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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将台(虚坛)


——她的母亲,的确是一位美人。
熟悉的人都知道,也有许多人以此调侃过——戚玉霜与她的父亲,在外貌上并不十分相似。
戚定远的长相,在年轻时大约是雄姿英发,器宇轩昂,方正的轮廓,浓重的眉目,虽是一代儒将,却并不失于威严。而戚玉霜的容貌,却完全不同。
人皆以为戚玉霜生在将门,耳濡目染,天生便有一股高居人上的将帅威严。她成名之时,已经是诸多战功加身,周身的煞气常常令左近之人不敢逼视,何况她的下级将领与兵卒。
但在戚玉霜离京从军之前,还没有被此等传说加身之时,身边人对她长相的评价是——
单纯从五官与相貌而言,戚玉霜的相貌生得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昳丽。
斜飞而上的柳眉,秀丽而深邃的眉骨之下,一双凤目宛若秋水,映照着雪白的面颊。
——这是一种极富侵略性的美。
当然,戚玉霜本人对自己的相貌并没有太多的在意,但当周围人恭维她形容外表“女肖其父”时,她却会从潜意识里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嗤笑。
她与她爹的容貌,哪里有什么相似之处?
如今,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容貌,究竟来源于哪里。
在她的双瞳之中,倒映出了一张温柔而明丽的面颊。
与她印象中模糊的,似乎应当是温婉的、美丽的“母亲”完全不同,眼前的女子,眉骨精致,柳眉斜飞,明丽的凤眸,正柔和地看着她。
原来,这才是她母亲的模样。
——被她遗忘了太久,只留存于最深层的、难以触碰的记忆之中的母亲的模样。
戚玉霜一瞬间似乎忘记了自己在梦中已然变回了五岁孩童的事实,猛地伸出手,想要触碰母亲的眉眼。
女人轻轻笑了一声,伸出手软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小手,单手抱着她,轻轻摇了摇,道:“玉珠儿,是不是累了?”
戚玉霜脑海中的念头忽然有些混沌,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处在这个时间的母亲所问的,究竟是什么?
她因为什么累了?因为练功,还是读书,还是……
女人的手指,忽然在这一刻,擦过了她的指尖,猛然停住。
戚玉霜的心,没来由地突然收紧了一下。
下一刻,女人轻轻的叹息声从头上传来:“又添了一道伤疤,今天,你爹开始教你习剑法了?”
手上这道细而长的疤痕,明显是剑锋留下的。
戚玉霜早已忘记自己在五岁的这个年纪曾受过什么伤,她只隐约记得,自己习练龙泉剑法,正是从五岁开始。
可惜,那时候,她的母亲已经离开了人世。
所有的辛苦、心酸,流淌而下的汗水究竟有多少,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本应与她一同练剑,未来同上战场,互为协佐的堂兄戚胜,从来没有在清晨时分真正起来过。戚家每一代本当在年少时一同习武,互练协佐,未来在沙场之上,同心协力,共立战功——血缘兄弟之间,本就具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默契与信任。戚老将军兄弟数人,各个威武,老国公出征之时,诸多将门无不羡艳。
而到了她这一代,诸位叔伯战死沙场,甚至未及留后。她没有一同长大,可供交付后背的手足,镇国公府唯一的男丁戚胜,是一个畏战怕死的废物。她没有兄弟,没有姐妹,空旷的演武场上,一直都是她一个人。
仿佛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兆,从那时开始,一直到之后的无数岁月,她一直是一个人。
戚玉霜沉默了许久,而怀抱着她的母亲,竟也没有说话,仿佛具有无限的耐心与温柔,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从她的怀中传出:
“娘,我疼。”
作者有话说:

母亲的怀抱宛如春风般, 温柔地覆盖而下。
戚玉霜静静依偎在温暖的怀抱里,忽然听到母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为娘知道。”
戚玉霜的眼眶微微一热,连忙低声道:“其实也没有多疼。”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她的声音似乎也褪回了孩童清脆的声音, 仿佛是一个在母亲怀中柔声撒娇,眷恋不舍的稚子。
女人复又叹息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叹息更为悠长,更为无奈:
“怎么会不疼呢?”
女人的手指抚过她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道:“当年你在襁褓之中,一听到玉珠这个名字,便哭闹不止。我便料到了会有今天……”
戚玉珠, 如珠如玉, 如珍似宝,寓意着戚家的掌上明珠, 未来被捧在掌心之上,一世无忧——多么美好的愿景?
可她从那时起,便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未来的命运, 在听到“玉珠”这个名字之时, 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哭闹与抵抗, 逼迫着父母将这个寓意美好的名字活生生改了去。
戚玉霜, 人如其名, 生为名剑, 命若秋霜, 运主肃杀, 绝不低头。
纵然父母, 连带着元慧皇后, 每一位真心疼爱着她的长辈, 都坚持唤她的乳名“玉珠儿”,却终究没有能把她的命运从既定的轨道上扳回来。
一步步,还是走到了今天。
母亲的手轻柔地拍在她的后背上,道:“娘的宝贝,这些年受苦了。”
戚玉霜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没有……”
然而下一瞬,女人的声音中,却含着笑意,轻轻传来:“但是我的女儿,不可能选择那条平庸的路。”
戚玉霜猛地抬起眼睛。
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目,在这一刻,分毫不差地对在了一起。
戚玉霜在母亲的眼瞳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样的笑意,那样的自信,她鲜少在身边之人中看到的气息,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与她相同的、血脉连通的根源。
她的母亲轻柔地笑着,说出来的话语,却带上了一种淡淡的笑意,在这股笑意之中,是一种强大的自信与自傲:
“若论征战,我不如你父亲,可若论用兵,你父亲……不如我。”
“只可惜……”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停在了最后三个低不可闻的音节上。然而她话中未尽的含义,却已然清楚地印在了戚玉霜的心中。
母亲的手臂又一次收紧了,调整了一下戚玉霜坐在她怀中的姿势,轻轻用额头抵在了戚玉霜额间,她胸膛之中的笑意仿佛能够通过震颤,从肌肤接触的地方一寸寸传入戚玉霜的肺腑之中:
“人生于世,岂可碌碌一生?既要出类拔萃,居于人上,哪有不流血的?”
“让你从小习武,是我与你父亲共同商议的。”
戚玉霜的眼睛,忽然轻微一亮,怔怔地看着母亲的面容。
她的母亲脸上笑意愈发深沉,忽然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笑道:“如今青史留名,建功立业,难道你不喜欢吗?”
戚玉霜道:“怎么会?”
她在脑海中曾经幻想过一千遍,一万遍,自己受伤之时,母亲的温柔与安慰。可再多次的幻想,也比不上如今这一句坦然的话。
不需要柔情似水的安慰,不需要哄劝与安抚。沙场建功,万民称颂,青史流芳——哪有不流血的?
又哪里需要什么安慰?
原来她的母亲,真的不是一直以来想象中温婉贤惠的影子。她与父亲,从头到尾,都是一类人。
不是虚无缥缈的宠溺,不是视作掌上明珠的保护,而是将建功立业的本领教给她,然后让她放手去做。
试问这世上,有几人不想创一番功业,留名青史,万古流传?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母亲的笑声,轻轻响在她的耳畔:“如今,我们玉珠儿已然位极人臣,建无上功业。”
“还有什么其他的心愿吗?”
戚玉霜的喉咙微微一哽,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面对着温柔的母亲,她喉咙中的话,却似乎无论如何也吐露不出来。
这时,放在摇篮之中的玉云忽然哭了起来,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在屋中,母亲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拍打着玉云的后背,口中慢慢地哼着歌谣。
摇篮中的哭声,在母亲的歌声中,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
母亲的手温柔地抱着她,慢慢摇晃起来,口中仿佛又哼起了那首模糊的童谣。这一次,戚玉霜终于听清楚了其中一句句的歌词:
“折杨柳,折杨柳,昔日柳枝今在否……”
“昔我往矣杨柳垂,今我来思雪霏霏……”
落日余晖从窗户中挥洒而下,铺天盖地,仿佛将她的眼睛彻底迷住,在一片金色的耀目光辉中,戚玉霜几乎睁不开双眼。然而母亲温柔的声音,似乎就响在耳畔,令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坠入了深沉的梦乡。
落日西斜。
当戚玉霜再度睁开双眼之时,金乌已经坠到了青屏山的峰顶,投下一片昏暗的霞光。
漫天彩霞弥散而开,盈盈的光辉透过曲折的窗棂,投射进了她的卧房之中。
戚玉霜慢慢睁开眼皮,眼前的光线,微微一暗,似乎被什么遮挡住了。
她的手正被人握在手心里,静静地包裹着,淡淡的温度透过肌肤,一寸寸传来。
甚至不需要思考,戚玉霜已经开口,轻声道:“阿显?”
坐在榻边的身影低下头,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小声道:“我在。”
周显的气息清浅地萦绕在她周身,仿佛一道镇静安心的良药,将她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迅速抚平了下来,悠悠荡开,就连呼吸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的手稳稳地包裹着戚玉霜的右手,从肌肤中传来一股笃定的温暖,仿佛在释放着一种沉默的安慰,静静地陪伴着她。
戚玉霜抬起眼睛,将周显浑身上下扫了一遍。
周显还穿着隆重的朝服,似乎是精心打扮过的,从耳边垂下的双纩微微摇晃,从头到脚透露着平日里罕见的那种清贵疏离的气质,与便装赶赴西域的那个周显不同,眼前的周显,才是真正出身天家,身为天潢帝胄的周显。
这样的装扮,似乎不是那个可以随意下口调戏的小美人,而是一位贵不可言的大美人了。
不过戚玉霜的胆量远非常人所能及,越是清高贵重,却让她生出一种蠢蠢欲动的调戏之心。
在她面前,周显却温顺地垂着眼睛,长长的眼睫不断扫动,透过晚霞余晖,掀起一道又一道淡淡的金色光点,仿佛有霞光跃动在他密密的睫毛之上。
戚玉霜忽然伸出手,拉住他耳后的带子,将他拉了下来,在他的眼皮上吻了一下。
周显被她一亲,面颊顿时有点泛红,眼睫轻轻抖动,道:“玉霜,怎么了?”
戚玉霜忽然道:“阿显,你是怎么知道,我乳名唤作‘玉珠儿’的?”
她与周显在镇国公府前重逢之时,周显便叫出了她“玉珠儿”的乳名。
当时她就觉得有些许的奇怪,但是在当时气氛暧昧的情境之下,她只想快点结束这种怪异的氛围,于是并没有深思。如今仔细去想,她与周显一同长在宫闱之时,周显年纪尚小,元慧皇后唤她乳名,也往往是私下之时,不常当着周显的面这样叫,周显是从何处得知的?
周显实话实说,并没有推脱:“母后告诉我的。”
戚玉霜挑了挑眉梢,道:“是我离开皇宫之后?”
周显道:“不错。”
戚玉霜道:“是什么时候?”
周显忽然沉默了。
见到他沉默,戚玉霜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周显没有多说什么,他伸手拢了拢戚玉霜身上的被子,将她扔在地上的甲胄拾起来,在一旁的架子上挂好,低声道:“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戚玉霜坐起身,依靠在榻边,轻声打断了他:“皇后临终前……可曾说了什么?”
当年她把周显留在宫闱中,独自离开,后来得知元慧皇后仙逝的消息,心中悲痛,一方面因为与旧日故交皆断绝了关系,所以无法去问元慧皇后临终的遗言,一方面,也是出于心中隐秘的愧疚,不敢直面这段对于周显来说最为伤痛的回忆,因而迟迟没有去问。
周显重新坐回了榻边,捏着她的手,低头看她,道:“母后自知大限已至,一切事宜,几乎都早已安排好了,有关我的一切,母亲大多有所安排,并不……仓促。”
元慧皇后是沉疴难愈,加之被高贵妃下毒,提前许多时日,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大限不远,于是将能够安排的事情几乎都已经安排好了,并没有留下太多的遗憾。
戚玉霜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周显漆黑的眼睛,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周显道:“母后最后一刻,卧病在床,似乎已经忘记了我失去部分记忆的事情,伸出手指,指向北方,在我耳边再三叮嘱,让我早日寻到你的下落,保护你与二妹。”
那时,元慧皇后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睛,然而,她苍白的手指却从重重帷幕中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周显的手指,一只手指向了遥远的北方,最终,带着无数未尽的心愿,重重地垂下。
年幼的周显,伏在榻边,无声恸哭。
戚玉霜猛地伸出手,紧紧回握住了周显。
周显慢慢欺身压下,轻声道:“玉珠儿,我为什么一直不能叫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成功二更,撒花~
现在知道玉霜这股子杀性和用兵的特点是从哪里来的了吗hhh
她和她爹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性子,也不怪戚老将军当年总是觉得她杀性重,喜欢借外力,毕竟是他自己选的媳妇(摊手)

◎“阿显,你醉了没有?”◎
那声“玉珠儿”, 最终还是被戚玉霜的严词抗议叫停,无论如何也不许从周显的口中叫出来。
周显略有些遗憾地接受了。
因为这件事,戚玉霜倒是想起遗诏的事, 向周显问起,周显却有些语焉不详, 明显心中有鬼。
在戚玉霜反复逼问之下,周显只好有些气弱地告诉她,天奉帝真正的遗诏,已经被他烧了。
戚玉霜气得差点笑出来:“真是厉害,佩服佩服。”
周显把她抱了个满怀,强行用怀抱压制住戚玉霜揍他的冲动, 小声道:“已经烧了, 连灰烬都被我处理了。”
你就算想找,也没办法。
戚玉霜看着周显这副任打任骂, 但就是死不认错的样子,心里好笑,便道:“那请陛下口述一下, 让臣听听可以吗?”
周显的脸埋在她颈项里, 声音闷闷地说道:“你真的想听吗?”
戚玉霜心里早已大致有数, 气定神闲地道:“听, 怎么不听?”
周显道:“先帝要为你我赐婚。”
戚玉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道:“还有这样的好事?”
周显气愤地咬了她一口, 知道她在逗他, 也没把她随口调戏的话当真, 心道, 他父亲那样昏庸一世的皇帝, 难道到了临终之时, 便能留下什么治世良方?
戚玉霜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道:“我之前答应你,待大战归来,便与你完婚。”
“阿显,你准备好了吗?”
镇北军大胜而归,满朝欢欣鼓舞,久久不散。数日之后,周显在朝堂之上,忽然宣布了大婚的旨意。
而成婚的对象,彼时站在朝堂武职一列之首,含笑盈盈,仿佛早已料到般,点头应和。
天子与镇宁王成婚的消息宛如雷霆,毫无预兆地骤然砸在,把满朝文武砸了个头昏脑涨。
武将们的第一反应是:
陛下疯了?
大将军这样历代罕有的名将,若是放在前朝,哪怕是任何一朝,都可谓国之栋梁。
陛下竟要不顾社稷边疆,强娶为后?
还没等他们登门哭闹,戚玉霜便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将先帝遗旨甩在了诸位将军面前。
天奉帝临终遗命,太子周显与镇宁王戚玉霜,同心同德,两情相悦,特赐婚约,待江山稳固,可择日完婚。
被这一封遗旨砸得眼冒金星的诸位将领,顿时傻眼。
戚玉霜对上门哭哭啼啼的属下们,罕见地颇有耐心,一个个好言劝说,从未被大将军如此温柔和气对待过的将领们受宠若惊,目瞪口呆,迟钝的脑筋绕了九曲十八弯,终于明白了眼前事实的真相:
大将军与陛下,原来不只是姐弟情分,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对璧人。
熊涛抱着戚玉霜,身高体壮的九尺男儿,差点哭成个泪人,抽抽噎噎地说:“大将军,原来您、您居然喜欢年纪小的……”
戚玉霜哭笑不得,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道:“那倒也不是……”
熊涛一把鼻涕一把泪,露出了一个“我都懂得”的表情。
戚玉霜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安慰他,应该好好给他“教育”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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