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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我爹是皇帝(时三十)


沈云归摸了一把她的脑袋,笑盈盈地说:“今天我英雄救美了,怎么谢我?”
善善低头翻自己的口袋,但她的所有东西都放在书袋里,而书袋落在了马车上。
她仰起头,无辜地看着沈云归。
“请我吃一顿饭,不过分吧?”
“那,沈叔叔,我去问我娘要银子,明天下午我放课后,就请你去吃食味楼!”
沈云归:“……”
沈云归没好气地道:“食味楼我自己吃不得?你不能在家中设宴,请我去?”
善善恍然大悟。
她想了想:“那明天……”
“今天!”
善善立刻改口:“今天,今天,沈叔叔,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沈云归岂会没空?立刻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
他派人去温宜青的铺子与她知会一声,告诉她自己即将赴宴的消息,而后便抱起善善,找她帮忙一起去挑赴宴的礼了。
他提着礼,抱着别人家的孩子,还换了一身锦衣,大摇大摆地上门赴宴来。
隔壁宅子。
边谌坐在院中,面上无多少表情。
他语气冷冷的,“那人是谁?”

院中, 穿着一身黑衣的暗卫侍立在侧。
“公主今日学堂放课后,遇到同窗追赶马车。”那人道:“皇上吩咐过,让我们在暗中保护, 不得出现在公主面前,也不能让公主发现,我们只有暗中阻拦,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公主碰巧遇见此人,得他相救, 因而在家中设宴相待。”
否则以善善人小腿短, 在巷子里逃命时就早已被人追上。
边谌心中一紧:“她可有事?”
“公主殿下无碍。”
暗卫从怀中抽出一叠纸:“这是今日追赶殿下马车的人身份。”
边谌扫了一眼。青松学堂里的学生都是世家官宦子弟, 粗看之下, 他们和善善没有什么联系。
“他们为何要追赶马车?”
“公主在学堂里似与鲁将军之子发生过口角, 今日鲁将军之子还因打架被责罚,”青松学堂里的学子身份尊贵,更有太子在里面读书,有侍卫重重保护。暗卫是皇帝手中不让外人知晓的势力,成立也不过几年,既不想暴露,白日里便不靠近学堂。他猜测道:“今日追赶马车的学生, 平日里都与鲁达交好, 或许是鲁将军之子怀恨在心。”
“或许?”
“这也是属下的猜测。”
“鲁将军虽是个大老粗,但家风严谨, 为人正直,朕见过他的儿子,与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边谌放下, 道:“移交大理寺,有人当街闹事, 让他们好好审理。”
“是。”
暗卫又拿出一份资料。
看到自己保护的人被救走,他自然也去查了这人的资料。
沈云归身份清白简单,一个来自云城的富商,与温家来往密切,连两家生意也有重合之处。更甚是,二人青梅竹马,相识多年,男未婚女丧夫,郎才女貌。
皇帝脸色郁沉,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
暗卫十分有眼色的退下,隐入黑暗之中。
边谌坐在黑寂的夜里。
宅院空旷,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分明什么声音都传不过来。他却又好似什么都听到了。
那日宫宴,温宜青站在他的面前,声泪俱下地说与他不想有任何瓜葛,叫他日后再也别出现在她面前,他纵有万千手段,可到底舍不得。
他深知温宜青有自己的主意,若是被他强行折断双翼留在宫中,并不会心软,只会徒添憎恨。他也不忍温宜青失去光彩,只活在对他的恨意里。
便只能想方设法离得更近一些,生怕让她厌恶,连想要给自己孩子送礼都只能假借太后之手。宫宴过去不过几日,她还正在气头上,若知晓他搬到隔壁宅子,只会怨他出尔反尔。
他本意徐徐图之。
先护着她们娘俩,再找机会接近。
一个贺兰舟也就罢了,他已将更多事务丢给自己的状元郎,令他公务缠身,无力抽身来温宜青面前。怎么又多出一个沈云归?
轻薄的纸张在他的掌心里被揉成团。
边谌轻轻阖上眼。
无边的情绪在胸膛里翻滚,像被烈焰炙火烧灼,留下灰蒙蒙的余烬。
偏偏,阿青待谁都比待他有好颜色。
第二日一早。
善善被抱上马车,她搂着娘亲,有些舍不得撒手。
“要是他们又欺负我怎么办?”善善忧心忡忡地说:“娘,昨天是沈叔叔救了我,要是我在学堂里碰到他们,我就来不及跑了。”
“如果他们欺负你,你就去喊夫子,夫子会教训他们的。”温宜青说:“下午放学时,娘去接你,好不好?”
石头说:“下午我不去师父那了。”
“石头哥哥?”
“我保护你。”
有两个人允诺,善善这才放下了心。
等马车到学堂门口,善善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一眼。
学堂门口与平日里并无不同,学生们陆陆续续到达,善善看了一圈,没看见昨天那几个欺负自己的人,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跳下马车,攥着书袋肩带,拉着石头飞快地往里面跑。直到跨进学堂大门,像是有一层无形的保护罩落在身上。进了学堂,里面有夫子给她撑腰,善善一点也不慌了。
她还想,等午休时,她就要去找学监,把那几个人做的坏事告诉学监,让学监责罚他们,这样,他们以后就再也不敢欺负她啦!
善善一边想,一边走进教舍。她还没有走到自己的桌案,注意到她来的小朋友顿时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温善,你昨天是不是被追车了?”
“他们有欺负你吗?”
“你没受伤吧?”
”他们真可恶,年纪比我们大这么多,竟然还欺负一个小孩。”
善善呆住。
小朋友们左一句有一句,关切的话语把善善问得晕乎乎的,文嘉和挤开众人,拉着她左右检查一番,确认她身上并无外伤,这才道:“幸好你没事,早知道昨天我就送你回家了。”
善善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问:“嘉和姐姐,你们怎么都知道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学监呀?”
文嘉和拨开周围人,拉着她到她的桌案前,善善这才看见,她的小桌上竟然摆了不少东西。她与学堂里的小朋友关系都好,听见她出事,所有人都担心极了,从自己嘴巴里分出点心水果,一股脑送到她桌上。
文嘉和说:“他们几个人当街闹事,被人看见告到了衙门,连皇上都知道了。听我爹说,皇上可生气了。”
天子脚下,这种事情本不少见,可偏偏这回也不知如何传到了皇帝耳中,帝王闻之震怒,还是大理寺卿在半夜亲自上门抓的人。京城里的消息传得快,都不过夜,有官宦子弟当街闹事被抓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据闻,在今日早朝时,还会有御史狠狠参上一本。
善善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皇上?”
“是啊,皇上!”
善善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但现在还有一件事情更重要,她连忙问:“那他们是不是不会再欺负我了?”
“他们都被抓走了,就算是想欺负你也欺负不了。”
善善一颗心总算落在了实处。
“那太好了!”
此时,有一道声音喊道:“一点也不好!”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说话的人是祁晴。她好像一大早就哭过,眼眶红通通的,此时愤怒地瞪着善善,好像在看一个大仇人。
文嘉和挡在善善的面前:“祁晴,你说什么?”
祁晴瞪着善善:“都怪他,我哥被人抓走了!”
今天早上,官差一大早冲进忠勇伯府,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准备去上学堂的祁晖抓走了。原是那几个当街闹事的人在大理寺关了一晚上,半大的少年郎,都不用多吓唬几句,一问便将一切都交代了。
他们平日里爱和鲁达玩,昨日鲁达在石头手上吃了亏,还被学监责罚,他们气不过,听祁晖挑唆了几句,就想要教训教训石头。但石头一放学就被文将军接走,他们不敢与将军府作对,又听祁晖说,温善只不过是一个商户女,没有背景倚势,才想着去吓唬她。
他们吐露的一干二净,大理寺的人便将祁晖也抓了过去。
文嘉和惊讶:“原来你哥哥欺负善善?祁晴,你不是善善的表姐吗?”
祁晴愣了一下,旁边的小朋友们已经炸开了锅:“祁晴,你哥哥怎么那么坏?”
“你哥哥比我们大那么多岁,还带那么多人欺负温善,也太不要脸了!”
祁晴急得跺脚:“我……我们家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
小朋友们的正义之心哗哗涌了上来。
家事归家事,现在被欺负的事他们班的同学,还是大孩子欺负小孩子,男孩子欺负女孩子,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怎么听怎么无耻,这怎么能忍得住呢!
等夫子来时,教室里吵成一团,好几个孩子在哇哇大哭,柳夫子手中的竹枝条敲了好几回门板,便听哭声一阵高过一阵,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几个吵得最凶的小孩被夫子叫了出去,善善坐在桌案之后,摸了摸被水果点心撑得圆鼓鼓的肚子,打出一个甜香味的饱嗝。
都不用半天,此事便已经结束了。
午间,善善被夫子叫过去,那几个人排队给她道了歉,各个灰头土脸,眼底青黑,身上衣衫没换,制服变得脏兮兮的,显然在大理寺的一夜过得极为不顺。
其中以祁晖看起来最狼狈。
才一天不见,祁晖变得鼻青脸肿,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善善没忍住多看了一眼。祁晖主动避开了她的目光,像是遇到什么洪水猛兽。
贺兰舟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皇上已经罚过他们,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今日早朝,御史得皇帝授意,狠狠参了一本,几个当街闹事的少年虽只在大理寺被关了一夜,但他们家族却都受了牵连,只怕回去以后也少不了家法伺候。
想到这,贺兰舟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善善。
权贵仗势欺人的事情自古有之,这回既没出事故也没出人命,却是头一回闹得那么大。皇上还言明要整肃风纪,不知道多少官员回去后要对家中子弟耳提面命。
小姑娘脸颊圆圆,眼眸澄澈,仰着脑袋满脸无辜地与他对视。
算了,应当是谁家的仇敌瞧见,才告状告到皇上面前。与善善能有什么关系。
他又摸了摸善善的脑袋,才让她离开。
最后,连鲁达都过来找人。
他带着礼来赔罪,用一个锦盒装着,还没递到善善面前,石头就先一步站出来挡住,警惕地看着他。
过了一日,鲁达脸上肿得更加厉害。
他内疚地对善善说:“抱歉,我也没想到会牵连你。”
善善从石头身后探出脑袋。
“我爹已经打过我了,你要是觉得生气,也能……”他看了石头一眼,眼一闭,狠心说:“让拓跋珩打我一顿吧。”
善善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的脸,还有他的屁股。刚才她看见了,鲁达走过来的时候一瘸一拐,显然被他爹打的不轻。
“我听说了,他们是听了祁晖的话,和你没关系的。”
“那也是因我而起,大丈夫敢作敢当,没什么不能认的。”鲁达:“我听说你喜欢吃宝芝斋的点心,但那个我没买到,我买了珍宝斋的东西,给你赔礼谢罪。”
他打开锦盒,善善探头一看,果然是珍宝斋的玩具,不久前,太后娘娘就送了她一个。
她说:“我不生你的气,也原谅你了,你拿回去吧。”
鲁达不信。
善善抿起嘴巴,对他露出一个笑脸:“我不要这个,但以后你不要再打石头哥哥了,好不好?”
鲁达一下涨红了脸。他快步走过来把锦盒放下,在石头发作之前,又飞快地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辩解道“我不是打他,我是和他切磋!”
石头:“没关系,我打得过他。”
善善从后面拉住他的手:“石头哥哥,不要打架。”
石头抿唇,灰眸满眼不善地瞪着对面的人。
鲁达挠了挠头。
文鲁两将军素来不和,打过不知道多少回,他与文将军的徒弟怎么能够握手言和?
但又是他理亏在先,小姑娘什么歉意都不收,只提这个,他想来想去,大丈夫敢作敢当,只能应下:“……行吧。”
放课后,善善飞快地收拾桌案。
她头一回动作那么快,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全部装进书袋里,都不等同学们和她打招呼告别,便迈开小腿兴奋地冲了出去。
娘亲说了,今日会亲自来接她呢!
善善高兴地跑出学堂,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家的马车。温宜青撩起车帘,从马车里露出脸,她眼睛一亮,立刻跑了过去。
“娘!”
温宜青莞尔,看着自家的小姑娘欢快地跑过来,稳稳把她接到怀里。
她把善善鬓边的乱发别到耳后,捧着她柔嫩的脸蛋,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心下微松,才道:“今天有被欺负吗?”
“没有。”善善摇头:“娘,没事了,他们都被皇上罚了,今天还给我道歉了,以后也不会再欺负我了。贺先生也跟我保证了。”
温宜青微微一怔:“皇上?”
“对呀。”
“你遇到他了?”
“没有呀。”
“……”
“嘉和跟我说,是他们昨天当街闹事,被人看见了,告状告到皇上面前,皇上可生气了!虽然皇上不知道被追的是我,但他帮了我大忙呢!“善善喜滋滋地说:“娘,皇上真是个好人。”
温宜青心情复杂。
她垂下眼,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手指从她细软的发丝里穿过,最后停下了她的脸颊上。
善善下意识歪了歪头,小脸在她的手心里蹭了蹭。
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把小女儿抱上马车,轻声道:“回家吧。”
“嗯!”

善善记着皇上的好, 非但在路上说起,回家后也念个不停。
温宜青恨不得捂住耳朵,一句也不听, 偏偏家里的小姑娘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的身后,走到哪就跟到哪,跟到哪就说到哪,听得她满脑子全是皇上长皇上短,一闭眼, 脑海里就能浮现起那人的模样。
她不好明着说不是, 到家便叫奶娘拿来一盘子点心, 拿吃的堵住小姑娘的嘴。
但今日善善在学堂里吃饱了点心, 没有多余的肚子来装。
“娘, 你是不是不喜欢听我说皇上叔叔?”善善问她。
温宜青微微抿起唇,她低下头,指尖从账本上划过,将那些数目一一记下,心神却分走一半到另一处。
她应道:“没有。”
善善才不信呢。
她是从娘亲肚子里钻出来的宝宝,世上最了解的人就是娘亲了。每次娘亲不想搭理她时,就会是这样, 装作在忙着什么事情, 不想与她说话。
只是……
“娘,你为什么不喜欢皇上叔叔?”善善不解:“皇上叔叔帮过我好多次, 他是个大好人,你不是总跟我说,有恩必谢, 有债必偿,我欠他好多谢谢没说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非要说出个长短来吗。”
善善低落地“哦”了一声,小小声地说:“可我还挺喜欢皇上叔叔的。”
温宜青动作一顿。
面前的账目再也看不下去,她索性将账簿合上,转身伸出手,善善就屁颠屁颠扑到了她的怀里。
她搂着软绵绵的小姑娘:“你喜欢他?”
善善重重点头:“是啊!”
“他有什么好的?”温宜青心中五味杂陈,“他这人又不会说好听话,又无趣,连太子都比你大那么多,你连面也没见过几回,你喜欢他做什么?”
善善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我又不是找后爹爹。”善善小心翼翼地说:“太子哥哥多大,和我有什么关系?”
温宜青:“……”
她的手一松,小姑娘便哧溜从她的怀里滑了下去。善善落到地上,脚踩在坚实的地面,茫然地抬头看去,就见娘亲又转过身,重新翻开了面前的账本。
她困惑地挠了挠脑袋。
“善善。”
“什么?”
“你去外头看看,石头回来了没有。”
“石头哥哥去了嘉和家,要晚上才回来呢。”
温宜青语气淡淡的:“那你就去厨房说一声,晚上多做两道菜,挑你喜欢的。”
家里的下人那么多,轮不到她来说,但善善不疑有它,乐颠颠地跑了出去。
虽然不明白娘亲为什么不喜欢提皇上,但善善是娘亲的乖乖善善,知道娘亲不喜欢,之后就一句也不提了。
她在心里记着皇上帮过她的好,比起这个,她的小脑袋瓜里还记着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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