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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温(咬春饼)


付佳希听笑了,给他倒温水,轻轻顺他的背脊,“好好好,我错了,我现在把欠你的场面话都给补上,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岳靳成望着她,目光如飘游的夜雾,“说你还爱我。”他说。
付佳希的笑容戛然而止。
她低了低头,佯装看别处,“说了有什么用。”
岳靳成声音嘶哑,像在砂纸上磕摩的石子,“也是,做都没有用。”
付佳希站起身,“放心了,这么能说,你至少活到150岁。”
岳靳成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一把握住,很用力。
付佳希说,“我不走。”
静默几秒,岳靳成才一点一点松了力,最后,食指勾住她的小拇指。
“我们搬出去住,你不想,就不跟岳家的人来往,你去做你想做的一切,过你想要的生活。家里的一切你说了算,我也由你说了算。”
岳靳成态度几乎卑微。
付佳希:“那儿子谁带?”
“我。”
“所以你的意思,让我赚钱养家?”
“养家也是我。”岳靳成说完,又是一阵咳。
付佳希于心不忍了,“你歇会,我暂时又不会跑,不用这么挖心明志的。”
“追你那会,我只差没撒泼打滚了。”岳靳成适时叹了口气。
时隔这么多年,付佳希想起依旧会脸泛羞赧,“还好意思提。”
岳靳成勾着眼神,病态之下,倒是更显风流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追到你,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
他说这些的时候,自然、平静、目光坦坦荡荡,凝望她的眼神里,像一树枝头开疯了的花,从过去,到现在,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我想喝水了。”岳靳成岔开话题,给她考虑的时间。
付佳希又添了些热的,伸手探他的额,“怎么感觉还有点烧?”
“低烧。”
“查过血了没?吊水了没?怎么不去医院住着?除了发烧,还有哪里不舒服?”付佳希本能反应的,一听到发烧,就神经紧张。
岳靳成的掌心覆盖她冰凉的手背,安抚镇定,“佳希。”
付佳希轻轻吐了气,“抱歉,我……”
岳靳成掩下心疼,“我好多了,你再多陪我一会儿。 ”
把焦睿带来的文件给他,岳靳成花了半小时处理,接着又参加了视频会议。与会人员众多,躺在床上不像话。岳靳成披了件针织毛衫外套,坐去了书房。
会议时间比想象中长,他眉头深皱,时而提笔记录,提出的问题也一针见血。
付佳希给他续了两次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待。
岳靳成偶尔会看她一眼。
似默契,付佳希的视线也随之回应。
轻轻搭线,像细小温柔的火花闪耀。
也只有这时,岳靳成的神色才会松弛一些。
视频会终于结束,岳靳成忍性好,整场会竟都很少咳嗽,这下一顿猛咳,肺都快咳出来似的。
付佳希连忙给他拿喷的止咳药,抚摸他的肩背顺气。
岳靳成额上有细微的汗,咳得眼睛都湿润了。
付佳希哎声,“往后推一推会议,或者让别人参与嘛。”
“这个会议涉及技术对标,包括验收标准的确定,不能大意。”岳靳成稍稍缓和了点,哑着嗓子说,“几个亿的资金投放,生产线又在海外,我不放心。”
“你先少说话,咳得这么厉害。”付佳希知道他一路走来也不容易,感慨道,“往前走的路都是很难的,谁都一样,在未知里涉险,摸着石头过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论是对公司,还是对柏丰员工。不用太大压力。”
岳靳成握住她的手,带了一点力气,让她挨着自己更近。
“那你呢,在柏丰工作,达到你最初的设定目标了吗?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付佳希仔细想了想,神色平静、从容,“还行,不算无聊,有所收获,感触良多,找到了自我。我这暂且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吧。”
岳靳成忽然环住她的腰,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上。
相握的手,谁都没有松。
“石头太硬,磕手。你别摸石头,你摸我的手。我不让你劈山开路,下河蹚水,我给你造最好的船,你想去哪里,我都送你去。”岳靳成说。
付佳希看着他,距离近,能感受到他因为生病,粗重的呼吸。能看清他眼角,浅浅的纹路,像岁月赠予的人生折痕。
只是这双眼睛,深情依旧,望向她时,情感张力充沛。
那种全心全意被人珍视的感觉,像滂沱的大雨,将她干涸的心浇了个透。
付佳希抬起手,指腹蹭了蹭他的眼角。
“岳靳成,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算。”
“我都没说是哪句,你答应得这么干脆?”
“我知道是哪句,”岳靳成将她抱得更紧,埋头在她颈间,“我重新追你。”
其实根本没有这一句。
付佳希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嗯,那你好好追……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岳总你加油嗷!!!
感谢追文,抽一丢小红包,爱大家。

付佳希轻扬下巴,“我热情有限,你把握时间。”
岳靳成应对自若, “不怕, 我有儿子这个外援。”
确实是亲生的。
这几年, 小嘉一帮她挡过不少烂桃花。
“你晚上睡这儿?”岳靳成低声哄,低头蹭。
“你就是这么追人的?”付佳希揶揄。
“还没正式追。”岳靳成语气两分可怜, “病得厉害,晚上又会发烧的。”
“凌医生随时候命, 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女儿晚上过生日, 这点良心我还是有的。”
岳靳成胡扯乱掰, 付佳希说,“凌医生不是个男孩吗??”
“哦,我记错了。”
岳靳成嗓子哑得不能听,付佳希坐在他腿上, 隔着布料, 仍感觉到了体温的异常。
“嘉一在奶奶那乐不思蜀,明早我让司机过去接去幼儿园。”岳靳成把她箍得更紧, 近乎无赖,“你要你陪我。”
付佳希很怕生病。
以前, 嘉一和他一感冒, 她就紧张。抽血化验等结果的时候, 脑子一片空白, 打印报告单时,心跳随着屏幕上显示的打印进度起伏。
后来,岳靳成不放心,还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但对付佳希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大作用。
自己经历过的,是沉印在心底深处的标记,绝非他人三言两语就能开导翻篇的。
吊了两天水,岳靳成体力恢复了一些,洗完澡出来,在床上看日报表。他很少穿白颜色的T恤,远远看着,倒有几分年轻时奋斗的样子。
岳靳成察觉到注目,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付佳希走过去,挨着坐下,“岳云宗找的委托交易公司资质还不错,我们挑不出错来。这一次真是失策,反倒让他顺势而为,占据了主动权。”
岳靳成:“我了解我这位二弟,绝不浪费精力,去做利他损己的事。”
付佳希:“所以你的意思是,掌握交易权不是主要,他还有更大的布局?”
岳靳成点到即止,突然就不说话了。
“是不是嘛。”付佳希急了,拍了拍他手臂。
岳靳成就这么往床上一倒,“我骨折了。”
付佳希挠他的侧腰,岳靳成怕痒,挥手躲避,“诶!”
“不是骨折了?”付佳希玩心起,“付医生给你正正骨。”
肢体一接触,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交缠的藤蔓,缠绕的枝叶,一朵花上紧紧挨粘的花瓣。
付佳希最直观地感受到男人身体的变化,她低头,他也低头,四目朝着同一个方向探究。
“你,你。”付佳希想要拉开距离。
后腰却被宽大的掌心一把压住。
岳靳成说,“还和追你那会一样。”
“什么?”付佳希没领悟。
他倾身,在她耳后落了句混账话。
付佳希耳朵红了,更是要走。
岳靳成抱住她,“家里就一张床,你走哪儿去?”
付佳希不想由他占据主动,于是回击挑衅,“我要睡这张床上,你这发烧还能退下去?”
岳靳成目如淬火,“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窗外,冷风呼啸,枯叶乱撞。
屋里,光影绰绰,绿枝萌芽。
大概是因为体温偏高,连带着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滚烫的。付佳希几次不堪忍耐,却又不想服输,于是床笠都要被她手指揪成卷动的浪花。
完成自己的角色后,岳靳成从被子里钻出,低声咳嗽,偏还无辜地解释一句,“没事,我喝多了。”
他病体未愈,却如此尽力。
付佳希实在躺不下去,“你躺下。”她小声,“我上来。”
爱与欲无需举证,管它窗外冷风如何厮杀,卧室里,春浓四月,墙上晃动起伏的双影,不问明天。
次日,付佳希比岳靳成醒得早。
准确来说,是被异于平日晨间,白皙的光亮所晃醒。
她站在窗户边,掀开窗帘一条缝。
白皑皑的小区,哪里都是剔透亮晶的,付佳希有一瞬的不真实感,像时光穿越,抖落一身昨夜欢愉,变成不一样的人间。
“岳靳成,岳靳成。”她像个小女孩,欢跃地跑回床上将他摇醒,“外面下雪啦,是今年的初雪呢!”
初雪,醒来的第一眼,爱人在身边。
岳靳成揉了揉她的头发,“乖。”
付佳希全然沉浸,似回归本心,回到了最初的相处。对他心无旁骛,对他全情投入。
陪了岳靳成两天,周一,他身体康复个六七分,去公司办公。
司机等候在楼下,乍一见两人并肩走出,心里顿时有了谱。
他拉开车门,叫了声,“太太。 ”
此刻解释撇清,倒显得欲盖弥彰,付佳希错过最佳应对时机。
岳靳成适时解围,“私下也要注意分寸。”
司机领悟,“抱歉,岳总。”
不过,能跟着岳靳成身边的,都是心眼明净的心腹。
司机腹诽,嗐,都迟早的事。
今天的车没往地面专属车位停,而是很有眼力见地开去地下停车场。
“你先下。”岳靳成说。
“好。”付佳希一口答应,正合她意。
推车门时,她再次左右确认是否有人看到。
岳靳成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刘匀还在为交易委托的事烦忧,一见到付佳希,连忙问,“你去找岳总了吗,他有什么建议?”
付佳希:“没有建议,静观其变。”
刘匀摸不着头脑,“难道就把交易权让出去?”
“没有让不让这一说法,都是为集团,不管谁做,横竖都是为公司服务。”
“可一旦交易委外,我们就没有完全的自主权了。”刘匀倏地收声,渐渐反应过来,“岳总的意思是……”
“我们以旁观者的角色,能将整个流程看得更清晰。”
以岳云宗的手段,不会真的没有半点私心。
既然他迫不及待,那就做个乖顺的旁观者,降低存在感,像伺机狩猎者,总能抓住漏洞。
午饭点,岳靳成发来微信:“上来一起吃。”
付佳希拍了张餐盘照片发送,已经在食堂开吃了。
于小米热情安利一家烤肉店,忽然一下,她安静了。
付佳希顺着她的目光扭过头,也愣住。
岳靳成一个人来了员工大食堂,排队,等待打饭。众人纷纷让位置,被他拒绝。
“咦,总裁今天下凡了啊,一个人吃饭?连焦秘书都不带。”于小米讶异。
付佳希看手机。
岳靳成:“我乖吗?”
一个人坐在靠窗的餐位上,阳光淌罩半边身体,病容未完全消散,皮肤仍显苍白。他吃相好,坐得板正,细嚼慢咽的。
付佳希忍笑,回:“多吃蔬菜。”
岳靳成把今天的芦笋和西蓝花吃得干干净净。
付佳希:“再吃一碗饭。”
岳靳成还真的起身,再次排队取饭。
旁边的同事小声议论,“原来岳总的饭量这么大啊。”
“对,他还吃了两个鸡腿。”
付佳希憋着笑,“都说你好能吃。”
岳靳成:“员工食堂做得不错,这个月多发奖金。”
付佳希:“她们让你多下凡。”
岳靳成面色温和,笑意挂在眼尾与嘴角,与平时严肃高冷的形象全然不一。
岳云宗真段时间忙于联络外援,对委外交易的推进亲力亲为。甚至还让金明撰写宣传稿,在上刊登。
大力创新,积极开拓,摸索集团经营新模式。
付佳希看着这些字眼,平静,不屑,讽刺。
岳云宗在一点一点剥夺她与刘匀的权利,他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存在感,就这么降了温。金明应酬客户时,醉酒说多了话。
“刘匀蹦跶不起什么风浪了,他就本本分分地退休养老吧。”
这话总能递到当事人耳朵里。
刘匀摇了摇头,不着一词。
付佳希:“刘组,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
听出她的安慰,刘匀说,“我无所谓的,我一个人,无牵无挂,无儿无女。不在柏丰,不在这城市,我去哪里都一样。”
大概是这段时间过于清闲安静,俞彦卿忍不住主动联系。
“柏丰遇到问题了?经营不善,做不下去了?”
付佳希发觉,他对岳靳成的敌意与尖酸刻薄,达到了峰值。
简要说了一遍原委,付佳希叹气,“我要失业了,俞老师,能不能替我引荐一下。”
俞彦卿:“你过来,先喂饱我的猫。”
猫粮吃得真快,橙汁是只干饭猫。
付佳希买了两袋猫粮登门,半月不见,这猫又肥美硕大了一圈。
“你真该减肥了。”付佳希挠了挠它的肚皮。
俞彦卿坐在岛台边,开着电脑工作。
付佳希走近,看到他的账户权益金,比上次看到,又增加了20%。
“俞彦卿,你钱这么多,用得完吗?”她有点晕,被数字晃晕的。
“用不完,摆着好看。”俞彦卿瞥她一眼,“想跟我学?”
“想。”付佳希不遮掩。
“难。”俞彦卿更直接,“没被市场磨掉几层皮,是体会不了的。我跟你讲理论、说实操经验,都是纸上谈兵。你记再多笔记,背再多运行理论,都没有用。”
付佳希明白,忠言逆耳,但都是大实话。
“你如果想走这条路,一定是日积月累。”俞彦卿看向她,“当然,还有一种更简便的方法。”
“什么?”
俞彦卿倏地闭声,目光如搅浓的夜,淌在她身上。
“没什么。”
他淡淡移开,看了眼屏幕,手指轻点,全部平仓。
累加的数字,真金白银,这才是最大的冲击。
付佳希心潮澎湃。
果决、自信、淡然,将俞彦卿供应成一个复杂的矛盾体。
付佳希:“你最惨的时候,亏过多少?”
“本金至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将自己置于退无可退的境地。”俞彦卿说,“及时止损,才是活下去的根本。”
付佳希有点懵,但又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清醒。
俞彦卿岔开话题,平静问,“春节在哪儿过?”
“没想好。”付佳希说,“可能去三亚,或者回新茶。”
“你那混蛋舅舅家,有什么好去的,大过年的,别给自己添堵了。”
付佳希乐的,“你呢?”
“我年年都是一个人,习惯了。”俞彦卿说。
农历春节很快到来,主干道两旁的红灯笼彰显喜庆,增加的车流鸣笛不断。岳嘉一每年都回岳宅那边,他是长孙,也是独孙,岳家虽迁徙内地十多年,但在重要节日,仍保留着传统仪式。
敬香、祈福,每一年都分外看重。
周小筠让付佳希来满苑过年,陪陪她这位老人家,说自己年纪大了,有今天没明天,过一年是一年。
付佳希害怕她说这些话,“好好好,我答应就是了。”
除夕夜,她开车去满苑,“刘叔。”
门打开,付佳希愣住。
俞彦卿一身浅杏色的羊绒毛衣,逆着光,清爽英俊。
他笑着说,“新年快乐。”
人是周小筠邀请来的。
一样的说辞,有今天没明天,可怜兮兮的老太婆哟。
俞彦卿哪还敢拒绝。
周小筠善心,知道他无家可归,孤零零的,感受不到烟火气。想让这孩子,在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暖暖身,焐焐心。
俞彦卿对这样的家庭气氛仍有拘谨,满桌佳肴,唠家常,周小筠从岳宅回来后,兴高采烈地说要打纸牌。
他安静少话,算计着出牌分寸,不仅要让奶奶赢,还要让她赢得高兴。
付佳希瞧出他的用心,冲他眨了眨眼,“你放不放烟花?”
刘叔买了几大箱,俞彦卿帮她拿,“你喜欢哪个?”
“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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