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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被逼考科举(映在月光里)


且程子安提到了粮食,何尚书直觉没那么简单。
圣上想得比何尚书要深,没搭理程子安前面那些指桑骂槐,眉头一蹙,敏锐地道:“粮食涨价了?涨了多少?”
程子安道:“京城的粮食,没石涨了约莫一成不到,至于底下州府的粮价,臣就不清楚了。”
一成不到而已,过年过节时,粮油米面的价钱都得涨一涨,哪值得特意提出来?
何尚书浓眉都快拧成了一团,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这个价钱不算离奇,过年过节时,什么都要贵一些。”
程子安垂眸不语,圣上面上一片冰冷,天子脚下,谅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涨得太多。
只怕底下的州府,粮食价钱该飞涨了。
粮食一涨价,吃不起饭的,只有穷苦百姓。
寒冬腊月的天气,逼得百姓实在无路可走,他们平时再温顺,只要有心人趁机领头,他们会跟着造反。
当年大周太.祖,便是趁着天下粮荒,乱七之后起兵,夺取了天下。
圣上不怕百姓造反,但他恐有异心的将领跟着起兵。
放眼底下的朝臣们,无论谁做天子,他们只管俯首称臣,便可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政事堂几个宰相,圣上对王相颇为倚重,他忠诚可靠,可惜他有时行事,失之优柔寡断。
明相与郑相两人在处理朝政上,行事有手腕,章程。两人是老狐狸,城府极深,在忠君上,圣上从不怀疑他们。
只这个“君”字,圣上就要多考量了一些。
圣上思索良久,道:“何尚书,你一直在操心西北兵的粮草,怎地又改成了要银两?”
何尚书还想问句为何呢,暗自恼怒不已,绞尽脑汁在想答案,程子安站出来解救了他。
程子安道:“圣上,何尚书是考量到,西北兵的粮草,由靠近西北的几个州府筹备,皆从几个地方的常平仓征调过去。几个州府今年皆报了灾,加之路不好走,仅仅运送的花销,就可以到三倍的粮草,着实太贵了。还不如给西北兵银子,让他们自己去买。
各州府的赋税银两,全要送到京城,统一铸成官银,存在朝廷户部的库房。
运送赋税银子,路上的花销且不提,其中因为铸银造成的损耗,又是一大部分,按照比例,摊派给各州府负担。
各州府负担不了,自然而然转嫁到了百姓头上。
中枢朝廷统一调拨这点,里面弊端众多。不过大周的弊端多如牛毛,程子安还暂时管不了那么多。
统一铸成官银这点,程子安认为纯属多余。
大周的银子皆从银矿而来,银矿被朝廷严格把控在手中。开采出来的银子,成色都相差无几。
朝廷统一铸造官银,一是为了防止贪污,库银防盗,一旦丢失,官银上有标记,方便追踪查询。
银子软,用硬一些的器物,就可以损掉标记。再不济,用剪银的剪子剪碎即可。
防贪污就更可笑了,贪污了的官员,受大周律保护,刑不上大夫,顶多被罢官贬谪,又不会掉脑袋。
程子安越想越郁闷,打起精神解释道:“圣上,今年西北边各州府的税银,好似还未送到京城。不如折返回去,算给西北兵的粮草,他们能省事,户部也能省去漕运的开支。”
要是敢抢税银,乃是灭族砍头的死罪。虽是如此,押解税银,比送粮食需要更多的人手,开支巨大。
圣上顿时眼前一亮,户部成日叫穷,账目惨不忍睹。
这一来一回,节余的钱,哪怕将税银就此拨付给西北兵,账目上还有节余。
何尚书一算也是,可是,他又开始不解了。
既然如此,户部那些官员,他们为何没想到这点?
以他们算账的本事,肯定能想到啊!
何尚书一时没能想通,圣上与程子安都心里门清。
要是省事高效了,会有人因此没了差使,或者缺了贪腐的机会。
圣上压住喉咙里翻上来的腥甜,哑声道:“西北兵拿到了银子,粮食从何处去买?要是有人贪腐该如何办?”
程子安看向了何尚书,面带微笑。
何尚书直觉不妙,他刚要开口,程子安已经抢先道:“臣以为,何尚书一直在关心西北兵的粮草事宜,此事交由他最为妥当。何尚书亲自前去监督,定当不会出差错。”
程子安当然不敢妄想,何尚书前去西北,就能百分百杜绝贪腐之事。但有他在,拨付的银子,实际八成拿去买粮草,整笔账算下来,无论如何都是赚。
何尚书心中念头一转,干脆将此事应了,追问道:“那粮食呢?”
程子安笑眯眯道:“各地常平仓有啊,查库查到常平仓,里面不是没问题么?常平仓经常陈粮换新粮,陈粮该换了。何尚书,你要快一些,别等已换掉陈粮食,你就赶不及了!”
何尚书愣住,顿时瞪大了眼,瞠目结舌盯着程子安,再猛地转头看向圣上。
圣上脸色不大好,他也死死盯着程子安。
联系程子安前后话里的意思,一切都不言而喻。
常平仓有粮食!
粮食从何而来,当然是因为朝廷大张旗鼓查库而来!
常平仓有了粮食,大粮商库房的粮食就少了,所以粮食价钱会上涨!
历年来常平仓损失的粮食去了何处,当然变成了官员库房里的银子!
一旦查库的官员离开,常平仓会再次空掉。
趁着常平仓库房有粮食,才是拨付欠缺的军饷,以及赈灾的最好时机!
要如何杜绝后续官员的伸手,程子安以为,这件事他说了不算,看圣上要整治的决心了。
圣上当即道:“何尚书,领朕手谕,着令你去西北,筹措粮草事宜!”
何尚书躬身领命,“臣遵旨!”
圣上再盯着程子安,他低着头,坚决避开自己的视线,不由得提高了声音:“程侍郎,你向来跑得快,差你去各州府做钦差,巡视民生民意,若百姓吃不起粮食,令你无需回禀,直接开仓放粮,平抑粮价!”
程子安不干了,他就是跑细了腿,也搞不定这么多州府。
“圣上,臣只有一双腿,着实跑不过来。臣以为,恰好何尚书在,不若让他举荐几个各地兵营的将军出来,由将军前去督查,责令州府开仓放粮。”
各地的军政分离,互相看不顺眼。
兵营也有一大堆问题,但让他们去做这件事,他们肯定很乐意。
武将粗鲁直接动手的好处,就在此处能体现了。现在需要的是快刀斩乱麻,在巡查常平仓之事结束之前,将粮食真正用在百姓头上。
圣上听罢,这倒也是,便道:“程侍郎说得有理,就照着这般吧。何尚书,你回去拟定些名录上来。”
何尚书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即笑呵呵应了。
两人一并告退,走出承庆殿,何尚书一把拉住要跑的程子安,道:“程侍郎,你这般急去何处?走走走,去兵部,我还要请你吃茶呢。”
程子安道:“快下值了,我冷得很,何尚书,你领了差使,还是赶紧去忙,我就不打扰了。”
何尚书眼珠一转,呵呵笑道:“程侍郎,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的功劳,我可不敢冒领。走走走,吃茶去,吃茶去!”
程子安挣脱不得,被何尚书拽到了兵部。
兵部尚书虽没有兵权,但他毕竟与兵营有关,从不敢与谁来往过密,引起圣上猜忌。
何尚书从领兵的将领,升到兵部尚书之后,远比当将军的时候要圆滑。
他一出京城,肯定有无数眼线盯着,要是以后被嫉恨,此事的主使,程子安总得替他挡一二。
程子安哪能看不出何尚书心里那点小九九,进到何尚书的值房后,道:“何尚书,我跟你进来了,茶改天吃,改天吃。”
何尚书取了自己珍藏的茶叶,道:“我还是真心实意,想请你吃杯茶。唉,粮草军饷不易要啊,眼下虽尚未到手,还是多靠程侍郎。这杯茶,就算是我替西北的兵丁请程侍郎,程侍郎担得起。”
程子安去翻何尚书的茶叶,凑在鼻子边闻了闻,自然而然拿在了手中,道:“何尚书,你此去,要是常平仓空了,莫要大张旗鼓到处买粮。直接带兵去大粮商府上买。别真动手,别抢,就派兵守着。顺便,何尚书将西北的粮食价钱,也平一平。可别太低,谷丰伤农,谷贱亦伤农。”
大张旗鼓买粮,会引起粮食恐慌,粮价上涨。
要是常平仓没有粮食,粮食定都在大粮商的库房里,真要照着规矩章法来,以他们的狡猾,何尚书一颗粮食都买不到。
何尚书愣住,哈哈大笑道:“此举甚妙,妙!”
程子安笑道:“茶就不吃了,有这罐茶叶就足够。我在京城,等着何尚书的好消息。”
何尚书看着程子安手上的茶叶,心疼地道:“我就只这么点,自己都舍不得吃,你给我留一半啊.....”
程子安拿着茶叶,头也不回飞快溜了。
天气不知何时变了,脸上落下湿润,他抬起头,细碎的雪花飘飞。
下雪了。
京城又当是一片雪白,肮脏都被深埋,好一个太平安稳。
只是,这次定当不会了。
只要他在的一日,定会拨开这些掩饰,还天地一个真相!
作者有话说:

京城只下了几场小雪, 西北早已经白雪皑皑。
太阳高悬,晒在人身上却没一丝热气。马吐着白气,在雪地里缓慢前行。
裹得只露出眼睛的差役, 坐在马背上, 不耐烦冲着镖局的镖师喊:“还有多久到驿馆?”
镖师赔笑道:“丁差爷别急,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丁差爷淬了口, 骂道“秦二, 先前你小子就说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老子听你这句话,已经听了好几次,老子信你就见鬼了!”
秦二暗叫了声晦气,他们镖局的买卖不好,每年都靠帮着押送税银赚些钱。
押送税银的钱不好拿, 府衙一拖再拖,还要克扣,除掉孝敬,能拿到手一半就阿弥陀佛了。
不过, 他们镖局也不会亏。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的要价高, 损失了一半, 镖局照样有得赚。
钱难赚,最难的,还是这群差役。
税银要是丢失, 他们镖局上下都得掉脑袋, 要时刻打起精神, 观察着一路的形势, 还要分出功夫, 将这群吆五喝六的差役伺候好。
秦二不做声,小声对身边的同伴道:“走快些,定要在太阳落山前赶到,别管他们叫苦连天了。”
同伴一瞬不瞬盯着前面,紧张地道:“有马来了!”
秦二抬头看去,白茫茫的路头,几匹马疾驰而来。他顿时一惊,手摸到腰间的刀,喊道:“护好镖!”
镖师趟子手们,迅速摆好了阵势,将镖车严严实实围在了中间。
差役们也打起了精神,丁差爷扬声道:“无论来者何人,速速避开!”
前来之人却没人搭理他们,几匹马,眨眼间就到了他们面前。
丁差爷还没遇到过这般的情形,吓得直哆嗦,尖声喊道:“你们要作甚,秦二,护镖!”
秦二抽出刀就要上前,骑在马上为首的中年汉子,扯开大氅露出里面的朝服,扬了扬手上的符令:“本官乃兵部尚书是也!”
兵部何尚书,他怎地会来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丁差爷心道就是宰相来,也不敢拦着税银,他犹豫着上前,拱手见礼道:“不知何尚书来此,请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只小的肩负重任在身,押送的是朝廷要物,要抓紧功夫赶路,还请何尚书让开道。”
何尚书笑道:“你们押送的,可是税银?”
丁差爷哪敢如实相告,脸色变幻不停,道:“何尚书......”
话音未落,何尚书手一扬,将先前拿着的符令抛了过来。
丁差爷手忙脚乱接住,符令乃是精铁铸成,上面刻着“兵”字与龙纹。只有一半,握在手上却沉甸甸。
待看清楚之后,丁差爷手一软,差点将符令掉在了地上。
他虽只是小吏,对此块符令倒也知晓一二。能刻龙纹的,定是圣上调兵的兵符!
何尚书道:“如今你可信了?喏,这里还有圣旨。”
一听到圣旨,丁差爷腿一软,赶紧躬身道:“是是是,小的眼拙,不识何尚书,还请何尚书恕罪。”
何尚书拿出圣上的旨意念了,道:“你们的税银,由我接手了!这批税银,圣上已经交给了西北兵做粮草!”
无论假传圣旨,还是劫税银都是死罪,丁差爷一下傻了眼,不知如何办才好,结结巴巴道:“这这这......”
何尚书皱眉不悦道:“这这这作甚!你随我回府衙,我同你们武知府说!”
丁差爷也没了别的法子,只能随着何尚书回了西洲府。
武知府得到消息,他亦没遇到这样的情形,整个人都懵懂着,出城前去迎接。
今年真是不太平,朝廷查常平仓的来过一次,好不容易对付了过去,“劫”税银的又来了!
无论究竟如何,武知府只能先行按耐住,迎出了城二里地。
谁知道,他在半晌午就出了城,等到天都快黑了,连人影都没见着。
路旁的茶棚里,武知府握着茶碗,碗里的热茶冒着热气,他的后背却发凉。
要是税银真被骗走......
外面一阵混乱的马蹄声,武知府放下茶碗,陡地起身奔了出去。
何尚书与西北兵的杨将军,一起骑马到了。
武知府心底微松,他与杨将军向来彼此看不顺眼,看在何尚书的份上,脸上挤出满满的笑容,上前见礼。
杨将军手随意拱了拱,何尚书颔首还礼,道:“时辰不早,还请武知府领路,我们边走边说。”
天气严寒,武知府是坐马车出来,他暗暗腹诽了句武人,咬牙要来马,翻身骑上,落后一步走在了何尚书身边。
何尚书侧头,将旨意递过去,道:“我此行公务紧急,就劳烦武知府辛苦些了。你定当接到了消息,西州府的税银,圣上已经直接给了西北兵当粮草。”
武知府吃力伸出手接过来,打开看完,道:“既是圣上的旨意,下官当然遵旨。此事从未有过,还请何尚书给下官写一封领到的文书,下官好能向户部回禀。”
何尚书爽快应下,从怀里掏出一封文书递过去,“喏,已经准备好了。”
武知府接过一看,心想定是早就盯上了税银。盯就盯吧,反正税银都是上交朝廷,如何用与他无半点干系。
收好能交差的文书,武知府脸上的笑容轻松了几分,道:“天气寒冷,何尚书远道而来,定要尝尝西北特有的马奶酒,吃些黄羊肉,顺道驱寒!”
何尚书颇为怀念地道:“我在京城这些年,最想念的就是这一口了。唉,可惜实在太忙,今日先对付一口,办完圣上交待的差使再说。”
差使,什么差使?
姓杨的一并到来,莫非西北要用兵了?
武知府尚在怔忪中,何尚书对他道:“听说西北的粮食价钱涨得厉害,我正好顺道前来,圣上下旨常平仓放粮,平抑粮价!”
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其他,武知府在马上摇摇晃晃,差点坐立不稳。
常平仓的粮食!
常平仓的粮食,在朝廷巡查来的时候,当然与户部的存留数额无误。
朝廷巡查离开之后,常平仓依然满满当当。
只是那些粮食,与朝廷半点干系都无,九成都是从大粮商富绅之处借来,对付朝廷的巡查。
开仓放粮,放的可不是朝廷的粮食。
那些大粮商富绅,损失掉的钱财,难道要他来弥补?
要是他弥补不出来,大粮商富绅定不会让他好过!
武知府脸色难看至极,脑子好像被寒风冻住了,艰难地道:“眼下天已经黑了,何尚书先歇息,留待明早再议。”
何尚书爽快地应了,对杨将军道:“你先去忙自己的吧。”
一直未曾做声的杨将军,此时意味深长看了眼武知府,道别之后打马离开。
武知府回到府衙,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里团团转,与师爷商议了许久,都没找出一个法子。
师爷觑着他的神色,硬着头皮道:“东翁,不若这次,就当是损失些钱财,保一个平安吧!”
这些银子,咬一咬牙,武知府还是能承受。只是,他惨笑一声,道:“这平安,难保啊!以后常平仓,朝廷会盯得极紧。还有,我总感到不对,那姓杨的拿到了银子,他兵营的兵,没有粮食,总不能吃银子吧?”
师爷呆了下,下意识道:“拿着银子,可以买粮食。”
武知府恍然大悟,道:“是啊,可以买粮食。常平仓放粮,姓杨的去粮铺买粮。他们这是要将西北的粮食,都给收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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