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讷讷,这才明白,父母没有被人蒙蔽,而是对她失望透顶,不愿认她了。
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方叔,子恒除了出身差一些,他很好的,这次我被歹人劫走,就是他救了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让我见见母亲和父亲吧!”
方管家见她这副样子就明白她是真的没意识到自己错了。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方管家多说了两句:“二姑娘,事到如今,你还想欺骗公主吗?事实真相,公主已经查明。二姑娘,你伤透了公主的心,公主非常失望。既然那个男人比你的父母姐妹,你家族的荣誉名声都重要,你的心愿已达成,又何必还来公主府呢?”
玉瑶面色煞白:“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跟子恒在一起,不是……”
方管家已经不想跟她废话了:“二小姐,公主让老奴带句话给你,既已做出了选择就别后悔,她成全你,湖阳公主府的二小姐已经死了,你走吧。”
“不,不,我要见母亲,我要见母亲,我不相信她会对我这么狠心。她那么疼我,她不会不认我的……”
你也知道公主有多疼你啊,可你是怎么回报公主的?
方管家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将玉瑶拖出去:“以后这两人再来闹事,直接绑了送官,就说有人冒充公主之女。”
仆人直接将玉瑶拖出去丢在了地上,就像扔一块沙包一样。
她重重摔在地上,细嫩的皮肤摩擦过地面,露出鲜红的血痕,疼得她眼泪直冒,但这次再也没人紧张地将她扶进府中,去请太医来给她清理伤口了。
玉瑶伤心地哭了出来。
老王拿着棍子不轻不重地打在了子恒身上:“滚,再不走你家那小铺子也别开了,卷铺盖滚出京城。”
子恒脸色青白交加,赶紧扶起玉瑶:“瑶瑶,你的伤口需要处理,咱们先回去吧。”
“不,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见我娘。”玉瑶哭得肝肠寸断,但任凭她哭得多大声,湖阳公主都没露面,最后子恒又挨了几棍子,两人才不得不死心,不一瘸一拐地搀扶着彼此离开。
但走的时候,玉瑶还一步三回头,期望湖阳公主能够心软,能够派人叫她回去,但直到她走到拐角处,公主府的大门仍旧紧闭着。
唐诗看完这出好戏,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活该!】
【求仁得仁,有什么好哭的?】
说白了,玉瑶不过是仗着父母疼她,宠她,所以肆无忌惮地戳父母的心肺管子,完全不管她的任性会给生她养她的父母和家族带来多少伤害。
天衡帝看着她义愤填膺的小模样轻轻摇头。
不止是她,还有洪国公那个老头子、兴王那个当叔叔的、国子监的学子们……都跑来躲在角落里看热闹,这热闹有那么好看吗?
“回宫。”
唐诗看完了现场直播心满意足,放下了帘子,讨好地笑道:“皇上,您要喝茶吗?臣妾……奴才给您倒。”
“等你倒朕都渴死了。”天衡帝白了她一眼。
这一路加看戏都快两个时辰了,她可总算是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了。
唐诗讪讪一笑,想到自己如今还是带罪之身,赶紧倒了一杯茶递上。
天衡帝接过慢慢地抿了一口。
唐诗见他没发火的意思,松了口气,重新坐回角落里,本打算安分守己一会儿的,无奈马车刚拐到大街上外面就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吹拉弹唱声,格外喜庆。
那队伍就在马车前面,声音一直响个不停,唐诗想忽视都难。
快到傍晚了,这应该是有人要成亲吧。
除了在电视上,唐诗还没见过古人成亲的场景呢。
听这乐队的规模,应该是大户人家成婚。唐诗非常好奇,她悄悄瞥了天衡帝一眼,发现对方在专注的看书,没留意到她,她悄悄用食指挑起窗帘的一角,眼睛顺着缝隙望了出去。
果然是一支盛大的接亲队伍。
队伍最前面是拿着乐器拍打的伶人,然后便是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不时朝人群挥手的新郎,再后面是花轿和媒人,还有一众送亲的亲朋好友。
队伍浩浩荡荡,有近上百人,难怪这么热闹呢。
唐诗饱了饱眼福,长了一番见识感觉没什么意思便准备放下帘子,但就在这时,她听到瓜瓜开口了。
【宿主,花轿里的新娘是个光头哦。】
还是和尚或小尼姑更有意思。
瓜瓜:【不知道,自己剃的。不过送亲的队伍里基本上都是官差哦, 倒数第三排那个穿宝蓝色雨花锦圆领袍的青年是岭丰县县令。】
岭丰县位于京城以北五十余里, 属于京兆府下面的一个县。
妈呀,县令都乔装混迹在了送亲队伍中, 这一看就有大瓜嘛。
唐诗当即一改先前的颓废模样,赶紧翻八卦。
【这个卢县令真是个负责任的父母官啊,勤政爱民不说,甚至为了破案不惜混入送亲队伍。】
【可惜了,就是这样一位有能力又心怀百姓的好官却因为不会溜须拍马,得罪了人,三十多了还只是一个七品县令。】
【哎, 也不知道他这办法到底行不行,真想去看现场版啊。】
瓜瓜打破了唐诗的美梦:【这方向是回皇宫的。】
唐诗唉声叹气, 心痒痒的, 想了半天, 还是惦记着这事。
【你说, 我跟狗皇帝说咱们去张家蹭喜酒喝怎么样?】
瓜瓜:【你可以试试。】
丢下这五个字,瓜瓜就神隐了,明显是不看好唐诗这想法。
唐诗很是纠结。
其实平心而论,狗皇帝对她们这些后宫妃嫔还可以,也不是特别残暴不讲理的人。
她这次私自出宫,狗皇帝知道后也没太刁难她,只是罚她在御前伺候一段时间。
可她知道狗皇帝浑身都藏着刀, 戒备心强,心机深沉, 杀人不手软,不是个好人。
好人也是做不了皇帝的。
所以唐诗骨子里其实是有点怕他的。
跟他提出去蹭喜酒,怎么看希望都不大。
可不试试,错过今晚这出戏又实在是太可惜了。这样的好戏,很多电视剧电影都拍不出来。
天衡帝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唐诗开口。
他有那么可怕吗?面对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天衡帝蓦地睁开了眼睛,正好捉到了唐诗偷瞄他的眼神,他不给唐诗缩回乌龟壳的机会,微微挑眉,主动问:“你有话想对朕说?”
“啊?”唐诗吃了一惊,但看狗皇帝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她鼓起勇气说,“皇上,那个前面有个迎亲队伍,我……臣妾还没看人成过亲呢,能不能让臣妾下去看看?”
天衡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在抱怨朕没跟你举行婚礼?”
这都哪跟哪啊?
唐诗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连连摆手:“臣妾不敢,臣妾……臣妾就是没吃过喜宴,对,没吃过喜宴,不行就算了。”
她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贸然提出这个要求了。
不该看狗皇帝似乎还挺好说话的就得意忘形。
天衡帝直勾勾地盯着唐诗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唐诗浑身不自在,低垂头,小声澄清:“臣妾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许久,天衡帝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唐诗后悔了,早知道就该管住嘴巴,不应该太好奇的。哎,可能是这两天出来玩,心也野了。
天衡帝看着她囧得头上都快冒烟的样子,眼底滑过一抹极浅的笑意,然后敲了敲车壁。
很快,一个乔装的侍卫骑马来到车窗旁。
天衡帝淡淡地说:“怎么如此慢?”
侍卫忙解释:“回主子,临近傍晚,出游赏灯的游人太多,前面还有一支接亲的队伍,堵住了路。是否需要属下让官府的人过来清路?”
天衡帝蹙了蹙眉:“不用了。”
然后他看向唐诗:“朕想下去走走。”
唐诗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忙不迭地站起来,扶着他的胳膊,殷勤地说:“皇上,请。”
“在外头叫朕老爷。”天衡帝看着她头顶那只黑色的圆帽,淡淡地提醒。
唐诗忙不迭地答应,心里乐开了花。
【瓜瓜,天助我也,头一次如此感谢交通堵塞。】
天衡帝听到这话,暗骂了声小白眼狼,随即大步往前。
唐诗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的马车本来就跟在接亲队伍的后面,所以只走了几十米便快要追上了那支队伍。天衡帝这才放慢了脚步。
唐诗也连忙放缓了速度,小心翼翼地问:“老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天衡帝睨了她一眼:“不是想去蹭喜宴吗?跟上,别走丢了。”
唐诗连忙欣喜地点头:“不会的。”
【瓜瓜,是我错怪狗皇帝了,他可真是个好人啊。】
瓜瓜:【女人你的名字叫善变。】
先前还在骂狗皇帝不做人呢,这才多久啊又夸了起来。
天衡帝听着一瓜一宿主的讨论,嘴角无意识地翘了起来。
因为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的缘故,街上游人如织,他们跟在迎亲队伍后面并不显眼。
又走了约莫一刻多钟的时间,队伍吹吹打打地拐入了左侧的小巷子里,又往前行了七八百米,最后停留在了一个挂着“张宅”的院子门口。
接亲队伍停下,鞭炮声劈里啪啦地响起,媒人上前说了些吉祥话,穿着喜服的年轻男子踢了一下轿门,然后媒人和婢女连忙扶新娘下轿。
唐诗连忙踮着脚望了过去。
可惜新娘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到她的脑袋。但牵着牵巾的手宛如削葱根,又白又细,一看就是个美人。
这美人对自己也真够狠的,头发说剃就剃。
下了轿,男子牵着牵巾的另一头,领着新娘进了门,接下来便是拜堂。
不过拜堂的新郎另有其人,先前这位代新郎去迎亲的是新郎的堂弟。
新郎张吴二十来岁的样子,似乎身体不大好,哪怕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也难掩其脸上的苍白。
他咳了一声,接过牵巾,谢了堂弟,然后便开始拜堂。
拜完堂,新娘子被送进了新房。
不过新郎官还要出来敬客人酒。
酒席开始,唐诗和天衡帝带着几个乔装的侍卫,找了院子角落的桌子坐下。许是他们态度太过坦然,全场竟无一人怀疑他们,对上他们的视线,那些人还客气有礼地点了点头。
估计是双方都不认识他们,便将他们当成了新郎/新娘家的人。
毕竟他们穿着打扮不俗,这样的人不像是大过节来吃白食的。
落座后,喜宴正式开始,先上了一些坚果,比如花生、瓜子、莲子、松子之类的,糕点是菊花饼、桂花糕。
主菜有烧鸭、水晶蹄髈、黄熬山药鸡、溜肉段、油炸排骨等等,几乎都是荤菜,仅有的素菜是醋溜白菜和一道豆腐鸡蛋汤。
这些菜自然是比不上御膳房的菜色,但也算是不错了。更重要的是吃喜宴气氛不一样,至少不用在承乾宫那么拘谨。
除了菜,喜宴上必不可少的还有酒。
张家准备的是花雕酒,酒质浓郁、香气浓烈,婢女还在隔壁桌倒酒,唐诗就闻到了浓烈醇厚的酒香。
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望了过去。
天衡帝瞥了她一眼:“想回去了?”
唐诗一个激灵,赶紧摇头,也打消了喝酒的念头。她可没忘记昨晚在葛经义家里喝了两杯就醉倒的事,这具身体酒量太差了,一会儿要是喝醉闹了笑话就不好了。
她还要看好戏呢。
可能是他们这一桌都是边缘人物的缘故,彼此又不认识,那婢女见倒了酒便走了。喜宴正式开始,新郎出来敬酒,唐诗窝在角落里默默地吃起了东西。
天衡帝连筷子都没动。
唐诗不知道他是嫌这席面不够好,还是怕人下毒,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夹点,但转念一想又算了,别好心办坏事了,谁知道狗皇帝有多少忌讳。
再说了,他们身边还带了这么多侍卫,饿着谁也不会饿着他。
唐诗闷头吃饭,天衡帝和几个侍卫都没动,同桌的四个客人有点局促,也埋头吃饭不说话,他们这一桌的寂静跟前面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在张吴现在对外宣称是个“病秧子”,所以只是敬了一圈关系比较近的亲戚和地位比比较高的人就开始咳嗽,张家夫妇心疼儿子连忙站出来说:“诸位,犬子身体不大好,请诸位多多担待,大家吃好喝好。”
张吴又咳了两声,脸色还是那样的惨白:“小子身体不争气,怠慢的地方请大家海涵。”
几个跟他关系好的连忙劝他:“张公子去歇着吧。”
隔壁桌的人看着这一幕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张吴也是倒霉哦,前头娶的那个婆娘脾气大,吵了一架就气冲冲地跑了,这张吴为了找她,不慎摔伤,听说是伤到了肺部,这身体就不好了。”
“可不是,不然今日也不至于还要娶媳妇冲喜。”
“所以这娶妻就要娶贤,不然真是祸害好几代人。”
“张家也是厚道人家。那于家姑娘生病头发都掉光了,张家还信守婚约,娶了他家女儿。于氏遇到这样好的人家都不知足,还跟丈夫耍小性子,害了自己也害了丈夫。”
“可不是。张家太仗义了,哪怕于氏都失踪了快一年,现如今算命先生说张吴得娶亲冲喜身体才能康复,张家仍旧没有休妻,而是给于氏留了个位置,只娶了平妻。而且还向于家承诺,于氏回来,照旧是张家的儿媳妇。”
“哎,于氏都失踪这么久,只怕是出了什么意外,要我说啊,不是死了就是被人拐走了。”
于氏生病,头发掉光了,是个光头。
今日的新娘也是个光头,有点意思。
天衡帝这时候才来了几分兴致,他估计好戏要上场了。
果不其然,唐诗都放下了筷子,在心里激动地呼叫瓜瓜。
【瓜瓜,快给现场直播洞房。】
洞房里,红烛噼啪燃烧,新娘子戴着红盖头,规规矩矩地坐在床沿。
婢女在一旁伺候:“少夫人,少爷还在外面敬酒,夫人让小厨房给您熬了一碗红枣莲子羹,您要是饿了就先用一点。”
新娘已经大半天没吃过东西了,但她硬是没动,轻声说道:“不用,放一边吧,我等公子。”
婢女应是,将红枣莲子羹端了下去,然后小心地站在一旁。
洞房里安静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很快,新房的的门被推开了。
新郎官张吴满身酒气地进来,看着坐在喜床上的窈窕身影,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秦氏女家境虽一般,但人长得实在是貌美。
母亲为了补偿他娶于氏的委屈,这次娶平妻特意给他挑了个漂亮的。
看着秦氏的身段,张吴就很满意。
他大剌剌地走到喜床前,伸手就要去掀新娘子的盖头。
一只柔荑按住了张吴的手:“公子,先让婢女下去吧。”
手软得像团棉花,说话的声音也娇滴滴的,带着几分羞意。
张吴感觉骨头都酥了,迫不及待地挥手:“下去。”
两个伺候的婢女连忙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张吴笑眯眯地说:“娘子,这下可以了吧!”
“公子,能不能把红烛吹了,只留外间的灯,妾身怕光。”新娘子羞涩腼腆地说,两只玉手还不安地在搓着手里的帕子。
张吴这会儿色心起,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管合不合规矩,抬头吹了口气,烛火熄灭,室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张吴急不可耐地抬手:“这下总可以了吧!”
说着就一把掀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但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张绝世容颜,而是一张很是熟悉的脸和那锃亮的光头。
更让他惊惧的是,于氏这张脸惨白惨白的,比他现在这张特意敷了粉的脸都还要白,跟个死人似的,嘴唇却又红得滴血。
张吴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新娘子却笑了,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声音也跟着变了:“夫君,你怎么能背着妾身娶其他的女人?妾身好想你啊,妾身回来了,你开不开心……”
说着缓缓弯腰,那张白得恐怖的脸缓缓逼近,血红的唇慢慢张开,像一张血盆大口仿佛随时都要吃掉他。
巨大的惶恐向张吴袭来。
他屁滚尿流地往外冲:“来人啊,有鬼啊,有鬼……”
可他跑到门边想要拉开门,可木门却打不开。
新娘子缓缓逼近,笑容阴森恐怖:“夫君,没用的。今天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妾身施了点小小的法术,今晚不会有人来打扰咱们的,也不会有人听到你的呼救。你还是乖乖跟妾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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