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这是廖姨娘在找儿子呢，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陈氏连连啧啧：“有钱人吃饱了撑的。”
梁松知道是玉容买了给自己当儿子的，十分欢喜：“留下吧，今后你们跟我吃，跟我睡，我养你们。”
丫鬟们吓得不敢说话。
果然梁公公是个变态，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手，今后可不能得罪。
梁松的地位瞬间高了，丫鬟们见了都低头行礼，有了好东西也给梁松赶紧送去。
梁松：人间正道是沧桑，人缘就是这么攒下的。
没过几日是立秋，李成亲自过来拿歪脖子树，经过三个月的照顾，树已经恢复生机。
李成心中欢喜，叫了两个小太监送到别院，自己留下说话。
“妹子，这回京城共报了一千多姑娘应选，明儿由嬷嬷先初选，入选的再考诗书，最后由太后、皇后和贵妃选十八人入宫。”
玉容笑道：“我也接了信儿，打算明日去初选呢。”
李成安慰玉容道：“妹子你放心，负责此次选秀的小团子是我徒弟，我已经委婉暗示他关照你了。”
玉容笑道：“哥哥是怎么委婉暗示的？”
李成道：“咱家叫他过来说话，说咱家有个亲妹子叫玉容。此次参选若是能入，今后总管太监考虑他上。若是不能入，哼哼，你给咱家去宝钞司刷马桶吧。”
玉容：这个暗示，真的好委婉啊。
李成再次充满希望：“你若是进宫了，将来咱家便是国舅。”
玉容咳嗽，差得远呢。
陈氏在里屋听见，不乐意了出门道：“我家玉容若是进宫，我便是国母。”
玉容：……
这有什么好争的。
李成气道：“你这妇人，你知道国母的意思吗？”
陈氏阴阳怪气道：“国母指定是国舅的长辈。”
李成冷笑：“明儿选秀你可别去，免得给玉容抹黑。”
孩子们的读书声朗朗传来。
陈氏跳脚道：“抹什么黑，你也瞧见了，我家是书香世家。”
玉容：……
正值此时，裁缝铺子送衣裳过来：“顾家大嫂，你要的衣裳做好了。”
陈氏喜滋滋迎出去，嗔道：“明儿就选秀了，今日才送来。”
那裁缝娘子道：“选秀的女子太多，我们铺子做不过来，看在咱们老邻居的份上，我连夜赶工出来的。”
陈氏问道：“可是京城最流行的花样？”
裁缝娘子笑道：“当然，各家女儿都点名要求这个呢。”
陈氏抖开衣裳，玉容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蹦迪风格啊，大块的紫色、绿色在一起，裙子层层叠叠，赵飞燕穿了都飞不起来。
李成啐了一口：“就这玩意去选秀？”
这是找死吧。
陈氏道：“你懂什么，这是京城小娘子们最时兴的款式。你瞧瞧多费料子，平时我们想穿也穿不着呢。”
玉容忙道：“我穿着平时那件粉衫，简单鬓几朵珠花去就是。”
陈氏坚决不许：“那是小门小户小家子做派，咱们家是书香世家，怎么能自甘堕落。”
玉容道：“那你去选秀吧，我不去。”
陈氏转向李成：“你不劝劝？咱们可是一边的。玉容不去选秀，咱们国舅国母都没得做。”
玉容笑道：“哥哥是总管太监，你委婉些劝劝我娘。”
李成道：“想不想当国母？想当就听我的，不然你继续书香世家挖泥巴去吧。”
恩，够委婉。
陈氏气道：“是不是太监一个个都是这德行？你也是，梁松也是，皇帝身边就你们呢这些人？我看最可怜的是皇帝。”
梁松正带着养子们出来，一脸无辜。
陈氏甩袖离开。
第二日是个鸿雁高飞的好日子，天边万里无云，澄净透明得如同甄嬛进宫那日。
陈氏叫了马车马夫，亲自扶玉容上车。
玉容淡扫蛾眉，粉色秋衫轻盈如蝶和鬓边颤颤的珠花辉映，一派小家女儿的宜家宜室。
反观陈氏大红大绿，浓妆出行，脖子上挂了一根珍珠项链。
车马辘辘，一辆辆都向着宫门而去。
陈氏有点慌了：“这么多人？咱们能选上？”
玉容吩咐：“打开帘子，我瞧瞧其他秀女。”
不等丫鬟，陈氏亲自打开帘子。
玉容探头看去，其他秀女亦然好奇，个个探头看。
玉容见外头女子，个个红红绿绿，头上金簪也熠熠发光，浑身上下歇着不差钱。
玉容心里阿弥陀佛了一声，造孽啊，给小允子默哀。
陈氏小心翼翼问道：“玉容，你可有把握？”
玉容闭着眼睛：“你就等着当国母吧。”
陈氏顿时喜气洋洋，玉容从不做无打算的事情，她说能行必定能行。
陈氏道：“马夫，快些走。”
顾家马车顿时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直到遇见沈府标识的车，顾家的车才慢下来，陈氏问道：“怎么了？”
马夫道：“前头是沈府管家的女儿，也去参加应选的。因用的是沈府的车，咱们必须避让些。”
贵族总有些优待。
皇后府上？
玉容打开帘子，只见沈府车上帘子也掀开，里头坐着的居然是时云。
与玉容一样，她也淡扫蛾眉，一身浅紫色绸缎衣裳泛出光泽，衬得她贵气十足。
玉容招呼道：“时云。”
时云也见到了玉容：“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嫁过人吗？”
“口头的罢了，一没有定亲，二没换礼合八字，算不得嫁人，我们连见面都没见几次。”玉容笑道，“你出宫了？你怎么会是沈府管家之女？”
时云道：“你出宫后不久，我也出宫了。我父母是沈府管家，我也来参选。”
语焉不详，似乎亲生父母就是沈府的，但是玉容知道绝对不是。
玉容笑道：“原来如此。”
时云半带着警告道：“咱们的出身都经不起追究，最好今后绝口不提。”
玉容的笑意收敛：“我不是这种多嘴多舌的。”
时云语气带了生疏：“那就好。”
陈氏见时云出落得更加水灵，妒忌道：“这闺女必定能选上。”
说罢，带了几分急怒骂玉容道：“让你穿些鲜艳的，偏不听老娘的。”
这清汤寡水的，怎么艳压群芳。
说罢，又觉得玉容今日参选，不能让她有压力，陈氏压住情绪：“嫔妃也不止选一个，咱们也不错。”
焦虑心态如同鸡娃父母。
时云瞧了一眼玉容，隐约有妒意：“你也生得更好了。”
玉容笑笑：“回头再聊吧。”
时云放下帘子，玉容也放下帘子。
两个帘子落下的一瞬，似乎隔绝了曾经不多的友情。
陈氏问道：“这女子是谁呀？”
玉容淡淡道：“曾经的朋友。”
陈氏好奇问道：“如今不是朋友了吗？”
“如今是不是朋友，在她不在我。”玉容垂眸，“她如果当我是好友，我便当她是，她若不当我也不当。”
陈氏赞同道：“说得好。”
来到宫门口的迎客殿，陈氏挤进去，替玉容取了号牌，在偏殿等着。
玉容看着莺莺燕燕们，真是大梁秀女史上的奇葩，最丑的一届。
比这几届港姐还丑。
几个宫中嬷嬷也在讨论：“我在宫里二十几年，这种选秀闻所未闻啊。”
“这些女子素质太差，也不知道上头怎么想的，放着那些名门淑女不要，偏要这些不入流的。”
有一个嬷嬷低声道：“皇上没有子嗣，听说是因为名门淑女娇生惯养的，生不出儿子。这回特意选些民间女子，皮实，好生儿子。”
几个嬷嬷恍然：“这么才说得通。”
陈氏听了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陈氏凑上前：“各位姐姐，那粉色衫子的是我女儿，请姐姐们多关照几分。我们家生儿子可厉害了，我生了大大小小六七个小子。”
玉容：……
初选开始了，二十个人一组进主殿，由宫中嬷嬷和太监筛查，入选的得一枚玉章，其他未入选的给一枚银币返家。
类似出场费？
时云在玉容前面那组，神情倨傲，如同鹤立鸡群。
也确实，她的条件是秀女中最好的，又有皇后最为后盾，她无所畏惧。
不多久，时云出来，手里拿了一枚玉章，其他女子一人一枚银币。
玉容笑笑：“恭喜。”
时云不屑看着落选的女子：“这种选秀，简直胜之不武。”
其他女子斜眼看着她，玉容怀疑，如果在外头，时云会被胖揍一顿。
嬷嬷们叫下一组进去，正是玉容所在的组。
玉容随着秀女们进去，只见八个嬷嬷围着一个公公坐着。
嬷嬷们是初选的评判人，那公公就是前世伺候过玉容的小团子，李成的徒弟。
几个嬷嬷念姑娘们名字，姑娘们一一上前行礼。
小团子眼睛半张半合，若不是师傅有吩咐，说要关照一个叫玉容的，谁耐烦来。
“张金花。”
一个花花绿绿的大脚姑娘上前：“见过公公和嬷嬷们。”
小团子道：“俗不可耐，退。”
张金花得了一个银币下去。
“姚彩凤。”
又上前一个绿衫姑娘，身材魁梧，身上一股隐约的臭气。
小团子蹙眉：“你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姚彩凤气势如虹：“我家开杀猪铺子的。”
小团子一惊：“姑娘请退。”
杀猪铺子的？这若是招进宫里，一言不合和娘娘们打起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那还了得。
各行各业的姑娘们，卖豆腐的，沽酒的，晒咸菜的。
大梁选秀史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轮到玉容上场了：“顾玉容参见公公，嬷嬷们。”
仪态端庄，如同出水芙蓉。
嬷嬷们讨论道：“这姑娘和宫中规矩一点不差，这是不是特意学的？单单为了对付选秀？”
“刚才我见了她娘，为人粗鄙，这女子是不是装的？”
“这一板一眼的，比宫里多年的宫女还娴熟，其中必定有诈。”
“有疑惑便退了吧，宫中不差这一个两个。”
几个嬷嬷似乎就要退人。
玉容风中凌乱：这理由……
小团子本精神不振，听到玉容两字便抖擞起来，又听嬷嬷们要退人，婉转道：“鸡窝里怎么就飞不出金凤凰了？”
嬷嬷笑道：“鸡窝飞出金凤凰和凤凰窝里飞出鸡的可能性差不多。”
玉容：好有道理。
小团子委婉道：“若这种女子还不能入选，其他女子只能去宝钞司刷马桶。”
一个个都够婉转的。
嬷嬷们笑道：“团公公觉得好，那必定是好。”
小团子道：“既然大家都觉得好，那么便留下吧。”
玉容总算得了玉章，谢各位：“多谢公公和诸位嬷嬷。”
小团子婉转道：“咱家力排众议，姑娘今后得了宠，可别忘了咱家。”
玉容婉转道：“祝公公前程似锦，不多日便是总管，大总管。”
小团子得了准信，大喜起身，委婉对嬷嬷们：“咱家累了，你们接着选吧。”
第四百三十一章 识字
玉容款款出殿，陈氏如脱缰野狗奔上来，目光殷切道：“闺女，咱们选上了吗？”
看同行女子都垂头丧气的，陈氏先叹了口气，随后安慰玉容：“没选上也不要紧，回头娘替你找个俊俏郎君嫁了。”
旁边一个女子听了，哀怨道：“她过了初选，主事的公公还特特夸她鸡窝飞出了金凤凰呢。”
陈氏大喜：“太好了，我就说我家玉容不过，那还有天理？”
玉容抿嘴笑。
陈氏反应过来，随后大怒：“我家分明是书香世家，他家才是鸡窝呢。果然太监没一个好东西。”
梁松不是好东西，李成不是好东西，里头这个平头正脸的也不是好东西。
陈氏带着满肚子火气回到顾家。
人人都以为玉容没选上。
青萝笑道：“玉容留在家里也极好，咱们可以日日在一起了。”
顾老爹闷声道：“进了宫就由不得自己，你瞧瞧安嫔的下场。我说玉容还不如在民间自在。”
梁松正气道：“进宫即守寡。”
玉容笑道：“谁说我没选上的，只等着后日去复试读书识字呢。”
陈氏哼了一声。
青萝喜欢道：“我就说你都选不上，还有谁能选上。”
顾老爹问陈氏：“孩子选上了，你为啥垂头丧气的？”
十几只鸡扑棱棱跳上跳下，触动陈氏的心事：“大丫，把这些鸡都斩了，给玉容庆祝。”
顾老爹惊道：“十几只鸡都杀了，能吃得完？”
人均吃一只鸡？
陈氏气道：“吃掉这些鸡，咱家就不是鸡窝了。敞开吃，吃不完送给邻居。”
玉容：……
吃了两天鸡，家里人见到鸡就反胃。
最后，陈氏舍不得送鸡，剩下的几只鸡总算保全了性命。
第三日，还是个鸿雁高飞的好日子。
天边万里无云，澄净透明还是如同甄嬛进宫那日。
陈氏带着玉容去复试读书识字，嫔妃总不能是个睁眼的瞎子吧。
官宦之家的女子都会诗书，可这是民间选秀，不认字的大有人在。
总之，这是大梁选秀世上的至暗时刻。
这一次诗书考核少了许多人，约莫有两百人。
整体看上去，女子们都秀美端正，模样上有些后宫嫔妃的样子了。
玉容再次遇到时云，她手里拿着一卷书，湖蓝色玉兰衣裳，岁月静好。
嗯，再剪个童子头，就是北大女生标配了。
时云见玉容，抿嘴得意笑道：“我从小读史书，民间歌谣，各种传记，作诗做对子都是通的。”
玉容：我高分985，会奥数，英语八级。
当然这些不能说啊。
陈氏毫不相让：“我家书香世家。”
时云笑了：“听说你们家前两个月还帮人烧火喂马，不过是鸡窝罢了。”
陈氏听不得鸡窝两字，气道：“我家底蕴是有的……”
宫殿里头嬷嬷出来：“各位姑娘们准备进殿了。”
这回还是二十人一组，好死不死的，玉容和时云分在一组，时云眼中满是戒备。
玉容心中暗叹：富贵让人迷失，当年的好友已经不在。
诗书的考校更敷衍，玉容清晰听到嬷嬷问：“东南西北的东和冬日的冬，可是一个字？”
那姑娘答曰：“不是。”
嬷嬷道：“过。”
玉容：……
即使这样，也有许多姑娘不会的，笑话频频。
嬷嬷问曰：“早字上头加个草头，是什么？”
姑娘答曰：“早上的草？”
玉容：……
轮到时云了，嬷嬷问道：“这位姑娘，会写菊字吗？”
时云以手为笔，在桌上写了菊字，又长篇大论道：“菊生秋日，性耐寒，其瓣如丝如爪，有黄色、绿色、红色、赭色，百花开后唯菊盛，为文人墨客所爱。”
嬷嬷给了一块牌：“识字。”
玉容：哈哈哈哈，识字，时云说这么多都是对牛弹琴了。
时云脸色红了，接了牌子下去，顺道撇了玉容一眼。
嬷嬷拿了一个纸条问玉容：“这个字念什么？”
玉容曰：“花。”
嬷嬷：“过，下一个。”
玉容：入学幼儿园都比这个简单的吧。
不过在古代，普通男子不识字的都比比皆是，何况是女子。
见玉容再次通过，陈氏的牛皮又吹一波：“我们书香世家哪里畏惧这个？我们家闺女，别说读书识字，就是科举都能拿个状元。”
顾家马车又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回家一群小的围着玉容，眼神崇拜不已。
大弟弟已经七岁，豪言壮语道：“我要好好读书，将来赶上姐姐。”
陈氏道：“有志气。”
玉容：别，前后拢共认了个花字。
到了最后见太后、皇后和贵妃，已经是三日后了，只剩下了不到七八十人。
最后留下的是民间的尖子，认真看过去，有几个姿色极好，并不比陆昭仪和穆嫔差。
当然最美的还是时云。
玉容低眉顺眼，等着太后召见，决定最后的命运。
时云也低头弄着锦带，似乎有心事。
李成亲自带秀女们进了顺意殿，小允子陪着太后坐在中间，皇后和贵妃等分左右坐着，各色神情。
有时候，选秀并不是选容貌和性情，而是各方势力的角逐。
只看今日各种势力怎么平衡。
大殿上，小允子笑道：“太后刚回没几日，就要操心选秀，是儿子的不孝。”
皇后忙道：“本是要明年选秀的，因明年运势不好，特特挪至今年。”
太后前几日回宫，脸上依旧带了疲惫，她笑道：“好好的，怎么想着从民间选？”
皇后和朱贵妃都不答话，本还想拉拢官宦女子，选几个帮手，谁料在民间选人，如意算盘都落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