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忙道：“母亲本事真大。”
陈氏得意洋洋。
等了许久，只见里头孟夫人洗漱用膳，丫鬟伺候净手洗脸后，才叫陈氏进去。
玉容跟着进去，只见孟夫人愁眉不展，满腹心事。
算算日子，这个时候是安嫔在冷宫的时候，孟夫人应当是为安嫔担心。
陈氏拉着玉容给孟夫人请安。
孟夫人没有笑意：“起来说话吧，顾家的，这是你新得的儿媳妇？”
陈氏笑道：“儿子是个老大难，奴婢不得不买了个媳妇给他，特地带来夫人跟前请安。”
玉容给陈氏请安。
孟夫人并不看她，淡淡道：“新婚燕尔的，何必带来我这里。”
玉容看向陈氏：说好的见面礼赏赐呢？
陈氏挤出笑脸道：“奴婢今日带媳妇来，是想求夫人赏赐个差事。家里孩子多，奴婢家快揭不开锅了。”
孟夫人拒绝道：“府上的奴才丫鬟已经够多了。”
玉容看着陈氏：说好的手到擒来呢？
陈氏哭穷：“本不该开口的，去年家里二小子生了一场大病，积蓄全没了。奴婢又被周姨娘罚去烧火，如今一个月才三百钱，实在揭不开锅了。”
孟夫人还是不肯道：“如今我也艰难，府上大小事是周姨娘管着。”
陈氏面上挂不住，方才在新媳妇跟前牛皮都吹出去了，又说有赏赐又说有差事的，结果连根毛都没有。
玉容心里有些恼怒，孟夫人这人太过分。顾玉容跟着安嫔命都没了，居然换不来一个差事。
母女俩人一个德行。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自己凭借能力，一样让顾府过上好日子。
至于进不了宫，自己再想别的法子。
玉容规规矩矩，用最周全的礼节道：“既然已经给夫人请安，心意已了，奴婢告辞。”
陈氏瞪玉容。
少说话，不能白来一趟。
孟夫人咦了一声道：“你倒是礼节周全，不像外头刚买来的小丫头，调教三两个月还不知礼数。你叫什么名字？”
玉容道：“奴婢叫玉容。”
“你也叫玉容？”孟夫人转头看向陈氏，“和你家姑娘叫一样的名字？”
陈氏含泪道：“若非如此，奴婢不会买下这孩子。”
孟夫人叹息道：“唉，见到这孩子又让我想起我闺女。唉，也不知在冷宫过得好不好。”
并没有一句安慰陈氏的话。
玉容心里冷笑，安嫔被打了三十大板，独自一人在冷宫，也没有人伺候，怎会好。
陈氏擦干泪水道：“吉人自有天相，大姑娘从小就是福相。”
孟夫人恨恨道：“前些日子听说和荣妃斗嘴，被打了三十板子，还进了冷宫，直至今日半点消息都没有。”
玉容道：“俗话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安嫔娘娘必定好好的。”
她死不了。
陈氏瞪着玉容：说好的一句话不说呢？
玉容回望：说好的心腹呢？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孟夫人琢磨着这句话，脸上有了晴色，“这话有几分道理，只是安嫔没人伺候，我心里难免担心。”
玉容道：“安嫔娘娘是二皇子的生母，二皇子是皇上唯一的孩子，谁敢为难安嫔娘娘？指不定暗中送方便的多了去了。宫里都是人精，谁不想雪中送炭，趁机落个人情。等安嫔娘娘当上太妃、太后的，她们再锦上添花就晚了。”
陈氏瞪玉容：小嘴叭叭叭的，没完了是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 寒酸的差事
孟夫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笑意逐渐明显：“你这孩子倒是通达，这些道理是从哪里学来的？”
玉容乖巧道：“母亲教导的。”
陈氏抬头挺胸，恢复得意的样子。
“你少给她脸上贴金。”孟夫人道，“她是我的陪房，我还不知道她的本事。”
陈氏垂头丧气。
玉容笑道：“奴婢从小喜欢听戏，戏文里头学了些，一路上辗转被卖了好几次，每次都卖给读书人家，也识几个字，略懂些文墨。”
孟夫人惊讶道：“你还识字？”
玉容笑道：“不是睁眼瞎子罢了。”
陈氏抬头惊讶道：“你也喜欢听戏？这点咱们娘两倒是很像。”
玉容：……
玉容利落给孟夫人斟茶，姿势得体。
孟夫人想想道：“府上的事我做不了主，但我的院子少个浇花修树的，你可能做？”
陈氏大喜：“奴婢那死老头子便喜欢花草。这孩子聪明，必定能学会。”
孟夫人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每日上午过来当差，一个月两百钱。”
两百钱？
玉容觉得好笑，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最普通丫鬟都有五百钱一个月。
陈氏垂头丧气道：“多谢夫人。”
孟夫人感慨道：“你家闺女跟了我女儿，也没得个好发送，这便当成补偿吧。”
两百钱的发送？再得个免费的劳力，可见孟夫人的心术不正。
不过玉容进府，为的是探听消息，不给银子也要来。
玉容忙笑道：“奴婢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愿意和夫人学个眉高眼低。”
陈氏再不乐意，也得硬着头皮应下。
孟夫人喝茶闲聊：“宫里如今奇怪得很，好好的快过年了，贤妃突然病重殁了。”
玉容一惊：贤妃没了？
陈氏惊讶道：“听说贤妃才二十出头，才华出众性子清高，极得皇上宠爱，怎么说没就没了？”
孟夫人道：“不知得的什么病。听说皇上让人草草掩埋，唉，那可是正二品的妃子呀。”
玉容垂眸沉思，想必是小允子也穿越了，想要成全贤妃和杜维岳。
果然，孟夫人又道：“再说朝廷里头，御林军大统领杜维岳居然辞官了。”
陈氏骂道：“这败家玩意，好容易当上的大统领，说不要就不要了？若是我儿子，我非打死他不可。”
孟夫人终于笑起来：“你儿子能当上大统领？”
陈氏垂头丧气：“不能。”
出了孟府，陈氏觉得脸上无光，开始训斥玉容：“让你少说话，你答应得好好的，回头忘了个精光，那嘴巴比戏台上说戏的说得还好听，真是长本事了。”
玉容笑道：“咱们这不是求人吗？”
陈氏撇嘴道：“两百钱的差事，还不如在家扫地喂鸡呢，夫人也太小气了些。”
玉容忙道：“母亲千万别这么想，两百钱虽然少，但是好歹在夫人跟前露脸了。平日夫人手里漏些下来，不比在家强？”
陈氏啐了一口：“夫人手里能漏银子？我跟了夫人这么多年，没见她漏过。”
玉容：……
“可怜我女儿，连命都葬送了，都没得一两银子。”陈氏摇头感慨，“当年，我还不如跟了周姨娘呢，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陈氏也看出了孟夫人的无情。
玉容再次劝道：“即使夫人手头紧，还有管事娘子们呢？我在府上混个脸熟，哪怕弄些吃不完的菜肴，弄点用不完的绸缎布头回来做鞋垫子，也是好的。”
陈氏再次骂：“那些管事娘子更抠门，她们自己都不够分，还能给你？老娘在府上这么多年，就没混上过几次。”
玉容：……
“我会想法子，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玉容道，“母亲等着便是。”
陈氏翻白眼：“别哄我了，若你有本事，能被当成货物卖了。”
玉容懒得辩解，笑道：“明儿我便去府上当差。也不知府上谁和母亲关系好，谁和母亲不睦，我也好避讳。”
陈氏气道：“府上的丫鬟娘子，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玉容：嘶……
意思是没有一个关系好的？
这人缘，也是绝了。
怪不得从夫人陪房能弄成烧火的，怪不得是夫人的陪房还过得凄凄惨惨，绝对是自己作的。
经过肉铺，陈氏恨恨道：“本打算买几斤肉开开荤的，谁知只弄了两百钱，不吃了。”
玉容笑道：“不必吃肉，咱们买些肉骨头，又便宜又好吃。”
陈氏道：“肉骨头没筋没肉的，外头都是喂狗的，谁弄这个。”
玉容笑道：“我来做，保管好吃。”
两人选了几根肉骨头用荷叶包了，花了二十个铜板。
路过杂货铺子，玉容又花十个铜板买了些蘑菇。
玉容笑道：“弟弟妹妹正在长身体，需要多吃些。”
陈氏连连骂玉容道：“败家玩意。”
玉容只是笑笑，让她过足嘴瘾。
经过一处戏楼，里头笑声、唱戏声不断，锣鼓声钉耙声很热闹。
陈氏心痒痒道：“可惜手里拮据，不然非得看一场戏。听说里头有个小生，那眉眼……啧啧，绝了。”
玉容问道：“一张戏票要多少铜板？”
陈氏叹气道：“最便宜的也要五十个，够全家吃好几顿肉菜了。”
玉容笑道：“我必定会让母亲如愿，今后甚至可以将那小生请回来唱戏。”
陈氏不相信：“做梦吧，就凭你那两百个铜板的月例，连你的米面都挣不回来。”
玉容笑而不语。
既然自己和顾家有缘，顾家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回到家徒四壁的家里，玉容在玉兰花树下支起火炉，将大骨头和蘑菇熬上，香喷喷的味道不多久便传遍了家。
顾家虽穷，但顿时多了几分温馨富足的味道。
孩子们上下跳着，玉容挑了几个蘑菇给他们，他们烫得直跳，但依旧吃得眉开眼笑。
“狗儿子日日看马，能看出银子来，倒不如在家看娘子。”陈氏叉腰骂大儿子，“他娘子明日就要去当差了，他还在外头浪。”
玉容乘出一碗骨头汤留给顾羲和。
顾老爹惊喜咦了一声。“我的兰花全开了。”
陈氏继续骂道：“花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玩意能当吃还是能当喝？能挣出银子来？”
玉容心里一动，说不定还真能挣银子。
第三百八十四章 发家致富第一步
顾老爹的花儿每日静心料理，甚至还搭了草棚给它们保暖，又有温热的井水，早开花也是正常的。
那几盆兰花虽然种在泥盆里，但开得动人，足足有三四十朵。
玉容笑道：“今后咱们发达了，给父亲单独弄个花棚，想种什么便种什么。”
顾老爹抬头道：“好孩子。”
“呸，祖宗牌位还露天在外头呢，种他娘的花草。”陈氏道，“这花儿明儿我就扔了。”
顾老爹缩头不说话。
玉容张罗全家吃饭，几个孩子埋头大口喝汤，冬日居然出了薄薄一层汗。
“没想到肉骨头也不错，今后可以多买些。”陈氏将最大的骨头给玉容：“你要好好补补，太瘦了可不行。”
刀子嘴豆腐心就是这样。
玉容笑着接了，又给陈氏夹了，全家其乐融融。
几个小的喝了鲜美的汤饭，对玉容甜甜笑：“嫂嫂来了之后，我家饭都好吃了许多。”
陈氏不乐意了，拿了扫帚打孩子：“平时亏待你们这帮龟孙子了？”
几个孩子端着碗跑，陈氏又心疼了：“别跑，当心砸了碗，都是用银子买的，你们这些天杀的。”
玉容微笑看着。
每一个家人都是天赐的，自己要好好珍惜，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你看，这不是进了安嫔府吗？
慢慢努力，总有一日能见到小允子，总能重新相遇。
第二日，又是一个大雪天，玉容选了一盆兰花，换上干净衣裳踏雪来到孟府。
孟夫人吩咐道：“你将院子的花根败叶去了，翻土施肥。转年我打算种些昙花、夜来香。”
玉容笑着应了：“夜晚开放的花儿，总是不凡的。”
“你说话倒是有意思，比你母亲强了许多。”孟夫人笑道，“这些活儿都是你的，干快干慢你自己定，若是有空可以陪我说说话。”
玉容大喜：“谢夫人。”
能和孟夫人搭上话，才能知道宫里的消息，才能根据情况想主意。
孟夫人见玉容手上的花儿，笑道：“这兰花居然开得这么早，集市上花坊里都没有出。”
玉容笑道：“父亲喜欢种花，种了几盆。奴婢选了最好的，送来给夫人赏玩。”
孟夫人赞不绝口：“不错，气味芬芳，花也好看。”
说罢，摘了一朵别在扣上道：“京城官宦女子都是这么别的，听说走路带起香风，极为别致。”
玉容笑道：“外头谁不说夫人和姑娘们站在一起，压根分不出彼此呢。”
“和你说话真是舒服。”孟夫人笑了，“换个好看的花盆，放在窗台敞亮的地方，你明儿记得进来浇水。”
玉容忙道：“奴婢记住了。”
换了一个青瓷的花盆，玉容将那花放在靠近座位的窗台，今后可以乘着浇水和孟夫人说话。
院子外头，积雪覆盖着泥土，花枝枯萎残败。或许因为孟夫人不得势，并无人料理败落的花儿。
玉容哈了哈冻僵的手，先麻利先将雪扫了堆在一起，又将面上的枯枝剪掉，又将粗根翻出来扔了。
做完这些日头已近中午，孟夫人一直在房间算账目。
见她不得闲，玉容离开府上回家。
陈氏去了邻居家闲聊，几个孩子睡午觉，家里安安静静，唯独顾老爹在弄花草。
玉容招呼了一声刚想进屋，停住脚步笑道：“爹，昨儿那几盆兰花呢？”
顾老爹道：“你娘要扔掉，如今放在树底下呢。”
玉容见树底下有七八盆兰花，被陈氏拔出来，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如同美人摔跤。
玉容心疼道：“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扔了？爹也不劝着些。”
顾老爹老实巴交道：“若不听她的，我便弄不成花草了。”
抓大放小。
玉容想想笑道：“既然爹娘都不要，那么这兰花我去扔了吧。”
顾老头闷头道：“你喜欢就拿走。”
玉容脆生生应了，自己到厨房煮了一碗饭吃了，又将兰花小心地摘下一半，串成几串出门了。
孟夫人喜欢的东西，其他官宦女子也必定喜欢，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玉容来到首饰铺子门口，这里的小姐们最多，生意必定好。
时逢过节，首饰铺子门口时不时有轿子停下，姑娘们带着面纱下轿。
玉容清脆道：“步步生香的兰花，京城第一份春日的味道，将春光戴在身上，不负韶华。”
前世的广告，绝不是白看的。
果然，有两个姑娘带着小丫鬟过来：“这兰花开得倒早，怎么卖？”
玉容见她们绫罗绸缎且带着风情味，知道应当是妓女，笑道：“五十个铜板一朵花儿。”
身后的小丫鬟道：“这也太贵了，姑娘们要不买些香料挂在身上，又便宜又长久。”
玉容笑道：“你懂什么，文人墨客就喜欢清新自然。”
小丫鬟回嘴道：“那也未必，有些客人喜欢浓墨重彩的。”
你是专业的，你说啥就是啥。
但是我专业范围内的，不容侵犯。
以新奇取胜。
玉容将耳垂上的银钉取下来，别上兰花，那兰花带着清香随风颤动，越发我见犹怜。
“花儿的好处岂是香料可比的？就连明月珰也输了几分真。”玉容笑道，“我就不信，那些客人这么没有雅致。”
说罢，玉容替一个姑娘别在耳上。
这姑娘顿时那风情味道淡了，书香气上来，逼格高了很多。
另一个姑娘笑道：“这心思真别致，咱们若这样装扮，必定能艳压群芳。”
艳压从古到今都流行。
这姑娘也笑道：“那咱们各来两对，别在衣裳上一对，耳上带一对。”
小丫鬟掏了两吊钱给玉容，拿了四朵花儿，连连摇头：“花儿居然比肉都贵。”
玉容道：“你满京城找找去，肉铺子到处有，兰花可唯独我这一家。”
姑娘们心满意足，蹬车而去。
一下子入账了两吊钱，玉容喜不自胜，再次吆喝。
“京城第一波春光，只要五十钱就能带回家。五十个铜板，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受骗。你是京城独一无二的你，最美的你，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东西。”
感谢微商。
又陆续有姑娘过来，你两朵我两朵，将剩下的十来朵买下。
玉容拿着将近一两银子，笑眯眯的买了一张戏台票，十个大花盆，一大捧糖果，又买了烧鸡、肉包子等回家。
古代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如此强。
陈氏正在家张罗晚饭，见玉容大包小包进来，大骂道：“败家东西，今日便支了这月的分例银子吗？明日后日打算喝西北风？”
几个小的见到糖果，高兴地称万岁，又眼巴巴看着烧鸡。
陈氏怒骂道：“吃死你们这群败家东西。”
顾老爹见了十个大花盆，笑得菊花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