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这个称呼真是，该死的好听！
但是林棠攥着手心，迟迟下不了笔。
她犹犹豫豫，再三询问：“这个欠条，真是我自己签的字？”
其实也不算是欠条。
上面写，林棠出资二十万，交给景盛年用于成立公司。
如果公司发展起来，那么这二十万会折成股份交还给林棠；反之，景盛年就得按照每年5%的利息连本带利偿还。
上面没有盖章，也没有摁指印，看起来就像两个人私下的约定。
“是你签的。”景盛年抬手拍了拍她头顶的红色毛线帽，长臂落下揽过她肩头，一手牵过她，低沉的嗓音贴着耳边流淌：“先练习几遍？”
帽沿都让他拍得遮住眼睛，林棠鼓着腮，拎起帽子往上揪了揪。
麻花辫在身前晃了晃，她被景盛年半揽着，带着她的手在空白的纸上一笔一划，将‘林棠’两个字写满了正反面。
安静的办公室里，他清浅的呼吸在耳边起伏，引诱着林棠的心跳不由自主随之颤动。
林棠：“……”
写完手都酸了。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练习的。
她满脸通红，抿唇扯高围巾。
这还都是景盛年的字迹，铁画银钩，内敛稳重，在细枝末节才能隐约窥见一丝锋芒。
只不过因为握着她的手落笔，力道上差了点。
举着累酸的手腕，林棠唰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
哼哼，这是对她当年眼光的最好回报。
二十万！那可是二十万！
签完，林棠才有时间看自己的股份，“25%？！”
这么多？
一间效益不错，而且即将上市的科技公司，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砸在头上。
林棠想，她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
感觉很容易就会踩到个香蕉皮之类的。
“公司起步后，请了一位师兄管理，作为报酬，付给他一部分股份。第一个项目结束，为了留下核心的技术人员，也支付了相应的股份。”
景盛年解释。
林棠点头，理解理解。
就是吧，要是能回到十八岁生日那天，她肯定要再向爸妈借个几十万。
“去吃饭？”景盛年起身，朝林棠伸手。
林棠抓着他的手起来，抱着文件开心，“待会儿要多点两个菜，吃不完打包！”
景盛年失笑，屈指刮过她的鼻尖，“需要再点一瓶红酒吗，林董？”
林棠重重点头，脸上笑意绽开，“要！”
【棠棠棠棠！我回来啦！新的任务！】
林棠：“……”
笑意僵在唇角。
那句话咋说来着？
乐极生悲。
“不许说话！我现在不想听！”
光屏还没完全闪现出来，就哆嗦得跟接触不良一样，原地消失了。
——因为林棠眼疾手快的禁言。
满心欢喜来找棠棠, 本以为能被亲亲抱抱举高高，结果喜提半小时禁言的小老鼠：【……】
还要不要统活了？
统生气了！
但林棠暂时很开心。
吃大餐, 喝红酒, 然后看深夜场电影。
大餐点了六个菜, 吃了两大碗；红酒喝了一杯，她这酒量但凡多一口就得倒；深夜场电影这次挑的是很正常的一部，还有两天就下映, 网上口碑很不错。
从电影院出来, 林棠接到了甘琦的电话。
甫一接起，就是阵呜呜哇哇的抽噎声，啥也不说, 就是哭。
一阵库吃垮差后，哦, 还有哭多了流鼻涕擤纸巾的声音。
林棠：“……”
她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林棠开口：“要——”先休息几天嘛？
刚说了一个字，甘琦就高声抢答：“要！”
像是生怕林棠反悔, 她那边立马哐当哐当收拾东西，“我马上去找你！”
对方说完就挂断电话。
林棠：“……”
她抬头, 目光转向景盛年, 带着询问：“嗯, 甘琦说她要来找我。”
“现在？”余光瞥了眼外面黑透的天色，景盛年拿出手机, “我通知甘逍。”
景盛年：【来接你妹妹。】
甘逍秒回：【在哪儿？我让司机过去。】
景盛年：【丽晨苑。】
甘逍：【你们现在住的地方？】
景盛年眸光微凝, 慢吞吞打下：【嗯。】
甘逍：【知道了，我去接。】
景盛年：“……”
盯了两秒, 他摁灭手机，侧目转向凑过来扒着他手臂的林棠。
“他也要来啊？”林棠转转脑袋，四下一番探寻，指着牌子上的超市：“我们去买点零食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零食最管用了。”
而且家里零食的也快吃完了。
她拖着景盛年去坐电梯，路上叭叭叭个不停：“甘琦的经纪人张姐对她的饮食管理特别严格，一个月才能吃一顿炸鸡，待会儿我多买几个口味……”
等她过来看到炸鸡，不敢想象会有多活泼开朗。
至于塌房的暗恋对象？
跟一顿炸鸡比，根本不算什么！
唇边噙着浅淡的笑意，景盛年神色认真，倾听她的碎碎念。
下到负二层超市，他推过购物车，一手牵着林棠往里走，“上次在超市买的蛋糕没有了，这次可以多买点。”
红豆馅儿的南瓜蛋糕，带着淡淡的奶香，小小一个，不到两天林棠就吃完了。
先去零食区，林棠开启大扫荡，薯片果冻巧克力辣条豆干可乐酸奶……
再去水果区，草莓芒果葡萄柚子哈密瓜……
最后隔壁果蔬、熟食和生鲜区转了一圈，买了接下来三天的肉和菜。
林棠站在购物车旁等待，询问甘琦到哪儿了，余光瞥见景盛年拿着处理好的鱼回来，听他说道：“明天晚上炖鱼汤，还缺一包粉条。”
林棠扭头看向前方，“在那边，正好我的沐浴露也快用完了。”
再转回熟食区，林棠撸起袖子，把那里的炸货买了个遍，还有各种口味小蛋糕。
商场附近也有个蛋糕店，品类更全，回去的时候林棠打算也去转一圈。
从超市出来，两人脚边堆了大袋小袋。
景盛年拿出手机，“我叫个人。”
五分钟后，甘逍出现在两人眼前。
看到那身打扮，林棠：“……”
这个男人真是每次见都不一样，新鲜感十足。
风吹在脸上跟吹刀子一样的季节，他就穿件衬衫套了件大衣，衣领还大敞着。
林棠见了，都禁不住打个哆嗦。
再看自己和景盛年，高领毛衣和羽绒服，简直不是一个季节。
袋子交给景盛年和甘逍拎，离开商场，林棠去了隔壁奶茶店和蛋糕店。
全部买好，回到公寓已经是十点半。
林棠回屋换衣服。
景盛年整理买回家的东西，甘逍靠在厨房门口，偶尔递个饮料收个袋子。
他语调懒散，“早上的热搜是你找人曝出来的？”
牛奶盒子空掉，景盛年递过去，随手放进去一盒新的，冷脸回道：“嗯。”
甘逍接过盒子，记下牌子后，嫌弃地丢进垃圾袋，“T市的项目，中期招标结束，C市的嘉森地产负责东北区厂房的修建。”
“负责人是李琰。”
也是景盛年和他的学长。
“我爸，他下周打算牵头办个宴会，昨天刚跟人约好。”
景盛年合上冰箱，蹲下来整理冷冻区，“看时间，我这两周很忙，应该去不了。”
“就在金月湾，你家现在住的地方。”甘逍啧一声，“再说你最近不在休假吗？”
景盛年语气不咸不淡：“月底我和林棠要回老家，临走前公司的事情必须处理好。”
听见这话，甘逍哑然不语。
沉默片刻，他张张嘴，还没出声就被景盛年果断拒绝：“不能。”
甘逍：“……”
他木着脸，我什么都还没说，你不能个什么不能？
整理好东西，景盛年起身，掏出手帕慢条斯理擦手。
他神情冷冽，声音沉稳笃定：“我跟林棠已经结婚了，你没有机会。”
除非遇到意外。
甘逍脸上懒散的笑意和玩世不恭尽数消失，眼神仿佛淬了冰一样，一刀一刀戳向眼前这人。
要不是他使出那些无耻卑劣的手段，现在跟林棠在一起的人绝对是自己！
无视他的愤怒，景盛年不疾不徐开口：“你不奇怪，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会出问题吗？”
甘逍蹙眉，表情从惊讶到疑惑再到难以置信：“也是，你搞的鬼？”
中间停顿了两秒，可见他极其不相信自己这个猜测。
景盛年：“……”
他：“不是我。”
门铃在这时响起，这个时间不出意外是甘琦。
甘逍过去开门。
景盛年去主卧找林棠，顺便跟她商量：“今天晚上，我能留在这个房间过夜吗？”
林棠坐在床边擦头发，“啊？为什么？”
他薄唇紧抿，上前接过毛巾，动作轻柔地为林棠擦拭头发，“我们不睡一个房间，客人会误会。”
这话很有道理。
说不好到时甘琦会抓着她八卦。
林棠点头，“可以，但就今天一晚。”
“嗯。”景盛年肩膀一松，然后说道：“甘琦来了。”
“那我得快点。”林棠扭头去找吹风机，接着就听门被笃笃笃笃敲响，甘琦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林棠——”
嘶哑哀嚎，听起来如泣如诉，好像现在没有林棠甘琦就不活了一样。
“算了，不吹了。”林棠头上搭着毛巾走出去，一开门就被抱了个满怀。
甘琦：“呜呜呜呜——”
不夸张地说，林棠肩上立马感觉到一阵潮湿。
冬天的厚睡衣，眨眼间就被甘琦失恋的泪水给浸透了。
林棠一动不敢动，她拿下毛巾，跟门外的甘逍大眼瞪小眼。
甘逍摸摸鼻子，转身进了厨房，“我去炒两个菜。”
甘琦猛地抬头，冲他喊：“再来瓶酒！”
她满脸的鼻涕泪，林棠赶紧摸摸上下兜，啥也没摸着干脆把毛巾扔她脸上，胡乱抹一通。
就你这破罗锅嗓子还喝酒呢？
“有炸鸡、蛋糕、奶茶和炸串，你要不要吃点？”
甘琦肩膀一抽一抽，眼睛肿得老高，深吸一口气，开口的声音都一阵有一阵无：“你这毛巾，怎么这么香？”
林棠轻咳一声，“刚擦过头发。”
甘琦：“……”
女明星嗷一下无声的尖叫，抓着林棠手臂，“快带我去——”
去哪里她也说不出来，林棠就带她去了洗漱间。
洗脸、护肤、保养，一套流程下来，又过了半个多小时。
还征用了林棠最宝贝的面膜。
时间临近深夜零点。
也亏得这间公寓上下左右都没有其他住户，隔音也相当出色，不然高低让邻居告个扰民。
再出来，所有人围坐在餐桌前。
两人吃了两人没吃。
但林棠打算再吃一顿，她绝不是嘴馋，就是想帮他们兄妹俩分担点压力。
景盛年也拿了筷子，不过不是自己吃，而是给林棠夹菜。
甘琦吃了两口，突然丢下碗筷，转身抱上林棠，埋在她肩上呜咽抽泣。
刚换了衣服的林棠：“……”
甘逍面不改色地喝粥吃饼，问甘琦：“你什么时候喜欢那个明星的？”
甘琦抬头，冲他翻个白眼，老实回答：“高中。”
她回头，对着林棠，语气不怎么好：“我那些情书，就当喂了狗了。”
饭吃到一半，甘逍起身去接水，兜里掉出一张照片，他回来时捡起随手放在桌上。
甘琦带着林棠伸头凑过去，照片上她们坐在一起，对着镜头比剪刀手。两人齐齐转头看向对方，满脸惊讶。
林棠：“这上面是你？”
甘琦：“我们以前认识？”
甘逍给景盛年发微信：【是谁？】
景盛年：【江思梦。】
甘逍：“？”
算了，等会儿再说。
现在的情况就是，甘琦的记忆也出了问题。
对面，林棠和甘琦头碰头，一阵嘀嘀咕咕。
甘琦一脸笃定：“是江思梦！”
林棠也是这么想的，但：“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道具？”
而且她找小老鼠确认过，景盛年身上是没有道具痕迹的，除了青山原宴会那次。
甘逍被用过一次道具，可失败了。
至于甘琦，林棠临时叫出小老鼠来，“帮我看看甘琦身上有没有道具？”
小老鼠双手抱胸拉着脸，气狠狠看着林棠：【不看！】
林棠立马：“那不许再用我的身份证。”
小老鼠呼吸急促，冲林棠大吼：【没有！】
林棠转了转眼珠，“那季闻黎呢？”
小老鼠大喊：【也没有！】
林棠一锤手心。
那她知道了。
良久后, 身旁人呼吸变浅，景盛年翻身抱紧林棠。
原来那些情书不是别人写给她的, 她也没有给别人写过情书。
凌晨三点钟。
甘琦悄咪咪离开, 回剧组拍戏。
成年人的世界, 什么情绪都像被剪得稀巴烂的剧情，接不上片就得赶一下场。
路过客厅，甘逍掀起眼皮瞅了下, 翻个身继续睡。
等林棠起床, 甘逍也不见了。
问了一嘴兄妹俩的去向，她拿起筷子二话不说就开始干饭。
扒了两口，她忽觉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抬头看向景盛年, 林棠疑惑：“你为什么不奇怪，我不认识甘琦？”
他喝了口汤, 眼神平静无波扫过来，“之前你出过车祸。”
林棠：“……”
这个理由一直都是她拿来糊弄别人的。
她干巴笑笑, “啊，对。”
【哼！他说你就信？！】
小老鼠不甘示弱出来刷存在感。
林棠绷着小脸, “你谁？”
【……？！】
小老鼠不敢置信：【棠棠你什么意思？你不认我了？】
林棠冷哼, “是谁, 竟然快一个月不见影子？”
小老鼠心虚，气弱, 无言以对。
【好嘛好嘛, 棠棠，我错了, 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嘛~】
林棠视若无睹，继续干饭，就是不搭理这只小老鼠。
小老鼠摇着尾巴，不停地围着她绕圈打转，【棠棠棠棠棠棠你看看我嘛~】
林棠决心晾它一段时间，好从它嘴里多打探点消息。
现在的任务进度是60%，按照一个任务10%计算，满打满算只剩下四个任务，四份奖励。
这可不太妙。
接下来两周，风平浪静。
景盛年又恢复了之前的工作时间，每天早出晚归上班。
林棠暂时放弃了采风计划，整理了这半年来拍到的素材，该投的投，该剪的剪。
但上传就暂时不必了。
她偶然登过工作号，上面还有网友天天打卡呢。
活像把她的微博当成了旅游景点。
倒是工作，没怎么找上门来。
转天，林棠和景盛年去金月湾收拾东西，顺路去了趟隔壁林家的别墅。
别墅确实请了人照顾，林棠直接到自己的房间，翻出一堆当年高考的笔记，和一本没用的小学时期的日记，以及一箱相册。
最多的是她和景盛年的照片。
从刚出生，到小学、初中，甚至她高中时期也有一沓。
东西太多了，请的人很注意，除了打扫卫生，基本没碰过这些个人物品，导致林棠随手一翻就是一阵尘土。
从家里灰头土脸的出来，林棠木着脸心想，这个记忆，也不是非找不可。
最后找到的东西，也就那箱相册比较有价值。
林棠对着研究了一个上午，结果别的发现没有，反而差点把景盛年那张俊脸看腻了。
林棠：“……”
她也挺佩服自己，到底拍了景盛年多少照片啊？
从一开始连对焦都对不准，到后面水平突飞猛进，合着她就可着景盛年这一个模特祸祸了。
甘琦呢？
甘逍呢？
还有别的同学朋友亲戚，都挑出来还不够半本相册。
把箱子底朝下，哗哗哗又倒出来一堆零散相片。
林棠随手摸来一张，震惊到失语。
这是……
小老鼠？！！
林棠凑近了仔细观察，不对，好像是个小老鼠的玩偶。
但肚子上那一圈是个电子屏幕，看起来又不仅是个玩偶。
林棠叫了声小老鼠。
它哒哒哒走出来，昂首挺胸神采奕奕。
林棠把照片举到它面前。
小老鼠看着照片。
照片‘看着’它。
瞪大的老鼠眼里满是震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