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沈少爷显然对剩菜没什么胃口,只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子,惹得老太太频频白眼,骂他金贵。
林循在旁边啃着剩的大闸蟹,看他们吵嚷拌嘴。
等啃完两只蟹,姜老太问起赵帆的事,林循才又说起昨天遇到王素梅的事。
对这个案子,原本她刻意没在老太太面前提起,不想让她担心。
但姜老太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她年纪虽然大了,脑袋还清楚,总能帮她出出主意。
还能帮她多长个心眼。
所以后来林循便全部交代了,包括他们对赵帆的怀疑。
“昨天我试探了一下王素梅,从她的反应来看,她肯定是知道当初那件事的内情的。她精神状态很差,偶尔清醒,大多时候都疯疯癫癫的。”
林循顺手给沈郁夹了一块剔好的清蒸鱼肉,“至于赵桅,他应该是不知道的。也正常,他比我们年纪小,当年事发的时候只有七八岁。”
她说完,姜老太可惜地摇摇头:“唉,原本听你的描述,我觉得这个赵桅跟其他赵家人不一样,而且跟赵一舟和赵帆的关系也很微妙。如果他也知道内情,兴许还有站出来作证的可能。”
沈郁倒是没什么反应,默默吃着她夹到碗里的鱼肉。
自从那次在医院遇到赵桅,沈郁便让方忖找了私家侦探去跟他,也有过几次试探性的联系。
从目前的探查来看,他的确不知情。
他看过他的资料。
赵一舟夫妇在当年案发之后,没心思养育小儿子,于是赵桅从八岁那年开始便长期寄居在舅舅家。
他舅舅和舅妈都是医生,为人非常正直,夫妻俩还多次参与过抗震、抗-疫救灾。
他们没有孩子,所以这些年几乎把赵桅视若己出。
这也就导致赵桅的性格和赵一舟、赵帆截然不同。
资料上显示,他从十八岁开始积极参与各种公益活动,献血证都有好几本……
总之,这些在他能力范围内能够查到的信息,都匿名同步给孙律了。
之后的事,只能交给更专业的人。
林循亦叹了口气:“是,孙律那边的调查也陷入了泥潭,毕竟时隔多年,要找到新的线索真的很难……”
桌上气氛沉闷了些。
林循扬起眉,筷子尖戳了戳碗里的米饭,语气轻快地转移了话题。
“下周《凡尘》就要上线啦。广播剧协会要在南漓办一个线下活动,我们工作室也被邀请了,正好去宣传一下新剧。所以我从明天开始要出差三天,回来给你们带礼物。南漓还是有不少好玩好吃的特产的。”
她话音落下,沈郁忽地停了筷子,重复了一遍她话里的字眼:“‘你、们’?”
“林老板,你出差,不准备带我?”
林循怔了下。
其实按理来说,他作为“一只夜莺”唯一的cv,又是《凡尘》的男主,应该多去参加线下交流会的。
但她好像,确实从没想过要带他。
她下意识地觉得,他这样的情况,出远门或许不大方便,担心他有负担。
沈郁听着她的沉默,咬了一口鱼肉,嚼了几下,慢慢咽下去。
他停下筷子,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没事,带我的确有点麻烦,我不习惯出远门,就不拖你们后腿了。是正事,不好耽误。”
林循心里一窒,连忙道:“没,我才不是怕麻烦,如果你愿意去,你去哪儿我都陪你。但这次名额已经报上去了,不好改……”
她歉疚地去牵他的手:“我下次一定带你。”
他没什么动静,许久后才回握,捏了捏她手心,扯了个笑温和道:“没事。”
林循看着他脸上那个佯装轻松的笑,心里更堵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忙拿了一只大闸蟹忙起来,“我帮你剥只蟹吧,吃一点?味道不错的。”
“好,谢谢。”
“……”
老太太在旁边看得分明,外孙刚刚低头的时候,脸上明明出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
居然卖惨,太可耻了。
她嫌弃地低头扒了两口饭,忍着没揭穿他。
不习惯出远门?拖后腿?
他这几年出差去外地的次数还少么?
去年听说有个什么交流会,还去了一趟欧洲,听他助理说,半个多月跑了七个国家。
与此同时,和盛霖苑相距三十分钟车程的一处豪华公寓,十一楼。
宽敞的三室两厅大平层,装修是十几年前很流行的金碧辉煌的风格。
只是光线很暗,靠窗的一面全都拉着窗帘,丝毫感受不到奢华。
房子似乎很久没人精心打理了。
到处都乱七八糟的。
墙纸脱落了很多处,水槽里还搁着快要泡烂的杯碟与残羹冷炙。
赵桅胡子拉碴地在饮水机旁发着呆,等温水溢出杯口,他才回过神来,端着水和药瓶去了卧室里。
他面色沉淡,精神有点疲惫,伸手推了推床上闭眼躺着的死气沉沉的人。
自从赵帆被抓后,她就开始生病了,精神分裂。
“妈,吃药了。”
“别叫我妈,”王素梅连眼睛都没睁,语气更是没什么起伏,“我没你这个儿子。”
她说完这句话,像是被戳到了心肺般,忽然揪着衣襟失声哭起来。
“都快过年了,我儿子今年不能回来了,也不知道看守所里会不会给他吃年夜饭……”
“……”
赵桅脸上蒙了一层讽刺意味:“年夜饭?你想什么呢?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王素梅听到他的话,更加剧烈地呜咽出声。
哭得半边身子都蜷缩起来。
赵桅冷眼看着,眼里丝毫没有同情。
他淡声道:“他拿刀将人家姑娘逼得跳楼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人家能不能吃上年夜饭?你的好儿子现在吃牢饭,不就是你一步步惯的么?我最庆幸的,就是你没把我当儿子。”
听舅舅说,赵帆出生之前,王素梅流了三胎。好不容易保住胎,可赵帆小时候身体很差,好几次险些夭折,王素梅抱着他跑遍全国最有名的医院,才救回来。
所以从小,赵帆就是王素梅的宝。
赵桅还记得他五六岁的时候。
那会儿赵帆已经快上初中了。
有一天他们两个单独在家,他亲眼看到他从楼下抱了只流浪猫上来,在浴室里拿着铅笔刀剖开肚子,掏了一把肠子出来。
赵桅当时年幼,吓了一大跳,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一直呕吐发烧。
他病了好几天,才敢跟王素梅说自己看到的事,可她却说肯定是那猫先挠人,该死。
还火急火燎地送赵帆去了医院,包扎他腿上几道浅浅的已经快要愈合的刮伤。
倒是赵一舟知道后把赵帆绑起来,说要狠狠揍他一顿,可还没上手呢,就在王素梅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下,无奈放弃。
想到赵一舟,赵桅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唇。
王素梅听他冷言冷语的讽刺,被刺激得上下牙关都在打颤。
“滚,你给我滚。”
她说着,开始有些神志不清。狰狞的面孔上还挂着浑浊的泪,可喉咙里却发出咯咯的笑声。
笑得人头皮发麻、脊背生寒。
“我的小帆不会杀人的,都是他们太坏……他就是吓唬吓唬她,恶作剧而已……他们父女俩都活该……”
“当时一个人都没有,谁看到了?工地楼没装窗户,说不定是他自己失足掉下楼的,怎么就是我儿子推的了……对,对,就这么说,就是他自己摔下去的……不行,他们不会信的,老赵,你就说是你推的,是你做的……对,是你做的……杀个人而已,咱们家有钱,有关系,不会判太久的……”
“砰——”
手里的水杯脆声砸落在地。
赵桅听到她语无伦次的话,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双十一都买了什么?
我先来!
买了好几把手感hifi的键盘!可惜依旧没能增加我的手速嘤嘤嘤……
晚上, 林循开始准备第二天出差要带的行李。
南漓比昼山的温度高,哪怕是一月份,气温也有十多度。
她从柜子里拿了几件秋天穿的薄毛衣和牛仔裤叠进行李箱。
除却三天的换洗衣物、日用品之外, 沈郁又帮她分出了三天的抗焦虑药量。
他把那几颗药片专门装进一个小药盒里:“一天两片, 所以我给你放了六片,不许多吃。”
林老板眨眨眼,抗议道:“我肯定不多吃,但只带这么点,万一路上弄丢了怎么办?这药没有处方的话, 药店里可不给开啊。”
“……”
沈郁沉思了会儿,拿出第二个药盒,帮她多装了几片,没好气道,“有备无患,这盒明天我放汤欢那儿, 不许偷吃,食言而肥啊林老板。”
看他一脸不信任的模样, 林循想到自己的确有前科,也不敢再抗议:“那行吧。”
等收拾完行李, 两个人分别洗漱完,一起窝在床上。
沈郁靠坐在床头, 玩他永远通不了关的贪吃蛇。
在一起之后, 林循才知道这款贪吃蛇是国外一个公益组织制作的专门帮助训练盲人听力、反应能力的游戏, 所有的信号都由语音传送。
而他玩这个,也并不是因为无聊。
只是日常训练自己的一种手段。
林老板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啧啧称奇, 深刻觉得那速度连她这个正常人都很难通关。
她看得眼花缭乱, 倦怠地打了个呵欠,躺回枕头上,点开《长耀》的最新集。
今晚九点更新的,才过了两个小时,点击量已经登顶了。
她听完一整集,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寻语出品,每一处的背景音和剧情都融合得天衣无缝,一整集听下来,没有任何一个音效是多余的,对耳朵真的太友好了。”
林循把脑袋靠在身边人的腿上,喃喃道:“这次南漓的线下交流会,《长耀》剧组也被邀请了,也不知道作为总导演和监制的千寻大大会不会去。”
她话音落下,便听到头顶飞快的操作声中,传来个不经心的声音:“不会。”
林老板听他语气笃定,翻了个身,看着他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
屏幕上的贪吃蛇一头撞上墙壁。
几秒后,沈郁摁灭手机,淡定解释道:“我是说,应该不会吧。他不是不出席线下活动么?”
“也是,”林循继续躺回去,想起网络上没人见过千寻大大的真容,不由咋舌道,“真的,千寻大大既不参加线下活动,也不来线下录音棚。这么一尊大神,同在昼山,我居然从来没见过……”
她随口说道:“汤欢和程孟她们都说,千寻大大本人大概长得有碍观瞻,所以为了不破坏听众心里对他声音的幻想,才从不露面。”
“……”
林循没注意到他的沉默,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嘛,千寻大大的实力毋庸置疑,长得丑不丑的也没那么重——”
她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断:“不丑。”
他声音有些莫名其妙的憋屈。
林老板再次惊讶地抬眼:“……你又知道了?”
“……”
沈郁放下手机,伸手戳戳她发顶,圆道:“你不是知道么,《森林寓言》剧组在青原录制的时候,我去当过呃……义工。当时千寻也在。”
“对哦,”林循双眼微亮,当时千寻大大也在组里的,她兴奋了片刻,旋即又有些疑惑,“但是你又看不到他长什么样,怎么知道不丑?”
沈郁垂下眉眼,掺杂了句实话:“听那些孩子们说的。”
他翘了翘一边嘴角,“他们说,千寻是个超、级、好、看的哥哥。”
“哦。”
林循有些惊讶,但也没震惊。她本就是随口一问,其实心底对cv的长相到底如何并不是特别关心。
但听到他这么说,她莫名其妙抬眼打量了他一眼。
眼前的人刚洗完澡、吹完发,蓬松的头发随意搭落额前,面部轮廓在白澈灯光映照下,愈发隽秀立体。
每一寸骨骼结构和其上覆盖的皮肉组织都配合得恰如其分。
她忍不住问:“那那些孩子没夸你?千寻比你还好看?”
“……夸了,”沈郁面不改色道,“他们也夸我好看了。”
林老板挑挑眉毛,坐起来:“你是‘好看’?千寻大大是‘超级好看’?”
“……”
沈郁抬手,忍不住摁了摁太阳穴。
“我怎么不信,”林循嘀咕着,盯了他几秒钟,忽然伸手抬了抬他下巴,将那张脸对着灯光,仔细打量了几眼,狐疑地来了句:“还能比你好看?那帮小孩儿审美绝对有问题。”
“……”
沈少爷难得耳廓微红,轻咳两声,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这天夜里,林循再一次做了噩梦。
沈郁睡眠本就浅,听到耳边模糊不清的呻-吟和略显急促的呼吸,瞬时睁开眼,伸手去触她的额头。
果不其然摸到了一额头的冷汗。
他唇角拉平,缓缓地将缩成一团的人揽进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抚她后背。
额头贴着她滚烫的脸颊,一声声在她耳边安抚她。
她的手指无意识就揪着他衣襟,手心里的汗沾湿了他的胸口。
和着冰凉又混乱的眼泪。
直到十几分钟后,怀中姑娘紧绷的身体终于渐渐地放松下来,手脚也摊平了,渐渐睡了过去。
他却没了睡意,在黑暗里坐了很久,手指攀着她的睡衣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林循依旧在混乱的梦里醒来,只觉得身心疲惫。
一夜有一夜的梦魇,仿佛恶魔般蚕食着她。
但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状态,自从这次焦虑症和抑郁症复发之后,哪怕吃着药没有惊恐发作,她也几乎很难得到一夜好眠。
她打起精神去洗漱,同沈郁一起吃了早餐。
去南漓的高铁在早上十点,等吃完饭,汤欢的车已经到楼下了。
沈郁送她下楼,帮忙把沉甸甸的行李搬到车后备箱,又把另外一盒药亲手交给汤欢,简单嘱咐了两句,认真道:“汤老板,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二十四小时都行。”
“知道了知道了,”汤欢却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严肃,接过药盒塞进随身包里,好脾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上去吧,再秀恩爱高铁都赶不上了。”
“嗯,麻烦你。”
等送走人,沈郁却没上楼,坐在楼梯口抽了根烟。
而后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去了趟医院。
林循的心理治疗师是郑教授帮忙介绍的,亦是这方面的权威。
进了科室,沈郁开门见山描述了林循的情况。
“她吃着药,但情况依旧没有好多少,虽然白天清醒的时候她总是极力表现得很正常,可夜里还是会一直做噩梦。几乎每晚都会,伴随着心跳紊乱、手脚轻微抽搐、呼吸急促……”
似乎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会越来越好,她白日里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按部就班的工作也好,懒散轻松的温存也罢,都很正常。
还经常开玩笑逗他。
可每每睡着后,没了刻意的意志力控制,她似乎依旧遭受着旁人难以体会的痛苦。
想到这,沈郁闭了闭眼,沉声问:“她好像仍然有未解的心结……是因为案子还没了结么?”
医生沉思了会儿,翻开林循的病例。
这姑娘在她这儿做心理咨询,已经有将近大半个月了,七八次咨询下来,她能感觉到,姑娘对当年那个案子的执念已经减轻了很多。
现在的生活、经济条件、工作情况也没有很多让她焦虑的因素。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
明明生活在一天天变好,事业稳步上升,有相濡以沫的恋人、彼此交心的友人、可靠友善的同事……伤害过她的人虽然还没有得到最终的审判,但起码不再构成威胁……
可还是无时无刻不觉得,心慌。
喘不上气。
就好像,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等这场大梦醒了,她还是那个孤身在黑暗里咬着牙淋着雨、骑着几百块钱二手电动车的女孩儿。
举目无亲,孑然一人。
没有任何值得牵挂的东西。
医生摇了摇头,说道:“具体的交谈过程我们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哪怕你是她男朋友,我也不能跟你透露太多。只不过——”
她叹了口气。
“——我唯一能说的就是,她的心结从来不是单独的一件事情。”
“这个姑娘,”医生一页页翻开密密麻麻的咨询记录,像是翻开女孩儿过往千疮百孔的人生,她总结道,“她遭遇了太多次厄运、离别、打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之下,她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对她来说,好运气是意外,终究会被收回,而噩运和挫折才是生命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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