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熟悉的车牌，被支过来接人的景耀群以及主动过来接女儿的林陌阳眼睛亮起，一个箭步冲上去停在路边。
林大伯停车，两人靠近。
“棠棠！”后车窗被林陌阳拍响，“下来，爸爸背你！”
林棠推开车门，“车里暖和，爸你还是上车吧。”
她都多大的，还让年迈的老父亲背，不要面子的吗？
“也行。”林陌阳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女儿旁边，打量两眼，眼圈蓦然一红：“瘦了。”
林陌阳就那么端着胳膊, 想抱抱女儿吧又不敢。
孩子大了，他就是想亲近，也没法跟小时候一样。
林陌阳眼睛酸涩, 心里突然就难受得不行。
怔楞的时候，大手被柔嫩的小手抓起来, 放到闺女头顶。
林陌阳心中的惆怅顿时一扫而空, 轻轻揉了揉女儿头发, “棠棠这发量随我。”
林棠抬眸往上瞧了眼他的板寸，心说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老林头发长出五厘米，不是板寸就是光头。
景耀群坐上了副驾驶, 让林正明坐他腿上。
他往后视镜看了眼, 问儿子话：“咋今天回来？”
“Y市下大雨，航班推迟了。”景盛年说完，目光转向满心满眼只有女儿的林陌阳, “爸，变黑了。”
出乎意料, 林陌阳竟没生气，反而洋洋自得, 给了便宜女婿一个好脸色，“是吧, 天天晒着太阳呢。”
林棠：“……”
她扭过头, 瞥了眼景盛年, 心头一阵无语，这人可真会拍马屁啊！
她爸老林林陌阳, 对自己的长相极为在意。当然不是因为本人长得丑, 而是太漂亮了。
漂亮这个词形容女生没人会不高兴，但放在男生身上, 林陌阳就大有话说了。
他为了摆脱这个词，朝着‘黑壮糙’三字一路狂奔，付出的血汗史谁看了都得抹把泪。
——虽然成效依旧不大就是了。
一起长大的他这个岁数的，哪个不是大腹便便？景耀群保养得好点，但跟林陌阳的八块腹肌是没法比的。
林景两家比邻而居，就连儿子给起的房子都差不多样式。
乡村小路上，车子缓慢行驶着。
遇着相熟的同村人得停下来，聊两句，介绍下林棠和景盛年。
这般磨磨蹭蹭，从村口到两家门前愣是过了二十分钟。
两家的老太太带着各自儿媳站在门口翘首以盼，顶着冷风望向街头。
银色的轿车出现在拐角，两个老太太差点蹦起来。
“是我家大松的车，没错！”
林棠的奶奶踮着脚往前两步，车一靠近，她就凑上去，“棠棠，还有盛年，快下车快下车，咱们回屋暖和着吃饭！”
“明明也来了，快下来，奶奶带你去吃饭。”
林棠蹦下车，“奶奶！秦奶奶！”
小正明随后也跳下车，“太奶奶，秦太奶奶！”
景盛年的奶奶姓秦，她一把搂上林棠胳膊，连声心疼：“哎哟这孩子怎么这么瘦了！”
“幸好回来了，得可劲补补才成！”林棠的奶奶说着搂上另一边的胳膊。
亲妈方敏瑶和婆婆傅雯想上前都没地挤，只能由着俩老太太带着林棠和小正明进屋。
外头忙着搬行李，进屋的林棠又收到了亲爷爷和景爷爷的关怀。
等景盛年进来，也一样受到了热情欢迎。
这一大家子上午都在林大伯的蔬菜大棚忙活，接到孩子回来的信，立马急吼吼赶回来，买菜买肉炖菜熬汤包饺子。
俩多小时的功夫，愣是收拾出一桌不亚于年夜饭般丰盛的接风宴。
还差几个菜，林棠和景盛年被打发去楼上洗漱，换上傅雯准备的新衣服后下楼吃饭。
傅雯别有心思，准备了情侣款，一身的红色卫衣和黑色裤子。
来到餐厅，两家子长辈瞧见都是眼前一亮，满意得咧开嘴。
除了林陌阳，他眼红得都要滴血了。
苍了天了简直，他都没跟女儿穿过亲子装！
饭桌上，两家的长辈对着林棠和景盛年以及辈分最小的林正明夹菜劝饭，面前放着的碗里的菜都堆成了小山。
准备的一桌菜式都是林棠两人喜欢的，就连饮料都是林棠小时候爱喝的，酸奶、橙汁和橘子汽水都占了大块桌面。
吃完饭两人又被打发去休息，“快去屋里补个觉！”
傅雯送两人上楼，“房间是重新装修过的，缺什么少什么跟妈说，开车就去县城置办。”
房间是套房，一室一厅的格局。推门进去先是客厅和衣帽间，穿过客厅再是卧室，卧室配了一间卫浴。
傅雯领着两人转了一圈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这时方敏瑶敲门进来。
林棠笑眯眯，“妈！”
景盛年：“妈。”
“哎，哎。”方敏笑着瑶应了两声，“晚上想吃什么，吃花卷和炖菜行不行？再熬锅粥，吃什么粥你们俩说？”
林棠举手，“红豆粥！”
景盛年点头。
方敏瑶捏捏女儿的脸蛋，“爸妈去隔壁休息，等你休息好了，也带盛年回家瞧瞧。晚上在家睡也行，你的房间也重新装修了一遍。”
傅雯拍拍衣服站起来，“那要不，一天在这睡一天在隔壁睡。”
这个主意好，下楼一提，立马获得了所有人的同意。
吃过饭林大伯就回了省城，留下了大孙子林正明。
一觉醒来，太阳都快落山了。
林棠睡得头昏脑涨，往旁边一看，景盛年不比她好多少，还没醒呢。
这倒是破天荒头一回。
林棠轻手轻脚下床，洗把脸下楼。
晚饭焖在锅里，早就能吃了，只是没人动，都在等两个孩子。
小正明一下午都在咔咔吃零嘴，也是半点不饿。
景盛年赶着晚饭结束的点才醒过来，饭菜剩个底，景耀群去厨房给儿子炒了俩菜。
趁着饭后这点时间，林棠带景盛年去她爷奶家。
两家的房子盖了有段时间，林棠出国前还住了一次，印象的最深就是那个上床下桌的高架床。
是林棠爷爷自己画的图，找人订做的大学上床下桌豪华版本，说是先让林棠适应适应。
适应了一次，结果林棠出国了，住的是大学单人间宿舍。
现在这床也没下岗，摆在房间里，左右又添了几处柜子和木质楼梯，可谓把空间利用率拔高了一大截。
林棠脱鞋爬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景盛年。
他察觉到目光，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怎么了？”
“有点……冷。”林棠转转眼珠，想了想说道。
这个床太高了，上来后感觉四周好像有风一样。
景盛年也上去感受了一下，“挂上帷帐就暖和了。”
翌日，林棠刚吃过早饭，就被景盛年带过来，就见高架床的四周已经围上了嫩黄色的毛绒帷帐。
楼下两个老太太头碰头，捂着嘴一边聊一边偷笑，目光还不停地朝楼上看。
秦老太太：“我就说盛年一大早去县城干什么，买回毯子来还叫咱俩帮忙又是裁又是缝……”
林老太太：“她俩啊，打小就这样。”
今天在林家睡觉，晚饭也在林家吃。
就没有林棠不喜欢吃的菜，一连吃了三碗她才依依不舍放下筷子，撑得腰都坐不直了。
林陌阳见了，‘爸给你揉揉胃’这句话刚到嗓子眼，就见对面女儿身旁的臭小子已经上手给揉肚子了。
他张张嘴，当下到底什么都没说。
饭后，林棠和景盛年去村头小卖铺买糖葫芦，顺便散步消食。
林陌阳刷完碗，安静地来到客厅坐下，一起看电视剧。
敏锐地察觉到老公情绪低落，方敏瑶递给他一瓣橘子，“怎么了这是？”
林陌阳慢吞吞把橘子吃掉，叹气：“唉，我就是难受，又难受又后悔。你说，棠棠小时候咱俩都顾工作去了，怎么就没多陪陪孩子呢？”
不然闺女也不至于让对门臭小子拐走了！
方敏瑶听完沉默。
跟老公比，她这个当妈的陪孩子陪得更少。
现在她们两个有时间了，孩子也结婚了。
电视剧播到精彩的地方，两个当爸妈的之前追得起劲，现在却无心关注。
一集结束，孩子买糖葫芦也回来了，方敏瑶给老公个眼神，去厨房切了盘水果出来。
“多吃点。”
林棠插了一块芒果，“爸妈，我寄回来的礼物在县城超市，什么时候去拿？”
“明天！”林陌阳当即道：“明天就去拿，正好明天县城有个大集，晚了咱们就在城里待一宿。”
这样，第二天的行程也就确定了。
景耀群和傅雯没跟着去，两人私下说笑这是儿子陪老婆回娘家，她们公婆俩还跟着那不合适。
第二天，一家四口在县城赶了个热闹的大集。
小县城物价低，林棠只要看一样东西超过两秒，林陌阳和方敏瑶二话不说就买下来。
那速度快的，景盛年都没反应过来，一天下来手机余额拢共没出去二百块。
早饭和午饭都是在大集上吃的，刚出锅的包子油条，还有热乎乎的肉丝面。
晚饭买了肉和菜自己做，林陌阳大包大揽，弄个四菜一汤。
饭后去县城的广场上转了一圈，回来吃过宵夜才睡下。
在县城待了两天，拉着礼物回村。
礼物人人有份，林正明作为林棠的晚辈，收获了三份礼物。
第一份，两千片拼图。装拼图的大袋子都好几斤重，把小孩儿惊呆了，上手抱了抱，差点把自己跌个跟头。
为此几个长辈商量特意腾出个空房间，还说等拼图拼好就裱起来挂墙上。
第二份礼物，是一套辅导教材。
林正明神色惊恐，噔噔蹬后退几大步，躲到太奶奶身后，“太奶奶太爷爷，我们学校发了寒假作业，还额外留了好多作业，没时间再做别的作业了！”
这求生欲，杠杠的！
林陌阳把小侄孙提溜出去，“距离你高考也没多少年了，早准备早成功。”
林正明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叔爷爷，他才六岁！
林棠则低头看了眼自己准备的教材，上面写着一到两年级用。
是不是换成五三比较好？
最后一件礼物，是一个益智游戏机，天晴了雨停了孩子终于高兴了。
分完礼物，转眼就到了除夕当天。
一大早两家就忙活着准备年夜饭，懒惰如林棠，都帮着包了一天饺子。
但勤快如景盛年，竟然一会儿一个电话，还脸色难看无比。
景耀群见了，忍不住摸出手机问了问公司的情况，结果得知啥事没有，还非常好！过年期间，公司旗下各品牌销售额翻了好几倍。
没事就好。
林棠转了转眼珠，不由好奇，不是公司，那还能是什么？
刚炸了鱼块, 小婶儿支使林棠送去隔壁，顺道瞧瞧那边有没有新做好的菜。
两家年夜饭的菜式向来大差不差，都是做好叫孩子跑腿互相送。
林棠套上羽绒服, 端着鱼块小跑出去，到院里瞥见车旁立着的人影, 她脚步一顿。
景盛年……
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 林棠猫下腰轻手轻脚靠近, 竖起耳朵偷听。
“先不管……准备好证据……委托赵律师……”
大伯家的堂兄过来送年糕，看到林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上前拍了她一下, “棠, 你在这干啥呢？”
这一声吓林棠一跳，赶紧回头，幸好没被景盛年发现。
篮子放车头, 她一把捂住小堂哥的嘴，摁着他肩膀往下压, 以免景盛年往这边瞥时发现不对劲。
快速把两人的东西交换，林棠推他两下, 示意可以走了。
小堂哥：“？”
他猫着腰走了两步，反应过来又折回来, 目光在不远处景盛年和眼前的林棠身上转悠几圈。
堂兄恍然大悟中带着不可置信, “他这是, 出轨了？”
林棠：“？”
她想也不想，小声反驳：“哥, 你出柜了景盛年都不可能出轨。”
堂哥：“……”
他立时瞪大眼, 不服气撸袖子，这是看不起谁呢？
是！两家这一辈儿的就他还单着, 但这不是小堂妹出口成刀的理由！
林棠眨眨眼，“哥你怎么还不走？”
堂兄开口刚想说什么，余光看到景盛年往这瞥了两眼，放下手机迈步过来。
他心虚地弯腰躲避，还不忘拽上林棠，兄妹俩一起蹲地上。
林棠捏了块鱼块，看着堂兄，“有事啊？”
景盛年已经来到跟前，堂兄闭闭眼，仰头讪笑：“不是，我跟小棠刚来的。”
林棠：“？！”
意识到不对，她猛地仰头往后看，不期然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林棠：“……”
她瞪了堂兄一眼，都怪你，磨磨唧唧才会被发现的！
还不打自招！
头发被揉了揉，林棠拉着脸，拽着景盛年袖子站起来。
堂兄一溜烟跑了，一点都不讲义气。
“吃鱼吗？”林棠先出声掌握主动权，不等景盛年给反应，就把鱼块塞到他嘴里。
景盛年拉过她，从她兜里掏出张纸巾，擦了擦嘴边的油，“偷听？”
林棠：“……”
“没有，不是我，是堂哥先来的，偷听也是他偷听。”
卖堂哥卖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吗？”景盛年挑眉，并没有追究。他三两下吃完鱼块，带林棠进屋。
之后他没再接电话，一直跟大家一起准备年夜饭。
林棠帮不上忙，就被安排了试菜的工作。
跑腿也用不到她，都让她堂兄和景盛年的堂弟们包揽了。
八点前一刻，所有菜摆上桌，碗筷也放好，一大家子人围着桌子齐齐坐下，面向着电视机。
广告结束，画面一转，春晚开始。
两家的客厅里，上首的老人一声令下：“开饭！”
林棠一筷子戳了个糖醋丸子，还没吃完呢，景盛年二叔就举起酒杯：“来来来，咱们碰一个！”
能喝的喝酒，不能喝的喝果汁，在春晚的第一个歌舞节目中说下了对新年的祝福。
景盛年不停给林棠夹菜，见她也要喝酒，抬手阻止：“明天早起，要跟爷爷奶奶在村里拜年。”
林棠鼓着脸，不情不愿放下杯子，“你为什么可以喝？”
景盛年：“二叔倒的。”
桌上的手机噔楞噔楞响，两人拿起来，都是朋友的新年祝福，一个个回复完，才接着吃菜。
甘琦参加了某个台的晚会，说是让林棠抽个时间看几遍，贡献一分热度。
甘逍的祝福就很实际，直接发红包，林棠礼尚往来，也给他回了一个红包，祝他明年发财。
之前在游戏公司认识的同学孟阳也发了祝福，附带一张毕业大合照。
林棠点开看了两眼，不是很清楚，得找个时间好好看看。
围着饭桌吃吃喝喝，不到十点，小孩儿们就先下桌被送安排去睡觉。
电视上的晚会来到尾声，十二点一过，年纪稍大的熬不住也回去休息。
除了有工作，平时林棠很少熬夜，这会儿哈欠连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怕她明早起不来，跟几个兄弟姐妹说一声，景盛年带林棠上楼。
客厅里一大家的兄弟姐妹聊天玩游戏，还商量着叫上隔壁去放鞭炮。
不多时，窗外响起一串细微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已经洗漱躺下的林棠翻个身，丝毫不受影响。
大年初一的早晨，早起吃饺子，吃完饺子出门拜年。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林棠正忙着数红包，压根就没心思关注。
她数好收起来，小眼神瞥向景盛年，“你的有多少？”
景盛年合上信封，送到她跟前，“跟你一样。”
林棠看看红包，再看看他，“给我啊？”
“嗯，给你。”景盛年点头，嗓音含笑。
林棠眼睛一亮，搓搓手，笑着连忙接过来。
过年穿新衣，她上下一身连鞋子帽子围巾手套都是大红色的，却衬得人更加明艳清丽。
景盛年抬手，手掌贴上她的脸颊往中间按了按，按成包子脸。
“竟森连！”
然后他就成功获得了来自林棠的白眼和拳头，并为了消除她的怒火，背着她回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