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春只好坦白:“明台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像我亲弟弟一样。我不能让你拿他来牺牲。”
“弟弟?是小叔子吧?”
“王天风!”她变了脸。停顿片刻,缓和口气说:“好吧,告诉你也没关系。明台的生母,是我叔父害死的,所以我们汪家欠他一条命。你拿他做死棋,我就用我的命换。”
王天风错愕:“你叔父汪芙蕖被何人所杀,你不知道?”
汪曼春顿时语塞。
“看来你知道啊。那么这笔债早就清了,你还欠他什么?”
“反正你不能动明台!”汪曼春不再找借口,直接了当表明态度:“还是那句话,你不按照我的计划执行,我就毁了它。有种你现在就打死我!”
“既然你这么固执,我来换一种说法吧。”王天风无奈,终于道出关键:“我用明台,有你和他大哥两个人在,明台还有一线生机。要是用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仔细想想吧。”
汪曼春明白了,却是不忍:“一个人的命怎么能拿来赌呢?再说,明台那孩子要受多少罪啊!”
“死都不怕怕受刑?”王天风一瞪眼:“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女人,还真是不能动情!”
这次汪曼春并不反驳,而是叹气道:“你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弟弟受刑,太痛苦了!”
“他看着你受刑就不痛苦?”
“我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的。”
王天风冷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一心想把自己弄死来跟他赌气。”
“我可不是赌气,我很理智。平心而论,你告诉我,难道用我不是成功率最高的选择?”
“你宁可自己必死无疑,也不愿意赌一把明台的生?”王天风终于动容。
“你们都可以死,我为什么不能死?”
她平静看他,目光坦荡,语声郑重:“王先生,我和你一样,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牵挂。我们可以以死报国的时候,为什么要叫有家人有牵挂的人先去牺牲?”
“你就真的毫无牵挂?”王天风眼中是深深的敬重和怜惜:“你心里没有放不下的人?”
“没有。”她的回答,果断决绝。
“他这是得有多伤你的心啊!”王天风长长叹了口气:“你们的故事我不清楚,也不感兴趣。但我告诉你,你对他绝对有误会。”
又触到这个她最不愿意触及的话题,她压制不住满心的烦乱:“废话少说,你到底同不同意?”
“不同意。”王天风口气坚决:“我相信我的判断。你心里没有放不下的人,可有人会放不下你。我不想冒全盘皆输的险。”
“没有这种可能!”
“等到你发现就晚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么?”
“王天风,你听着!”她终于爆发了:
“我忍辱偷生这么多年,我就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值得我付出生命,浴火涅磐的机会。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给我?你知道在76号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吗?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是兽还是魔!我每时每刻都恨不得和他们同归于尽!为什么明明放着我这步棋不用,你就非要牵扯上明台?”
“明台那么温暖那么阳光的孩子,你就非要让他见识这世间的黑暗?非要让他面对背叛,算计,酷刑,死亡?他是明家最小的孩子,是他大哥大姐最宠爱的小弟弟。他才只有22岁,刚刚跟心爱的人订婚。你说你理解感情,你怎么忍心做这样的事?”
“日本人,其实一直都没中断对我师哥的怀疑。你现在再把他弟弟给曝光了,你还能不能再多给他添点乱子出来?76号的手段,你不会不知道。明台才出道多久?他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一点点磕碰,他没有经验!就算他能挺得过酷刑,那各种各样的迷药呢?万一他再把我师哥给。。。”
她说到这里蓦然停住,因为王天风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她。
“你这叫毫无牵挂么?”
他挑了挑眉,眼中充斥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冷然冒出一句:“他明楼,可真是好福气!”
汪曼春无语了。只默默回视过去,眸光中尽是求肯之意。
“好吧。”与她对视良久,他终于妥协:“上午的事被你搅了,如果这么快再露出形迹来,敌人怕是要起疑心。今天算是白费了。明天吧,按你的原计划实施。”
汪曼春不放心:“你先把密码本给我。”
“不行。密码本在我手里,主动权就在我手里。”
“我不相信你。万一你又改主意了怎么办?”
“那你就毁了我的计划。”他摊摊手:“你自己说的。”
汪曼春定定看他,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
“好,毒蜂,我就再信你一次。请你记住,有我汪曼春在上海一天,谁都休想动明家的人!不信你就试一试。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让我师哥失去他最爱的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姐说:只要我明镜活着,你这本书永远落不到他的床头上。而她却说:只要我活着,绝不会让师哥失去最爱的亲人。这妹子和原版最大的不同就在这里啊!我不是你心里的最重无所谓,你不够爱我也没有关系。你最爱的人我用生命来为你守护,你的任务我用生命来替你完成。其实,我自爱我的,又与你何干?
第31章 怒火
当明楼再次踏进这间破旧教室的时候,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这是他们上学时最喜欢来的地方。他第一次给她送书,是在这里。第一次教她法语,是在这里。第一封信,第一瓶明家香,第一个拥抱,忐忑初吻。。。还有,许诺一生郑重而虔诚的求婚,都是在这里。
人去楼空,战乱连绵。房屋可废弃凋敝,甚至瓦毁椽折,墙倒垣塌。然往事依依,铭刻于心,却并无一日释怀。如今她居然又一次轻轻松松就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博弈,他待她的心她究竟什么时候才懂?他还要怎样爱,她才能真的明白?
连日来的身心煎熬内外交迫,他早已不堪重负。此刻痛怒忧急爱恨怨愤齐齐涌上,眼前片片发黑,渐成混沌一片。他本能地伸出手想扶住什么,人却已不受控制地直直倒下。
“大哥!”阿诚惊慌失色地猛扑过来,在他栽倒之前扶住他,把他按进椅子里坐下:“大哥你怎么样?大哥?”
明楼咬牙挺过那阵晕眩,等略略缓过气时,满腔的情绪都不自觉地发泄到阿诚身上:“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我最信任的二弟都会背叛我。”
阿诚激灵灵地一个冷颤。明楼的话,寒气透骨。他用了几乎从未用过的“二弟”称呼,还有“背叛”这么重的一个措词。
“大哥,我。。。”他支吾着,完全地不知所措:“我不是背叛您,我。。。”
曼春曾警告过他一定要顶住的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此刻的阿诚恐惧到了极点。他可以死,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寒了明楼的心,不能失去大哥的信任和关爱。
挣扎一番,他终于含含糊糊道出实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把自己牺牲了!”
“那你就牺牲她?”明楼倏地站起来,简直枪毙他的心都有了。
阿诚低头嗫嚅:“她说她有办法,不用牺牲也可以实施这个计划。”
“她说你就信?你的脑子呢?”
明楼此时渐渐回复冷静,虽仍训斥严厉,语气已不似先前般决绝幽冷:“不用牺牲?不用牺牲还叫死间计划吗?”
“她毕竟是76号情报处处长,所有的情报都从她那里传出来。”阿诚困难地试图解释:“她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而且毒蜂也同意,我以为。。。”
“你就还跟从前一样。”明楼咬牙恨恨道:“她一摆出学姐的样子,跟你郑重其事地说几句胡话,你就想也不想地跟在后面当差了!”
阿诚愧悔交集,无言以对。
“所以这些天,你一直在对我撒谎!”明楼眼中一片熊熊怒焰:“你究竟都背着我做了什么?老实说!”
阿诚不敢再有丝毫隐瞒,一股脑将所有的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明楼越听越是心惊,咬牙努力保持着镇定。直至最后说到朱徽茵在司各特路的发现,明楼手指紧紧地按住额头,激愤的语调蓦地转为沉痛:
“阿诚,你知道你做了什么?那些本该暴露明台的事,到头来却是暴露了她。”
阿诚全身剧震,直直地跪在他面前,声音瞬间哽咽:“大哥,我错了。是我太蠢,我该死!我本该想到的,我。。。”
他忽然抬头急切道:“大哥,我们还可以补救的,是不是?司各特路房子里的证据,朱徽茵可以想办法。那些伪造的密电信函,我再从曼春姐那里偷回来。”
“怎么偷?”明楼厉声反问:“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以为她会随随便便放在家里吗?她藏在她76号的办公室里,除非她被捕,日本宪兵来查抄,否则谁能找到?”
阿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乞求般地望住明楼:“上次我捡表那么大的麻烦,大哥都有办法解决。。。”
“那是你肯配合!”明楼抚额闭了闭眼,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惶乱无措:“她的性子,若一心求死,谁能救得?”
阿诚惊惧万分,愣愣地看着他:“那,那怎么办?”
明楼脱力地瘫坐回椅子上,眼前阵阵昏黑眩晕,头疼得仿佛要炸开一般。积压太久的种种纠结情感,加上这一个早晨的变故迭起,实已将他的精神和体力折磨到了极限。他真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地倒下。但是,不行!他紧紧咬牙,强迫自己挺住。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