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发现自己掌心染了一大块血。
原来他捏的是沈晏的割腕受伤之处,因用力过大,把伤口捏裂了。
“放手!”沈晏之垂首看着伤口之处,咬牙道。
路绥只能蹙眉松开手,沈晏之趁机闪身进去,飞快从里面反锁了门。
路绥气到仰倒。
又不敢大声敲门或者叫喊,怕引来其他将士的围观。
片刻后,他捏了捏自己下巴,缓缓笑了。
进去也好,说不定看到了什么,以后便不会再纠缠秦归晚了。
沈晏之掀开帘子闯进屋,看清屋内情景后,眼眸猛然放大,四肢冰冷。
屋内有一桶早已放凉的香汤,周围全是大片大片的水渍,一路蔓延到软榻的竹簟上。
旁边歪歪扭扭扔着一副盔甲,上面还挂着水痕。
秦归晚在床上睡得正好。
顾濯缨握着秦归晚的手,正准备俯身去吻她。
“顾惜羽!你混账!”
他的脑袋嗡嗡充血,低吼一声,狠狠挥拳上去。
“你怎么能趁她昏睡欺负她。”
顾濯缨发现自己只要松手,秦归晚就会惊恐梦呓,便一直守在旁边握住她的手。
刚才秦归晚忽然在梦中轻笑一声,嘴巴里呢喃不停,他听了几遍没听清,便想侧耳上去。
刚俯下身,就听到身后的暴怒声,紧接着便被人一拳砸在了右脸上。
右脸瞬间火辣疼痛,待他看清眼前人后,忿然作色,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拳头。
“沈晏之,你疯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我亲眼看着你想吻她,现在还敢不承认!”
沈晏之一想到秦归晚昏迷不醒,顾濯缨让路绥守在门外,不知在屋内如何欺负了她,就气得指尖发抖。
“你怎么干出这种乘人之危的无耻之事?”
他化拳为掌,再次出手。
顾濯缨气极反笑。
如此虚弱的沈晏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从后面用力拧住了沈晏之的右臂。
“我刚才只是想听清她说的梦话而已。”
沈晏之挣扎几次,都发现自己不是顾濯缨的对手,咬牙冷笑,扭过头,眼睛里全是骇人的红血丝。
“好一个听梦话!听梦话需要在她屋里卸盔甲?”
“听梦话需要弄到软榻上都是水?”
“听梦话需要路绥守在外面不让人进?”
“你敢说你没碰她?”
顾濯缨被噎住了。
昨晚从沐桶里救人之事,关系到秦归晚清白,不能说,也无法辩解。
见他忽然面色奇怪,还哑了声,沈晏之霎时间气血倒涌。
“你果然欺负了她!”
他疯了一般,用力挣扎出来,脖颈和手背尚青筋爆凸,拳头如急雨般砸向顾濯缨。
“你怎么敢!”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至今没敢碰半分。
“你怎么敢!”
顾濯缨有口难辩,闷声道:“我没有!”
他怕打伤了沈晏之,不敢出全力,只能尽量躲闪。
沈晏之犹如入了魔,追着不放。
“住手!”
一声女子的娇斥,让沈晏之定住了。
他缓缓扭头,看到秦归晚不知何时坐起了身,正冷脸看着他们二人,身上穿的居然是顾濯缨的衣裳。
“晚晚……没事了……”
他跌跌撞撞上前,声音发抖,上去就要拥抱秦归晚。
秦归晚气到语结,伸手推开了沈晏之。
“你凭什么打顾惜羽?”
顾濯缨站在一侧,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疼得吸了一口冷气。
沈晏之这混蛋,下手还挺狠。
“他说我欺负你了。”
沈晏之的眼神几乎能吃人,“顾惜羽,你敢说你没有?”
秦归晚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大概明白了沈晏之看到屋内情景的想法,有气无力解释。
“没有!”
“顾惜羽从来没欺负过我。”
沈晏之满脸不可思议。
“晚晚,你可知,我刚才亲眼看到他想俯身吻你。”
秦归晚抬眼看向顾濯缨,眼神询问是否为真?
顾濯缨屈指蹭了一下鼻子,讪讪道:“我没有,我只是想侧耳听清你说的梦话是什么。”
“我相信他。”
坚定有力的四个字,脱口而出。
“晚晚,你……”
秦归晚的话好似一把利锥,直直插进了沈晏之的心口。
她不愿相信他亲眼看到的东西,却愿意相信顾濯缨干巴巴的一句解释。
“就算顾惜羽欺负了我,那也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
第180章 选择
沈晏之的脸一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
手腕的伤口在不断往外渗血,染红了他的左手,滴在石砖上,汇聚在一起,好似一朵艳冶凄厉的彼岸花。
开在黄泉路边,让人望之悲恸。
他就那样萧瑟且绝望地站在屋内,憔悴的脸上写满万念俱寂。
秦归晚抬眼看着沈晏之,神色认真且平静。
“沈晏之,我信任谁或者不信任谁,你无权置喙。”
简单一句话,化成了巨大的青石磙,从天上轰然坠下,砸在沈晏之身上后,以千斤之力反复碾压。
他们的婚书在东羌就已被撕毁。
回大楚后,更是未办过任何婚契。
她早已不是他的妻。
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过问她和顾濯缨之间的关系。
“噗……”
虚弱的身子终究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喉咙间猛然溢上一股腥甜,他呕几大口血后,霎时意识全失。
“沈兄!”
顾濯缨惊愕失色地上前扶住了他。
沈晏之再次醒来,发现又躺在了自己之前所在的屋子中,旁边是一脸担忧的诸左。
“主子,你醒了。”
诸左上前,扶着他坐起来依靠在软枕上,倒了一盏茶给他。
沈晏之饮了半杯茶,默了默,询问诸左,昨日在大漠,他昏死后都发生了什么?
诸左闷着声,将秦归晚以死威胁,逼着綦毋金琒放了他们二人,以及顾濯缨带人赶去救人的事说了一遍。
沈晏之听完垂眼不语,许久后,干哑着声音道:“你去喊顾惜羽,就说我有事找他。”
诸左应声退下,沈晏之抬眼望向了门外。
这会已是中午,天气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乌云大片大片地挡住太阳。
院外几棵晒到发蔫的树上,蝉鸣聒噪,听得人压抑又沉闷。
顾濯缨很快跟着诸左一起赶来了,诸左并未进屋,而是守在了门外。
顾濯缨进来后,见沈晏之唇色苍白,蹙眉问道:“你怎么样吗?”
“路绥还在熬药,应该一会就能送来了。”
沈晏之直直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嘶哑着嗓音张口。
“顾惜羽,抱歉,我刚才不该对你动手。”他说得极为诚恳。
自从秦归晚在沈家诈死,办完丧事后,他们二人便再也没见面说过话。
理智全部恢复,他此刻终于冷静了下来。
“你不是那种人,晚晚也不是。”
“沈明铮,你现在总算清醒了。”
顾濯缨拉了把椅子坐到旁边,摸了摸自己被打到青紫的右脸,嗤笑。
“你这混账下手真狠。”
“不过看在你身子气虚失调,心绪不稳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疼是疼了点,但是刚才晚晚给他的脸上药时,没少心疼。
“你现在不要再胡思乱想。”
他说得坦荡肆意,眉宇间带着股慵懒的不羁。
“我已经安排人去箕城通知青枝和从蓝他们,让他们不必担心。”
“军医说你本就身子虚弱,一时气血逆行才导致的昏厥,这些日子,你在这里好好养身子即可……”
“诸左告诉我,是你让路绥把我们带回这里的。”沈晏之忽然打断了他。
“我欠你一份人情。”
顾濯缨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莫说我们的关系,便是我不认识你,我看到大楚百姓昏死在大漠里也不会无动于衷。”
“你不必和我说这些客套话。”
他坐直身,收起了散漫随意。
“你喊我来,肯定不是为了这点事,关于我和晚晚的事,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便是。”
“你和她之间的事,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问。”
沈晏之轻轻摇头,心平气定,淡然地凝视他。
“我想告诉你,我欠你的人情,若有机会,我愿拿命去还,但是我不会因此放弃晚晚。”
“我无权过问她和你的关系,但你也没资格阻止我重新追求她。”
“只要她一天没嫁给你,她就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顾濯缨将整个人仰在椅背上,轻扬眉梢。
“不愧是皇上当年钦点的探花。”
遇事从不知难而退。
机深智远,穷极思变。
“顾惜羽,还记得当年在国子监时,文夫子是怎么说我们的吗?”
沈晏之莫名说起这句话,顾濯缨顿了顿,轻笑起来。
怎会不记得?
当时他还没成为纨绔,国子监最出色的两个学生便是他和沈晏之。
文鹤年时常笑称他们二人不分伯仲,还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决出胜负。
二人相视一眼,皆无声笑了。
外面的乌云忽然全部散开,红光赫赫的烈日再次笼罩大地。
君子之心公而恕,夺美人之心,且看各自本领。
沈晏之迅速敛定神思,和顾濯缨说起了宇文延生病之事。
言毕,道:“晚晚怀疑宇文延命不久矣,但是这事无凭无据。”
“宇文延又一向行事诡谲,即便我在东羌待了四年,也不好判断此事真假。”
“调兵是不可能的,我想说动皇上抽派精兵来此替换普通将士,你觉得如何?”
顾濯缨眉头紧锁,“此事恐怕难办。”
“我来箕城的路上,下了二十天的大暴雨,听闻江南比北边下得更大。”
“什么!”沈晏之不敢置信,“下了二十天的暴雨?”
他躬身剧烈咳嗽了起来,顾濯缨转身倒了一盏茶给他。
“我赶到箕城时,父亲飞鸽传书给我,说钦天监预测江南还会再下一个月的暴雨。”
沈晏之一口气喝完整盏茶,又喘咳几声才停下。
“当真再下一个月,令江必然决堤。”
令江是大楚第一江,东西横穿整个江南,两岸良田万顷,百姓和房屋无数。
下游两岸的泄洪渠已修建了几十载,有些地方早已淤塞。
江南那边的官员几次上书希望重修,奈何因为与东羌打仗,国库实在吃紧,加上江南还算太平,连续十几年,涨水季也没发过什么水患,这事便耽误了下来。
若是忽然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提到此事,顾濯缨剑眉间满是忧心。
“父亲说,皇上准备派兵去江南,赶在决堤前尽力疏通两岸的泄洪渠。”
沈晏之顿时明白了顾濯缨所说的恐怕难办是什么意思。
派兵修渠,意味着国库会再次吃紧,没有多余的粮草和银子更换精兵来边疆。
令江决堤近在眼前,宇文延病重之事扑朔迷离,当前情况,不管谁来看,都要以江南水患为重。
“边疆这边,只能靠自己。”
顾濯缨无奈道。
“我严重违反了军令,孟老将军今早知道我在这里的消息,正在带人从箕城营寨赶来,估计今晚能到。”
“届时你和他认真说说此事,现在暂时不能指望朝廷,只能加强练兵,提高整个边疆将士的战力。”
说话间,路绥端药进来,本以为会见到杀气腾腾的情景,不料屋内两个人意外心平气和,完全没有半分情敌见面的眼红情景。
他心里有些犯嘀咕,却是没说什么,将药递给了沈晏之。
沈晏之一口饮完,长长叹了口气。
“此事非同小可,只能等见到孟老将军,让他来做定夺。”
顾濯缨颔首,站起身,“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皇上飞鸽传书说一下此事。”
路绥惊得瞪大眼睛,跟着顾濯缨出门后,激动得直搓手。
“世子爷,你们这是为了秦姑娘,要在孟老将军面前决一死战吗?”
“你确实要给皇上说一下,沈晏之现在是靖海侯,又是五品官员,你打死他,总要有个交代。”
第181章 处罚
顾濯缨扭头扫视路绥,眸中的鄙夷之情毫不掩饰。
“路绥,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他多一句都不想和路绥说,路绥在后面追问不停。
顾濯缨烦不胜烦,简单说了二人对话的情况,路绥立马蹦出一句:“世子爷,晚上孟老将军过来后,少说要打你百十军棍,届时,你就装死。”
“秦姑娘必然会心疼,然后衣不解带照顾你。”
“沈晏之根本争不过你。”
顾濯缨走到一个树荫下,顿住脚,气笑了。
“我说了这么多国家大事,你居然想的是如何骗晚晚心疼我?”
斑驳的树影照的人视线恍惚,路绥拧着眉,压下眼睛,一本正经道:“世子爷,国家大事,不是属下一个小小的随从能随手处理的。”
“若是大楚当真危难在即,属下愿意第一个跟着你上战场杀敌。”
“可是眼下还没到那时候,属下不能看着你输给沈晏之。”
顾濯缨实在懒得搭理路绥,骑马出了营寨,路绥打马跟上。
“世子爷,你去哪里?”
“去旁边的集镇买东西。”
他早晨送完昏迷的沈晏之,马不停蹄的回屋洗漱收拾,而后又去见沈晏之谈事,忙到现在,晚晚还穿着他的衣裳。
她的衣裳,他不想让其他男人去买。
营寨附近有座山,山脚下有个小小的镇子,虽然不大,卖的东西却还算齐全。
“世子爷,你是去给秦姑娘买裙子吗?”
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两边的树无精打采,顾濯缨抿着唇,一路不语。
马蹄在身后扬起一阵黄土。
到了小镇,顾濯缨直接去了这里最好的一家布庄,询问掌柜是否卖样衣?
他现在没时间慢慢选布料,再找人做成衣。
掌柜见他脸上虽青紫一块,但长相气质不俗,猜测应该是附近军营里来的,也不敢胡乱要价,客客气气地说了一个还算公道的价格。
顾濯缨让掌柜把店内的样衣全包了,又选了两匹素净的布料额外包上。
出了布庄,骑上马,又去了鞋肆,除此之外,他还买了针线、帕子等零零碎碎的东西。
路绥全程兴奋不已,“世子爷,沈晏之还躺着不能动,你就出来给秦姑娘买东西了,输赢太明显了。”
走进一个银楼,路绥看到里面摆放的金簪和金手镯等物,顿觉眼花缭乱。
这些黄金首饰在他眼里简直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他建议顾濯缨全买了,回去让秦归晚慢慢挑。
还说没人不喜欢黄金做的东西。
顾濯缨乜斜路绥,随手拿起一只毫无花样,看起来格外粗重的金手镯,问:“这只好看吗?”
路绥颔首,“属下觉得好看。”
“这么沉的金镯子,谁不喜欢?”
顾濯缨哂笑一声,随手将东西塞到他怀中,“既然好看,送给你。”
路绥拿着金手镯,眼睛瞪得浑圆,“属下一个大老爷们,要这镯子有何用?”
顾濯缨不紧不慢地挑选了一根白玉簪子和一根清丽的梅花步摇,头也没抬地说:“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告诉沈安菱,说你来了箕城就去闻州接她。”
“现在沈晏之和晚晚都没事了,我在营寨里也不需要你保护,你不如趁着现在还不忙,抓紧打马去闻州接人,安顿好她再回来。”
“这镯子你正好当礼物送给她。”
路绥噎的差点没提上气,“属下给她送镯子算什么?”
“她必定误会属下对她有意。”
顾濯缨把东西递给掌柜,让其把东西包起来。
“你都主动承诺要去接人家了,还说绝不会不管她,现在说这些风凉话,你把人家姑娘当什么了?”
“属下当时承诺是因为……是因为……”
路绥有些底气不足,想了想,自己并未做错什么,于是理直气壮道:“因为属下当时不想看着她一直哭哭唧唧,才答应接她的。”
“呵~你英雄救美,她把你奉若神明。”
“这辈子,你必须对她管到底,否则她以后以泪洗面的时候多了去了。”
掌柜点头哈腰地将包好的东西递给顾濯缨,顾濯缨付了银子,拿着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绥快步追上,举着镯子,愤愤不平道:“世子爷,属下对沈安菱完全无意。”
“你逼着属下给沈安菱送东西,这简直是强买强卖。”
顾濯缨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据理力争的路绥。
“你收她亲手做的鞋子时,也是我逼你的吗?”
路绥语结,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话。
“你不必跟着我回去,赶紧滚去闻州接人。”
言毕,挥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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