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佳芸兰对于她们二人都无恶感。
钮祜禄妃是一个性格执拗认真的人，当后宫领导也算不错；佟妃是一个比较贪心的人，她总是想抓很多东西，才情想抓，宫权想要，子嗣想要，热闹也想凑一凑。
只要无利益对碰，二人都不是多么脏手的黑心人士，话说后宫女人大多也是为了利益而斗，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
扯回来，钮祜禄妃掌管宫权第一件事便是在坤宁宫布置灵堂。
皇后的棺木由喇嘛敬缮后，停于灵堂正中。
又有皇嗣、百官、公主、福晋以下、宗女、佐领、以及部分朝廷命妇，男摘冠缨截辫，女去妆饰剪发，并在停灵期间，入宫为其哭丧。
最后向天下颁布国丧规定，尤其是在京军民百姓，男去冠缨、女去首饰，素服二十七天，不准祭祀，一百日内不许嫁娶和作乐，一百天内不准剃头，所有京城各寺庙，一律撞钟三万次[1]，以表示对仁孝皇后的去逝举哀致祭。
马佳芸兰完全不怀疑康熙对赫舍里皇后的情感，不仅不会减淡，还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浓，钟粹宫不该摆的通通收了起来，大红大金之类的绝不出现，珠宝首饰什么的都换素衣素钗等。
一草一木按照规定布置，一切的一切都不容出错。
长瑞未满周岁且不说，只需在大人的帮忙下守孝；塔娜作为后宫年纪最大的皇嗣，不仅守孝，还需要哭灵。
且还要防着有人趁着宫权交接和哭丧的乱，向皇嗣下手。
马佳芸兰还是比较相信钮祜禄妃的手段，乱也乱不了多久。
但参与丧事绝对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国丧更是如此。
哭灵能够作假，但也不能太假，搞的灵堂前全是辣椒味儿或姜味儿，可能会被当场叉出去刀了。
因此，哭都是全真或半真半假。
又因康熙的背痛，皇家的规矩在前朝规矩上再加规矩，规矩多如牛毛，一天下来，能把膝盖跪的又青又紫。
马佳芸兰制作了护膝，也顶多缓解一会儿，好在这不是冬夏，每天晚上还能泡着脚，劳烦嬷嬷宫女帮忙按摩。
等棺木在三军护送下，送入陵地宫，丧礼差不多结束，众人狠狠松了一口气。
塔娜的小圆脸都瘦了不少，小小年纪，人也成长了好一些。
可把马佳芸兰心疼的，抱着肉团子长瑞和粉嘟嘟塔娜亲热了好一会儿，长瑞伸出他的小肉手拍拍马佳芸兰的脸，又摸摸姐姐的脸，像是在安慰她们。
马佳芸兰和塔娜不愧是母女，同款感动，直到饿肚子的长瑞加了重量，一个清脆响声，可孝死啦。
哼，臭小子。
五阿哥保成在仁孝皇后丧礼期间几乎隐身，但谁也不敢忽视。
可能有些言语传到乾清宫去了，这简直最佳助攻，康熙当天晚上便把五阿哥抱到乾清宫，准备由他亲自养育。
皇上亲自养一个儿子，还需要后宫女人干什么？！
很多人这么想，却不敢说，康熙从亲政以来就不是一个愿意服软的皇帝，现在又还有战事，先安国再说。
此时便这样定下。
马佳芸兰知道胤礽，不，现在叫保成就多么天资聪明。
这辈子马佳芸兰虽然只是在慈宁宫满月宴上看过他一眼，但止不住养孩子新鲜的康熙是一个炫儿狂，几次向长辈、外臣明贬实褒地炫过自己儿子。
后宫女人也有所闻。
况且，康熙来钟粹宫，与塔娜、长瑞玩乐的时候，有时也会提及一二，什么七个多月就会含糊开口叫阿玛。
马佳芸兰能干什么？她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公事公办恭维几句，多劝劝喝醋的小塔娜适当的兄友弟恭。
至于长瑞，他还在吐奶。
咕噜噜～
很多人都觉得康熙对五阿哥的宠爱太过，唯有马佳芸兰明白还有更过分的，这个过分会持续几十年。
但她阻止不了。
阻止不了，只能换一个思维，看看能从中能够什么利益。
马佳芸兰知道当康熙发现保成七个月能言时，已经起了一个心，正在跟太皇太后商量，关于立太子的事情。
这个前世得到很多人的反对。
毕竟幼子能不能长大难说，夭折率太高，还有也动到了除了赫舍里氏以外其他人的利益，他们可能还偷偷念着，自家也如佟家一般，克母什么的也拿出来说。
马佳芸兰其他干不了，但关于减少夭折率可助一回功，顺着康熙下一剂定心丸。
这就不得不提牛痘了。
马佳芸兰先前有过犹豫引出牛痘该在立太子前，还是立太子过后，最后选择前一步。
毕竟选择前一步还可以说纯粹巧合，后一步，意味着前期相当于又把长瑞绑定在保成的战车上，得不偿失。
此时马佳芸兰的阿玛观望地差不多了。
某日终于上了一个折子，由于官不大，还托了在外打仗的马佳图海人情。
两日后，在乾清宫看到的康熙满眼惊色：“宣礼部员外郎马佳牧入宫。”
清朝员外郎是从五品官职，在御前根本说不上话儿。
马佳牧还是第一次单独入宫见康熙，礼仪不敢出错，但正因不敢出错，连走路都一板一眼，跟个木头人似的。
康熙也不管他表现入何，见面就问：“折中所说的牛痘治天花可是真？”
马佳牧：
“奴才回万岁爷，折中所言全部真实。”
清朝官员的自称，满臣是奴才，汉臣更多自称臣。
皇室借此来区分外人、自家人，有点类似但又不同于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反正全是不平阶级，都挺烂。
马佳牧是满臣，他上折子的内容大概是自打宫中有阿哥害喜他就紧张害怕，因为自家女儿也有格格阿哥，偶然还真让他发现两处村落，竟有同样伺候牛的人躲过当地天花疫情，又查了一翻，不止这两处特例，于是一翻研究，结果自然是顺利的。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老老实实补了一句，他研究的例子不够多，更多可能需要太医再探，才能确保实实在在的安全。
康熙心里十分激动，这可是能在历史留下一笔的大功，也证明他治国有方，他言：“卿可真立了大功。”
马佳牧的能力不怎么样，但胜在衷心老实，还有个生育有功女儿，如今又有发现牛痘之功，还真是有福之人。
“奴才不敢居功。”
康熙挥手迫不及待知此事真相，下密令，将牛痘一事交由太医院负责痘科、幼儿科、大小方科的共六位太医，共同协助马佳牧研究。
几位御医，尤其是主治痘科的太医，对天花也一直在了解。
自打顺治帝去世，清朝就非常重视天花，太医院也在集天下之慧，专研天花，因而有痘科太医的出现。
他们现正在研究人痘中的鼻苗法，包括旱苗法与水苗法。
两者都是指把痊愈期天花患者脱落的痘痂，研磨成粉末，再用银管吹入被接种者的鼻孔，只是水苗法把最后的步骤变为，粉末加湿，裹棉花入鼻。[1]
以上不管哪一种办法，痘痂都需要精心挑选，可能连续七、八才能减小毒性，继续研究下去，最高能让种痘死亡率减少三、四成。
可牛痘不一样，牛痘横空出世，让鼻痘法成为历史。
见太医们看着自个儿，马佳牧有点慌，但还是把肚子里的东西全描述一遍，更多的他也不知。
既然皇上都下令了，领旨的太医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马佳牧明白自己水平，甘心当一个不捣乱的吉祥物。
太医们研究的主要对象多从死囚犯中强制性招募实验体，但不全是。
牛痘并非百分百安全。
涉及个人体质问题，后世疫苗也做不到如此，但安全程度真的很高，和人痘相比，危险对古人来说可忽略不计。
也正因如此，又有种人痘经验在前，研究过程挺迅速的。
太医们先种的第一批牛痘对象，全都安全，也确认全都免疫天花。
他们心中喜不自胜，看来牛痘真的能防治天花！
第二批第三批相继出来，三批全都加起来，引发重病的人只有一位，主要是这个人本身有基础病的缘故，而且病非急症，也不是马上丢了性命，与种痘无关。
研究到这里，太医们基本上可以联名上折子汇报喜讯了，牛痘法可比人痘法安全有效的多了，也不需培育多次种苗。
写折子时，还有那老太医捋一捋自己的胡子，一叹：“可惜这名垂青史的功绩，竟然不是学医之人最先发现的。”
也有人肚子里腹诽，这马佳牧可真走了狗shi运！毕竟这些天与他接触，他们也明白他真的对医学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可惜什么？托万岁爷之福，这牛痘法一出，天下苍生有福，医者仁心，我们应高兴才是。”另一位太医这么回应。
“是也是也。”
他们虽不是发现者，但多多少少能沾点儿光，还会得到赏赐，又造福天下人，又有什么不满呢，至少面子上达成一致。
康熙除了忙于平三藩乱之外，偶尔也抽空关注牛痘之事，次日，收到折子的他大喜，果然，上天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虽这牛痘之法搞出来了，可什么时候向天下人宣布，又如何宣传也是一门学问。
康熙需借它来稳定民心，灭敌人威风，长己军势气，证明自己是上天授命。
至于什么牛痘生物攻击法，康熙有曾闪过念头，但眨眼忽略掉。
一来他学习很多治国之法，这种恶臭万年的手段并非上策，非万不得已绝不能用，不然一旦被发现引天下众怒，可能让敌军死而复生；二来南方战事虽不明朗，还真没到那个地儿上，他对己方军力还是很自信的。
十四年元宵佳节，正值普天同庆之际，康熙向天下首次宣布，已找到灭天花的国之利器——牛痘法。
此外，因员外郎马佳牧第一发现有功，被授一等保宁伯，其他相关官员也有获得各种各样的赏赐。
不要小瞧这个一等伯。
清朝爵位主要是公、侯、伯、子、男，异姓功臣爵位分为九等。
具体为超品的公爵、侯爵、伯爵，正一品子爵，正二品男爵，正三品轻车都尉，正四品骑都尉，正五品云骑尉[2]，且每一等级又有不同细分。
往前翻页，许多开国功臣也封不了公侯。
且康熙对于册封一向很是谨慎，单看后宫便能看出来，有的人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到死也不过是个贵人，甚至于无追封。
一等伯这个赏真不低了。
马佳牧接旨谢恩的时候还有点迷茫，这个功劳对他而言，得来太简单，况且牛痘法真正的发现者并不是他。
面对众官的恭贺，越发谨慎小心，对于自家女儿嘱咐的那些事情，更加认真对待，“跟着女儿走有肉吃。”
通常来说，除了加爵，更是升官的好机会。
但马佳牧早早表达自己能力不足，当不了大任，也确实如此，现在前朝乱，闲官少，暂且将他忽略。
牛痘法对于前朝的更多作用且不说，于后宫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十四年五月，五阿哥保成满两周岁，周岁可以简单算作“年满一周岁”，他过了两个年，即两周岁，实际年龄只有一岁。
为作天下表率，康熙下令让五岁的塔娜、快到两岁的长瑞、一岁的保成，还有宗室三岁以上的儿童，率先接种牛痘。
这个时间其实不算长。
但马佳芸兰那些日子，可受到不少众妃明面上的恭贺，实际上，她们想说的是，“看吧看吧，被自家阿玛坑了吧，万一长瑞阿哥因这个出事，马佳氏不得伤心欲绝，还不能怪罪自家阿玛。”
天花哪是那么好治的，而现在种痘的只有塔娜与长瑞。
即便知道牛痘安全，马佳芸兰也不可避免为儿女担忧，但前世他们能够通过更加危险的水苗法，也从未出过基础病，她还是比较放心他们的。
向钮祜禄妃和佟妃请示后，马佳芸兰以为皇子公主祈福为名，闭门谢客。
现后宫虽基本上由钮祜禄妃执掌宫权，但她毕竟不是皇后，有执掌宫权之实，真正的凤印却不在她这里。
众庶妃自然而然也不需要像往常一样，每日早上去坤宁宫请安，只是每逢初一十五，钮祜禄妃和佟妃，带着纳喇庶妃、马佳芸兰和宫中皇嗣一起去坤宁宫请安。
马佳芸兰的闭门谢客，几乎断绝了她与众庶妃的见面。
康熙当她是担忧儿女，也理解这种担忧，作为一个阿玛，他也有同样共鸣，但都被理智压了下去。
挥一挥手，对钟粹宫马佳庶妃一堆打赏；再挥一挥手，一堆药材送往宫外阿哥格格们种痘的小院。
有人眼红滴血，有人怒目切齿。
怒目切齿指延禧宫，当牛痘法被公布第一天，纳喇庶妃砸碎了一个杯子。
一向温柔知性的她，首次把话念的咬牙切齿：“马佳氏！”
心腹宫女差点被目光穿心，却也要冒死上前：“小主慎怒。”
纳喇庶妃闭眼歇了一会儿，还是无法平息怒火。
什么时候自己开始生出野心的？或许从首次怀孕的时候，或许从入宫那一刻，或许早在入宫前。
纳喇庶妃虽然出身老满姓家庭，他们这一支却远不及隔壁，阿玛从小羡叹。
纳喇庶妃虽家世不高，阿玛却是个好色的，再加上满人刚入关，有种一夜暴发的感觉，家中女人众多，正妻侧妻妾室都快分不出来，典型的多妻多妾。
光是平平安安长大，又在一堆同龄人中脱颖而出，已然费尽心机。
和其他人不一样，纳喇庶妃入宫前最喜听孝康太后的故事，最不解可惜的便是孝康太后竟然只活了那么些岁数。
若马佳芸兰知她心中所想，也能了解老对手的心思。
前世纳喇庶妃儿子养子都夺嫡失败，她比自己还多活五年。
话说四妃除了跟儿子怄气的乌雅氏，一个比一个活的更长，宜妃年纪小，活的最长，若非被雍正记仇，能更长。
纳喇庶妃一直像明确的目标前进，哪怕亲手推工具人儿子入深渊。
可总有人跳出来打断。
万无一失的计策被赫舍里皇后识破，不止警告了一翻，也让盯着她的人增多；现在牛痘一出，保清的出宫避痘活成了个笑话，以后皇子个个不怕天花。
纳喇庶妃却只能在心里诅咒，四阿哥五阿哥通通种痘失败，又默念“保清才是真正的长子”，终于平静下来。
“族妹那里怎样？”
心腹宫女知道自家小主已经镇定，回：“一切正常，小纳喇庶妃对小主很是感激，也对见不到万岁爷有些失落。”
“多盯着点，不能让她再获宠。”纳喇氏心中计算，至少事情并未完全失控。
她额娘已经跟小纳喇氏的额娘连上，只要对方有野心，两家背地里建立关系也是早晚的事情，大阿哥二阿哥早夭，她的保清才是皇长子。
纳喇庶妃的诅咒并未成功，塔娜、长瑞、保清全都种痘成功，白白净净出宫，白白净净回来，依旧活蹦。
不止如此，宗室子弟也全部种痘成功，灭天花的消息基本核实。
一入钟粹宫，塔娜像个炮弹一样，往马佳芸兰怀里冲：“额娘！”
马佳芸兰从不呵斥她的外向天性，也是热情回应，正好不出宫时穿的平底鞋，抱着她上半身飞了两圈。
一边飞，一边热情表达：“额娘的东珠终于飞回来。”
转向长瑞。
“额娘不——”
长瑞一岁左右就会走路，自那时起，他不喜欢嬷嬷抱自己，喜欢自己走路没错，但他最爱跑步，跑的一颠一颠的，生怕他摔倒的太监嬷嬷跟在他屁股后面追。
小孩子真是一天到晚精力旺盛，这让陪着他的奶嬷嬷和大太监也跟着跑细了腰、跑断了腿，个个锻炼的看着都年轻好几岁，他们本来也不超过四十。
马佳芸兰才不管长瑞的拒绝，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再入手一只大胖小子挂臂弯里，不算太吃力，还能颠一颠，儿女真是女人最佳减肥工具。
好吧，她现在也算个超人母亲。
第25章
自打三藩之乱以来，后来又加上抚养五阿哥，康熙入后宫的次数大大减少，但比例算下来，钟粹宫仍然拔得头筹。
原因更在于他待在钟粹宫很舒心。
马佳芸兰知道康熙一天到晚都在忙碌政事，她不陪着他忧愁，更不会聊前朝事情，前世的经验让她总能找到与康熙和谐相处之法，儿女逗乐新鲜事儿都聊不完。
且她还学了一手马虎过得去的按摩手法，比不上宫人，可宫人按摩时可不敢与主子聊天，倒让康熙觉得更有效果。
康熙第二个去的多的地方是承乾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