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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河边草)


“谢谢你……洗完澡的确没那么难受了。那常夏呢?已经不冷了么?”
或许是一起洗澡增进了我和常夏的感情,她和我说话多了几分俏皮,迫不及待地向我分享更多关于自己的知识:
“我可没有那么脆弱呐。你忘记了么?我好歹也是你的老师。”
“而且你听过‘五山送火’么?我们家的术式就出自那一脉。”
在禅院家待了两年,耳濡目染之下,我对京都本地各种祭典均有所了解:
“嗯,是弘法大师为了驱散疫病,在山上点燃篝火的活动吧?”
每年8月16日夜晚,负责祭典的术士会在大文字形,妙法形,船形等五山生火,用篝火描画出各种文字,将盂兰节回归的死者灵魂再度送往彼岸。
常夏笑着继续解释说:
“是的,一般会让我们家的人用术式点燃篝火。相传火焰有净化污浊的作用,只要将映照火光的酒液喝肚子里,就能保佑这一年身体安康、无病无灾。”
“不过我是女孩,术式也很微弱,只能放出一点火焰,所以活动是哥哥主持。我只要在旁边打打下手,做点防止火势蔓延的后勤工作。”
不愧是正统出身的大小姐,说到家族一脉相承的事业,常夏脸上浮现出一种庄严而动人的神情。
如同坠落的星辰,火光接连亮起,耀眼的光芒划破漆黑的夜空,滚滚浓烟不断升起,好像魂灵灰色的影子随夜风飘往彼岸。
——她绘声绘色的叙述也让我跟着向往:
净化么?听起来真是个有意思的词,如果火焰的大小和净化程度有关,那整座山都烧起来就更好了。那样的大火一定能净化整个京都,壮观到被所有人铭记。
只可惜我的老家没有那样的习俗。
毕竟历史悠久的咒术家族,为了避人耳目总喜欢把府邸安排在山上。山林枝叶茂密、本家大宅的主体又多是些坚硬的木头。
火应该更旺一些——把整座山全部烧掉。
如是想象,我忍不住感叹:
“我也想看看那种景色。”
好在常夏并没有看穿这个愿望的可怖面貌,她欣喜地接话道:
“你想看到那样的大火么?”
“有机会的话,真想带你一起回老家看看。”
我对她笑了笑:
“是啊,到时候常夏就用术式,为我把火点起来吧。”
作者有话说:
我也不知道说点啥。
反正写着写着
就这样了
大概是老天爷摸我脑壳吧。
第三十二章
◎母亲、妈妈、妻子◎
“头发已经干了, 现在要帮你绑上丝带么?”
殴打过我之后,母亲总会感到歉疚。
她看着缠绕在我手臂上的缎带,就像看到了什么可讨厌的东西, 匆匆一眼就别开脸颊,然后从鼻子里发出哼声:
“虽然是个下人,倒也有点心思。”
母亲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 反倒称赞了常子粉饰伤口的举动。
于是我也哑口无言。
但常夏不同, 看着她百合花似温柔、纯净的笑容, 一种强烈的欲望便浮上心头。
我可怜地瑟缩身体,避开常夏递来的丝带。抱住她的手臂,好似菟丝攀上榕树,轻语请求庇护:
“我不知道要不要戴上它。那是一个……朋友送我的礼物。”
“是位很亲切的女性。小时候如果我犯了错被母亲惩罚, 她便会在每人的地方安慰我。代替母亲亲吻、拥抱我。虽然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害羞、有些不舒服, 但我很高兴有人愿意帮帮我。”
“可我长大了, 母亲教了我些新的东西, 于是脑子里回忆一下变得很奇怪。”
“好难过、好讨厌,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常子说想来见我。如果我没有戴上丝带,她一定会很生气吧。我觉得好害怕, 所以就算掉进水里, 我也……”
以不谙世事、轻描淡写的语气, 我同常夏坦白两人的秘密。
过去我从不敢跟妈妈说这些事,我怕她打我、大骂我是个没用的小孩, 怎么轻易被下人弄到手了?然后直接将我赶出家门。
在禅院家进修的时间更是容不得这样的丑事。
但我还是说了。
哭泣的母亲、吵闹的常子,事情已经够糟了, 与其惴惴等待, 还不如我主动动手——此般自我毁灭的行径令我心神战栗, 几乎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怎么办?好害怕、好害怕呀常夏。我真的要戴上它么?”
被我缠绕的少女沉默地倾听我的告解, 一如暴风雨来临前戏,海面无波,沉沉阴云遮天蔽日,唯有胸腔随深呼吸的大起大伏表明了她心中的不平静。
常夏伸出手臂,将我抱进怀里,以坚定的语气回应我说:
“不要!你不用戴它。”
“请问我能看看那封信么?她究竟还对你说了什么?”
她的怀抱是拥抱小船的港湾,我将她枕在她的胸口,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影子将常子的“情书”递到常夏手中。
那些把我压得喘不过的感情在少女手中,不过是些脆弱的纸片。一目十行看完了常子的告白,常夏眉头紧锁,颤抖的指尖直接戳穿了信纸。
“何等的厚颜无耻……”
“这种人、这种人才不是朋友!她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人!”
而愤怒似乎激发了常夏的潜力。咒力凝聚的火焰在她指尖炸裂开。
“不可原谅。如果她真的敢找上门,我决不会放过她的。”
承诺要将我从“不正常的关系”里拯救,她表情刚毅坚强如同一位女战士。
最后常夏用火焰净化了信件和丝带。
而我着迷地望着那抹赤红,不禁想到:
太好了,我想要的就是这个——一个会从痛苦中保护我的“妈妈”。
事情解决后,我像婴儿般在常夏怀中蜷缩,精神过于疲惫,一觉直接睡到暮色沉沉,醒来已经错过了同直哉约定的时间。
“阿玲来过一次,但我看你之前实在很不舒服,就没有喊醒你。她一人去接直哉少爷,你就放心吧。”
“刚醒过来一定觉得口干吧?我这里有些洗好的樱桃。”
于是等到直哉匆匆赶来时,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对话:“我听说你不太舒服……”
而常夏正坐在床沿,一手扶住我的肩膀,另一手则端着盘晶莹剔透的山樱桃,想要喂给我。
亲密无间的画面刺痛了直哉的眼睛,翠绿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焦急的语气突然冷却:
“感谢你的费心,现在我们要回去了。”
脸上是继承人特有的倨傲冷酷。
直哉端着架子沉默地走了一路,等到回家两人独处,一下爆发了不满:
“别跟常夏走得太近。”
“真恶心。那种女人,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你的侍女?有那种空闲的时间想想怎么取悦丈夫不好么?”
“瞧瞧那副卑微讨好的样子,所以正是因为品行不佳不被扇叔喜欢,才想办法接近要成为主母的你吧。我见过太多这样别有用心的人了!”
因为我向直哉寻求帮助,我的虚弱便成了他前进的动力。
直哉积极汲取各种“知识”。为了显示自己的进步,避免我在他离开的时候“吃亏”,直哉总喜欢将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处事方式”显摆性地传授于我。
“男人”的视角让人新奇,孩子的热忱让人觉得可爱。
但是管到人际交往实在让人厌烦,毕竟我痛苦的时候他并不在,只有常夏陪我。
我用手指捏起一枚樱桃,以饱满的果实贴住他张合的嘴唇,企图堵住那张喷洒毒液的嘴。
他习惯性地垂首接过我的投喂,慢一拍才反应过来这是有意打断,气恼地睁大眼眸瞪着我——
【真过分,给我等着!】
可大少爷的教养并不允许他含着食物说话。就在直哉左右张望,寻找垃圾桶的时候,我将双手捧到他面前,以动作示意:“吐在我的手上吧。”
直哉抿住嘴唇,盯我看了好久,方才慢慢垂下漂亮的脖颈,将双唇凑近我的手掌,以嫣红的舌尖推出一枚麦黄的核。那姿态温驯又优雅,让人想到溪边饮水的鹿。
小巧的果核上裹着些许透明的唾液,静静躺在粉白的手心中央,并不叫人讨厌。
但直哉却觉得在人前吐出舌头实在很害臊。
飞快地看了眼我的手掌,仿佛樱桃鲜甜的汁液正通过口腔渗进皮肤,直哉将脑袋转到一边,脖颈和耳朵红成一片,别扭之余倒是没那么生气了。
用手帕擦拭过手掌,我捏了捏直哉绯红的耳垂,询问道:
“直哉讨厌被这样对待么?觉得我很卑微么?”
我听不得他说常夏坏话,他也不乐意听我自贬。
“没有……我喜欢你这么对我,但你不许喜欢她。”
这个任性的少爷,自觉说不过我,便把脸埋进我的怀里,闷闷不乐地讲话:
“我想你了。明明我为了觉醒术式学习一直很辛苦,但我回家却没有找到你。”
“她凭什么把你拉过去有说有笑的?”
和直哉聊了一会儿他今天的课程,我一边抚摸他柔软的黑发,一边做出解释:
“真是个努力的好孩子。今天我也在为母亲努力。学了咒文课非常头晕,差点在水边晕倒,是常夏扶住我的。”
“又在勉强自己往家里送东西?那种交际让父亲大人出面不就好了。”
果然还是太频繁了么?就连直哉也察觉到了这点。那直毘人又会怎么想呢?
我沮丧地垂下眼睛,将手从直哉的发梢移至后背,拥抱着他感叹:
“明明很久没有见面,一见面就跟他提这种事……我很害怕被讨厌。”
环抱我腰部的手指紧了紧,直哉回以小声嘀咕:
“父亲大人不会讨厌你的。”
“你依赖他只会让他觉得愉快吧……”
那个男人八成会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笑容,望着我感叹说什么:“哎呀,我们泉鸟有烦恼了么?”。
自他身上那种纵容到近乎溺爱的态度如同沼泽,稍不留神就会越陷越深。
每走近一点,他抓我也会更紧一些。
在我看来,完全信赖他,最终依赖他是件十分可怕的事。
我沉默的拒绝反倒引来了直哉的轻笑。
“不想说就算了,你对我倒是容易开口,反正我的确会保护你就是了。”
他抬起脑袋,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
“再过一周是五条家下任家主的亮相仪式,到时候御三家的人都会出席。父亲一定会带你一起去,所以他不会让你心情出现任何问题。”
直毘人没有和我提这件事,是忘记了还是打算当个“惊喜”?
我好奇地询问道:
“五条家的孩子,我记得是叫悟吧?”
直哉瘪了瘪嘴巴,语气有些压抑:
“是啊,是出生就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孩子。五条悟、五条悟,这几天到处有人说他的名字,实在很烦人。”
自诩天才的直哉有他的骄傲,“同为名门继承人,长他一岁的五条悟先一步拥有术式”这件事显然给了他不小压力。难怪他会在下课后反常地表现出烦躁的一面。
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要强的少爷显然不想为没确定的事多做纠结。
“不过父亲也跟我说了,如果这段时间表现得好,可以带我一起去见见世面。不过为了安全得上不少侍卫,你说甚尔怎样?”
“这下那些女人可没法说你闲话了……为此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他攀住我的肩头,用手指轻轻勾起我的头发,眯着翠绿的眼眸,笑着同我撒娇:
“别在意那种传说里的六眼了,先给我选件宴会穿的衣服吧。”
宴会当天,直毘人亲自为我挑选了与衣服搭配的发钗和耳坠。在阿玲为我梳起发髻时,他便抱臂依靠在不远的墙壁上,注视妇人手指在我发间穿梭,将落在肩上的黑发梳起,露出雪白的脖子。
然后在阿玲进行到最后几步时,透过镜面,我望见了男人向我走近。他将双手搭在我的肩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粗糙而炙热的手掌自肩头向脖颈收拢,然后缓慢地、细致地向上,摩挲脖颈,捧住耳垂。
直毘人取下我平日常戴的珍珠耳坠,换成绒布上奢华耀眼的宝石。
冰冷银针穿过耳洞,那种异物入侵的侵略感在他指尖无限扩大,险些令我克制不住瑟缩的欲|望。
在那之后是湿热而克制的吻。直毘人轻轻触碰我的后颈以及耳垂,自喉间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
“你今天很漂亮。”
从卧室出来,入眼的是同样盛装出席的直哉。我望着他外披上的金线绣成的纹路,突然发现那是和我、以及直毘人身上一样的图案——
就像一家三口。
作者有话说:
是我!!
我还活着!我下班回来见我富婆们啦!!
第三十三章
◎序幕◎
这次宴会上, 一直被禅院家边缘化的甚尔,因为直哉的“青睐”也被请到了现场。
得知直哉请求后,直毘人先是侧过脸看了我一眼,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让人欣慰的成长,你也有预选下属的气量了。”
“还偏偏是甚尔……真是件有意思的事。”
他眯着眼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甚至嘱咐下人收集甚尔队服尺寸, 宴会当天也为他备上件正装和服:
“希望他能感受到你的‘好意’呢。”
而宴会开始的倒数第三天夜里, 伤痕累累的甚尔回到了小屋。
是太久没有和小狗相拥,又或许是直毘人的态度让我觉得害怕,那天夜里我醒的比往常早一些。
踏着月色来到甚尔的住处,我轻车熟路从柜子里找到常用的抱枕, 将它搂在怀里, 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玩偶、书籍、零食, 排解苦闷的东西应有尽有, 这里变得好像另一个“家”。
而枕头上、被子里还残留着小狗特有的气味。拥抱时甚尔的气味和吻一同降临, 带着灼烫的体温以及克制的激|情,富有侵略性、叫人脸红心跳。
但当他离开后, 这味道淡淡地沉淀, 如同离别时的相依, 反而叫人觉得安心。不久后就是宴会,为了养足精神, 我会把自己藏进他的被子小睡一会儿。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身侧床铺传来凹陷, 迷迷糊糊中有人用手掌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往里面去, 给我让些位置。”
顺势往里侧挪动身体, 我伸手摸索出电灯的位置。
在橘红的灯光点亮房间, 甚尔的伤势惊得我险些从床上跳起:“你这次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甚尔正大大咧咧地躺倒在床上,殷殷血迹正从腹部的绷带上渗出。他面色发白,但抬眼看我时的表情倒是轻松,说不出是失血过多的疲惫,还是笃定我会照顾他的泰然。
闻言,少年咧开嘴角,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反过来责怪我说:
“是你这次太早了,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一般会先处理一遍再让你抱。先在那里等等吧。”
他这时候倒是乖巧听话,但我又不能真放着他不管。起身找到治疗用的工具,“起来啦。”我用影子把懒洋洋的甚尔扶起,一边为他处理伤口,一边听他讲述这次任务的收获。
“难度不大,只是蹲点等待的时间长了点。前几次出去都算是为了摸清对手的行为路线。”
“那小子是个职业窃贼,能快速移动避开结界的检测,出其不意切换攻击方式,全靠饲养的咒灵。上一秒是棍、下一秒是刀,我太急躁了,最后关头一不小心挨了一击。”
“好在,还是让我得手了。我可以留下自己的武器,你那些东西也终于有地方放了。”
对成果颇为满意,甚尔像只叼着猎物回家的小狗般朝我昂首,愉快地眯起幽绿的眼眸,问我:
“你现在想看看么?”
这是做什么?咒灵能长成什么样?
虽然兴致缺缺,可被他的喜悦感染,我还是跟着点了点脑袋。
然后他注视着我,脸上露出了喂我薄荷糖时浮现的恶劣笑容。
少年张开嘴唇,将手指伸入齿间,从舌尖摸向舌根,触碰咽喉。胃部痉挛,身体因为刺激弓起,然后有一个弹珠大小的咒灵被他用舌头推了出来。
肉色的咬尾虫在空气中瞬间膨胀,如家蚕饱满的身体挂在甚尔的手臂上,看起来有种滑稽的恐怖感。
“就是这东西,它可以收纳各种物品,然后缩小身体藏进我的肚子。我把给你带的东西放进去了,现在吐出来吧。”
磕碜的长相、看起来也不太聪明。
饲养过“小狗”,对咒灵特别的长相适应良好,比起“被吓了一跳”,我心中出现的是一种无意识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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