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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我爹是皇帝(时三十)


下午放课后,善善坐上家里来接人的马车,她从小窗里露出脑袋,挥手与其他小朋友告别。马车没有往家中的方向开,而是绕了一圈,去往京城里最繁华的闹市。
马车在一间食楼门前停稳,善善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
“车夫叔叔,你等我一会儿。”
车夫点头应下。
这是京城里最出名的食楼,味道是数一数二的好,听说大厨还是宫中出来的御厨,宾客络绎不绝,还未到饭点,大堂就已经坐满了人。善善一进去,便有伙计热心地上前来招待。
伙计带着笑脸,没有因为顾客年纪小而轻视她:“这位小姐,今日想要吃点什么?”
“我不是来吃饭的。”善善仰头问:“我听说你们这儿能订生辰宴,是吗?”
伙计道:“是有。”
善善从自己的小金鱼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那我要定个五月十三的。”
“这……”伙计为难:“这不太行。”
善善愣了一下:“你刚才不是说能订的吗?”
“订是能订,只是五月十三这个日子早就被人订走。”伙计道:“小姐有所不知,我们食楼的生意好,预约早就已经排到了七月。您若是定七月十三,那倒还来得及。”
七月十三?那怎么来得及!
这些日子,娘亲看起来不太高兴,每次她心里头难过时,只要吃好吃的东西就能高兴起来。五月十三是娘亲的生辰,善善在学堂里找了好多人打听,才从小朋友们的口中打听出这间食楼。她想要给娘亲安排一个惊喜,让娘亲高兴一下,一放学就直奔这儿来了。
京城里最出名的食楼,价钱当然不同一般,善善一时没有那么多银子,也不好向娘亲要,还是问其它同窗借的,每个人都写了一张借条过去。她还是头一回找人借钱呢!
善善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家人很少的,不用做很多菜,就分几个,不,一个,只要一个厨子,这也不行吗?”
“这位小姐,就别为难小的了。”伙计说:“我们食楼只担心人手不够用,从来不嫌人多的。五月十三,那是给高府摆筵席,万万不可能分出来的。”
善善又求了几回,可伙计还是没松口,只能应了。
她垂头丧气地走出去,跨出门槛,看到门口有块小石子,顺脚便踢了一下。
小石头骨碌碌滚出去,善善的目光下意识追过去,就见那块小石头撞到了一个大人的身上,她吓了一跳,连忙说:“对不起!”
“无碍。”
声音低沉,十分耳熟。
善善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俊美无俦的男人。
她眼睛一亮,高兴地喊道:“皇……唔!”
一句称呼还没喊出口,就被男人耳疾手快地捂住嘴巴。善善眨了眨眼,圆溜溜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唔?”
边谌无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
噢!善善懂了!
她以前听云城的说书人讲过,说做皇帝的最喜欢隐藏身份,微服私访,这就是微服私访吧!
她用力点头,捂住嘴巴的大手才松开,善善小声地问:“好心叔叔,您怎么在这儿,是有什么大案子要办吗?”
边谌看向她身后,反问道:“你没有回家,怎么来了这儿?”
“我听说这儿是京城最好吃的食楼,是想来给我娘定生辰宴的。”
说起这个,善善就有些失落:“可是这儿的伙计说,我来晚了,现在只能订到七月。唉,要是我早点想到就好了。”
“你娘的生辰?”
“是啊。”
“五月十三?”
善善点了点头,又疑惑:“叔叔,你怎么知道?”
边谌仍旧没答,只眼中露出浅淡笑意,他伸手摸了一把小孩儿的脑袋,道:“我帮你。”
“叔叔?”
他侧头与身边人吩咐一句。善善好奇地看过去,那人长得高壮魁梧,却有一张让人难以记住的普通相貌,他匆匆忙忙走进去,善善的视线也追了过去。
没多久,那人又重新出来了。
他的手里捏着一张字条,交到了善善的手里。
字条是一份契书,定于五月十三,食味楼上温宅做宴,上面写了温宅的地址,还有定金全款数额,底下还有小字写了“已结清”的字样。
善善从头到尾看完,嘴巴张得圆圆的。
“这……这……”她惊喜地说:“我可以给我娘办生辰宴了?”
“嗯。”
善善连忙低头找自己的钱袋,小金鱼装得鼓鼓囊囊,她举高了递过去:“叔叔,给你!”
边谌认出来,没接,“给我做什么?”
“您已经帮我很多啦,还帮我拿到了这个,我不能要您的银子。”
“这也不算什么。”
“可我娘说了,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您帮过我那么多,加起来有江河大海那么多,我都还没有好好感谢过您。”善善固执地举高钱袋:“之前的那么多,我都还没回报您,要是您什么都不要,那我就更不好意思收了。”
边谌莞尔。
但他如何能拿走一个小孩儿的零嘴钱。
他思索片刻,便问:“先前你给我的谢礼,今日身上可还带着?”
“谢礼?”
善善总算想起来,她低头打开书袋,里面果然有石头给她做的玩具。草编的,木雕的,竹艺的,咣咣当当装了不少。
边谌从中挑走一个木头雕的小狗,“这个就当谢礼。”
“只要这个吗?”善善迟疑。
虽然她将石头给她做的玩具看作宝贝,可是她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值钱的,与食味楼的筵席更无法比。
“这个就足够了。”
听他这样说,善善这才放下心,
她把那张凭据认认真真装进书袋里,在最里面的内袋里装好,再抬起头,皇帝仍站在她的面前未动。
二人的目光对上,边谌问:“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善善指向不远处的马车:“我家的马车就在那,叔叔,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边谌想了想,“那便捎我一程吧。”
善善歪了歪头。
二人坐上马车,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缓缓行驶起来。
他也没有说自己的目的地是何方,善善趴在车窗,眼看着又回到了熟悉的回家路上,每到岔路口,她就回头问:“叔叔,要往另一边走吗?”
边谌便应她:“不必。”
马车驶过繁华的闹市街巷,很快便进去了宁静的居民区,马车从一座座宅邸门前路过,眼见着快要到家了,善善才听他说:“就这儿。”
车夫一拉缰绳,马匹嘶鸣一声,便停了下来。
“这儿?”善善探头往在看,正正好好是一座宅院的大门口,便是她的新邻居的家!
她见皇帝走下马车,很快想通关键,激动地探出身子:“叔叔,是你搬到了我家隔壁吗?!”
“是我。”边谌伸手替小姑娘扶正脑袋上的珠花,道:“但此事不能告诉别人。”
“我娘也不能说吗?”
“不能。”
“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吗?”
“是。”
善善郑重点头,把秘密咕咚咽进了了肚子里。
小姑娘的一本正经实在可爱,他莞尔,又道:“但你有空时,可以过来找我玩。若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尽管来找我。”
善善眼睛亮晶晶的,刚要点下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警惕,还往后退了一步,半边身子退回马车里,用车帘遮挡起自己,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她谨慎地说:“……我很忙的,我要上学堂。”
边谌将她的变化看在眼底,他顿了顿,一时不明白小姑娘为何忽然变得冷淡。
“学堂放课之后呢?”
“我还要做功课呢!”
“你方启蒙,功课也不多。”
“我还要陪石头哥哥玩……”
“他不是在跟文将军在习武?”
哎呀!怎么他连这也知道!
善善半颗脑袋也缩了进去,只露出圆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
她瓮声瓮气地说:“我娘……我娘不让我跟你玩。”
边谌:“……”

第38章
话是那日温宜青亲口说出, 也是他点头应下。便是早有准备,可亲耳听见小姑娘口中说出这话,边谌仍觉得胸口发堵。
面前的是他的女儿, 流着他的一半血脉,是与他心血相连的女儿。他却还未来得及尽生父之责,还未享有过父女天伦之乐,也还未像其他父亲一样拥抱过她,纵是此时面对面站在一起, 却还要装作二人毫无关系。
童言童语稚嫩, 如软钝的刀刃割在心上, 让边谌喉头发堵,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小女儿的脑袋, 可还未碰到,小姑娘就先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整个人都快要缩进马车里。
他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蜷起,沉默收回来背到了身后,状似面色如常地问:“那你呢?”
善善:“我?”
“你娘不准你与我玩,那你是如何想的?”
“我都听我娘的!”
只是……善善瞅瞅他,心中纠结极了。在她看来, 皇上叔叔是个好人, 帮了她那么多忙,又和蔼可亲, 其实她也是很想与皇上叔叔玩的。
明明面前的皇上叔叔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露出失落的表情,可善善就是觉得, 他看起来好像很难过似的。她是一个心肠软绵绵的小姑娘,看着自己的恩人难过, 心里仿佛也跟着伤心起来。
只是……只是……
善善为难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我也不想当小宫女。”她可怜巴巴地说:“叔叔,我什么都干不了,端茶送水也不行,你不要把我抓进宫里当小宫女好不好?”
边谌沉默片刻。
半晌,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困惑:“小宫女?”
善善点头。
“什么小宫女?”他追问:“谁想让你做小宫女?”
“您呀!”
“我?”
边谌只觉得荒唐,偏偏小姑娘说的一本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的女儿,生来该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谁敢让她做小宫女,谁敢让她端茶送水?
他愠怒:“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
善善:“不是别人,是我娘说的!”
边谌微微一顿,很快明白过来。
像是被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撞在心上,刚生出的怒火霎时如云雾散开,他捏了捏眉心,除了无奈之外,还有一点好笑。
阿青便是害怕,又何必骗小孩,他还会出尔反尔,从她身边将孩子抢走不成?
他放柔了语气,解释道:“不会让你做小宫女。”
善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宫中不缺人手,不缺你一个端茶送水。你也不到做宫女的年纪。”边谌没有拆穿温宜青的假话,顺着她的小宫女论说:“你出身商贾,也做不得宫女。”
善善的脑袋“噌”地抬了起来。
她的声音扬高:“我做不了?!”
边谌颔首。
“我娘骗我的?!”
“你娘……她也许也是不知道。”
原来这世上竟还有娘亲也不知道的事情!
善善一点也不慌了,她从马车里站出来,朝着皇帝甜甜一笑,朝着他伸出了双手。
皇帝慢了半拍,与她对视一眼,才意识到她想要做什么。他迟疑地伸出手,将小姑娘抱了起来,一抱进怀里,小女儿便立刻贴了过来,亲昵地搂着他的脖颈,柔嫩的脸颊贴着他蹭了蹭。边谌愣住,继而心软的一塌糊涂。
皇家条条框框众多,便是年幼时他也未曾与太后这般亲昵,太子从小便知礼数,见着他只会规规矩矩行礼。
他抱着小女儿,动作小心翼翼若待珍宝,只怕手重了会弄疼她。
向来冷峻的面上也已不由自主露出温和笑意。
善善在他耳边悄悄说:“叔叔,那下回我娘不在家的时候,我就来找你玩。”
他柔声应:“好。”
“你不能告诉我娘噢。”
“好。”他又说:“小宫女的事情,也不要告诉你娘。”
善善不解:“为什么呀?”
温宜青既是怕他抢走孩子,没了一个小宫女做借口,她也能想出其他,还不如让她继续信着,继续放心。
他只哄道:“你能保守秘密吗?”
那当然能啦!
善善摸摸肚子,又认真的把这个秘密咕咚咽了下去。
祁夫人踏进店里,左右看了一番。
已至黄昏,街上的行人陆陆续续归家,铺子里也没什么人,只有两三在试香的妇人,祁夫人扫了一眼,才走到柜台前。
伙计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夫人,您想要看点什么?”
祁夫人问:“你们家的温娘子在吗?”
“在的。”
“叫她出来。”
伙计迟疑:“您是……”
祁夫人身后的丫鬟道:“我们夫人是忠勇伯府的夫人,你只管叫了就是。”
伙计不敢得罪,连忙去里间喊人。
不多时,温宜青走了出来。
她见着祁夫人,只轻轻一颔首,一句话也没说。
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道:“温娘子,我有话与你说。”说罢,她暗示地朝里面看去。
温宜青没接她的眼神:“便在这儿说吧。”
“这儿说话不太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温宜青淡淡道:“左右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被人听去也无妨。”
祁夫人深吸一大口气,才将心中的不满咽下。自善善走丢之后,二人发生口角,温宜青就不如从前听话,离开忠勇伯府后,更是连看都没有回来看过她。
她看过四周,铺子里没什么人,连柜台的伙计也识趣的走远,才勉强开口:“你的生意做的挺大,连长公主也攀上了关系,不久前,长公主殿下赴宴,不但用了你家的胭脂水粉,还向旁人推荐。”
温宜青不置可否。
祁夫人看到她身后柜台上摆放的商品,微微蹙起眉,有些不赞同地道:“你一个妇人家,抛头露脸的做生意像什么话?我们这样的人家,从未有过这种丢人的事。”
温宜青顿了顿:你说什么?”
祁夫人不满,又重复一遍:“我让你关了这间铺子。”
“关了?!”
“你去外头瞧瞧,正经人家有谁让家中女子抛头露脸的做生意?”
温宜青冷冷地看着她:“此事又与您忠勇伯府有何相关?我本就出身商户,祖上世代皆以经营为生,便是我抛头露脸,丢人现眼,与您祁夫人、您忠勇伯府,可有半点关系?”
“你……!”
“铺子里还有许多事情,您要是没其他想说的,就请回吧。”温宜青冷淡地说。
祁夫人气极,脸色难看的很,她还想发作,又想起自己真正来意,才又勉强将怒火压下。
“倒还有一事。”
温宜青拿起柜台上的账册翻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又拿起旁边算盘,算珠拨的噼里啪啦作响。
她这般态度,引得祁夫人更加不满,开口亦是不客气地道:“你回去书信一封,呈到青松学堂,替温善与那个乞丐小子办理退学。”
“哒。”算珠的声音一停。
温宜青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退学?”
“不错。”
“凭什么?”温宜青早已看清她的真面目,先前她提到自己,便是恼怒也能维持心平气和,此时提到善善,她却忍不得了:“善善能进学堂,是得当今圣上批准,正正经经从大门进的,一直有用功学习,从未犯过错,凭什么让她退学?!”
“你也不瞧瞧,她入学才多少时候,已经惹出多少事情来?!”
说起此事,祁夫人便肝火大盛。
先前走丢的事情且不说了,只说最近的,大理寺的人冲进他们伯府将祁晖抓走,连她的夫君忠勇伯也在早朝时遭了圣上责罚,他们忠勇伯府何曾出过那么大的丑事,往后晋升之路更难!连着祁文月都慌张跑回来质问,唯恐受此牵连。
还有祁晖。他与祁昀是家中这一代唯二的男丁,从来天资聪慧,用功上进,待日后考得功名,便是伯府未来的希望所在,现在倒好,满京城都知道了是他挑拨欺凌同窗,连原本交好的鲁将军之子都不与他往来,老三家的天天在家中闹腾,不得安宁。
这一切,归根到底,全是温善那小丫头与她身边那个异族小子惹出来的祸事!
祁夫人越想,怒火越是旺盛:“她既是商户出身,本就进不得青松学堂,进了学堂却还不安分,连累了多少人?倒不如直接退学,省得日后再惹出什么祸事。”
温宜青扶着柜台,指尖用力到发白,气的整个人都在抖:“我家善善向来听话,你们忠勇伯府再是非不分,也应当知道当初是祁晖指使同窗拦车,大理寺的人亲自抓的他,满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他犯的错,你却要善善退学,你们忠勇伯府也实在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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