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半年没见,你怎么更美了?”叶沁瑶惊叹。
赵夕颜笑了一笑,伸手抚了抚叶沁瑶略见清减的脸颊。“你怎么瘦了?”
叶沁瑶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悄声道:“就要成亲了,我想着瘦一些美一些,自过了年之后,每顿都少吃了一半。”
赵夕颜哑然失笑。
叶沁瑶原本是俏丽圆润的相貌,这一清瘦,确实比之前清丽许多。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无话不说。叶沁瑶拉着赵夕颜的手去闺房里坐下,低声细语:“这一回送嫁,我爹和几位兄长都来了,叶家的长辈也来了不少呢!”
赵夕颜笑着打趣:“罗公子高中榜眼,叶伯伯为你挑了这么一个乘龙快婿,心里不知怎生得意欢喜。要不是北海郡离得远,叶伯伯能把全族人都请来。”
叶沁瑶扑哧一笑:“你说得半点没错。我爹私下里就是这么说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大晋重文轻武的风气延续多年,哪怕眼下此处打仗武将的地位越来越高,也难以扭转众人根深蒂固的想法。
三年一次的科考,难以计数的读书人里,就中了三百个进士。这其中还有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真正的年少才俊寥寥无几。亏得叶家下手早,在去年就和罗家定了亲事。不然,这样的好女婿哪里轮得到叶家。
叶家上下对这门亲事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赵夕颜轻声笑道:“三姐夫考了会试第十名,十分欣喜,那一日在府中设宴。我也去了,正好见了罗公子。”
故意不说了。
叶沁瑶伸手掐了赵夕颜一把,气势汹汹地追问:“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快些说给我听听。”
赵夕颜忍俊不禁:“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你这样凶巴巴的,我才不说。”
叶沁瑶能屈能伸,立刻娇羞地依偎在赵夕颜身边撒娇:“说嘛说嘛!”
笑闹一气,赵夕颜起身去了梳妆镜前,拿起一支画眉的黛笔,在干净的丝帕上画了数笔。
不到盏茶功夫,白色的丝帕上出现了一个端正清朗的少年。
寥寥数笔,极有神韵。
叶沁瑶看一眼,又看一眼,不知为何,俏脸就红了。
“定亲后,他给我写过几回信,也让人送过礼物来。”叶沁瑶小心翼翼地捧着帕子,嘴角满是甜意:“我一直在想,他生的是什么模样。现在一看,和我想像中的几乎一样。”
赵夕颜轻声笑了起来:“可见这是老天注定的缘分。罗公子就是你的梦中情郎了。”
叶沁瑶俏脸红扑扑的,伸手拧了赵夕颜一把:“你和世子自小一起读书,青梅竹马,情意深厚,对彼此性情脾气都熟得很,定亲也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普通姑娘家,哪里有你这样的福气。”
这倒也是。
时下大多盲婚哑嫁,直至洞房花烛夜才知道夫婿模样。待嫁少女焉能不心中忐忑。
赵夕颜看着叶沁瑶容光焕发春风满面的俏脸,心中无比快慰。
这一世,你我都能嫁得良人,白首偕老。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皆为大喜。
赵夕颜在叶宅里待了一日,话说得太多,嗓子都快冒烟了,这才起身回赵府。
就这叶沁瑶还舍不得她走,握着她的手依依送别:“你什么时候再来?”
大晋有风俗惯例,待嫁的姑娘不能出门做客。还有十几日,就是叶沁瑶和罗弘成亲的好日子了。叶沁瑶要待在闺房里,哪里都不能去。可不就只有赵夕颜主动来了?
赵夕颜想了想道:“过五日我再来。”
叶沁瑶有些不满,嘀咕道:“就不能明日再来么?以前在北海郡的时候,你可是经常出门的。”
赵夕颜有些无奈:“你也说是以前。现在是在京城,我借住在大伯父府上,已经给大伯父大伯母添了不少麻烦。哪里好意思时时出门。”
每次一出门,就要带不少家丁,还有徐三等一众亲兵随行。这阵仗着实不小。
“我就是随口一说,”叶沁瑶有些歉然,扯着赵夕颜的衣袖摇晃:“你别放在心上。”
赵夕颜抿唇笑道:“好了,别撒娇。说定了,过五日我再来。”
叶沁瑶高高兴兴地应一声,送赵夕颜上马车。目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远去,忽然叹了口气。
徐靖在宫中立足不易,明枪暗箭防不胜防,现在代太子上阵领兵,出生入死为太子出力。
赵夕颜深居简出,不愿张扬,也有大半是为了徐靖。
那个慕容慎,一直没有娶妻成亲的意思,分明还没死心。
昏君当道,大晋战乱纷纷,人心不宁。眼下京城还算安稳,谁又知道日后会变得如何?
叶沁瑶在原地站了片刻,叹了口气,才回转叶宅。
她浑然不知,一个站在暗处的叶宅下人一直盯着她,悄悄回屋写了一张纸条,塞进竹筒里,传出了叶宅外。
这个竹筒,在夜半三更时送到了慕容慎的手中。
慕容尧领兵在外打仗,慕容慎在宫中势力大涨。
想来慕容尧也不会料到,他领兵随行保护太子的主意,就是他引以为傲的长子私下给皇上出的主意。
对永明帝来说,年轻骁勇忠心耿耿的慕容慎是一把极好用的刀。有些阴私之事,派慕容慎去处理,总能办得妥妥当当。
殊不知,这把“刀”野心勃勃,迟早有反噬的一日。
亲兵将竹筒送来的时候,慕容慎刚下了差事。他不动声色地将竹筒塞入袖中,迈步进了屋子。
门悄然无声地关上了。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夜风,拍打着门窗。
烛火亮了起来。
慕容慎不紧不慢地燃火烛,吹了火折子,坐在烛火下。然后动手拆了竹筒,将纸条抽了出来。
慕容慎目光一掠,落在赵六姑娘四个字上。
火苗晃动间,那四个字仿佛飘摇起来,幻化成一张美丽的面容,和他隔着遥远的时空对视凝望。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盛大的宴会上,粗鄙不堪的周隋竟拒绝他赏赐的美人,骄傲地说道:“皇上有天下美人,我周隋只有一个。不过,只这一个,就足以胜过万千美人。”
当时的他,面上笑着,心里却嗤之以鼻。
这个土匪出身杀人如麻的周隋,身边能有什么样的美人?也不知从哪里抢来的庸脂俗粉,倒当做了宝贝,在众人面前炫耀,可笑至极!
周隋乘着酒兴,嚷道:“来人,去将赵夕颜叫来,让她弹奏一曲。”
赵夕颜,这名字倒是不俗。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
然后,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身影翩然而来,敛衽一礼,抬头时一双明眸如秋水。
那一刻,他胸腔里从来没为任何女子跳动过的心,激烈地跳动不休。
容色倾城的白衣女子,坐在古琴前,素手轻拨琴弦。琴声如溪水淙淙,从白皙的指尖倾斜,流淌进他的心底。
他的心再次猛烈跳动。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她抬起头,遥遥地看了他一眼。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和轻愁。
心里的怒火,顿时汹涌燃起。这怒火,当然是对周隋的。
这个混账土匪,不知怎生凌辱过她。她就如稀世美玉,被墨水浸染了一丝不该有的污痕。
这是他的女人,老天将她送至他眼前,他绝不会容她再受半点委屈。
他以天子之尊,赏赐周隋十个美人,霸道蛮横地“换”了她进宫。周隋的愤怒不平,他没放在心上。
将青州做封地给了周隋,本来就是权宜之策。他迟早要杀了周隋。为了赵夕颜,便提前数年又有何妨?
活了三十年,他终于尝到了情爱的滋味。自赵夕颜进宫后,他再没碰过别的女子,眼里心里都只有她。
她的心里另有他人,他当然知道。他也没太过在意,和一个死了多年的少年没什么可计较的。总有一天,她会彻底忘了徐靖。
他万万没想到,周隋死了之后,她会服毒自尽。
他在床榻边痛哭失声,紧紧抱着她没有温度的身体,哭着求她活过来。
可她再也没有醒来。她就这么永远离开了。他时常梦见她,每次梦境里,她都默然转身远去。无论他如何恳求,她都不肯留下。
她成了他的心魔,整整折磨他数年。后来,三十八岁那年他重病一场,临死之际,他还在想,不知有没有来世,能不能再遇见她。
老天有眼,竟让他重生了。
他对她志在必得,绝不可能就此罢手。
徐靖去了冀州,北海王府那些碍眼的亲兵大半都跟着去了。太子不在京城,父亲慕容尧不在京城,永明帝沉迷女色,朝堂内外混乱,人心不安。
赵家防守森严,她深入简出极少出门,偶尔出府亲兵众多,想悄然带走她,绝无可能。
还好,叶家人来了。
这是他动手的最佳良机。
他眯了眯眼,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很快下定决心,叫了几个亲兵叫来,低声吩咐了数句。
这些亲兵,都是慕容慎的亲信。主子的命令再荒诞,亲兵们也面不改色,低声领命退下。
一切都安排布置妥当,慕容慎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喃喃低语:“夕颜,我们很快就要相聚了。”
赵夕颜蹙着眉头,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过了片刻,赵夕颜睁了眼。
玉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天还没亮,小姐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赵夕颜被噩梦惊醒,已经没了睡意,随口道:“嗯,你也睡吧!”
玉簪模糊地应一声,很快又睡着了。
赵夕颜闭上眼,静静躺了一个时辰。等到天亮了,才起身洗漱穿衣。
七堂妹赵鹊羽像只小喜鹊一般飞了进来,一张笑脸在晨曦中俏皮可爱:“六堂姐,今日我娘要去普济寺烧香,大嫂二嫂都要去,我也打算去。你要不要一起去散心?”
赵夕颜抿唇笑道:“寺庙里人多,我喜欢清静,就不去了。”
她很清楚,慕容慎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她。她出行格外谨慎。像普济寺这等陌生脸孔极多的地方,还是不去为妙。
赵鹊羽不知就里,摇晃着她的胳膊撒娇:“去嘛去嘛!整日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我们多带些家丁护卫,也就是了。”
赵夕颜笑着哄小堂妹:“你去玩,我在家里做些好吃的,等你傍晚回来一起吃。”
赵夕颜看着温柔,实则性情坚韧,极有主见。
赵鹊羽只得作罢,噘着嘴不太高兴。
赵夕颜笑着拿了一个宝石璎珞,套在赵鹊羽的脖子上:“这璎珞宝光灿灿,衬得赵七姑娘肤若凝脂,美貌无双。”
赵鹊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堂姐又来哄我。有堂姐在,我就像只小麻雀,哪有什么无双美貌。”
照了照镜子,又很是喜欢:“这宝石璎珞真好看。六堂姐,我借戴一日再还你。”
赵夕颜笑道:“我送你的,不用还。”
“总拿堂姐的东西,那怎么好意思。”赵鹊羽笑嘻嘻地说道:“这个一定要还不可。”
说笑几句,赵鹊羽美滋滋地走了。
赵夕颜去书房,调色作画,聊以消遣。
待到傍晚,赵鹊羽回来,果然送还了璎珞项圈。
赵夕颜见她绷着一张俏脸,不由得失笑:“你不是出去玩了么?怎么这副气呼呼的样子?谁招惹你了?”
赵鹊羽愤愤道:“别提了,今天去普济寺,竟遇到慕容夫人慕容燕母女两个。慕容夫人趾高气昂,故意让我娘和两位嫂子难堪。”
“还有那个慕容燕,更是可恶可恼,当着众人的面,说些刺耳难听的风凉话。气死我了!”
赵夕颜耐着性子听赵鹊羽说起今日普济寺一行的经过。
一开始还是很开心的。一家子女眷热热闹闹地,沿途看人看风景,到了普济寺里,没和普通百姓挤在一处,被知客僧领到了后面的小佛堂。
然后,就遇到了慕容夫人母子三人。
大伯母孙氏是体面人,上前寒暄了几句。
慕容夫人皮笑肉不笑,说话阴阳怪气:“听说贵府的大公子去年秋闱未中,今年没能参加春闱。是该多来烧烧香拜拜佛。说不定,是赵家出了祸水,影响了整个赵家的风水。”
这话夹枪带棒,祸水二字更是刺耳。
孙氏心中恼怒,淡淡应了回去:“慕容夫人说笑了。我们赵家是书香门第,儿郎也好,姑娘也罢,自幼严格教养。祸水二字,从何而来。”
慕容燕抢着接过话茬:“谁是祸水,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还要我们说出口吗?我兄长为了她,一直不肯娶妻。她不是祸水是什么?”
赵鹊羽听得火冒三丈,立刻还以颜色:“蛤蟆没吃上天鹅肉,倒怪起天鹅来了。这真是天下奇闻。”
慕容燕也恼了,瞪赵鹊羽一眼:“你说谁是蛤蟆?”
赵鹊羽丝毫不惧,睁着一双灵活明媚的大眼:“谁蹦跶得凶谁就是呗!”
慕容燕气得脸孔通红,上前就要扯住赵鹊羽的衣袖和她“理论”。
站在一旁的慕容恪,连忙拉住暴躁冲动易怒的慕容燕,一边道歉赔礼:“三妹性子急躁,说话不中听,赵七姑娘别和她计较。我代她向七姑娘陪个不是。”
又迅疾对慕容夫人道:“母亲,我们去那边的佛堂烧香吧!今日是特意来为父亲祈福,不宜节外生枝。”
慕容夫人这才悻悻冷哼一声离去。
慕容恪硬扯着慕容燕走了,走出一段路了,还不忘回头冲赵鹊羽拱手示意赔礼。
饶是如此,赵鹊羽也气得不轻,一张俏脸红扑扑的。
慕容恪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又瞧一眼,迈进小佛堂门槛的时候,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倒。
接下来半日,两家人各自避开,还算清静。到了临走的时候,才又碰上了。照例又是一番唇枪舌剑。
慕容家树大根深,慕容夫人气焰十分嚣张。相较之下,孙氏不免有几分憋屈。
慕容燕更是尖酸,说话字字夹枪带棒。
“……慕容家上下没一个好人!”赵鹊羽气呼呼地说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赵夕颜拎起茶壶,为她续了一杯:“不必和这种人置气。以后不搭理就是。”
赵鹊羽忿忿道:“是她们招惹在先,我们总不能受窝囊气。六堂姐,怪不得你不太愿意出府。今日要是你也去了,遇到她们,定会被气炸了。”
赵夕颜慢条斯理地应道:“这可未必。如果我去了,被气炸的就是她们了。”
这倒也是。
六堂姐看着优雅温柔,其实厉害得很。今日六堂姐要是去了,被气得七窍生烟的人就该是慕容母女了。
赵鹊羽又喝了一杯茶,总算消了气,随口道:“说起来,就那个慕容二公子还知道些进退廉耻。可惜,生在慕容家,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亲娘和妹妹,以后谁嫁给他,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赵夕颜瞥了一眼情窦未开的小堂妹,笑而不语。
慕容府。
“你放开我!”
慕容燕气冲冲地甩开慕容恪,一脸怒气:“慕容恪!你到底是谁二哥?为什么一直向着那个赵七说话?”
“等等,你该不是瞧中那个赵鹊羽了吧!”
慕容恪英俊的脸孔掠过一丝红潮,语气里有些心虚:“别、别胡说。我和赵七姑娘才见过两面,说过的话一共才五句。而且每次都是你挑衅在先,我跟着道歉赔礼。想正经说话寒暄都没机会。”
慕容燕看着自家兄长红晕渐深的脸,嘴角抽了抽,看向同样面色不愉的亲娘:“母亲,你快瞧瞧二哥吧!喜欢谁不好,竟真得相中赵七姑娘了!这赵家果然专出祸水,祸害了大哥不说,现在还来祸害二哥!”
慕容夫人拧着眉头:“不准胡说!”
“我哪里是胡说了,”慕容燕不满地冲慕容夫人撇嘴:“你看二哥那副春心乍动的德性,一提赵鹊羽,连语气都和平时不一样……”
慕容夫人用凌厉的目光制止住慕容燕:“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和你二哥说。”
慕容燕也恼了:“说什么还不让我听!哼!我这就走!”
说完,扭头就走了。
屋子里就剩慕容夫人和慕容恪母子两人。
慕容夫人对一双儿女都很溺爱,尤其是儿子,更当成眼珠子一般。平日里好言好语,从来舍不得说一句重话。此时却沉着一张脸,目光像刀子一般,刮得慕容恪脸皮生疼。
慕容恪到底心虚气短,没勇气和亲娘一直对视,很快低下头。
“恪儿,”慕容夫人咬牙低语:“以后不准再和赵七姑娘见面了。”
慕容恪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母亲,这两次见面,都是偶遇。也都是因为三妹和赵七姑娘言语冲突,我才和赵七姑娘说了话。我没有主动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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