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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被逼考科举(映在月光里)


章郎中一下就明白了过来,程子安先前教过他,数据都相辅相成,一项不对,会影响到其他的数据。
章郎中沉声道:”夏郎中这错,出得也太明显了些。”
程子安笑了下,不以为意道:“用了那么多银子,钱花到了何处,总要有个交待吧。夏郎中是顾着银子的去处,只能尽力将要花钱之处夸大了。”
山川河流的面积,各个河段的情形,却无法更改,涉及到江山舆图,一篡改就是死罪。
章郎中一想也是,他盯着纸,还在不断琢磨,程子安道:“到吃饭的时辰了,章郎中,你先去用饭,等饭后再说。”
吃饭是程子安的大事,章郎中忙告退,回到值房等着膳房送来。
官员们亲自走去膳房用饭,与颜面身份有损,膳房里还是只有程子安前去用饭。
章郎中这方面的想法少一些,他主要还是为了省下功夫,想多做些事。
程子安裹得严严实实,朝着膳房走去,琢磨着这种天气,得吃个热气腾腾的锅子才好。
夹道里的积雪堆在两边,穿堂寒风呼啸刮着,程子安捂住口鼻还是挡不住,打算转过身,背对着风倒退走。
刚一转过来,程子安便看到夹道口,明九同施二一起跑了过来。
施二同程子安在上次益州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
明九不知是与施二认识更久,关系更铁,还是因为明相的叮嘱,他也与程子安疏远了。
程子安身边的纨绔玩伴,彭虞祁隼郑煦丰几人,彼此还有往来。
最近朝中局势紧张,户部与吏部,已有两个郎中被罢官抄家,蓟州府的知府,在押解京城途中。
纨绔们低调了许多,程子安同他们见面并不多。
在这里遇到明九与施二,程子安还挺意外,大大方方朝他们颔首打了招呼,继续退着走。
明九与施二两人对视了一眼,明九咳了下,拱手见礼,道:“你为何这般走路?”
程子安瓮声瓮气答道:“风吹得太冷了。”
明九听得笑了,这一笑,尴尬冲散了不少,道:“瞧你穿得也不少啊!”
施二这时插嘴道:“定是没穿皮裘,不挡风。”
程子安脚微动,掀起衣袍下摆一脚,露出里面的皮毛,道:“穿了。”
明九追上来,笑道:“既然传了皮裘,为何还怕冷,竟跟那小娘子一样娇滴滴!”
程子安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往前走,道:“我最近动得少,身子虚,要畏寒些。”
明九眼珠子微转,道:“朝堂那般大的阵仗,你难道没看见?”
程子安侧身对着他,眼珠左右转动了下,道:“看见了。”
明九看得想发笑,想到自己的来意,忙憋住了,问道:“既然看到了,你有何想法?”
就说他们肯定不是来膳房吃饭,而是来偶遇他呢!
程子安微微笑起来,道:“我是水部的官员,这些与我八竿子都打不着,我能有什么想法?”
施二一下急了,道:“大家相交一场,你竟敢半句实话都没有。你从益州府回来时,提出单独见圣上,谁知你在圣上面前说了些什么!”
程子安似笑非笑看了眼施二,道:“施二,我们相交一场,所以你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见。”
施二脸一下白了,懊恼自己太急说错了话。
质问程子安与圣上的谈话,一个窥视御前的大罪跑不了。
施二突然感到惆怅万分,他并非真这般蠢,实际上,他还是打心底没将程子安视为仇敌。
上次益州府之行,虽说永安侯府动作不断,程子安也只是不轻不重还击了下,并未赶尽杀绝。
益州府的黄知府,估计快轮他被押解回京了。
施侍郎说过一句话,欺君子以方,程子安算不得正人君子,但他更不是真小人。
彼此立场不同,只能遗憾割席。
眼下朝政局势如此紧张,永安侯府一个不察,就会轰然倒塌。
施二想到施侍郎的叮嘱,扬起笑脸,道:“辛小郎一直吵着来京城,过两天他就到了,你们自小一起读书,到时候叫上你一起吃酒。”
程子安听到辛寄年,应了句好。
可怜的小胖子都被送进了京城,估计是要打到更大的官员身上了。
如此精彩的大戏,他岂能错过!
作者有话说:

往年一到下半年, 京城就开始热闹了。天气一凉爽,各种节庆,赏花吃酒筵席不断。
今年的京城, 除了瓦子里人多一些, 高门大户好似都彼此约好,除了送粮油米面的进入, 差不多悄无声息。
凛冬时节花草凋零, 街头巷尾经过的百姓, 袖着手缩起脖子,萧瑟而凄清。
程子安下值后,特意没坐车,一路走了回去。
贡院周围的街巷安静,拐角避风处, 蜷缩着无家可归的流民。
这片地段靠近皇城,京城有差役驱赶。
听到脚步声,角落处的人动了下,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了, 生怕被差役发现。
程子安看了几眼,走到街头开着的炊饼摊前, 买了几只杂面烧饼, 走到那人面前,将烧饼递了过去。
闻到烧饼的香气,那人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缓缓抬起头, 飞快瞄了眼程子安, 一把将烧饼抢了过去, 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程子安安静站在一旁等着, 那人几口啃完两只,估计缓过了阵气,这才重新抬头偷看过来。
黝黑的面孔,与所有穷人一样沧桑满面,胡子花白,看上去已足有五六十岁。
不过他们一般都显老,估计他的实际年纪,在四十岁左右。
程子安温声问道:“你多大年岁了,为何会流落在此?”
那人瑟缩了下,嗫嚅着答道:“小的于二,今年三十五岁,家就在京城外的上山镇,做货郎买卖为生。家中妻儿先后生了病,花光了银子也没能救回来。小的没本事,货郎买卖赚的几个钱,还不起欠下的药钱,吃不起饭,小的就进了京城,想在京城寻一份活计。小的还没能寻到,没了住处,没了饭吃,小的......”
货郎沿街叫卖,口齿伶俐,说到这里,兴许是悲从中来,呜呜哭得伤心至极。
周围四下无人,摊贩听到哭声,走过来看了一眼,就事不关己退了回去。
程子安走回炊饼摊前,将摊子上剩下的炊饼,一并买了。
摊主来了大生意,见程子安气度不凡,赶紧麻利地包着炊饼,恭敬地递过来,主动要抹去两个大钱的零头。
小摊小贩容易,一共十四个烧饼,每个烧饼能赚三四文钱而已。
程子安还是数足了钱,摊主双手接过,连连点头,“贵人真是心善呐,京城这两个月的粮食涨了好几文钱一斤,买卖不好做了,寻不到活计的人多了,贡院附近尚好,如南城那边的破庙,天天都要抢,不然就得露宿街头。先前那个人,他还算幸运,没被差役发现。”
寻常百姓家没余粮余钱,就算是京城一样如此,就好比后世的人失业一样,没了收入,一下就会陷入窘迫的境地。
后世只要勤快,总能找到一口饭吃。
大周却不一样,没有健全的民生保障体系,一有风吹草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倒霉的,永远是底层的百姓。
程子安拿了炊饼到于二面前,再取了约莫一亮碎银,一并给他,道:“这些烧饼,你省着些吃,够你对付上几日。我建议你,还是回家乡去,做你的货郎买卖。欠下的钱,你跟债主求情,允你慢慢偿还。债主也不会逼你,要是逼死了,他一个大钱都拿不到,说不定还会吃上官司。”
于二捧着炊饼,怔怔望着程子安,半晌后,将烧饼往地上一放,咚地磕了一个响头。
再要磕头时,被程子安及时拦住了,“大男人,以后好好活着!撑过了寒冬,总会有希望。”
莫柱子默默跟在程子安身后,这时不解问道:“少爷,要是于二撒谎,少爷岂不是被他骗了?”
程子安道:“我与他萍水相逢,他如何能料到。真会有人给他炊饼,给他银子。滴水成冰的天气,一晚下来,说不定就被冻死街头。他拿命在行骗,一两多点银子,太便宜了啊!”
莫柱子愣住,突然当年自己家的事情。
大姐差点被哄骗卖出去做妾,家中实在太穷了,爹娘束手无策。
最后也是程子安,给他们钱,给大姐二姐自己找到出路,帮着大姐招了上门女婿,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虽不算富裕,在村里算得上足够舒适了。
他们当年只是乡亲 ,比萍水相逢强上一些。
莫柱子跟在程子安身边久了,他虽然笨拙,慢慢想,也能看清楚一些事。
好些读书人张口闭口不忘天下百姓,忧国忧民,却从未见他们做过任何事,哪怕施舍给街头无家可归乞讨的人一碗剩饭。
莫柱子上前,红着眼道:“少爷,多谢你。”
程子安看了莫柱子一眼,莫名其妙地道:“你谢甚?又哭什么哭?”
莫柱子忙抹了把脸,道:“我谢少爷当年帮了我全家。我不是哭,是高兴得哭了。”
程子安斜了他一眼,道:“柱子啊,既然要谢,你不如走快一些,备好热汤饭,我饿死了。”
莫柱子哎一声,赶紧一溜烟往家里跑去。
程子安不紧不慢跟在身后,脸上的神色淡了下去。
京城这几个月的粮食价钱上涨,定与查常平仓的粮食事情脱不了干系。
朝廷对粮食价钱有管控,尤其是京城,肯定不敢大肆上涨。
下面州府的粮食价钱,应当涨得更多。
粮食价钱上涨,既表明粮铺能出售,流通的粮食量少了。
粮食去了何处?
程子安估计八九不离十,拿去填补了常平仓的空缺。
不然的话,被罢官抄家的官员会更多。
还回去就好,还回去了,就休想再拿出来!
翌日进了宫,程子安亲自前去户部,领他的俸禄。
平时官员都是府里的管事亲信等前去领取,程子安第一次因为好奇去过,后来就是老张或者莫柱子前去领取了。
户部管着发放俸禄的胥吏见到程子安前来,惊讶了下,不过倒也客气,核对之后,将银子点数,交给了程子安。
程子安没接,道:“且慢!”
胥吏怔住,道:“不知程侍郎有何疑问?”
程子安道:“好似数目不对啊!”
胥吏拿起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遍,数额同以前一致,道:“程侍郎的算学好,可要再核算过?”
程子安道:“不是你算得有错,而是折算的问题。你看这个粮食,炭敬这算的价钱,怎地变了?”
官员俸禄中包括炭敬,冰敬,粮食,茶酒,布匹等等,不过这些都折算成银两发放。
都是官员,涉及到银两,倒几乎无人敢在里面动手脚。
胥吏道:“这几个月市坊的粮食,布匹价钱上涨,炭便宜了些,总体来说,两两相抵,同上月领到的大致差不离。”
炭是百姓所烧,为了赚钱买粮食,烧炭的人多了,当然会便宜。布匹绢帛以前除了金子,铜钱,被当成货币在使用。
屯布匹跟屯金银,粮食是一样的道理,价钱已涨了许多。
程子安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要是这粮食见天涨,领到手的一两银,能买到的粮食越来越少了,实在是吃了大亏。”
胥吏赔笑,立在一旁不敢做声。
程子安没再多说,取了银子离开,回到水部放好之后,前去承元殿。
六部衙门在皇城西边,程子安经过兵部,见到兵部何尚书,脸其臭无比,怒气冲冲从户部方向而来。
水部同户部,隔着吏部与兵部,程子安假装要拐进吏部大门,被何尚书一把抓住了。
何尚书以前领兵打过仗,他手跟铁钳一样,程子安好汉不吃眼前亏,笑道:“不知何尚书抓住我,有何贵干?”
“我见程侍郎跑了,以为程侍郎见我心虚呢!”
何尚书先前在气头上,一时冲动不过脑子直接伸了手,不过他可不蠢,程子安不好惹,他很快就回过神,底气不那么足解释了句。
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在施侍郎值房要粮草,一颗粮食都没要到,程子安却顺当拿到了钱。
何尚书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程侍郎,走走走,难得见到,前去兵部坐着吃杯茶,好好叙叙旧!”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尚书是秀才,又是兵,天天为了粮草的事情在户部掀桌子,程子安一直绕着他走。
程子安也呵呵,“我着实想不起,能与何尚书叙什么旧。等到我们旧了之后,再叙如何?我还有差使在身呢,着实没空,还请何尚书见谅。”
何尚书只当做没听见,干脆跟在了程子安身后,一幅要赖定了他的架势,道:“程侍郎忙甚?可需要我搭把手帮忙?”
程子安甩脱不掉,便干脆直接道:“何尚书寻我有何事,直接说吧。”
何尚书一听,更是不客气了,道:“程贤侄,可能帮我一帮,在户部讨到西北兵的粮草,好让西北兵能在过年时,吃个饱饭?”
哟,先前还叙旧,这时已成贤侄,进展着实太快了些。
程子安挠挠头,显出满脸的为难,想了下,一甩手,叹了口气,道:“都是为了大周,都不容易。我正要去见圣上,正好要说钱的事情,何尚书不如跟我一起前去。”
何尚书二话不说跟了上去,好奇问道:“程侍郎水部又缺钱了?”
程子安摇头,道:“非也,是俸禄的事情。粮食价钱上涨,俸禄的粮食等补贴,粮食的补贴拿到手,在世面上只能买到折合八成左右的粮食,这可亏大了。”
何尚书没去亲自领过俸禄,只是他听到粮食,脑子转得飞快,道:“程侍郎,你难道要让圣上,贴补给你俸禄?”
程子安道:“那是圣上,是天子,我敢要圣上贴补我俸禄,何尚书莫要说笑,害我!”
何尚书干笑一声,道:“是是是,我是武将,粗人,程侍郎休得怪罪。”
程子安不紧不慢地道:“倒是何尚书,可以向圣上要粮草啊!”
何尚书皱眉,道:“我以前要过,圣上推脱给了户部。”
程子安琢磨,那就是西北兵,其实没那么缺粮草。
不过,有何尚书在,倒是一份助力。
程子安同何尚书一起求见,圣上见到他们一起来,惊讶不已道:“你们有何事求见?”
何尚书斜向程子安,等着他说话。
程子安目不斜视上前,道:“回圣上,臣在兵部前同何尚书遇到,说了几句话,正好是因为同一件事求见,便一起前来面见圣上。”
何尚书琢磨着程子安的话,虽觉着不大对劲,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打断。
毕竟是他缠着要跟来,不管过程如何,能要到粮草就行。
程子安道:“臣是粮食不够,何尚书是西北兵粮草不足。臣与何尚书,想一并请求圣上,将西北兵的粮草,折算成银两。或将俸禄中粮食折算成的银子,重新以粮食如数发放。”
何尚书惊讶地看着程子安,圣上也楞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说:

近日朝廷一片混乱, 圣上本就烦躁不已,何尚书也就罢了,程子安居然将他几颗俸禄粮食拿出来说, 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圣上阴阳怪气, 冷冷地道:“程侍郎,看来朝廷亏待了你, 居然连饭都吃不起了?”
何尚书见圣上发火, 想替程子安说一句话, 不过想到他打胡乱说,自己可没想过要将西北兵的粮草换成银子,一气之下,也干脆闭了嘴。
程子安赶紧赔罪,道:“圣上, 臣吃得很饱,只是臣平时吃得不算多,家中的仆妇,只会做些乡间的家常菜, 吃不上山珍海味。家族简单,没穷亲戚, 族人要拉扯, 在京城住的宅子,也是赁来,有房屋署的贴补, 花不了几个银子。臣是担心, 别的朝臣百官, 他们要是负担重了, 要是靠着俸禄而活, 粮食一涨价,就该入不敷出了。”
何尚书听得瞠目结舌,差点脱口而出,放眼放去,哪有朝臣官员真正靠着俸禄而活?
嘴皮刚一张,何尚书直觉着不对劲,慌忙紧紧闭上了嘴。
程子安这番话,可没那么简单。
官员穿金戴银,住华屋,出入香车宝马,仆从成群,养着谋士师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亲戚族人,恨不得人人都做官。恩荫出仕,结拜结亲,门生等等各种关系,形成一张张巨大的关系网。
官员俸禄虽高,朱雀大街上铺子,随便进去银楼买一套头面,番邦来的精巧玩意儿,天香楼宴请几次下来,俸禄就花得一干二净。
朱雀大街上的铺子,做的全是达官贵人归豪绅的生意。
豪绅起码九成都投靠了达官贵人,富,远在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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