第一风流倜傥之人,甚得女儿家芳心。
园内有风来,带来如芳园内牡丹的淡雅的芳香。
浅浅的,沁人心脾。
心神牵系于一人,他明了心中意。
纤长睫羽低垂,掩下漆眸内所思,郎君容颜如玉,一身白衣周身却仿若萦着墨,浓的化不开。
皂靴踩在青石板路上,干脆的枯叶被踩碎,发出细绵的渣渣声。
他招了园外扫洒的小厮过来。
清冷的声音低沉微哑:“让花匠去里头挑几盆长势最好的牡丹,送去二表姑娘院子里,供她赏玩。”
小厮握着扫帚的手顿了顿,这事倒是好办,只是三公子还在里头呢。
说是闲人勿进。
他正犹豫着,却闻郎君轻声呵笑,尚是凛冬,暖阳落在身上却觉得后背发凉。
快要一月的天, 凛冬的暖阳已不似从前那般瞧着暖融,落在身上却仍旧无力。
今日天光大亮,日头极好。
女娘子在水榭下头穿花拂草而过, 纤腰款摆, 作翘袖折腰之舞。
笛声愈来愈来急,玉足点地飞旋, 两指宽的细细丝绦紧紧系在茜色夕颜花窄裙上,勾勒的腰如约素。
乱花渐欲迷人眼,静默立于廊下的白衣郎君面色微霁,白如玉的指节收拢在袖中。
原来她不只善音律,还善舞。
小厮握着扫帚在一旁瑟瑟发抖站着, 大气不敢喘。
吞咽了口唾沫道:“二公子, 花匠这会儿不在, 房内人说是挑选花种去了, 要一个时辰后归。”越说声音越来越小。
一大丛温室内娇艳的芍药挡住了二人,硕大的花朵红的娇艳,
里头的人未注意已被人窥视良久。
不知道是谁惹了二公子,素来只论朝政不论私事的人大清早的要来挑牡丹。那破花匠也真是, 早几日不去,偏偏赶巧遇上这等时候没了人。
沉默良久,小厮握着扫帚, 两股战战。
却听得前头如芝如兰,气若松雪的郎君声音淡淡:“无妨,某自己去。”
漆眸发冷瞥过那丛艳丽过了头的芍药道:“待花匠回来告诉他, 城北江边的鸢尾花开的极好, 牡丹之流虽美,却不如野花惹眼。”
小厮连忙应是, 便见一袭月牙白山水藤纹云袖袍的郎君入了如芳园深处。
他不敢再多瞧,拿着扫帚跑到院外青石板路上刷刷扫了起来。
一舞毕,南栖额上沁出了些汗珠。
潋滟桃花眸水汪汪的,檀口微张喘着气。
绿墨递上巾帕,南栖接过轻轻擦拭面颊上滚落的汗珠。
白茫茫亮眼的日光照耀下,美人腰是腰,臀是臀,格外婀娜夺人眼。
她看向依旧斜斜倚靠在廊柱旁的三公子,修长指骨漂亮的手拿着那玉笛,略带不解问道:“三表哥,你如此善律,为何祖母小寿辰那日不献上一曲?”
萧衡闻言嗤笑了声,眼皮子掀起一腿耷拉着懒洋洋道:“无趣,就说这琴音,莫说兰陵公府了,满临安也寻不出一个弹的比你二表哥还好的。”
“四弟想要表现就由着他去。”
狭长的狐狸眸转悠,又撇到了南栖这头,语调悠长慢慢悠悠道:“再说了,本公子这笛子可是吹给美人听的,那些粗鄙男儿想听得拿银子来。”
南栖刚刚净了手,闻言噗嗤一笑。
冷面肃穆的大公子,清冷无双的二公子还有谦和有礼的四公子到了他嘴里头都成了贪图他笛声的粗鄙男儿。
见南栖笑的灿烂,萧衡狭长的狐狸眸内有一丝细小的波动。
原道王三日日与他吹嘘有个妹妹有多好。
他那妹妹他见过,性子骄纵,颐指气使,稍有不顺心就要王三摘星星采月亮的来哄。
他本不信的,现下倒是信了些。
正沉静在思绪中,后头却响起了脚步声。
一下一下鞋履踩在青石板路上,偶闻碎叶被碾碎的细密渣渣声。
二人回过头看去,却见最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人从背光处走来。
白玉冠束发,不同于萧衡穿着一身红衣放荡不羁,郎君容颜如玉,月牙白交领藤纹云袖袍前襟高高束至脖颈下。
他素来穿深色,今日着浅通身更显清冷孤高,较平素里少了几分上位者的压迫感。腰间悬着枚羊脂玉佩,随着走动有韵律地小步晃动。
余光瞥了眼垂首事不关己,拿着梅花糕吃的南栖,倚靠在廊柱边的萧衡转眼再瞥向容色清冷,肃穆无波的二哥。
眸中忽的泛起一抹戏谑。
看热闹不嫌事大,素来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萧三公子一瞧二人间的眉眼官司,便知道定是闹了不痛快。
难得能找二哥的痛处,他自是不会放过。
且南栖表妹这般乖巧活泼,犯错的怎么会是她呢?
萧衡收了玉笛,大步走向坐于桌前吃一口梅花糕,又品一口茗的南栖身前。
指骨修长比女儿家还漂亮的手解开了另一包油纸,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他装作不以为意,实则意味深长道:“再尝尝这绿豆糕,刘记的师傅做的,一日就卖一百份可是难买的很呢。你表哥我那日可是从日中掌柜的挂了招牌就在铺面前守着了。”
事实确实如此,他拉着萧铎在铺面前一站站一个时辰,勾得街边路人频频回头。
姑娘家命了丫鬟也来后头排起了长长长长的队伍,掌柜的乐得合不拢嘴,还多送了一份合意饼与他...
绿豆糕,做成六边花样式,豆绿色与乳白色相融,拿起来在日光下似是透明的要化了般。
南栖咬了一小口,微甜和着绿豆捣烂的细绵,不腻人,有幽香沁脾,唇舌抵触间沉溺于糕点的绵密香甜。
潋滟的桃花眸眯起,笑起时似月牙弯弯。
一瞧,便是喜欢这味道。
与那日她在竹筏上提着裙摆,面上焦急带泪,得了他搀扶后笑的眉眼弯弯一样。
萧衡拿着那玉笛敲着手心,知道火候到了得收着些了,慵懒散漫道:“如何,是不是尝了便念念不忘。刘记的老师傅从宫中出来的,伺候贵人有功允了他在坊间开个铺面。”
“这味道比府上的糕点师傅做的还要好,你在府上可尝了什么甜食?喜欢哪种?”
瞧着他像是无意问道。
南栖只是在府上借住着,也不算是府上的主子,下人贯来会看眼色。
糕点甜汤这类的俏货自是往各主子院上送去。
她虽喜食甜,但这段时日心思皆不在上头,院内的下人也不知她喜食甜,自然也没有投其所好。
落在二人眼中,娇俏的小女子面上虽仍带笑,但暖阳落在芙蓉面上却觉得有些落寞,只见她腮边还含着块糕点,鼓鼓的一块煞是可爱。
咽下了口中的糕点,南栖摇了摇头,潋滟桃花眸中乌黑的瞳仁似有迷茫错落一闪而过。
轻声道:“没尝过,吃过一次花生酪,不过那时我在喝药嘴里泛的都是苦,吃不出味来。”
“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她低下头去,如云堆般堆砌的发髻上除了两根掩鬓,斜插着一根攒珠累丝金钗外并无其他饰物。
就连耳垂,也是白嫩嫩的,连个耳坠子也无。
听见她说只吃过一回花生酪,萧衍拢于衣袖内的手掌动了动,却回忆起那日由花生酪吊着,小姑娘醉酒后乖乖喝了汤药。
可怜兮兮的模样同现在一样。
漆眸落于圆桌上的各色糕点,闪过思索,便这样喜欢这些东西吗?
萧衡:“这好办,现下还早,不若你与我上街坊逛逛,也顺带去临安翡翠阁挑几样钗环。”
由外头进如芳园的路径不长,白衣郎君已至眼前。
南栖抬起眸子,里头乌亮亮的正想应下。
却闻一道清冽之音拦下了她:“她不去,昨夜江边落水,府医说了静养。”
郎君清冷的容颜无关风月,似只是把实话说出来。
南栖娇俏的眼底划过一丝什么,好端端的这人怎的又来招惹她了?
“二哥,今日你怎的也来如芳园内赏花了?”萧衡像是现在才看见人,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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