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兰陵公府的人寻到了这里?
南栖慌了神,手臂交叠紧紧环着身前,这地除了湖面上横七竖八插着的焦黄大荷叶,岸上的几块破石头,根本没有容身之处。
她看向倚靠在礁石旁的郎君,眸光内满是急切。
却见地面上一抹水红色晃眼而过,似是被他收到了衣袖里头。
但现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湖面上那头一听便是好几个男子的声音。
她如今这副模样不能叫人看去。
随着桨橹拨水声越来越重,男子在船板上走动说话声也越发清晰。
美人急地眼角沁出泪花,萧衍却扯过披在她身上的深紫色缂丝直缀。
在她未反应过来之际揽她入怀,娇靥紧紧贴着他炙热的胸膛,南栖静静地不敢说话。
柔夷搭在他身前。
似是有人下了船,跳上岸边了,大笑道:“怎么样,我就说了吧。我家后院外湖中这块荒岛垂钓那是绝佳的地。你看,刘兄,才下过雨,这湖里的鱼儿多肥,跳得多欢啊。”
“这么好,怎的之前不带咱们来啊?”
“就是,就是,王兄不地道。”
“话哪能这么说啊,你们不知道,这外湖恰好同兰陵公府的外湖相连着,我这不是得打探打探清楚才好请你们来此地小聚。”
声音很耳熟,好像是梅园宴里头听到过的。
南栖皱了皱眉头,却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琼鼻在衣襟前蹭了蹭。
却招致大掌在她后腰处掐了掐,示意她老实些。
三三两两的公子哥向二人这处走来,手上拿着钓鱼的杆和桶。
为首一人却仿若见了鬼一般,瞪大眼停在原处,不可置信般再揉了揉眼。
王三最没耐心,提着两大桶府上小厮密制的鱼饵料,肩上还挑着根钓杆,走在滑溜的泥地上身子都要打摆了。
前边儿却停住了,他这杆就差撞上人将他自己挑飞咯,连忙开口嚷嚷道:“怎么了这是,刘兄你怎么不走了?”
前头的人侧身让给了他道缝,好让他也看清前边儿。
王三倒霉,刚看过去,正巧与萧衍那双清冷的眸子对上。
瞬间从脚心凉到后背,他往前走了些两手不忘紧紧抓着饵料桶,略有些谄媚地笑道:“萧二哥,许久未见,今日竟在这撞上了。还真是巧啊巧啊。要不要同我等一起湖面泛舟,享农家垂钓之乐?”
才说完这话,他却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
适才未看清,现下可看的一清二楚。
素来朗月清风,冷的像天上月的萧二公子哪次出行不是副不染尘埃的仙人模样,哪能同这会儿般发髻乱了,衣裳破了。
等等,王三的眼睁地更大了些。
那披着的直缀里头似乎罩着个姑娘,只到萧衍肩头上一些些,再看那露出的绣履,虽布满了泥。
但一瞧便是女子的。
一同来此的几位公子哥亦看清了。
好奇心害死猫,他们虽心头发凛却悄悄地瞧着,实在是好奇究竟是何样的女子勾得本朝为官以来最年纪轻的大理寺卿与她在此幽会。
萧衍漆眸微眯,冷冷瞧了过去。
毫无温度的声音比昆仑山脉的寒潭水还要冷刺骨:“王三”
陡然被叫了名字的人抖了个激灵,下意识哎了声。
装着饵料的桶一阵晃荡,水花溅在他崭新的裤脚上,藏蓝色黑了一大块,狼狈模样掩不住。
“今日这鱼某先要了,下回和盛楼请你吃酒。”
王三公子反应了过来放下手中的桶,连连摆手道:“萧二哥客气了,我和三哥那是最好的哥们。他哥们就是我王三的哥们,别说是这区区小鱼了,二哥要什么只要我王三有都拿出来。”
开什么玩笑,他们这群二世祖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萧氏二兄弟。
哪敢想象真同他坐一桌喝酒的画面。
萧衍不置可否,清冷微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压迫感:“今日之事...”
“今日我们什么也没看见。”这会儿几人倒是整齐划一,说着差不多意思的话。
吊儿郎当的来,步履匆匆的走。
不一会儿,桨橹声又响起,岛上又恢复了平静。
南栖闷地要喘不过气起来,听得没了声音抬起头看向郎君,正撞入他低头瞧她的目光。
似是看出她眼底疑问,萧衍松开了蒙着南栖的外裳。
终于,南栖后退了半步,得以喘上气来。
白如玉的大掌却依旧搭在她后腰上,身前绵软挤压地变了形状,南栖不解抬眸看向他。
却见着那漆眸内晦涩不明瞧着她:“表妹你确定要这样示于人前,王三他们走了但保不齐还有另外的人回来岛上。”
外氅丢了,上襦从左肩那还裂了一半,如今最重要的物甚还在他那。
南栖两靥羞红,低声问道:“衍哥哥,那该如何是好?”
柔夷被迫抵在他腰侧,南栖却感觉指尖黏腻湿滑。
她疑惑地低头看去,看见郎君深紫色的里衣下边颜色深了一块。
抬起指尖,白白的指腹上沾着点点血红色。
当下顾不得小衣了,南栖没想到他为救自己竟落了伤。
看着她僵在原地,萧衍抬手将她鬓边垂落的发丝别至耳后,声音如常听不出什么:“冲上岸时湖边礁石所伤,并无大碍。”
为救她所伤,南栖没有忘记她此刻是爱他如命的模样。
且这确实是她未想到的状况。
桃花眸边尚且还带着未落的泪花,乌黑的瞳仁又变得雾蒙蒙,眼瞧着又要留下泪来。
萧衍低头噙住那微微上翘的唇瓣,叫她说不出话来。
大掌从衣襟后侧划过,游离至锁骨下三四寸处。
南栖微微睁大了桃花眸,只觉有蜻蜓点水般,不安落在她心尖,起了丝波澜。
一吻毕, 南栖倚靠在他肩头喘着气,两手抵在深紫色里衣上。
那作乱的手还紧紧掐着她侧腰斜上方,南栖潋滟的桃花眸似沁了水。
就这般抬起看向他。
后者仿若一夜间学会了什么, 白如玉的指节纤长有力, 用力了些,粗糙的指腹磨砺而过。
感受着身前娇躯微颤。
他清冷的漆眸低垂, 另一手抚上南栖的面颊。
低沉微哑的声音细听含着隐忍道:“下回还敢如此吗?”
什么下回,南栖不解,只是摇着头。
“下回再也不敢了。”
“你知道某说的是什么吗?”萧衍漆眸沉沉看向怀中微颤的小女子,眼尾泅红泫然欲泣的模样无时无刻都在招惹他。
本想避开,却自己一头撞上来, 如此发生了什么都怪不得他了。
纤长睫羽所覆的清冷漆眸内划过一抹晦涩不明的光。
不可明说之处在旁人手中, 看他的意思若是说的不对, 还有旁的惩罚。
南栖低头细细琢磨着, 眼下那处难受的紧,顾不上哄骗他了。
她仰着头颤着音忖度着道:“表哥,南栖下回再不胡乱行事了,害的你如此狼狈模样还被王三公子瞧去。”若是他口风不紧, 过不了半日满临安都会知道萧二公子衣冠不整与一女子在湖边幽会。
想来王三那么害怕他,应当是不会的。
紧锢着她的手收了回去,郎君面上云淡风轻, 依旧是那副清冷矜贵模样,仿若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
眸光低垂,一瞬不眨地瞧着她。
白如玉的指节脱下深紫色缂丝直缀, 抖落开披在她身上, 慢条斯理地将被划破那一道口子系上结。
南栖除却那张小脸,其余的都被藏进他的外裳中。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朱唇启, 清冷声音自上首传来:“下回,量力而行,不会水便不要随意下水救人。”
若非他及时寻到人,江上又要多一具死尸了。
想起这种可能,不起波澜的心头又泛起一股陌生的情绪,不受他所控。
眼底疑虑退却。
他转过身往岛外头走,衣袖下的手尚且留有余温。
侧身看见还愣在原地的小女子,他掩下眸中思绪唤道:“南栖,过来,我们回去了。”
所以,他刚刚是在关心她吗?
南栖捏了捏掌心肉,忍着心头发颤,控制住她不要多思走了过去。
就这样不是很好吗,萧二公子成功被她蒙骗了。
南栖走到他身边,看他摆弄王三那伙人留下的一叶竹筏小舟。潋滟的桃花眸旁带着些水珠,在日光照耀下泛着光,眸内是藏不住的灵动狡黠。
听王三提到这是他府上后院外湖,与兰陵公府的后湖接壤,那便顺着这湖直接回去。
搭着他的手跳上竹筏,南栖缩在外裳下的手环起拢了拢身前,问道:“表哥,你说府上的下人还在寻我们吗?我们回去后又当如何?”
她如今衣裳不整,被人看见同萧二公子在一块,清誉难保。
若是能造势直接靠着这个嫁与他便好了。
但南栖知道府上太夫人,大夫人都不喜她。家世低微,身如蒲柳,只能任人摆布。且她落水后虽是被萧衍所救,也在外头待了一夜。
但除了他二人无人瞧见,怕是她还没把这消息传出去就香消玉殒了。
亦或是她不识好歹,府上的主子直接散了消息说她那夜被一小厮所救,倒时她不愿嫁也只能青灯古佛相伴余生。
且她根本就不是为了救他才落水的,要不是那该死的在背后使坏的人,她现下还好好的在床榻上睡着。
待他回去后只消一问,这事瞒也瞒不住。
最好的选择便是她否认这件事,还能得个不争不抢的好印象。
想明白后,南栖双眼噙着泪,男子宽大的外裳穿在她身上更显得面庞娇小盈盈,两靥苍白脆弱。
她都这般可怜了,不让萧衍明白这一番苦心,着实说不过去。
白嫩嫩的指尖悄悄从衣摆下头钻出来,扯住萧衍握着桨橹垂下的衣袖,无声地晃了晃。
待他低下头看去伊人已哭成梨花带雨的模样,白净的小脸未施粉黛,因着泡了小半夜的水失了血色,苍白脆弱惹人怜。
怕是喝了一个月的汤药经此一事是白用了。
握着桨橹的指节动了动,萧衍敛下眉睫瞧着她。
小姑娘似是怕极了,哭得打了个嗝,泪珠从香腮边滚落:“衍哥哥,是南栖连累了你。若我们这副模样被人瞧见定是要叫你娶了南栖。”
“衍哥哥这般好的人,南栖怎能配的上。”
萧衍握着桨橹摇曳水波的动作顿了下,似有一只调皮的猫儿在他心尖狠狠地挑逗后又挠了一下。
细细想了一番,这样好像并无不妥,同临安那些闺秀相比,他并不反感南栖,相反若同她成婚还有些期待。
感受自心头传来的那股不再陌生的情绪,莫非这就是心悦一人的感受。
无端地念及适才岛上那一幕,椒/孚乚盈盈,若是她主动着送上来...
漆眸低垂,掩下里头晦涩不明,他正想说不必如此,他会娶她。
却见小姑娘一手仍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另抬起一手抹了眼边泪,期艾着道:“南栖想好了,若大夫人问起,南栖便说在画舫上是被人推下水去的,幸好昨夜被表哥及时救下。”
微微上翘的唇一张一合,他却听不进说了些什么。
只觉今日天光曝亮,这光刺眼的很。
郎君容颜如玉,才起的心思如燎原之火,冒了点火星子被泼天大雨浇灭。
再也没了势头。
微微扬起的唇角又收了回去,恢复成以往清冷的谪仙模样。
初瞧,似觉得同往常一样;再瞧,却觉得他仿若变了一个人。
南栖立于竹筏小舟上,莫名觉得晨间的湖上起风了,有些发凉,收回手抱着胳膊搓了搓。
却不妨小舟晃荡,她脚底一踉跄就要扑到郎君怀中。
白如玉的指节却沉稳有力,抓住她的肩头扶稳了人,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一丝一毫。
萧衍那双漆眸内浮起一丝讥讽。
良禽择木而栖,她入水救他又不愿意嫁与他,如今又摆出这番姿态来意欲为何?
思及梅园初见那夜,她也是这般踉跄着跌入他怀。
同样的手段又要再来一次吗?
南栖,叶南栖,倒真是取了个好名字。
他的唇边勾起一抹笑,艳阳天下郎君郎艳独绝的容颜惑人心。
他看向孤零零立于一旁的小女子,漆眸内毫无波动,声音一贯的清冷微哑听不出什么:“站好了,若这回再摔入水里就没人救你了。”
“回府后你想如何说无需过问某。”
南栖弱弱应了声。
她抬头悄悄望了眼立于竹筏一侧的郎君,日光落在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在面颊一侧打下道阴影,往下是状似花瓣的薄唇。
说完话后一丝一毫眼神都不分与她,好似从岛上下来泛舟后就没有分过眼神与她了,更遑论主动同她说话。
仿若在岛上急/色之人不是他一样。
刚刚他明明还可以顺势揽她入怀的,竟这般放弃了这绝妙的机会。
莫非是要回兰陵公府了,他要做回他的萧二公子了。
果然,天下男子都一样,都是无情之人。
南栖悄悄吐了口气,还好她不傻,适才在岛上没有被他哄骗的丢了心。
丁香小舌舔了舔一夜半日未喝上水干涩的唇瓣,她又悄悄瞧了他一眼。
深紫色的里衣料子极好,如今经日光曝晒,湖风吹拂,虽有些发皱但粗瞧瞧不出。罩着宽肩,郎君笔挺的脊背,腰肢劲瘦有力,就那般立于小舟上。
好似凛冬孤高的寒竹,孤高清冷,瞧着便令人不敢接近。
他们之间本就隔着天堑。
他官拜大理寺卿,如今耽搁了他一夜半日的功夫,定是急着回去了。
若再多说话,闹出些动静来,定是嫌她是个麻烦包袱了。
南栖还不想放弃萧衍这条路。
她自诩在懂事的时候很懂事,努力做好一樽漂亮赏心悦目的花瓶。
微微上翘的唇瓣经檀口内香软小/舌润了润,短暂地恢复了鲜妍娇艳,泛着水光惹得人想一亲芳泽。
她看着他的侧颜唇瓣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像鹌鹑蔫头耷脑,可怜兮兮地披着不伦不类宽大的外裳在竹筏正中小心翼翼地站在。
有湖风吹拂而过,两臂间倏地又一凉。
南栖才想到她忘记要回最重要的物甚了。
脑中走马观花闪过画面,当时事出紧急,一抹水红小衣被拾起塞在男子衣袖里头。
看萧衍这模样是忘了这件事了,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同他提起,且才刚刚打定主意不闹出动静。
说还是不说,心头晃了根竹筏摇摆不定。
南栖心口难受,娇靥泛着白,继续蔫头耷脑地站在竹筏上。
眸光一错不落瞧着那宽大衣袖,到底是藏在了哪边,会不会二人没注意之际已经落在了后头的水里。
潋滟的桃花眸失了些光彩,乌黑的瞳仁有些灰蒙蒙的。
她在等着小衣从他衣袖中落下来,只要她快速捡起来藏好,就无事发生。
不大的竹筏上二人隔了几步之远,相对无话,如同隔着几十丈般。
郎君如玉的指节摩挲了下粗糙的桨橹,清冷的眸内一闪而过的淡淡醋意以及讥讽。
她平素不是最喜缠着他,娇娇娆娆唤他表哥,说些好话使些小手段来接近他吗。
现下只有他们二人,怎就这般歇了心思。
让她站好就在竹筏中间站着,萧衍不知该不该夸南栖本分。
总归是他又叫她骗了,这小女子根本没有心,就算是有也坏透了。
他的妻该是蕙质兰心,林下风致的世家贵女,不该起了意叫她生起攀附之心。
鸢尾花鲜妍娇艳,伴水而生,与温室花房里头的牡丹之流本就不同。移栽了反倒不妙,就该让它生在原处,郁郁葱葱。
竹筏小舟晃晃悠悠,飘荡过湖边横生的大丛芦苇,兰陵公府朱红色的墙垣无须眺望也瞧得清晰了。
因着这一大片湖,府上最西侧未设高墙,从低洼处上去便可直接入府。
平素此地少有人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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