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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娇/娇骨(支云)


这不该是他的行事风格啊!
宣王不答,却反问她:“府衙摆宴,茵茵是否真有一丝醋意?”
薛清茵动了动唇。
有……吗?
没有……吧。
她多慷慨大方啊,她打赏了舞姬,饶恕了司马等人,还放走了卢书仪……
“茵茵骂我是狗。”宣王语气不冷不热地在帮她找回记忆。
薛清茵还想狡辩一下。
但话到最后,又咽了下去,她小声道:“……有吧。”
“什么?”
“吃醋……有吧。”
“茵茵在贺松宁跟前,能坦然无畏。却为何在我跟前,不肯坦率直言?”
薛清茵心道因为那之前说的话都是瞎编的啊!
等等……宣王到底偷偷听见过多少次……她和贺松宁胡说自己爱宣王爱得不能自拔啊?
“茵茵为何不说话?”宣王垂眸,语气带了一丝危险。
薛清茵反应过来。
……啊?
宣王这不会是……又吃醋了吧?
这也能酸?
薛清茵张了张嘴。
她有一万个理由可以编出来搪塞过去,反正是不能说之前的话都叫胡编。
但最终……
她轻声道:“因为……会输。”
宣王一怔:“会输?”
大抵那是现代人才有的通病。
爱和喜欢是可以随时随地挂在嘴边的。
但在意却是不敢说出半个字的。
好像只要先吃了醋,就等同于先露出了自己的软肋,容易输得一败涂地。
薛清茵醒悟了一点。
她想,这是我害怕的地方吗?……好像是。
没等薛清茵说出更多的话。
宣王道:“我知晓了。”
他一下揽住了她的腰:“那便我先输吧。”

家丁都恨不得替他着急上火了。
干子旭笑了笑:“虽然一计未成,但还有二计。等不了两日了。”
家丁见他胸有成竹,便也不再问。
说话间,便见薛清茵出来了。
她怀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毛绒绒的一团,黑灰混着点青色的皮毛,与她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很是扎眼。
“拜见王妃。”干子旭先行了个夸张的礼,随后才问:“这是?”
“殿下新给寻来的小玩意儿。”薛清茵说着,微微侧过身子,露出了怀中那东西的脑袋。
干子旭惊了一跳。
一颗狼头!
还好只是个狼崽……
干子旭都不免稀奇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山里。”薛清茵笑眯眯地道。
干子旭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又没想起来那奇怪自何处来。
宣王倒是上心,特地弄了这么些玩意儿来哄宣王妃。
干子旭心下感叹,一面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道:“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来了王妃想要的。却不知比不比得上这东西。”
“哦?你弄了什么来?”薛清茵歪头。
干子旭带着她往一旁的院子走去。
只见院中放着数口大箱子,箱子沉重,压得泥土地面似乎都往下陷了陷。
薛清茵顺手将怀里的狼崽子交给了一旁的弄夏。
小狼崽吃饱了正睡着,死沉死沉的。她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抱久了还真有些受不住。
“王妃要亲自打开吗?”干子旭问。
薛清茵:“嗯。”
干子旭便弯腰取走了锁。
薛清茵伸手一掀,便露出了里头银晃晃的……银锭,一枚接一枚,摆放整齐。
薛清茵的呼吸微微一窒。
干子旭这么狠得下心?真给啊?
“还有。”干子旭说着,又取走了旁边另一口箱子的锁,并请薛清茵伸手揭盖。
等到箱子打开。
里头却不再是银晃晃的东西了……而是黝黑的、朴实的颜色。
这是一箱子铜钱。
数贯钱串成一串又一串,拎都很难拎起来。
“不知王妃更喜欢哪样的,便都备下了。还有换成金子的……共计四百一十万两。”干子旭声音低沉有力地道。
薛清茵轻声道:“但凡是钱,我都喜欢。”
干子旭一笑,目光往门外把守的亲卫身上扫了扫。
他道:“这些东西很沉,王妃未必能一口气带走。小人这里还有个法子,请王妃选。”
“说。”
“若换成钱庄的票子,便可贴身携之,除您和您的贴身丫鬟之外,再无旁人可知。”
这话就说得很明显了。
你是选择让它们都充入宣王府呢?还是当做自个儿的私产呢?
若是选了后者,便等同于告诉干子旭,她和宣王的感情的确是可以被离间的。
薛清茵嗤笑道:“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干子旭一愣。
薛清茵道:“你不知道我外家是做什么的吗?”
“……听过一二,似是商人。”
“是啊,过我手的钱也从来没少过。在宫中赏赐无数也就不必说了。我未出嫁前,阿娘还将产业都交至我的手中了。”
“……那在王妃的经营下,一年盈利数百万两了?”
“谁赚那个辛苦钱?”
“我就喜欢别人看我不顺眼。他们看我不顺眼的时候,又不敢直接对我下手。便只好拿我名下产业开刀。你晓得魏王妃吗?她便是如此。前脚挤兑了我名下的产业,我后脚便去父皇跟前哭诉了。如此便能拿到陛下的赏赐,和魏王妃的赔偿。”
“……”全靠碰瓷是吧?干子旭绷不住了。这来钱是快且轻松!
“我就爱瞧这些沉甸甸的东西,何必置换钱庄的票子?”薛清茵勾唇,一挥手,召来亲卫,“瞧见了吗?都带下去!”
说罢,她又问:“前日那个传旨的特使走了没有?若是没有,便让他捎带上些金银入宫献给陛下吧。”
亲卫领命去了。
薛清茵歪头对干子旭道:“你瞧,取一部分出去,改日又能从陛下那里换来更多了呢。”
干子旭:“……”
这算盘打的。
他长叹道:“王妃的胃口着实比我想像中还要大得多,不知要多少方能填满。”
薛清茵对他道:“你是填不满了。”
“王妃未免将话说得太死。”干子旭摇摇头道:“并非是小人挑拨。若王妃改日又与殿下起了争执,会不会后悔今日将它们悉数并入宣王府?”
“争执?那叫闺中之乐。”
“倒是忘了,你如今孤零零一人,又怎知何为闺中之乐。”
“……”
反正如今该到手的都到手了,陶舟那里也已经演完了。
薛清茵轻声道:“你今日这样大方,我会叫殿下记你一功的。”
薛清茵夸奖完他便走了。
留下干子旭杵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方才消化了她的夸赞。
大方……
这个词是他最恨的词!
他这辈子就没大方过!
干子旭捂住胸口,肉疼得龇牙咧嘴。
怎么办?还是得去个信儿,告诉主子,他这亲妹妹和宣王太一条心了!可不能哄着啊!
且有心机得很。前头那般做派,尽都是耍弄他的!
干子旭才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想到薛清茵那句,你如今孤零零一个人……
他抹了把脸,低声道:“开地道吧,拿上香烛纸钱。”
他熟门熟路地走入暗门,再走入地宫。
一扇青铜大门打开。
背后是一具厚重的棺椁。
他点了香和烛,颤巍巍地走向棺椁前供奉的香炉。
下一刻,干子旭便满脸青白。
“……谁来这里上过香?”
“快!快去山腹中查探!”
干子旭一边厉声高喝,一边自己也丢了香烛,匆匆往一个方向走去。
一脚踏空。
鞋面濡湿。
他低头看去,原来是迈入了血泊之中……
他一瞬间,遍体生寒。
“那点银子填不满,我便与殿下自个儿去挖矿来填了。”薛清茵的声音响起。
这一回,是响在了地道里。
地道两边的油灯应声而燃,映亮了薛清茵那张绝色的面容。
“兴州真的是个好地方。”薛清茵感叹道。
干子旭一口老血哽在胸口。
是啊,好地方……
原来他们真的发现了!
所以才请陛下赐地!
薛清茵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
她慢悠悠地道:“岂止你发现的这处铁矿与石棉矿。我们仔细一找,原来还有金银铜矿,镍磷硫矿……单单是金矿,便有超万顷之量。”
薛清茵顿了下,轻声反问:“你不会从前半点都未发觉?只抱着铁矿便以为发现了个金窝窝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不!不可能!”
干子旭梗着脖子,甚至顾不上去想手下人是死了还是活着。随着他表情的变化,太阳穴都夸张地跳了起来。
薛清茵知道宣王寡言。
这大发慈悲的人当然就得她来做了。
她不紧不慢地道:“你可调动的人才多少?而殿下能调用的人又是几何?”
正因为如此,干子旭才想赶快驱走他们。
一旦被宣王发现,以宣王之力,要吞下整座矿山实在是轻而易举。
全然不是他们积年累月,小心翼翼,如蚂蚁搬家一般可比的。
干子旭摇了摇头,紧攥拳头,慢慢冷静许多:“不,我还是想不通。你们怎么推断出的兴州还有其它矿山?”
薛清茵指指点点:“你看你,书读少了吧?”
干子旭一噎。
那他还真无从反驳。
他是泥腿子出身,念过点佛经,读过点道书。没正经认过字。做起买卖来,都是蛮横作风。
干子旭这人素来脸皮厚,这会儿遭了重击,也还是不耻下问道:“书中讲了什么?”
薛清茵笑眯眯道:“我若告诉你,你岂不是也会了。那不成。”
干子旭表情僵了僵,连带整张脸都抽搐了下。
“书哪有这么厉害的?我不信。你们早从第一次上山就发现了矿对吧?那时候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寻常人怎会突然凭空生出这样的念头?”干子旭咬牙切齿,似要做个明白鬼。
“你装什么不好?偏要装作对你亡妻一往情深……”薛清茵叹道,“这一看处处都是漏洞。”
干子旭神色一厉:“我确实对她一往情深,有何错?”
“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薛清茵轻哼一声。
没等干子旭变脸色,她先飞快扭头对宣王道:“啊,不包括殿下。”
干子旭:“……”
宣王眉尾轻动,眼底掠过一点亮光。
心情倒是渐佳。
干子旭垂首颓然道:“殿下是知道的,我素来舍不得钱财。但既然今日被殿下发现了,悉数献上就是。还请殿下饶我一命吧。”
“还用你献?我们明明是自取。”薛清茵摇头。
“那就要问殿下是自己要这些矿山,还是要将它们归于国库了?”干子旭低声道。
“你在威胁我们吗?”薛清茵兴致勃勃地问。
干子旭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他不自然地停顿了下,方才接着道:“我只是在提醒殿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殿下对兴州的了解到底还不够多。”
宣王这才冷淡插声:“你是想说当今圣上在兴州留了耳目?”
“不错,殿下知道?”
“各地都有京中的耳目。”宣王淡淡道。
薛清茵听得愣了下,心道不愧是你啊老皇帝!将多疑贯彻到了底!
干子旭脸色又沉了下去,很显然,既然宣王这样轻描淡写地说起了耳目一事,他多半已经想好怎么应付了。
“兴州司马邱兆,捕役王士林、冯大希……你知道的耳目是他们吗?”宣王问。
干子旭面色微变。
宣王知道的比他多。
他只知司马是皇帝的耳目。
“王士林、冯大希已死。”宣王轻描淡写。
不过话说完,他却不着痕迹地看了薛清茵一眼。自是不想吓住了她。
但薛清茵神色怔怔,正出神。
而这厢干子旭面色一青,心底腾起寒意。
宣王不止是想好怎么应付了,他是已然动完手了。
“此后经由司马这张嘴,传到京中去的话是什么内容,那便要看本王说的是什么了。”宣王接着不疾不徐地道。
他俯视着干子旭,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贵气。
薛清茵这才从惊奇中回神,原来那司马是皇帝的耳目?
难怪事事都是他出声,连刺史都隐隐有被他架空之态。
既如此,他还故意拉卢书仪的红线……
薛清茵心下轻哼,这不高低得在皇帝那里讹一笔?
“那司马的骨头竟然这样软?这便倒向了殿下?”干子旭苦笑一声。
“如此说来,你的骨头很硬?”宣王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置身黑漆漆的地道中,仅油灯映亮他们的面庞。这使得宣王立在那里,叫人骤生阴森可怖之感。
“不不!”干子旭马上举起双手道,“小人的骨头恐怕还不如司马硬呢,小人不怕死,但怕受折磨。小人见过军中的手段,那真是生不如死……”
他抹了把脸,知道今日恐怕再难转圜了。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
他突地朝地道的墙壁撞去。
方成冢一个闪身,挡在他跟前,然后一脚踹在他脚踝上。
干子旭痛呼一声,摔倒下去,脑袋上顿时磕了个大包,痛得他眼前发昏。
“哎哟哎哟。”他忍不住喊了两声。
还不如直接让他撞死呢。
方成冢笑了笑:“咱们都知道你不怕死,这不,早有准备呢。”
“方副将下手也不轻一些?”干子旭龇牙咧嘴。
“对待你这样的,可轻不了。”方成冢顿了下,道:“咱们王妃还有话要问你呢。”
干子旭叹气:“王妃古灵精怪,什么都知道,还有什么须问我的?”
“你认识贺松宁吧?”薛清茵直接了当地问。
“谁?”干子旭一愣。
薛清茵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皱眉:“原来你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啊。”
干子旭也反应了过来。
这宣王妃定然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薛宁了!
薛清茵有些好奇:“既然你并不知道他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怎么还甘愿屈居我那好大哥之下,为他办事?”
干子旭脸色大变:“他是皇帝的儿子?”
这带给他的冲击,似乎比家被人偷了还要大。
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幻万千。
薛清茵细细地分辨着他的神情,轻声道:“你好像很愤怒啊。”
干子旭骤然醒神,木着脸,面上再不见其它情绪。
“你藏得太快了,反曝其短。先前你和我说你妻子的时候也是这样,你的情绪违背了人性自然的规律,这怎么能让人不怀疑你身上有问题呢?”薛清茵啧啧出声道。
干子旭低低地笑了下:“宣王妃真是……有些可怕。看来京中人,没一个真正看透了你。”
这话很明显透出了意思,他曾经特地打探过薛清茵。
“薛大公子似乎也不识你的真面目,否则怎会特地遣人告诉我,凡事顺着你,务必哄着你,而不能为难你。”干子旭无奈地道。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看见,宣王的脸色明显沉了一些。
干子旭还想往下说。
薛清茵打断了他,反客为主:“你很憎恶陛下吧?”
“什么?”
“你看,你这个反应又不对。”
干子旭僵着一张老脸,这下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了。
薛清茵略略思考片刻,道:“你不必狡辩否认,你囤积铁矿,制成兵器,你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在为造反做准备。贺松宁,哦,就是我那好大哥,他的确是个厉害人物。……”
宣王眸光又轻轻动了下。
薛清茵并未察觉,只往下道:“你见识过了他的手段,想必很是佩服,便认为他的确有推翻朝廷的本事。你将宝压在了他的身上,你想见到皇帝失去一切。为什么?为什么恨他?”
干子旭笑道:“王妃不是很聪明吗?王妃便自己猜吧。”
“陛下杀了你全家?不应当……若是如此,你何必救陛下?嗯,除非,是在你救了陛下之后发生的事。
“但既然已有救命之恩,陛下又怎会诛杀你的家人?再说了,你做了和尚又做道人,全凭这样混饭吃,此后又入赘到你妻子家中,可见你的家人也早就没了。那还能是什么令你生出如此深仇大恨?”薛清茵不服气,还真一点一点推断了起来。
宣王漠然地审视着干子旭,插声问:“章太子的旧人?”

干子旭咬牙切齿:“宣王妃你……”
“我怎么?”薛清茵无辜地眨了眨眼,“好了我知道我聪慧过人,还貌美如花,实在是天怒人怨。”
干子旭没话说了。
连骂都骂不出来。
他倚着墙壁,面色灰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好罢,或者请殿下将我送往京城,交予陛下处置吧。”干子旭似是认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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