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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颜(寻找失落的爱情)


大概是眼泪已经流尽了。苏皇后木木地跪在棺木边,仿佛一具没了血肉的木雕,不哭也不动。
苏皇后不肯离开灵堂,赵夕颜便也一直留下了。
里的女眷,也都在殿内找个空地跪下了。皇上太子都死了,这在传承了两百年的大晋朝从未有过。
天都塌了,谁也顾不上宫规礼仪。有的女眷,甚至哆嗦着爬到了自己丈夫身边。其余人也都沉默着没出声。
苏老夫人哭晕了三回。
苏掌院年过七旬,一把年岁了,身体也算不得好。他不是死在逆贼刀下,是被逆贼冲进金銮殿里的动静生生吓死的。
死在动乱中的文臣武将尸首,没有运出宫,都放在棺木里,抬去了后殿。等为皇上太子发丧安葬后,才能轮到这些死去的臣子安葬。
万太医和另两位太医一直守在灵堂里。不时为哭晕过去的臣子或女眷施针。
苏老夫人醒了之后,爬到苏皇后身边,攥着苏皇后的手臂大哭:“娘娘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苏皇后死了儿子,死了丈夫,亲爹也死了。
对一个女子来说,短短几日间,就经历了世间最大的悲恸。
以后,苏皇后该依靠谁?
苏皇后神情木然,没有低头,也没应声。
赵夕颜满心晦涩,低声提醒苏老夫人:“我知道老夫人心中悲恸难过。不过,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老夫人别太过悲恸,免得伤了身体。”
赵夕颜素来不喜欢苏老夫人。现在这般温和客气,是看在苏皇后的颜面。
苏掌院一死,苏老夫人像被抽了筋骨,整个人都垮了。往日可恶可厌的嘴脸,像被摔到地上又随意捏合在一起,软弱丑陋,显得分外可怜。
苏老夫人没有回应,哭声倒是小了许多。
定国公熬了一夜,今日实在熬不住,被抬去偏殿歇着。现在,跪在武将之首的,便是定国公世子。
周尚书跪在文臣前端,西河王世子跪在皇室宗亲的最前列。
一个亲兵悄然过来,跪在定国公世子身边,低声禀报数句。
赵夕颜耳力敏锐,听到慕容逆贼几个字,下意识地转头看来。
定国公世子皱紧眉头,面色沉凝,迅速下令:“将慕容氏所有族人都抓进天牢,和慕容家来往密切的人家都要一一搜寻。一定要找出慕容慎!”
亲兵点头领命,退了出去。
定国公世子转头,低声对赵夕颜道;“世子妃请放心,铁卫营的士兵已经全部进了京城。正全力追击。慕容慎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赵夕颜目中闪过寒意,点点头,没有出声,将头转了回去。

慕容府里空荡荡的。
往日四处都是身高力壮的亲兵家丁,如今几乎一个不见,只剩下哭哭啼啼的丫鬟婆子们。
“夫人,大事不好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哭着跪倒在地,整个人都快伏到地上了:“一伙人围住了我们慕容府,很快就要冲进来了。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慕容夫人面色惨白,用手捂着胸口,忽然一声惨笑:“好!好一个慕容尧!好一个慕容慎!”
“他们父子两个谋逆起兵,从头至尾都将我瞒在鼓里。现在,我倒要为他们丧命了……”
接着是一连串的长笑。
说长笑其实不正确,更像是从胸膛里涌出的悲鸣呜咽。
六天前,东宫传出丧信,太子殒命归天,慕容燕被关进宫中天牢,在宫中跪了一天一夜的慕容尧慕容慎被亲兵抬回慕容府。紧接着,慕容府就被封了。
慕容夫人惊恐交加,以泪洗面。她深深懊悔自己不该听信心腹的撺掇,去寻什么名医求那一味奇药。结果,害了太子,也害了她的女儿,连累了整个慕容家族。qδ.ne
慕容尧慕容慎没怪她。不过,那几日也没理会过她。等她惊觉府中忽然没人的时候,才知道慕容父子已经领着禁卫逼宫谋反了。
她在府中战战兢兢地等了两天两夜,等来的是慕容父子大败的噩耗,还有一群如虎狼一般的铁卫营士兵。
造反是诛九族的重罪,慕容全族都会被诛灭,无一能幸免。
慕容夫人笑着笑着,忽然重重咳嗽几声,咳出一口鲜血来。
跪在地上的婆子大惊:“夫人咳血了。”
咳血怕什么。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慕容夫人继续狂笑,继续吐血。
很快,铁卫营的士兵就冲进慕容府。丫鬟也好,婆子也罢,统统都绑了起来。只有四岁一脸懵懂的男童也被捆住了。这个男童,是慕容尧的庶出幼子,排行第六。
可怜这位慕容六公子,小小年纪也得为父兄的野心赔上性命。
一直在咳血的慕容夫人,也被绑住了。慕容夫人已经疯癫了,一边咳血一边叫嚷:“我的燕儿和恪儿呢?快将他们兄妹带到我身边,我们母子三个死也要死在一处。”
铁卫营的士兵很快冲进了另一处院子。
这里是慕容大少奶奶纪云舒的住处。
十几个士兵冲进去之后,都愣了一愣。
相比起慕容夫人歇斯底里的疯狂,这位大少奶奶就平静得有些过分了。甚至还有心情坐在桌边大吃大喝。
纪云舒肚子硕大圆润,算一算时日,再有半个月就该临盆了。她原本就胃口好,怀孕之后,愈发能吃。
慕容尧慕容慎造反逼宫的消息传进耳中后,纪云舒沉默了半日,然后就疯狂地吃喝。
“你们等一等。”纪云舒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将这盘肉吃光,就跟你们一起走。”
吃饱了再上路。
领头的武将回过神来,冷着脸孔一挥手,立刻有两个壮实的士兵上前,拽起了纪云舒。
相比起对慕容氏其余女眷,对纪云舒已经算是客气了。
说起来,这位慕容大少奶奶也是可怜。
堂堂尚书府的千金闺秀,偏偏嫁到了慕容府来。慕容父子造反,慕容全族都得死。但凡是罪责轻一些,都不至于牵连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纪云舒的陪嫁丫鬟也被绑了,泪水涟涟地哭喊:“小姐!”
纪云舒眼睛有些红,却没有哭,只在被押着出门的时候扭头看了桌子一眼,目中流露出一丝惋惜。
可惜,这么好吃的红烧
肉,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了。
慕容一族聚居京城,族中老弱妇孺都算上,约有三千人。再有丫鬟婆子家丁之类,数字更为庞大。
铁卫营的士兵奉令一家一家去抓人,然后通通送进刑部大牢。这一抓才发现,几乎慕容一族中的成年男丁都不见了踪影。想来都随着慕容尧慕容慎进了宫,死在宫里了。
从这一点来说,慕容全族被灭真得半点都不冤。
刑部大牢显然塞不下那么多人。丫鬟婆子家丁们,连进大牢的资格都没有。每个牢房都塞得满满当当。
唯一的例外,就是慕容夫人和纪云舒。这对婆媳被单独关进了最里面的牢房。还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算是对她们仅有的优待了。
昏暗的大牢,散发着阵阵浑浊臭气闷气。耳边都是哭声求饶声怒骂声。慕容夫人笑了哭,哭了笑。
纪云舒抱着肚子,面色泛白,额上直冒冷汗。
陪嫁丫鬟吓得双腿发软,扶着纪云舒,哭了起来:“小姐你怎么了?”
纪云舒疼得厉害,靠着墙壁,慢慢往下滑:“我、我大概是要生了。”
她原本就快临盆,今日这一番动静,直接就早产了。
陪嫁丫鬟手足无措,高声哭喊:“来人,快来人!小姐要生了!快来人啊,叫个产婆来。”
奈何一长排塞满了慕容族人的牢房里全是震耳欲聋的哭喊声。她的声音再响,也传不出去。便是传进狱卒耳中,狱卒也不会理会,去寻什么产婆。
纪云舒满脸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都是祖父迷了心窍,将她嫁进了慕容氏这个火坑。
现在不但要赔上她这一条命,她肚中的孩子也没机会见天日。还有纪家,十之八九也要被牵连。
肚子真疼啊!
纪云舒终于忍耐不住,哭声溢出唇角。
疯疯癫癫的慕容夫人,忽然间就恢复清明,迅速抹干眼泪,爬了过来:“纪氏,快些躺平,你这是要生了。”
纪云舒忍着疼痛,慢慢躺平,身下濡湿了一片。
慕容夫人咬咬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又吩咐婆子和丫鬟,都脱下外裳。
三件宽大的裙子铺在地上,将纪云舒一点一点挪到干净的衣服上躺着。再将纪云舒下身的裙裳脱下。
牢房里光线晦暗,实在看不清楚。只听到纪云舒一声接一声的痛呼。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血糊糊的肉团出来了。

孩子出生了!
没有剪子,慕容夫人用牙齿咬断了脐带,哆嗦着抱起满身脏污的婴儿。伸手摸索到胯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是一个男婴,是慕容氏嫡出长孙。
原本,这应该是慕容氏下一辈的继承人。现在,男婴女婴都无所谓了。她们活不了几日,这个男婴,一出生就是死路。
虚弱至极的纪云舒,用尽力气伸手:“孩子给我。”
慕容夫人用自己的衣袖为孩子擦拭身子,然后扯了一块裙摆,将孩子包裹起来:“是个儿子。”
纪云舒摸索着抱过小小的男婴。男婴扯着嗓子啼哭起来。
婴儿的哭声,在所有人的哭喊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长长的牢房到处都是哭嚎声,没有人关注这个男婴的出生。
纪云舒解开衣襟,笨拙地堵住男婴的嘴。吮吸是所有婴儿的本能,这个刚出生的男婴贪婪地吮吸起来。
纪云舒低头,在晦暗的光线中细细打量刚出生的儿子。肉乎乎的胖胖的,红通通的,眉眼看不分明,只看看到一张用力吮吸涨得通红的小脸。
“吃吧!吃饱了。”不知不觉中,两行泪水再次滑落,纪云舒低声呢喃:“吃饱了和娘一同上路。”
“下辈子投胎,要睁大眼睛,找一个好爹。”
两个时辰后,纪云舒狱中生子的消息传进赵夕颜耳中。
苏皇后如木雕一般跪在丈夫儿子的棺木前,什么都听不见,或是听见了也不理会。
赵夕颜沉默片刻,轻声吩咐:“慕容一族暂时还未处置。令人送些孩子和产妇吃用之物进天牢。”
她和纪云舒总算相识一场。这也是她所能做的极限了。
来传信的海棠,红着眼点头,悄然退了出去。
天再次暗了。
宫里的尸首还没处置干净。不过,金銮殿外总算收拾差不多了。冲刷了数次的地面,依旧弥散着血腥气。
赵夕颜一天没有进食,嗅着这刺鼻的血腥气,胃里隐隐翻腾作呕。
不止是她,金銮殿里所有人都没进食。
已经有人撑不住,不止是疲累还是饿晕了,被抬了出去。
赵夕颜转头看一眼,暗暗叹口气,然后低声对苏皇后说道:“娘娘节哀。这一日大家伙儿都没吃饭。是不是该让御膳房做些吃食送来?”
苏皇后吃力地转头,目光空洞茫然。
短短几日,她失去了儿子丈夫父亲。她身体里所有的喜怒哀乐也似乎一并被关进了棺木中。
她能听见所有人的声音,却做不出任何情绪反应。
哀莫大于心死,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赵夕颜和苏皇后对视片刻,鼻间涌起强烈的晦涩酸楚。她忍着眼泪,轻声道:“娘娘去歇一歇吧!我在这里守着。”
苏皇后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双目哭得红肿不堪的蕈紫,和另一个宫人过来,扶着苏皇后起身去休息。
素来端庄娴雅母仪天下的苏皇后,腰身佝偻着,慢慢挪着步子走了。
赵夕颜用袖子掩着脸,过了许久才放下。
御膳房做了馒头送来。
众人食不知味,勉强吃了一些裹腹。有的累极困极,就这么蜷缩在地上合衣睡着了。
赵夕颜默默吃了半个,便觉得喉咙被什么塞住一般,难以下咽。
身边悉悉索索,多了一个身影。
“月牙儿,”是徐莹的声音:“灵堂里这么多人守着,你也去歇一歇。”
赵夕颜转头,徐莹消瘦憔悴的脸孔映入眼帘。这几日,人人都如火烧油煎一般。徐莹这般模样,算不得什么。
便是赵夕颜自己,也是凭着毅力在硬撑。
“我得留在这儿。”赵夕颜压低声音:“春生哥哥还没回来,我替他守在这儿。”
徐莹眼眶一热,泪水涌了出来。
这世间,竟有这样的情意!
春生能娶月牙儿为妻,真是三生有幸。
踢踢踏踏!
两百余匹骏马在月下飞驰。
当先的一匹骏马,高大神竣。骏马上的少年,早已满额汗珠。汗珠尚未滴落,就被迎面扑来的风吹干了。
紧跟着少年策马疾驰的,是一群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的年轻亲兵。
胯下骏马一声长嘶,速度慢了许多。
徐靖吹一声呼哨,众亲兵随着他一同停下。疾驰的骏马一旦停下,纷纷倒下了。
徐靖没有犹豫迟疑,上了另一匹骏马。
徐十一急了,冲过去抓住主子的缰绳:“世子一直不眠不休地赶路,骏马已经跑死了两匹。现在离京城只有四百里。再跑一个日夜就到了。世子歇一歇吧!”.ne
徐三也过来了,低声道:“小的知道世子心急如焚,不过,这般赶路着实凶险。请世子歇两个时辰再走。”
徐靖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过了。
为了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他领着一百亲兵先行。两万多大军由高望和沈舍人统领。
徐靖眼睛通红,盯着徐三和徐十一:“都松手!”
徐三徐十一无奈之下,只得松了手,各自上马,随自家世子继续赶路。
徐靖脑海中没有杂念,只有一个念头,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两个时辰才下一次马。如果不是要喂马喝水,他恨不得连这一炷香时间也不歇。
天亮了,露水沾湿了眉头。
太阳升起,炽热地炙烤着官道。
日头一点点往天边滑落,又是傍晚。
不知何时,乌云汇聚,狂风大作,下起了大雨。官道湿滑,不得不在驿站停下。
徐靖根本没有要睡的意思,就这么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直挺挺地站着。
徐十一用尽了办法,也劝不动自家主子。
徐三一声不吭地上前,猛地出手,手掌击中徐靖的脖颈处。
徐靖脖子一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徐十一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迅疾扶住徐靖:“徐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先让世子睡几个时辰。”徐三面不改色:“等世子醒了,有什么怒气都冲我来。”
这个徐三,都改了名字要做忠勇侯府的姑爷了,还牢牢压他一头。
徐十一郁闷不已,和徐三一同抬着世子到床榻上。

被徐三一掌劈晕了的徐靖,沉沉睡去。
接连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亲兵们也都累得够呛,各自扑进被褥中,呼呼大睡。
徐靖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将明,狂风暴雨都停了。
睡了一夜,混沌的头脑变得清明冷静,身体的疲乏也极大地缓和。
床畔地上,传来两道鼾声。
徐靖转头,就见徐三和徐十一各自合衣睡在地上。想来是昨夜放心不下,一同守在他的屋子里。
徐靖稍微一动,徐三立刻醒了,翻身起来到床榻边跪下,低声请罪:“小的昨晚唐突世子,请世子降罪!”
“你现在是猛虎营里的武将,不是亲兵了。”徐靖纵有再多的怒气,对着徐三也发不出来:“起来吧!”
徐三依旧跪着:“在小的心里,世子永远是主子。”
原本,徐靖领着亲兵先行,徐三应该留下和大军一同赶路。徐三却坚持一同跟随徐靖快马赶路。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险境,只要他徐三有一口气在,就会挡在世子身前。
徐三不像徐十一那样油嘴滑舌会讨主子欢心。他就那么直挺挺地跪着,等着徐靖责罚。
徐靖哭笑不得,起身下榻,伸手拉起徐三,没好气地说道:“起来吧!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对本世子动手了。这回就罢了,再有下一次,我亲自动手,打你五十军棍!”
徐三这才默默起身。
徐十一也一个骨碌起身:“世子,雨已经停了。吃了早饭就赶路吧!”
再急也得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骑马赶路。
徐靖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一行亲兵再次簇拥着徐靖启程。
之前徐靖一直一马当先。如今靠近京城了,徐三坚持在前开路,徐十一随扈左右,后面也有亲兵。
快马疾驰了一整天,当京城巍峨的城门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徐靖的眼眶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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