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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我爹是皇帝(时三十)


“也会重新开起来。”边谌与她保证:“只会比从前更好。”
善善眼睛亮晶晶地点了点头。
她本来心里还担心的不得了,生怕自己真的会去当小乞丐。她既不会打架也不会挣钱,肯定会连肚子也吃不饱的。可既然是皇上说的,她就信了几分,晚上睡觉前都在心里偷偷向菩萨祈祷。
菩萨啊菩萨,你既然找不到我爹爹,那就帮帮我娘吧。
过了几日。
皇帝说的话果然成真了。
宣平侯府的人带着好几个箱笼上门来赔礼道歉,善善被丫鬟抱着,躲在后头,偷偷地探出脑袋看娘亲与客人说话。
那个她从前在外祖家见过的宣平侯夫人,狼狈地给她娘亲躬身道歉。
但善善没顾的上那边。
她偷偷瞟到了一眼。
箱笼打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善善!又有钱啦!

祁文月这几日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那日, 她不过是找了几个人去找温宜青的麻烦,还没得到什么好消息,便听说那伙人都被大理寺的人抓走。她在家中惶惶半日, 好在寻的是地痞流氓,首尾抹得干干净净,没有牵连到她身上
哪知宣平侯进了一趟宫,回来时便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那一巴掌之后,日子可谓是翻天覆地。
宣平侯被皇上杖罚, 一夜之间失了圣宠, 更是伤重地趴在床上起都起不来, 侯府好不容易挣来的功勋荣耀, 一夜之间毁得七七八八。她的夫君恨极了她, 连一面也不肯见,更不听她辩解的话,婆母本就处处都看她不顺眼,得知事情是因她派人寻事起,直接将她关进佛堂里罚跪。
她跪了好几日,膝盖疼肿,连站直都难, 好不容易得出佛堂, 却是被迫到温家来赔礼道歉。
祁文月看着那一箱箱白银,心疼得仿佛被人狠狠剜下一块肉。
这银子是从何而来?
祸事是因她而起, 自然是由她来出!
她连夜让人递信回忠勇伯府,请祁夫人送来金银,又掏空了自己的体己, 才总算是凑出这些。把银子送出去,比掏她的心肝还痛, 却还要摆出笑脸,亲自登门给温宜青赔不是。
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祁文月坐着马车回家,脑子里全是方才温宜青冷淡的模样,狠狠揪紧了手中帕子,却牵扯到膝上淤青,顿时疼得脸色扭曲。
她的贴身大丫鬟更是抱怨:“那温家是商户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何必要与夫人计较这些。偏偏是那日不巧,让小贺大人撞上,告状告到了皇上那……”
“够了。”祁文月厉声斥道:“别提这事了。”
丫鬟闭上嘴,怯怯不敢再言。
等马车到宣平侯府,二人面上俱露出一一番小心翼翼。
宣平侯还躺在床上养伤,只有江老夫人坐在前厅等候,祁文月臊眉耷眼走进去。跟她一起出门的老嬷嬷回到江老夫人身边,轻轻点了点头。
江老夫人放下茶盏,冷淡地说:“既然温娘子不再计较,日后你行事就多动动脑子,莫要再犯这种混事。”
“是。”祁文月偷瞄了她一眼,壮着胆子说:“娘,那日我没有机会说,事情实在是温家那个小丫头做的不对?”
江老夫人冷冷地抬眼:“是吗?”
祁文月以为她是好奇,便将那十个珠花的事情说给她听,自顾自道:“娘,柔儿也是我们侯府金枝玉叶的千金,却被温善一个商户之女如此戏弄,岂不是将我们侯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我便是气不过,才……”
“砰!”
一个杯盏摔在她的脚边,滚烫的茶水与碎瓷片溅起,祁文月吓了一大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忙后退一步,惊恐地看向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指着她,气得手都在抖:“侯爷怎么偏偏娶了你这个蠢人!”
祁文月一噤。
“皇上早就下过严令,禁止权贵在京中闹市,那些不听劝的人早就在大理寺的监牢走过一遭。那温家是商户出身又如何,她们有太后娘娘做靠山,交好的又是长公主,小贺大人。皇上最是孝顺,太后娘娘一句话,顶侯爷在外面多少心力?你倒好,不与她们交好,反而蠢态尽出,尽招祸端!”江老夫人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道:“我还道你在佛堂反省几日,已经知道悔改,原就是个草包脑袋,愚不可救!”
祁文月顿时慌了,“我……”
江老夫人撇过头去,连多看她一眼都不忍心,冷酷地说:“把夫人带回去,让她好好反省,何时知道错了,再将她放出来。”
这是要关她禁闭啊!
“老夫人,您听我说。”她慌忙上前想要解释,却被两个老嬷嬷一把抓住,后院是老夫人的一言堂,连丫鬟都不敢上前帮她。
又听江老夫人吩咐道:“明日将少爷小姐接到我这儿来。”
祁文月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挣扎的力道也愈发大:“老夫人,万万不可啊,两个孩子年纪还这般小,柔儿夜里怕黑,就需要我陪着……”
江老夫人闭上眼,摆了摆手,两个老嬷嬷按住她挣扎的手臂,强硬地拖了下去。
待呼声越来越远,老嬷嬷上前沏茶,低声道:“少爷小姐年纪尚幼,性子未定,也能教好。”
江老夫人疲惫地扶着额角,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问:“那温娘子先前是不是在祁家住过一段时日?”
在温家母女跟着太后去行宫避暑时,她们的来历便已经被京城的人都翻过了。
“说是远方亲戚,来京城投奔的。”
“远方亲戚?既是亲戚,为何现在却没了往来?”江老夫人皱起眉,“祁家那些人是什么性子,先前只是一个商户,不理也就罢了,没道理到现在还淡着。”
嬷嬷想了想,也道:“如今京城可有不少人想要借温娘子讨好太后娘娘,换做往常,祁夫人可向来走在前头的。”
江老夫人沉吟片刻。
她做了大半辈子的侯夫人,如今头发半白,满腹经验,直觉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让人去仔细查查,去……温娘子的老家查查,她到底和祁家有何关系。”
宣平侯府发生的事情,都与善善没半点关系。
温宜青忙了许多日,又得了一大笔银子,她的脂粉铺子关门休整几天,总算重新开张,事情又重新走入了正轨。
忙碌过后,她总算能够抽出心神去关心自己的小女儿了。
头一件事,便是小女儿空空荡荡的玩具箱子。
得知善善为了帮自己,把自己的玩具全卖光了,她感动不已,自然是大方地把她的箱子重新填满,什么好东西都要往里面塞。
反而是善善主动说:“娘,我可以不要这些的。”
“怎么了?”温宜青不解:“你不喜欢珍宝斋的东西了?”
“石头哥哥会给我做玩具,我可以玩那些。”善善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说:“娘,以后我不要珍宝斋的东西了,你把银子存起来,如果以后我们家的铺子开不下去,挣不到银子了,我们还可以靠那些银子过日子,就不用当乞丐了。”
温宜青哭笑不得:“什么乞丐?”
那是善善做的梦,也不好意思说,可省钱她却是认真的。
她还说:“娘,我还可以少吃点。我不吃宝芝斋的点心了,我听别人说,他们的点心很贵,吃一次要好多银子。”
她又想了想,犹豫道:“要不……要不我也不穿新衣裳了?”
她不但爱吃点心,也爱漂亮,这会儿说起来也心痛的很,软嘟嘟的小脸为难地皱起,眉毛都拧在了一块儿。
温宜青:“……”
千言万语也敌不过真金白银。
她抱着小女儿,翻开了账本给她看。善善还看不懂账本,温宜青便指着最后一行的数目,她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几遍也没数清。学堂里的算术先生还没教到那么多呢。
“家中不缺银子,脂粉铺子也不是唯一的营生。”温宜青合上账本,与她说:“你只管放心吃,就是天天吃宝芝斋,拿点心当饭吃,拿银子铺床,娘也养得起你。”
“真的吗?!”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善善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上神采飞扬:“那我今日可以多吃一盘点心吗?”
温宜青笑吟吟地摇头:“不行。”
“半盘呢?我和石头哥哥一人一半。”
“也不行。”
好吧。善善也不介意。比起做小乞丐,少吃一口点心也不算什么事啦!
她躺在娘亲怀里,美滋滋地说:“娘,那我能邀请别人到我们家里来吗?他帮了我们的忙,我要请他吃饭,好好谢谢他。”
温宜青欣然颔首。
当晚,边谌顶着额角还未褪去的淤青,受邀来上门做客。
善善牵着皇上叔叔的手,昂着小脑袋,认真地与娘亲介绍:“娘,就是我和皇上叔叔告状,他帮我们教训了欺负你的人,还让他们赔了好多银子。你教我的,说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我们要好好谢谢他。”
温宜青:“……”

善善向来是个听话的小姑娘, 娘亲教她做人要有恩必报,她报恩也是认认真真的。
她请家中的厨子做了满桌的好菜,到了饭桌上, 也殷勤地给皇上叔叔夹菜。她人小,手短脚短,哪儿都够不到,便扶着桌子站到椅子上,伸长了手臂, 颤颤巍巍地将菜夹到皇帝的碗中。
“皇上叔叔, 你多吃点。”
边谌垂眸看堆得冒尖的小碗, 温和应道:“好。”
“善善。”温宜青拉了一下小女儿:“乖乖坐好。”
“哦。”
善善乖乖坐好了, 看奶娘往自己的小碗里不停夹菜。美味佳肴吃在嘴巴里, 她的眼睛却不停地往皇帝身上瞟。
皇帝吃一口,她也跟着吃一口,皇帝停下筷子,她便也连忙放下,关切地问:“皇上叔叔,饭菜不合你胃口吗?”
边谌道:“没有。”
“那你是不是伤口还疼?”善善担忧地地看他的额角,她在学堂里被夫子打了手心, 药膏敷上去, 第二日便好全了。不像皇帝的伤,已经过了好几日, 淤青仍在,想来当初一定伤的很重。
温宜青也抬头看了一眼。
边谌:“没有。”
善善有些不信,连饭也顾不上吃, 又跑去把药膏找来。她的小手揩了药,胡乱往皇帝的额前抹, 涂了厚厚一层。边谌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脸上作乱,鼻尖满是草木药香。
“善善。”
温宜青又喊了一声,她才乖乖坐回来。可坐下也不安分,小屁股在凳子上动来动去,皇上长叔叔短的念叨。
被她盯着,边谌比平常还多用了半碗饭。
用过了丰盛的晚膳,善善还想与他分享自己最爱吃的点心。下人将碗筷撤走,却迟迟不见点心端上来,她喊人催了又催,也没见点心来,便怎么也坐不住,自己哒哒跑出去,找厨子要点心去了。
温宜青喊了一声,却没把她叫住。石头如坐针毡,她一走,也跟着跑了出去。
眨眼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温宜青有些不自在地端起茶盏。
自从铺子出事后,两人还是第一回见。她瞥了皇帝的前额一眼,目光触及那块清淤,如被烫灼一般飞快移开,又低头喝了一大口茶水。
“你……你的伤,没让太医看过吗?”
“太医说过几日便好了。”边谌抬起眸,目光浅浅落到她的身上:“那日你的铺子砸坏了不少东西,赔的银子够用吗?”
“多了。”
“那就留着。”
温宜青又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她捧着杯盏,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杯壁,拘谨地道:“那日你也没必要替我挡……”
“什么?”
“你是皇帝,身份尊贵,行事应该稳重一些,若是砸出个什么好歹……”
“我也没多想。”边谌淡淡道:“他们想要伤你,我来不及拦,只是凭本能行事。”
温宜青又没了话。
晌久,她低喃一声:“太危险了。”
“我只是尽应尽之责。”他顿了顿,解释说:“保护我孩子的母亲。”
“……”
还是一道笨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温宜青才缓缓呼出胸口里的浊气。
善善捧着一盘点心跑了回来。
今日的点心是桃酥,她亲自盯着厨子,将盘子装得冒尖尖,最顶上那块桃酥摇摇欲坠。她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先用脚丈量过,好不容易走到皇帝面前,边谌接过盘子时,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皇上叔叔,你吃点心。”善善脸颊边的梨涡深深:“就是你先前送我的厨子,他做的点心可好吃啦!”
边谌“嗯”了一声,拿起一块。
“就一块吗?”
他不喜甜食,偏偏小姑娘盯着他,乌溜溜的眼睛装满了情绪,里面失望与期待都太过明显,他只能沉默地再拿起一块。
“不要了吗?”
边谌只能又拿起一块。
最后在小姑娘的热情里,整盘桃酥都落了肚。
温宜青冷静地端着茶盏坐在一旁,觉得这幅场景格外眼熟。就好像当初石头第一次上门来做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善善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喂到他的肚子里。
最后一块桃酥咽下,皇帝单手掩唇,不动声色地揉起了胃。
善善找出棋盘:“皇上叔叔,你想下棋吗?”
“我想出去走走。”
善善就牵起他的手,领着他去家里的花园逛,边走边念叨:“皇上叔叔,你要是白天来就好了,我们家的花园虽然没有御花园好看,但我娘种了好多花。可惜现在天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她一副主人派头,自己提了一盏小灯笼,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领路,夜里看不清,一不留神就要被石子磕绊一下。边谌牵着她的手,心悬在半空,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要在路上摔倒。
善善一样一样给他介绍:“这是我娘种的兰花。这是棵梨树,这是石头哥哥给我做的秋千,之前树开花的时候,坐在上面可漂亮了,现在生了好多梨,石头哥哥说还没有熟,等梨熟了到时候,我再请你吃梨。还有这个,这是我养的鱼,现在鱼都睡了,皇上叔叔,你下回来的时候,我再带你来看。”
边谌忍着笑应下。
温宜青提着灯笼,慢步跟在两人的后头。
善善从头介绍到尾,说得口干舌燥,小腿也走累了,最后站在花园出口,捶了捶小腿,疲惫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天上明月高挂,清辉匀匀洒下。
温宜青见时候不早,才道:“善善,你的功课做完了吗?”
“娘,明日学堂不上课呢。”
“时候不早,你是不是该睡了。”
善善也累了。
但她却不想动弹,便朝着娘亲伸出手,撒娇想要人抱。
温宜青上前来,还不等她将人抱起,皇帝便先一步将小姑娘抱了起来。他上回来时已经认得路,这回抱着小女儿,抬脚就往她的屋子走。
马上要说分别,善善还有些舍不得他,她蹭了蹭皇帝的下巴,恋恋不舍地说:“皇上叔叔,要不……要不你就在我家住下吧?”
边谌莞尔:“今日不行。”
“……”温宜青轻声斥道:“善善!”
善善缩了缩脑袋,躲在他怀里心想:那下回是不是就行了?
她还想要皇上叔叔念孙悟空的故事给她听,像娘亲一样哄她睡觉。皇上叔叔的怀抱温暖坚实,善善的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胸膛,就像窝在娘亲怀里一样,也觉得安心极了。
边谌遂了她的愿,把她抱回屋,还念了一小段孙悟空的话本。再多就不念了,善善怕睡着,主动叫停,她还想要等娘亲一起睡觉。
她眼巴巴地看着皇帝:“皇上叔叔,我明天能去找你玩吗?”
“可以。”
小姑娘抿嘴一笑,小梨涡像是盛满了蜜糖。
温宜青看在眼中,虽说知道他们是父女,心中还是觉得酸溜溜的。她费心费力养大的孩子,那人不过说几句好听话,便把小女儿一颗心哄了去。
那二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皇帝才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与她道别。
出去的路上,边谌忽然道:“若当初我带你回京,现在善善就喊我爹爹了。”
温宜青没应。
碍于皇帝身份,她没让任何人靠近,下人也都离得远远的。边谌感叹过便闭了口,话语消散在夜风中,除了他们二人,谁也没有听见。
二人心思各异,双双沉默无言。
温宜青把人送出门,亲眼见着他坐上了回宫的马车。他来的隐秘,离开时也未有多大动静,平日里贴身跟随的侍卫不见踪影,只有马车前坐着一个端正挺拔的车夫。
温宜青见他撩起车帘朝自己看来,车檐挂了几盏灯笼,光芒微弱,连面容也照不清。她好像见他笑了一下,微光下的眼眸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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