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湘在一旁，突然道：“哦？跟谁去的？”
傅煊毫无防备，脱口而出：“当然是女朋友！”
霎时，桌上其他人都把目光放过去。
傅煊：“……”
他脸色涨红，转头，不敢置信地看了眼亲姐。
老爷子推了推老花镜，眼里闪着细碎的八卦光芒。
老太太则是直接开口夺命连环问：“叫什么名字？漂亮吗？多大了？你们谈了多久？准备什么时候见家长订婚？”
傅煊：“？！”
怎么就进展到要订婚了？
“没有没有，还没有。”他紧张摆手，结结巴巴，声音越来越小：“我们，就是，刚确定关系。”
景盛年冷冷开口：“那你最好尽快养成讲卫生的好习惯。”
傅煊：“……”
林棠没忍住，捂嘴笑出声来。她都快忘了，景盛年有时候嘴可损了。
桌上众人都努力憋着笑。
傅煊瞪大眼，恼羞得脸红脖子粗，“二哥！我还是不是你的好弟弟了？”
午饭后小憩一觉。
客厅, 老太太正在看电视，老爷子在一旁摆了棋盘，不时瞄向楼梯严阵以待。
林棠和景盛年下楼, 才喝两口水就被叫过去。
傅姥爷点点对面小凳子，“来, 棠棠, 坐。”
傅姥爷是个棋迷, 偏偏水平不怎么高，景盛年也不惯着他，导致跟大外孙对弈他的体验感极差。
电视里戏曲咿咿呀呀地唱着, 这边下棋也慢悠悠的。
抬头看了眼电视机, 林棠敲敲景盛年前面的桌面。他会意，看完这页方案，起身去拿带过来的礼物。
瞧见俩人这小动作, 老爷子会心一笑，捻个棋子轻飘飘落下, “该你了棠棠。”
等不了几个回合，景盛年拿着几张光盘回来。
林棠解释：“先前周大师的弟子在A市电台表演, 电台出了两期精选，我有一个朋友是明星, 托她买了一份。”
“可是张彩房？”老太太眼睛一亮。
“是姓张。”林棠点头。
她心说, 这碟片还挺不好找, 一共就出了三百份，都没有公开售卖。甘琦找电视台认识的主持人, 问了节目导演, 才好说歹说从别人那里匀了一份出来。
老太太一拍手，笃定道：“那就是了！以前在A市的同事跟我说过这期节目, 我那天时间不凑巧，就赶上了后半段，唱得是真不错！”
老爷子摇头，“一代不如一代了，周大师都多少年不唱了，往后才出了这么一个角。”
“想成角那得吃苦，旧社会里苦命人多，角也就多。角少了，说明咱们老百姓生活变好了，孩子也不用受苦。”老太太倒是看得开。
景盛年换上光盘，电视里出现张彩房的身影。
老太太拢了拢披肩，坐直身体来了精神，“我得好好听听，上回听了一段不过瘾。”
张大师一身深红色长袍，两腕处叠了水袖，面容白净玉树临风。
一开口唱腔优美，音调婉转。
便是跟林棠对弈的傅老爷子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电视机屏幕。
一下午，就在下棋和听戏当中度过。
晚饭前林棠见到了傅家大舅和大舅妈，也就是傅湘和傅煊的爸妈。
夫妻二人在南省大学教书，傅舅舅斯文儒雅，舅妈端庄温和。
然而即便如此，饭桌上面对年近三十却还单身的女儿，也是三句不离催婚。
说催婚有点严重，主要是想让女儿找个对象处一处。这都快三十了，谈恋爱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傅湘微笑，却拒绝得干脆果断，“有工作，忙，不想找。”
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架势，俩人感觉到深深的无奈。
吃过晚饭，喝茶聊了会儿天，九点钟就各自散了回屋休息。
从浴室出来，林棠抱着手机回微信。
这一天天的除了家里人，微信小红点都是甘逍甘琦两兄妹贡献的。
点开甘逍的来信，林棠划拉了半天都没见到底。
林棠：“……”
看看这都发的什么东西？
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去了哪里，有什么工作，有没有运动，今天谈合作的外国人口音好重他不喜欢……
这是把她当备忘录和日记本了吧？
甘琦就比较简单粗暴。
当滤镜破碎，季闻黎在她眼里就变得十分面目可憎。
甘琦：【他怎么能跟没事人一样，还跟以前一样笑一样拍戏一样相处？】
【啧，他身边来了新助理，是个男的，是知道自己会把持不住吧？？】
【幸亏赵导是个正经导演，我们这也算半个正剧，拿到新剧本，还好没有吻戏。】
诸如此类，夹杂着跟她大哥一样的‘汇报’吃喝和动向。
林棠：“……”
很好，这个妹妹把她当树洞了。
不过这兄妹俩都给她发了一件事：江思梦和她的表妹跟林棠是同一届。
而且据可靠证据推断，两人都暗恋季闻黎。
林棠：“？”
不理解。
那按照这个结论倒推，甘琦才是‘女配’，她只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同桌。
她又不暗恋季闻黎，非要说也是暗恋景盛年。
不过这个季闻黎出场次数是不是太多了，怎么哪里都有他？
景盛年洗漱好出来，黑发蓬松柔顺，暖色的灯光打在轮廓上，整个人都显得温和不少。
但是长袖长裤款式的睡衣，愣是扣紧了所又扣子，除了脖子和手腕遮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
他掀起被子在身旁躺下，从浴室裹挟出来的热气和体温，顿时带来融融暖意。
林棠放下手机，也缩进被子里，目光却盯着景盛年头顶。
看起来有点太好挼了。
唔，得找个时间试一试手感。
总不能一直他揉自己的头发她却没什么表示吧？
关灯睡觉。
一夜好眠。
不到七点钟林棠就被叫起来，脑子全是浆糊，连自己在哪儿都分不清。
Y市的冬天气温宜人，但不至于丝毫威力都没有。
洗脸刷牙后林棠清醒过来，换上碎花裙，编两个麻花辫，再扣一顶编织帽，戴上墨镜，捞上件小外套。
装备齐全，出发，去吃早茶！
艇仔粥、云吞面、流沙包、虾饺、叉烧包……
傅煊今天有场期末考试，所以是傅湘喊了朋友过来陪两人。
吃完早茶，接着去转了Y市著名景点，还去庙里拜了拜。
据说这庙很灵验，林棠虔诚地拜了三拜，请佛祖菩萨保佑她从今天开始时来运转，不要那么倒霉了。
中午吃老餐厅，下午去某个网红体验馆玩了一圈，晚上Y市最红火的夜市从街头吃到街尾。
之后林棠和景盛年被带去了酒吧。
傅湘没叫别的朋友，但这个酒吧是她们常聚会的地方，推门进包厢还是有无聊头顶的人过来消遣。
既然见了，傅湘就互相介绍大家认识。
刚才一路过来，林棠看到楼下有现调鸡尾酒，于是拉着景盛年兴冲冲跑过去。
林棠跟点菜差不多，“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景盛年拿过酒水单，“她只要这个，Paloma，度数调低一点。”
林棠：“……”
她去夺单子，不满控诉：“我可以多喝几杯！”
景盛年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头，把单子扔一边，轻飘飘瞥她一眼，“你不可以。”
林棠鼓腮，“那你也点！”
景盛年点了一杯长岛冰茶。
可恶，林棠抿唇，她也想喝那个。
拿到鸡尾酒，两人往楼上包厢走。
林棠没忍住，已经先喝了一半，度数确实很低，一点都不刺激。
而景盛年才喝了两口。
就跟小时候一样，林棠先吃完冰淇淋，总是眼巴巴觊觎景盛年那份。
她三两口喝完剩下半杯，举着空杯子，“你分我一口。”
景盛年看看空杯子，再看看林棠亮晶晶闪着期待的眼睛，语气冷酷：“不行。”
“那我自己去点！”
林棠转身就走，但是被拽着胳膊困在一个黑黢黢的角落。中途路过一个桌子，酒杯被夺走丢在那里。
四下无人，这里还黑咕隆咚的，林棠忽感不妙。但是想逃，她左右前后除了墙还是墙。
很快预感成真。
景盛年仰头喝完一杯酒，是真的喝完，空杯子倒扣在墙上凹进去的格子里。
腰上传来推力，林棠跌进景盛年的怀里，后颈被大手扣着仰起头，黑暗中靠近的灼热的气息漾着浓烈的令人沉醉的酒精气息。
熏得林棠昏昏沉沉，抬手攥着他衬衫两侧，指尖用力到发白。
有人路过，林棠羞地躲在他的风衣下。等人离开，便又被捏着下巴亲上去。
但，她不是要这种刺激啊！
久不见人影，傅湘出门来找，几次都没找见人。最后到了说好回家的时间，她才接到微信说已经在车里了。
傅湘：“……”
别不是喝醉了吧？
果然上了车，后座表弟端坐，但腿上躺着个人，身上还盖着他的黑色风衣。
“这是喝了几杯？”傅湘好奇。
放在风衣下的手被掐了一下，景盛年面不改色，“一杯半。”
林棠睫毛颤动，脸颊顿时像烧起来。
明明就一杯！
回到傅家都过了十点半。
路上林棠装睡是真睡着了，最后是被景盛年抱上楼的。
一进房间，她就被叫醒去洗漱。
想到在酒吧发生的事林棠就脸色，踢他一脚，抱着衣服忙不迭躲进浴室。
这一天确实好吃好玩，但也确实累，洗完澡林棠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景盛年就妥妥不是个人类，第二天不仅按往常的生物钟起床，听说锻炼结束还拉着傅煊去练了半小时拳击。
一起出门，林棠看到傅煊捂着腮帮子，还一瘸一拐的。
她戳戳景盛年手臂，“他得罪你了？”
景盛年不是那种会无端针对迁怒一个人的性格。
景盛年冷着脸：“之前拍卖场拍到一样东西，未经同意被他拿去送人了。”
那怪不得。
又玩了一天，晚饭后林棠登上了琴江游轮。
据说是私人游轮，傅湘的朋友友情出借。
江两岸灯火通明，办公大楼外侧的LED屏在有规律地切换着广告。
江上吹来的风裹挟着湿冷的水汽，林棠手脚冰凉，套上外套，举着相机咔嚓咔嚓拍照。
今天晚上还有烟火大会！
临近烟花燃放的时间, 宽阔的江面上聚集起大大小小的游轮。
可能这在Y市也算个颇有热度的景点，电视台都派了人来采访。
今夜虽然有风，但天气还不错, 没有突然要下雨的意思。
甲板的桌上摆了热茶。
林棠颠颠儿跑过去坐下。
骨节分明的手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茶水在透明玻璃杯里晃晃悠悠被景盛年推到林棠跟前。
林棠端起来, 呼气吹了吹, 试探地抿一小口。
茶香四溢, 清甜暖胃。
【棠棠，咱们什么时候做任务啊？】
有不长眼的小老鼠出来扫兴。
林棠脚尖一转，跟它错开。
【……】
【只剩四天哦！】
小老鼠不死心, 飞到林棠眼前找存在。
林棠捧着热茶取暖, “我知道啊，这不还有四天吗？”
约会嘛，吃个饭而已, 或者看个电影，仨小时顶了天。
见她不以为意, 小老鼠就知道她没仔细看任务要求。于是举出那本大大的约会手册，砰一下砸到它和林棠中间。
手册砸地上时还激起一圈圈的尘土。
尘土冲到跟前, 林棠条件发射被呛到开始咳嗽，咳了两声才发现是假的。
林棠：“……”
整天搞这些没用的。
她翻开手册查看, 身后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披上来。
林棠转头, 看到景盛年刚坐回去, 他身上的外套不见了，“当心着凉。”
【棠棠, 他最近是不是对你挺好的？】
小老鼠收回目光, 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进展。
林棠看了第一页手册前几条就绷不住了，听见这话, 没好气说道，“我要说是，你们能别让我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任务了吗？”
【……不能。】
林棠：“哼！”
看看这任务手册都写的什么鬼玩意？
第一步，先进行约会策划？？？
你们这约会手册不比我会策划？
手册最上面有个横向双箭头，可以切换省市自动匹配生成约会计划。
甚至有计划A1B2C3一大堆可选。
林棠在心里大呼屈才，有这本事月薪两万不很简单？
再往下翻，有一条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
林棠：“……”
你来！你来！
还有一条烛光晚餐惊喜求婚。
林棠：“……”
这系统还记得‘小说背景’吗？
我们结婚了！结婚都两年了！求你个笨蛋脑袋的婚吗？
还有还有，约会结婚不告而别，但留下一只鞋……
你们以为这是灰姑娘吗？
这不是你们自己搞的，这是AI生成——的吧？
林棠沉默。
好像这么说也没错，确实就是AI搞的！
这个不行。
林棠切换下一个。
下一个要在琴江看烟火大会，她先是一喜，再是愤愤切换到下一个。
啧，谁家约会约一天啊？
下一个也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终于切换到约会计划B9，没有接吻没有丢鞋没有求婚，只是吃饭逛街看电影，然后游乐场坐摩天轮，最后回家睡觉。
就这个了！
林棠提交计划，跟小老鼠商量：“我第一次来Y市，前几天当然要好好玩一玩，约会就放到后面一天。”
不说了，烟花要放了！
林棠跑去船头，刚好赶上第一支烟花腾空。
绚烂的火花在夜幕中绽放，随着呼吸一滞，星火四散落下。
林棠咔咔几下连拍。
美丽而又短暂的画面保存下来。
她身后，景盛年放下相机，查看刚才拍到的照片。
一旁傅煊举着手机凑上来，本以为会看到烟花，没想到是林棠？
眼睛鬼鬼祟祟转了转，傅煊想到了报仇的办法，一个弹跳起身，但刚跑一步就被景盛年擒住，摁回椅子上。
危险的眼神扫过来，傅煊后背一凛，顿时老老实实不敢再打坏主意。
傅湘始终微笑喝茶，姿态从容惬意。
这场烟火持续了一个小时，江边两岸陆续聚集了大批的观众，一眼望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拍到了足够多的素材，林棠回来坐下喝茶吃点心。
“奶奶说煲了鸡汤，等我们回家，夜宵煮鸡汤粉吃。”傅湘笑着说。
林棠不客气道：“我要吃两碗。”
傅煊立马举手：“我要三碗，比你多一碗！”
林棠和傅湘齐齐翻白眼撇头，目光相接，霎时笑了。
等岸上的人群散了大半，四人上岸回家。
傅湘开车，傅煊在一旁摆弄拍到的视频和照片，忙着发朋友圈发微博炫耀。
还非要林棠关注点赞评论。
“你也发你也发。”傅煊催促林棠。
林棠拒绝，“不发。”
她这要当素材的。
傅煊劝她：“我粉丝多，快五万呢，你发了我给你转，你肯定能涨粉。”
“才五万？！”林棠佯装震惊，“我有一个账号十几万呢。”
傅煊惊了，一个弹跳bang~一下，结结实实撞到车顶。
傅湘紧盯着前后路，“你小心啊，车上可不止你自己。”
傅煊揉着头，表情痛苦，“姐，我是你亲弟不？”
不等傅湘回答，他扒着椅子朝后，“真的十几万啊？我这天天发健身照片才骗了几万粉丝，十几万得发到猴年马月去？”
林棠也惊了，什么健身照能骗几万粉丝啊？
她赶紧往下翻历史，然后沉默了。
腹肌照、胸肌照、朋友的跑车九宫格、某游戏手办九宫格、某动画手办九宫格、某游戏MVP和金色段位截图、某联名款游戏机……
看着像个爱运动爱游戏的中二傻白甜大学生。
林棠脑海中自动浮现这个评价。
而考虑到傅煊的现实情况，这个评价准确得不能再准确。
“那你用那个账号给我转发呗？”傅煊探头，大眼睛真诚请求。
林棠解释：“那个是工作账号。”
“没关系，公司账号也需要活跃度，你给我发，我找同学朋友给你每条微博都互动。”傅煊举着手机，眼巴巴看着林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