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妃也算是他的红颜知己，但相处起来做不到如此自然，有时他还要顾惜表妹的心情，闲的时候可能是情趣，忙的时候应付起来，就有点累人累心了。
除了佟妃，其他人康熙更不用顾虑。
至于钮祜禄妃，个性要强，他与她相处更像同盟而非男女，在翊坤宫也是后宫工作聊更多，偶尔涉及牵扯不开的前朝。
钟粹宫里不止马佳芸兰，在小郭络罗氏那里相处也很轻松，这不奇怪康熙常至钟粹宫，当他烦躁时一游，心绪都会平静不少。
今晚又临钟粹宫。
其他不说，五月六月正是时令蔬菜种类繁多的日子，马佳芸兰也沾了康熙的光，变花样儿地点菜。
近日晚膳以蔬菜居多，肉类有醋鲜虾、冬瓜香菇排骨汤，以及卷饼配上鹅肉、黄瓜、豆芽、辣酱等。
并非大鱼大肉或鸡鸭牛羊俱全，但大鱼大肉整个不见绿色的冬季已经吃够了，这样简单清脆反而吃着新鲜，而且又不违背康熙推崇的“简朴”风。
至于孝期问题。
塔娜和长瑞孝期三年，但他们本就因不能吃过多香料而败胃口，菜色都由马佳芸兰让御厨医单独制作，且孝期食素是从广义性的演变为相对性的。
鸡蛋从不缺，肉糊糊也没限制，只要明面上尤其是对外时不出现肉即可。
一顿晚膳下来，万岁爷也觉得在钟粹宫吃的多些。
不止有态度原因，还有马佳氏为自己下了心思功夫，殊不知马佳芸兰有一半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口欲。
已经会自己进食的小塔娜很喜欢一盘鱼香茄子。
她还喜欢帮嬷嬷投喂弟弟长瑞蔬菜粥或蛋羹，长瑞也很给面子总是把嘴巴张的大大的，一口啊呜～
然后康熙便会夸她：“身为长姐，关心幼弟，不错。”
长瑞也兴奋地拍了拍手。
马佳芸兰不忍说出真相，从目前玩具房的情况来看，扎揪揪都出现了，塔娜可能把弟弟当作过家家的娃娃。
姐弟俩偶尔也会闹矛盾，只要他们能够自己处理，她就不出现，更不会偏袒谁，只是可能画出来当黑历史。
关于这个，马佳芸兰和前世完全不一样，挺乐意收集儿女无伤大雅的糗事，甚至把场景一个个画了过来。
她的画技并不高超，也没什么艺术意境，全是饱满的感情。
或者在后世叫“治愈系”，活灵活现很感染人，看着都会开心起来。
康熙第一见到时有点惊讶，随后笑骂了一声促狭，尤其是在马佳芸兰收起来说长大给长瑞媳妇儿看得时候。
“咳咳，记得给朕一份。”康熙还把之前的全！拿！走！了！
“……”
&&@*%*@&！
晚膳过后，康熙习惯喝一杯茶，马佳芸兰不喝茶喝水，陪玩了一会儿，塔娜和长瑞被各自的奶嬷嬷带下去。
两人接着聊关于塔娜启蒙教育的事情。
趁着宫中皇嗣不多，马佳芸兰正想着如何建议优化塔娜的文武课程，康熙却突然冒出一句：“长、嫡、贤，立储择哪一个？”
今天以前，康熙从未和马佳芸兰聊过前朝的事情，并不是他认为女人不懂，被太皇太后养大的他明白聪明不分男女。
提及这个也并非真的听取对方建议，一来钟粹宫有长瑞；二来也是这些日子和钟粹宫的相处，马佳芸兰、塔娜、长瑞也是真走入了对方心里。
可能不是最重要的区域，但这跟随随便便可被忽略的女人不一样。
于马佳芸兰是好事。
因而她更需要正确发挥，瞳孔放大，很是震惊，又看了一眼康熙，确认他在问自己，才回答：“妾身从没想过这么复杂重要的事情，但既然万岁爷都问了，也就斗胆说一说自己的愚见，望万岁爷左耳进右耳出，不要怪罪妾身。”
“长嫡贤三者各有优点，长也罢，嫡也好，只是哪怕三阿哥听说也还在喝奶的年纪，恕妾身眼拙，完全看不出跑步都会摔跤、大字都不不认一个的长瑞究竟贤不贤。或许未来长贤，嫡也贤，哥哥弟弟个个都贤，未来弟弟们也全贤，共助大清江山万里长青。”
“你倒是敢说。”康熙抬眸。
马佳芸兰回视过去，二人目光相接，她又直言：“这不是万岁爷问妾吗？妾都吓死了，却不敢不答。”
“朕瞧你倒是大胆的很。”对于刚才的回答，康熙到最后也没说满意，或者不满意。
好吧，可能夜里的运动说明白了。
第二天，马佳芸兰睡到日晒三竿，醒来还是有一点点腰酸。
狗男人！
十四年六月，在五阿哥保成实际年龄刚满一岁不久，被康熙正式册封为皇太子，下谕礼部择吉日举行册封大典。
不知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但这件事康熙已经拟旨，肯定经过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同意，他们也劝不了，就像当初多少包括太皇太后都反撤三藩一样，他们的君主年轻气盛。
况且汉人的确有立嫡的旧俗，这个时候立皇太子，也是给天下人看，代表着大清后继有人，大清江山稳固。
立储一事已成定局。
宫外，最欢喜的可能当属于赫舍里皇后家族，这个消息可比过年好多了，只是还在孝期，他们只能关起门来暗喜。
自赫舍里索尼去世过后，现在赫舍里一族最有前图的人并不是仁孝皇后的父亲噶布喇，而是索尼第三子索额图。
索额图曾经担任过康熙御前侍卫，在逮捕鳌拜中立下功劳，且也很有手段能力，现升任为保和殿大学士。
未来三藩之乱中，他虽未上前线，但出谋计策绝对不少，也在统一全国的事业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历史功勋。
此乃后话。
可能聪明人更喜欢琢磨，和其他人的纯粹欢喜，索额图想的更多，对于五阿哥现在的处境也止不住担忧。
五阿哥并非长子，他前面活着的还有两个哥哥。
三阿哥出生延禧宫，从皇后娘娘传达的消息来看，这纳喇小主是个不省心的聪明人，这让他想起朝廷上的政敌纳兰明珠，虽然他们不是同一支，倒底也算得上同宗。
再说四阿哥，出生钟粹宫，这马佳小主怕也是个有手段的人，还很得宠，马佳一族又有牛痘这种得民心的大功绩，也不得不防。
皇上正值壮年，往后四阿哥还会有弟弟。
仁孝皇后去世，五阿哥失去额娘，可他的弟弟哥哥都没有，自古以来，败在吹枕头风的君主可不是一位两位。
一想到这里，索额图危机感顿时上头。
有其他族人提醒他说，宫里也不是没有赫舍里的人，启祥宫里还有赫舍里小主。
可索额图总觉得赫舍里庶妃出身旁支，皇后娘娘在还好，如今皇后娘娘不在，可能管不住旁支姑娘，假如她也怀有阿哥的话，怎么可能不生出私心来。
“还是得嫡支啊……”
但奇了怪了，索额图把嫡支姑娘数了一圈，不说相貌性情，愣是没发现一个年龄合适的，只得暂且作罢。
东西十二宫对于康熙立储欢喜的可能都没有。
大多数人都是看戏，因为她们一没子女，二身为庶妃，即便真生子也比不过嫡阿哥。
翊坤宫钮祜禄妃最为复杂，她并不喜欢赫舍里的儿子当下一任皇帝，但也不会对赫舍里的儿子下手。
下手了，不就跟她一样恶心吗？
佟家吃够了皇帝母族的福利，佟妃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但有想法肚子不争气怎么办，只能先喝药方。
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议。
延禧宫，延禧宫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但上次她摔杯子的事情却不知怎么被掌权者钮祜禄妃看在眼中。
这次隐藏的更深了，或者说——已经放弃？
钟粹宫，马佳芸兰对于她无法改变的事情表现淡定。
即便一个一岁宝宝地位在自己之上，见了还需行礼，反正他们见的次数也不会很多，当企业多了个富二代经理。
众妃对她又是看得一场好戏。
可能在很多人眼中，立储意味着有继承权的四阿哥长瑞一下子没戏，马佳芸兰的阿玛这是搬起石头，绝了孙儿的继承权。
马佳芸兰也没借口闭关了，她也不想为了这些事情阻止自己偶尔去御花园逛的权利，谁让紫禁城娱乐太少。
看就看呗，看又少不了肉。
可能是马佳芸兰这种态度过于看戏的人来说，过于无聊，且得罪一个宠妃也不值得，也没有人在她面前说什么。
立储风波逐渐平息。
第26章
近日，天晴的日子少，已经连续一个月寒风刺骨，却也不下雪，白天在屋外也罢，屋内甚至会给人天已黑的错觉。
一部分庶妃甚至烛火例不够用，但要额外花银子向内务府交易，否则只能承受黑灯瞎火，把睡眠时间拉长，或者出门冻人。
好在管理后宫的钮祜禄妃耳目聪明，能够时发现问题，也不是苛刻性子，发现问题后，立即申请调整庶妃们的当季奉例。
钟粹宫侧殿不存在这个问题，毕竟这里一共有三位主子，马佳庶妃、塔娜格格、四阿哥长瑞三个人的份例，绰绰有余。
后殿的小郭络罗庶妃很是羡慕，她作为宠妃加上内务府有人也什么都不缺，但人不能对比，她葵水一到便忍不住上报侍寝。
如今容颜也长开了，不比马佳氏差，却倒霉碰见三藩，皇上入后宫次数大大减少，再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怀上一个阿哥？阿哥不行，像塔娜那样的小格格也行。
“姐姐，你就知道吃！”小郭络罗氏跺了跺脚，她在自家姐姐面前活泼得最自然。
大郭络罗氏一下子把梅花饼全塞入口中，擦了擦嘴，当作无事发生。
小郭络罗氏：“……”
钟粹宫后殿日子过得无聊，侧殿却只觉得悠闲。
从下午开始，小书房灯已点亮。
这灯还不是一般的烛灯，而是二次加工的琉璃灯。
不管是琉璃，还是玻璃，因制作工艺复杂或未掌握，在清朝都属于奢侈品，比金子珍珠稀贵多了。
玻璃涉及到的利益有点大，不是一个马佳氏能吞下的，马佳芸兰是不放心交给自己阿玛处理，只能不断往后推。
而这琉璃灯，来源于康熙赏赐的琉璃瓶，她观它形状很容易制作灯罩，新出炉的琉璃灯，因光学原因，比油灯之类的更明亮，又不会熏眼睛熏头发。
马佳芸兰献给政事繁忙的康熙，康熙觉得好用，不仅赐回来两盏更精致漂亮的，还多了许多其他礼物。
小赚一笔。
有了琉璃灯，在这种灰沉沉又冷冰冰的日子里，躲在屋子里，又暖和又明亮，小孩子也能玩自己的，读书也没那么伤眼睛。
对了，自塔娜开蒙以来，马佳芸兰小书房的书更丰富了。
不止有启蒙书籍《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声律启蒙》、《增广贤文》等，也有《史记》、《资治通鉴》、《三国志》、《左传》等历史书籍。
还有《水经》、《入蜀记》、《天文图》、《九章算数》、《醒世恒言》等五花八门的各类书籍。
好吧，大多数是马佳芸兰看的，也给塔娜他们多闻一闻墨香。
讲真，淡淡的墨香真的很好闻。
御用的墨块基本上都是松烟墨，基底是松烟与胶，再加上多种顶级香料，制作过程已然是一种活的艺术。
不止墨，笔、纸、砚，各有各的美。
马佳芸兰在现世的二十多年，虽说也爱古典艺术，可因钱包羞涩，与这种艺术品，接触了解的也不多。
去现世转了一圈回来反而更有领悟，更喜欢这种深远韵味，也理解为什么后世古董收藏家，花重金买一堆吃不了喝不下的东西藏于家中，她也忍不住日日欣赏一番。
这可真美！
拉扯回来，塔娜格格可聪明了，这让马佳芸兰很是自豪。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启蒙书籍背的滚瓜烂熟，字也认识很多，身量小还未开骑射课，但看的出来，她对武比对文似乎更为向往。
耳濡目染的长瑞竟也习的部分，这真的不是卷，而是他和塔娜的记忆力不相上下。
也不是长瑞不贪玩，他只是智商高，外加专注力和耐心远高于甚至成年人，不管是学习，或者玩耍，都能获得不一样的快乐。
马佳芸兰最近正在《九章算术》等书籍，看看能不能将现代知识融化结合，给塔娜和长瑞打一些理科基础。
除了玩与学，马佳芸兰还会把自己看过的内容，或者前世记忆里的内容，化作生动形象的语言，给他们讲一些寓言故事。
多为成语故事，或者著名典故，也有些后世知识影响。
这个是康熙碰见过的，第一次碰见的时候正在讲“愚公移山”。
马佳芸兰讲的故事的确比书上灵动有趣多了，她本人的文学素养也在他的了解下日益增强，因而他也没阻止。
今天了解的是“斗米升，担米仇”。
马佳芸兰讲了原本的起源故事，又新编了一个更贴合的例子，关于一位心怀仁义的大善人救济灾民被反噬家破人亡、好在父母官明事理最终恶人遭报应的故事。
讲完了一场由善心引起的恶果，收获两只气鼓鼓的小青蛙。
竟然都听懂了。
长瑞还未满三岁，只能说这世间天才儿童真的存在。
再想一想，李贺六、七岁的时候吟诗作对，王勃八岁写《汉书注指瑕》，甘罗十二岁为丞相……
对比下来，普普通通，麻麻赖赖。
“人啊，都是有贪心的，‘斗米升，担米仇’也是说，我们不能一昧地满足别人的贪欲，”马佳芸兰揪一揪他们的婴儿肥，问，“假如你们是大善人，会如何做啊？”
长瑞干脆：“不啾。”
塔娜持不同意见：“可是我们是大善人啊，大多灾民也确实受难离乡，除非我们这个大善人是假的善人。”
马佳芸兰给两人都比了个赞：……这大概是人设ooc和上帝视角的问题。
长瑞咯咯笑了两声：“不给多，不听话，打！”
言罢，还给自己鼓了个掌。
“长瑞真棒，”马佳芸兰也给他鼓一鼓掌，以激励教学，“救助应该适当救助，我们还可以制定规则，筛选那些真正需要救助的人。”
塔娜高高举手：
“让他们干活才有饭吃！”
“哇，以工代赈，塔娜也棒棒，”马佳芸兰毫不吝啬给予夸夸，“‘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授人以鱼只能解一时之急，但授人以渔，却可解一生所需[1]。”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一声男音突然插入进来。
马佳芸兰笑着望了过去，眼睛弯如一眉新月，明亮清透。
被惊艳到的康熙，又被两声“汗阿玛”，唤了回来，清了清嗓音，坐下把塔娜提溜起来，以掩饰刚才半秒的尴尬。
“都无外人，不必多礼。”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是引自《淮南子·说林训》的‘临河而羡鱼，不如归家织网’罢，这话琢磨着倒是一目了然。”
马佳芸兰：
“谢万岁爷夸奖。”
“你们在讲什么，怎么聊到这个？”康熙好奇一问。
已经有语言组织力的塔娜把刚才额娘讲的成语故事、成语出处、新编故事，以及拓展问答，一一描述。
口齿清晰，叙事有条有理，抓重点抓的非常清晰。
康熙听着也有趣，他又给他们拓展了不少东西，全是干货。
马佳芸兰在一旁含笑地看着父女父子互动，思绪早已飘远。
这个故事的寓意不在故事之中。
否管说康熙好面子也罢，假仁假义也好，他的确是一位对百姓施仁的君主。
仁孝皇后以四全束缚自己，康熙又何尝不是被一个“仁”困住。
托清穿小说的福，康熙晚年国库空虚是一件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而造成此点的原因有好些个，一因不断战争消耗，这个没办法，清朝初期需要打下国家版图，二因天灾过多，又以地震、洪水最出名，这个目前也没办法；
三因人祸，康熙经常给巡视地方百姓免税，体谅百姓是一件佳话，可更多把仁用在官员上，只会导致贪官蛀虫越来越多。
这个暂时也没办法，毕竟前线打仗那么多，总需要仁来稳固民心和朝廷，作稳后勤保障，且谁也不敢议康熙不仁。
题外话，他能把“仁”字送给孝仁皇后当谥号，可见对其重视。
康熙一生出巡过很多次，至少前期中期，都是有明确政治目的的，晚年则游乐的借口居多，还更重视形式。
以上马佳芸兰都无法直接插手，脑壳不够，或许以后交给儿子在前朝能多努把力。
唯有关于国库借银子一事，还是可以提前洒一点种子，说不定能釜底抽薪，从源头开始遏止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