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贵妃恍然道：“你说得是。”
丹鹊又道：“奴婢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意娘娘落下此等名声。”
朱贵妃亲自起身，扶起丹鹊。
“到底是你，若是别人，岂会如此委屈自己。”
丹鹊拭泪：“奴婢不委屈，只恨毓秀胡说。”
朱贵妃气得骂道：“毓秀这个小蹄子，居然敢陷害咱们，荣妃也不管管。”
画眉不服气咬唇，都是朱府带来的丫鬟，娘娘对丹鹊的信任多过自己。
丹鹊请求屏退旁人，低声道：“娘娘，荣妃莫非仗着有身孕，想和娘娘分庭抗礼？”
“她也配？”朱贵妃不以为意道，“出身不高，姿色也不是绝艳，不过是姨母为了压制有儿子的安嫔，特特抬举她，让她当的妃子，不然就凭她自己，能到妃位？”
“人是会变的。”丹鹊道，“人在妃位又有了身孕，未免会奢望更多，奴婢听说一事……”
见丹鹊迟疑，朱贵妃道：“你只管说。”
“娘娘可记得赐给荣妃的听雪？”
“听雪不是起了疹子，荣妃亲自带过来，本宫让她出宫了吗？
“奴婢听说，听雪身上起的根本不是红疹，是沾了漆果导致的，出宫后两日便消退了。”
朱贵妃蹙眉道：“居然有这种事？那日荣妃说得情真意切，本宫还以为听雪生了了不得的大病。”
丹鹊确凿道：“听雪是被人算计的。”
“你的意思是荣妃设计赶走听雪，为了扶持毓秀上位？”
丹鹊道：“娘娘贤明。”
这些日子，荣妃确实来得少了，而且此次毓秀栽赃丹鹊，在朱贵妃眼中，便是荣妃野心的征兆。
朱贵妃越想越是，气道，“既然她不给本宫面子，本宫也无需给她面子。你去传本宫的命令，将张四喜带下去速速审问，让他招供对食是谁。若有了口供，只管送给皇上。”
画眉道：“张四喜是吴总管的干儿子，娘娘是否要顾着吴总管的面子？”
“吴传功不过是一条狗，还能跟主子叫唤吗？”朱贵妃不屑道，“让慎刑司即刻查出结果。”
丹鹊道：“是。”
消息封锁得很紧，玉容却是第一个知道的，因为进度条到了22%。
详细细节是小允子说的。
火光下，小允子的表情不知是生气还是欢喜。
即使是生气，也极为英俊。
“张四喜仅仅一年便贪墨了十万两银子，查出来后当场自尽，如今御膳房换了小辉子。”
小辉子，似乎听小允子说过，是他的朋友。
玉容笑道：“张四喜无儿无女，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难道还真给毓秀买脂粉吗？
小允子眼里没有笑意：“他死了，所有线索都断了。”
玉容问道：“毓秀呢？”
当时安嫔发的任务是毁了毓秀的脸，若没有做到这点，系统是不会给进度的。
既然给了，就说明毓秀的脸毁了。
“张四喜承认和毓秀是对食，毓秀的肚兜被搜出出来，人证物证俱在。荣妃亲自去昭阳宫求情，贵妃非但不理睬，反而让丹鹊掌掴了毓秀二十耳光，将她赶出宫去。”
玉容恍然，想来丹鹊没有留情，二十巴掌下去，毓秀的脸毁了。
玉容道：“张四喜屋子里有个娃娃，那娃娃是怎么回事？”
肯定不是毓秀。
玉容很好奇，为何张四喜会喜欢娃娃。
小允子表情很奇怪，犹豫再三方道：“张四喜的徒弟交代，张四喜在昭阳宫伺候时倾慕贵妃风仪，做了一个娃娃，将那娃娃当成贵妃……。”
玉容瞪大眼睛，我去……张公公真是……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呀！
娃娃不是丹鹊，居然是贵妃……
这不是给皇帝带了一顶隐形的绿帽子吗？
震惊过后，玉容问道：“皇上和贵妃知道后，如何反应？”
“贵妃大怒，吩咐将张四喜的尸体扔了喂狗，皇上默许了……”小允子提醒玉容道，“此事你知我知，可千万别说出去。”
玉容嗔道：“我嫌命长吗？”
八卦啥也不能八卦到皇帝和贵妃头上呀。
炭盆里冒出丝丝热气，连外头树上积雪落地声几乎都纤微可闻。
小允子加了一块炭：“朕……真是觉得你很聪慧，居然连张总管和毓秀都能扳倒。”
玉容笑眯眯道：“这有什么难的。”
前世甄嬛传、宫心计、锦绣未央，这些都是白看的吗？
“若是我想扳倒他人，你也能出主意吗？”
小允子看向玉容，带着笑意却眼神幽深。
玉容拍了一下小允子的肩膀。
“咱们是对食，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想了想，玉容觉得话说得太满，补了一句，“别的好商量，若是你要扳倒皇帝，咱们可得从长计议。”
这可是要灭九族的。
小允子哈哈大笑：“我怎会扳倒皇帝？”
那笑声似乎将火光都带动跳跃起来，火光映照，玉容觉得小允子真是好看。
不愧是大梁朱一龙。
小允子烤了会儿火，见窗外白雪皑皑，因下了一场雨的缘故，地上都冻成了冰，窗檐下也是一根根冰凌子，火光闪烁着彩色的光。
屋内暖如春天，外头却严寒至极。
小允子喃喃道：“安修殿……，也不知今夜是否挨饿受冻……”
想着那可怜的老妇人，玉容道：“趁着天黑，咱们不如去亲眼瞧瞧。”
“行吗？”小允子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行，咱们初次相识还是在安修殿呢，就当故地重游了。”玉容笑道，“你等等我，我去带些吃的用的。”
如今安宁宫只有玉容一个宫女，安嫔的吃穿用度都是玉容说了算，拿点东西不算什么。
玉容包了糕点，又拿了厚厚的褥子道：“咱们走。”
“若是安嫔起来找不到你。”小允子为玉容担心，“不会责罚你吧。”
“我们主子睡着了，惊雷都打不醒来，把她卖了她都不知道。”
小允子笑了：“如此夸张？”
“可不是。”
上弦月，树梢、宫墙上的冰锥垂下，唯美安静。
两人提着包裹离开安宁宫，安宁宫和冷宫只有几百步，因远离后宫繁华之所，人迹罕至。
“安宁宫没有别的好处，唯独离冷宫近，连白天都没几个人。”
“是啊，不然咱们哪里敢大包小包在宫里穿行？”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刚走到石林处，却见一个小宫女身影过来，似乎是青萝。
真是不巧……
平时白天都见不到人，夜里倒遇见人了。
玉容连忙将小允子推到旁边石林，东西也一并放着。
青萝脸上似乎有慌张的颜色：“顾姐姐。”
玉容笑问道：“这么晚了，你在外头做什么？”
青萝勉强笑道：“这几日下了雪，冷宫那头的竹林夜里颇有意境，我去瞧了一眼。”
古代的小宫女都这么闲情逸致的？
大冷天夜里去看竹林？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当心冷着。”玉容见她穿得单薄，“早些回去歇着，喝些热姜汤。”
青萝问道：“顾姐姐是要去哪里？”
玉容搓手笑道：“上回在冷宫，认识了一个朋友，今日有空去瞧瞧。”
青萝指着东面宫墙道：“那头或许会遇到御林军，顾姐姐最好绕开些。”
玉容点点头：“多谢你。”
青萝缩着脖子小步离开。
小允子出来笑道：“你怎么直接告诉她咱们要去冷宫，倒吓了我一跳。”
玉容笑道：“这大半夜的，我说去看竹林风景，你相信吗？”
“是了，方才那小宫女说自己去看竹林风景。”小允子摸了摸头，“必定是假的。”
头疼，必定假话。
“别人有别人的秘密，不愿意告诉我何须强求。”玉容笑道，“咱们走吧。”
小允子道：“方才那宫女说，前头有御林军。”
听这话时不头疼，这话倒是真的。
玉容八卦道：“冷宫每隔时辰有一队御林军经过，从正阳门到奉先门，这个时辰，应该过了冷宫，咱们此时过去遇不到御林军。”
小允子赞道：“什么也瞒不过你，你也什么也不瞒着。”
玉容笑道：“做人本来便应该磊落，坦诚相见才是长久之道。”
当然，若是对方利用自己，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刚走了不到百米，又见一个身影徐徐而来。
平时人影都见不到。
今天一百米见了俩个。
小允子低声道：“是贤妃。”
玉容八卦：贤妃林氏，以文章才情著称后宫，清高孤傲，身子弱不禁风，这天寒地冻的出来做什么？
再次连人带东西塞入石林。
“见过贤妃娘娘。”玉容上前行礼。
贤妃眉间书卷气极浓，加之单薄的身子，让人觉得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很衬她。
更加难得的是，她身上的熏香是竹叶和梅花混合的清香，给人感觉清雅别致。
见了玉容，她辨别了一下：“你是安嫔身边的宫女？”
玉容道：“回娘娘的话，奴婢顾玉容。”
“你一人出来做什么？”贤妃蹙眉的模样如同西施捧心。
玉容回道：“主子睡着了，奴婢无事出来转转。”
贤妃点点头：“安宁宫离冷宫近，后头有一片竹林，雪后景色不错，很值得一观。”
玉容：蛤～
青萝出来看竹林，贤妃也出来看竹林？
竹林里头有矿？
“一个宫女怎会懂得落雪的美。”贤妃气质清冷，“早些回去吧。”
玉容福了一福：“奴婢恭送娘娘。”
竹叶梅花香渐行渐远。
小允子从石林出来，道：“没料到今夜冷宫里头，人还不少。”
玉容用胳膊撞了撞小允子。
“黑灯瞎火的，你说贤妃娘娘不带宫女，过来做什么？”
方才贤妃只说安宁宫后有竹林，小允子并没有觉得头疼。
他猜测道：“我听说，贤妃和皇上是在雪中竹林相遇的，想必贤妃是来回忆当初的。”
玉容笑道：“听说前些日子贤妃身着白衣，手持红梅，在竹林如同仙女下凡，皇上特意命人制竹叶梅花香赐佳人。”
小允子笑笑：“什么八卦你都知道。”
玉容踢了踢雪堆，不屑道：“你说皇帝，左一个妃子，右一个贵人的，将后宫塞得满满的，他认得全吗？”
小允子道：“休要非议皇上，当心被人听见，再说普天之下哪个女子不想进宫当嫔妃，出人头地。”
“我就不想呀！”玉容笑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谁愿意和人分享夫君。”
小允子停下脚步，深深看着玉容：“你不愿意进宫当嫔妃？”
第四十一章 心动的感觉
小允子问玉容是否愿意进宫，神色带了几分紧张，既怕她说愿意，又怕她说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每天皇上只能去一个宫殿，其他人便眼睁睁看着，还说要什么贤淑。我不信，看着自己夫君去宠爱别人，能贤淑得起来？”
玉容哼了一声道，“深宫怨妇便是这么来的，整天没事干，尽琢磨着怎么害人了。”
小允子沉默了一会：“皇帝三宫六院，为的是延绵子嗣。”
拉倒吧。
延续你妹啊！
玉容八卦：“现今皇上大小嫔妃不下五十人，这还是有名号的，可子嗣呢？两个！”
小允子不说话。
玉容继续道：“我们乡下老农，一个老婆能生七八个孩子。皇上五十个嫔妃，即使平均每人生两个，也能有一百个吧……”
小允子忙道：“怎能如此算法，自古以来，没听说过子嗣上百的帝王。”
玉容道：“周文王百子。”
小允子蹙眉道：“周文王是谁？我没听说过。”
哦豁，忘了这是平行世界。
上下五千年也没有大梁，自然大梁历史也不会有周文王。
“算了！”玉容摆摆手道，“皇帝爱娶几个娶几个，轮得到我操心吗？”
嫔妃又不吃我的不喝我的。
反正宫里房子多。
皇帝爱养着就养着呗。
身后小允子脚步似乎多了几分沉重。
安修殿内没有光，冷冰冰的，风的声音传过，如同噬人的怪兽。
玉容点上火折子，只见妇人惊恐缩在角落，蜷缩在破旧的褥子上。
小允子连忙上前，将妇人扶起来。
玉容放下东西道：“大娘，我们今日有空，特特过来看你的。”
这开场白，似乎是前世慰问贫困户。
那妇人如同前世贫困户一般，露出欢喜后，又呜呜哭起来，咬着小允子的衣裳不放。
玉容麻利地生火，又烧了热水，就着锅子下了一碗面汤。
顿时，安修殿有了生机和暖意，小允子感激地看着玉容。
妇人拉着小允子的手，不断落泪。
玉容低声劝慰道：“这位大娘，我们好容易来一趟，你休要哭泣，赶紧起来换身衣裳，我与你擦擦身子。”
妇人嗬嗬哭着，玉容叹了口气，四处漏风的宫殿，加上缺衣少食，无人伺候。
这妇人能活下来真是冷宫的奇迹。
小允子握着这妇人的手道：“若得了机会，我必定想法子接你出来。”
玉容忙道：“若是得了机会，我也会想法子的。”
妇人咬着玉容的衣袖，将玉容的手和小允子放在一起，似乎是感动，又似乎是有什么嘱托。
小允子的手覆盖在玉容的手上头，温热干燥，他的目光炙热纯粹，直直看着玉容，似乎要将她的身影深深嵌入眼眸。
这种感觉让玉容心中一动，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玉容道：“柴火快熄了，你去烧些热水。”
小允子依言捡了柴火，转向玉容问道：“热水怎么烧？”
玉容惊愕道：“你在御书房管茶，不知道热水怎么烧？”
小允子手忙脚乱，弄得满殿烟火。
玉容笑道：“是了，皇上的御膳房也无须你们亲自烧火，放着我来吧。”
玉容接过柴火，往篝火里头添，一边用木棍拨弄，一边俯下身子轻轻吹火。
火苗渐渐旺了起来，映得玉容面容妩媚。
小允子不由得看呆了。
玉容打了他一下，嗔道：“面汤即刻便好，赶紧端了去，你在皇上跟前也是这么伺候的？不怕被打出去？”
小允子回过神，笑道：“哪里轮得到我伺候皇帝。”
玉容笑道：“宫中一层层的太监宫女，连你的师傅梁公公都未必能近身伺候。”
小允子笨手笨脚端了面汤给妇人。
妇人抖索着喝了面汤，看着玉容胸襟上的帕子，嗬嗬叫着。
玉容心中一动道：“你的帕子我好好存着呢。”
那妇人身子松弛了些，显然玉容说到了她心中所想。
小允子疑惑问道：“什么帕子？”
玉容道：“大娘给我的念想，我放在妆奁里头收着了。”
“原来如此。”
妇人扯着小允子的衣袖不放。
小允子只得拉着她的手，等她缓缓入睡方和玉容离开。
玉容低声道：“留了足够的干粮，水也烧了晾着，褥子重新铺好了，应当冻不到。”
小允子恳切道：“玉容，谢谢你。”
第一次压着小允子是在安修殿，第二次找小允子对食也是在安修殿附近，难不成小允子和这妇人有渊源？
玉容有些奇怪：“这妇人颇为依恋你，你和她认识吗？”
小允子踌躇了片刻，道：“从前我娘也在宫里，受了许多她的恩惠。我娘临死前吩咐我，好好照顾她。”
玉容忙道：“这么说，你知道这大娘的故事？”
什么仇恨让她进入冷宫，而且还被人划了面容，挑断手筋脚筋，玉容很好奇。
小允子又踌躇了一下道：“听说服侍不周，得罪了太后，被吴总管吩咐处刑。”
“吴总管是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玉容缩了缩脖子，“怪不得下这么重的手。”
小允子给那妇人掖了掖被角，叹气：“就算今后出去，也是口不能言，手脚不便。”
那也未必。
玉容听这妇人的声带，似乎没有完全失去功能，手脚也没有完全残废，若是针灸治疗，好好调养，说不定有转机。
只不过，如今这妇人在冷宫，无法治疗。
吹了蜡烛，两人轻手轻脚出安修殿。
安修殿物品散乱，玉容不当心踩了一块木头，不由得一踉跄。
小允子连忙拉住她：“当心些。”
再次被大手握住，而且这回没有妇人的手，手上的热气似乎直通心底。
玉容的心小鹿般跳动，下意识想要甩掉小允子的手。
小允子紧紧握着玉容的手：“当心摔倒。”
玉容的心砰砰跳，这声音在黑夜似乎格外明显，她连忙刻意屏住呼吸，任由小允子牵着到了安宁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