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坟茔前很是干净,供奉在跟前的香蜡、瓜果等物,皆用精美的金器载之。
其棺椁足有十一二尺长,五六尺宽。朱底彩绘。
方成冢摇头叹道:“爱是真爱,但也不妨碍他扰亡妻安宁,还要以其作借口。人啊,真是……”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担忧地朝宣王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这一眼,却正撞上宣王冷酷得甚至有些阴翳的目光。
方成冢不由一怔。
殿下……在想什么?
他们很快离开了地宫。
等回到先前的入口处。
方成冢又惊了一跳:“怎么还剩了小狼崽在这里?”
杜鸿雪插声道:“恐怕是暂且怕了我们,不敢回来叼了。”
宣王扫了一眼:“……那便收拾起来,明日留给王妃玩罢。”
这……玩?
您说能玩那就能玩!
方成冢老老实实蹲下身去,亲自收拾起这些小狼崽。
那厢薛清茵早入睡了。
甚至做了个梦,梦里金子堆成山,连枕头都是金子做的。她一扭头,有点硌得慌,同时鼻间还传来了一股铁锈味儿。
她有些生气。
金子怎么变成铁啦?
一下给她气醒了。
她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床边有个人影。
“殿下?”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抓了下对方的衣摆,唔?怎么带着点血气?和她梦里的铁锈气一下重叠了。
薛清茵本能地搓了搓指尖,然后被来人一把捉住了手。
宣王低沉的声音响起:“接着睡吧。”
薛清茵被他顺势按回了床上,茫然地睁着眼,没一会儿便又闭上了。
宣王单手抽去衣带,自己扒去了外裳,又低头嗅了嗅身上还有无血腥气的残留,方才跟着躺下。
薛清茵本能地拱了两下屁股,一下就撞进了宣王怀里,然后枕着他的胳膊就舒舒服服地继续睡了。
天将明未明的时候。
薛清茵又不知不觉滚到另一个床角去。
宣王已然起身,他披着单衣,倚坐在床角,将手中的银铃系上薛清茵的脚腕。
……装吃醋吗?
他俯身啃咬了下薛清茵的足踝。那压抑的,却又澎湃的酸意,骤然脱缰。
薛清茵一个激灵,一下清醒了过来。
“狗咬我?”
她瞪圆了眼。
那凶猛又强悍的“大狼狗”,倾身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腕,褪去衣衫。
“叮铃”。
一声银铃声响。
薛清茵一下想了起来……这是先前那些舞姬身上的银饰?哦,你看她们跳舞的时候,感情脑子里想的是这个?
薛清茵刚明白过味儿来。
那银铃声便又响了。
如此叮铃叮铃,不绝于耳。
薛清茵腰麻腿软,扶着床柱,眼尾都拉出了缱绻的弧度。
“你……”
你他娘的是会玩儿的!
她听见宣王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得几不可闻,可那低沉里好似又带着点疯狂。
“我有些醋意。”他道。
薛清茵:?
这个不是要在别人面前装吗?
怎么这就开始了?
但她脑中很快便又混沌地划过个念头——
哦,这般场景倒也确实不能在旁人跟前上演。
两个时辰后。
薛清茵爬起来,嚷嚷着要用早膳,还交代宫人,务必将干子旭和贺松宁派来的小厮,都一并带来。
等吩咐完,她才瞪着宣王:“您装得可真卖力啊。”
她说着溜下床,走了两步,走得一瘸一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我腿打折了呢。”
宣王:“……”
贺松宁派来的青年名叫陶舟。
晨间,他与干子旭等候在厅中,如坐针毡,但还得装模作样地与干子旭交谈:“这山上怎么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惭愧惭愧。”干子旭道。
“宣王殿下仍留在这里,实在是屈尊降贵了。”
“是啊,是啊……”
“在背后说殿下的什么坏话呢?”薛清茵人未至声先至。
干子旭顺势望去,等了会儿,却还没见到薛清茵的人。
他心头正纳闷呢,又等了片刻,方才见薛清茵由宫人左右扶着,极其缓慢地迈进了门。
“王妃这是摔着了?”干子旭露出殷切的笑容。
薛清茵露出疲倦之色,不接他话,只对陶舟道:“你一会儿同我去街市上挑些东西,带回去给大哥吧。”
干子旭顿时面色古怪。
心道你们日日胡搞,不会是身体要搞垮了吧?
可不能垮在兴州啊!
此时宣王姗姗来迟,他一把环抱住了薛清茵的肩,将她箍得动弹不得。
他冷声道:“王妃身体娇贵,何必亲去挑选?”
薛清茵皱眉:“可是给大哥选东西,总不好假手他人……”
宣王打断道:“此人既是薛宁身边的长随,自然知其喜好,让他去就是。”
薛清茵气鼓鼓的不说话了。
这下干子旭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是……吵架了?
那陶舟都不得不躬了躬身,生怕宣王一个火气上头,直接把他砍死在这里。
“还不去?”宣王突地斜睨了陶舟一眼。
陶舟哪敢作停顿,忙道:“是,殿下说的是,小的去挑选就是了。”
“等等。”薛清茵出声叫住了他。
陶舟只得又顿住脚步,这下汗意上来了。
他又躬了躬身,问道:“大姑娘有什么吩咐?”
没等薛清茵开口,宣王却突地又盯着他道:“该称‘宣王妃’。”
陶舟连忙改口:“是是,一时忘了,请殿下宽恕。”“还请王妃吩咐。”
薛清茵面露不快,叫宫人拿来个钱袋子,递给了陶舟:“还能有何话说?瞧你这害怕的模样。”
“殿下久经沙场,气势逼人,小的难免心惊胆战。”陶舟这是实话。
“滚吧。”薛清茵摆手。
陶舟欲走。
薛清茵却又一次脱口而出:“等等。”
这下别说陶舟了。
连干子旭都感同身受到其中的折磨了。
还好不是我夹在中间……干子旭心想。
“昨日没来得及问你,大哥近来身体如何?”
“好、好着呢。”
“不知父皇可封大哥官儿做了?”
“有,如今是从六品上秘书郎。”
薛清茵心说官儿可真小啊,不知何时她才能打着贺松宁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呢。
但她面上还是道:“秘书郎,那便是御前近臣了。该好生恭贺大哥才是。”
陶舟也觉得自家主子挺厉害的。
秘书郎官虽小,但位可不卑。
再说了,秘书省不过是个跳板……
宣王冷淡插声:“何为御前近臣?一月里见不了皇帝一面的近臣?”
陶舟语塞。
干子旭闻声低头,心道这架吵得挺厉害啊!
薛清茵轻哼了一声。
心说没看出来啊,宣王殿下也挺会阴阳怪气啊?
“殿下怎能这样说?”
“本王所言,可有差错?他若能得父皇看重,赐他御前行走时,再称近臣也不迟。”
“大哥自然会有那日!”薛清茵气哼哼道:“还愣著作什么?快去挑东西吧。我看,买些竹雕正好!”
陶舟应声:“是!是!”然后拔腿飞快地跑了。
这下是真怕走慢了又被喊住。
不多时,宣王陪坐下来,二人用了一顿气氛僵硬的饭。
而后宣王便被请走了,气氛这才骤然一舒。
干子旭目光闪动,立即凑上前去道:“王妃因何不快?”
薛清茵:“与你何干?”
干子旭叹道:“先前那八十万两,王妃迟迟不肯收下。那么三百万两呢?王妃也不肯收吗?”
薛清茵没说话,显得心思根本不在此处。
“此次陛下下旨,应当将那张三百万的欠条,也一同送到王妃手中了吧?王妃当真不想要那三百万两吗?”
薛清茵还是没搭理他。
干子旭便只得自说自话下去:“王妃身份贵重,何苦惹得自己心生不快呢?”
“薛公子送东西到兴州来,本是好事,说实在的,小人也想不通殿下为何因此事与王妃起了龃龉。”
薛清茵看了看他:“你在挑拨离间吗?”
干子旭跪了下来,甚至还连磕了两个头:“不,不敢。小人只是看……看王妃身边也没两个能商议的人。只一个从娘家带来的丫鬟。但那丫头年纪不大吧?”
干子旭话说到这里,不自觉地停顿了下。
因为类似的话,卢书仪才对着宣王说过。不过卢书仪那是想藉机为自己谋个位置呢。现在再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奇怪。
“你懂什么?”薛清茵嗤道。
“小人能看出来王妃和大公子感情甚笃,但殿下却不知为何,不喜王妃与大公子走得太近……是因为大公子曾做过魏王的幕僚?”干子旭缓缓道。
“我早先便说过,你的消息实在灵通。”薛清茵转头看着他,语气沉沉地道。
干子旭摸了摸自己那张黝黑的脸:“若是不灵通些,怎么能躲这么些年呢?”他嘿嘿一笑,全然不掩藏自己厚脸皮躲债的本性。
他顿了顿,问:“王妃需要我这样的灵通吗?”
做生意的,大都消息灵通,这其实不奇怪。毕竟不灵通的,早死在浮沉的商海里了。
若他是贺松宁的手下,是贺松宁的耳目……那确是一大助力!
“我不需要。”薛清茵冷声道,“你这人,不知道揣的什么心思。”
“投机取巧的心思罢了。……若无投机的本领,小人如何积攒下家财呢?若王妃听说过《奇货可居》的故事,便也能理解小人的想法了。”干子旭顺嘴就编了谎话。
薛清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干子旭笑道:“其实这些日子小人也看出来了,王妃乃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而非外头议论的什么娇气蛮横的花瓶。”
干子旭这是发现逼他俩速速离开兴州这条路是行不通了,打算换条路走了。
薛清茵缓缓摊开手掌:“我要的不是三十万,也不是八十万,更不是三百万。”
她点到即止,起身挥袖离开。
干子旭一顿,心中都不由咋舌。
不会吧?
她的胃口……那么大?
但想到主人与她的关系……又想到宣王与她之间也并非严密无缝。相反,宣王是爱她,可宣王地位尊崇,手握权柄,自然而然占有欲极强。他的爱经得起挑拨,占有欲却经不起。
“小人明白了。”干子旭沉声道。
其实这回贺松宁派人来给薛清茵送东西,还真误导了远在兴州的干子旭。这让干子旭误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干子旭浑然不知。
贺松宁就更不知晓这里发生的事了。
薛清茵跨出门去。
而那厢陶舟没走出去多远,便被玄甲卫狠狠地按倒在了地上。
那兵甲碰撞,发出了冰冷的响声。
陶舟心头一激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见到大名鼎鼎的玄甲卫,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诸位有话好说……”陶舟半张脸都被擦出了血丝,只能艰难地从喉中挤出声音。
“殿下念你急着回京覆命,也不必挑礼物了,即刻动身吧。”玄甲卫说着,还将白日里薛清茵扔给他的钱袋子都顺势摸走了。
陶舟人都听傻了。
这……就走?
“可我的行李……”
玄甲卫将包袱扔到了他的身上,竟是准备充分。
陶舟嗫喏了下唇:“王妃那里还不曾告辞……”
“休要啰嗦!”只听得剑器铮鸣。
玄甲卫竟是悍然拔剑。
陶舟侧过脸,瞥见凌厉寒光,哪里还敢再说,匆匆爬起来捡了包袱就走。
这宣王竟然如此不待见大公子!
行事也实在太冷酷了些!
陶舟的身影渐远。
几个玄甲卫才绷不住笑出了声:“哈!今儿也做了回恶人!”
“你别说,做恶人滋味真不错。”
“不过殿下为何讨厌大舅哥的手下啊?”
“你知道为何吗?”
“我不知……”
“你既不知,我怎会知?”
“……”
另一厢。
薛清茵推门进去,便见宣王正襟危坐的身影。
她问:“陶舟赶走了吗?”
宣王:“赶走了。”
薛清茵这才绷不住大笑起来:“哈哈,这下一分钱也没花,等回去贺松宁还得高兴死!”
薛清茵心道自然是高兴的。但她呶了下嘴,却没说话。
“那只鹰,伤得很重,不宜随我们离京。如今还留在京中将养着。”宣王突地道。
鹰?什么鹰?薛清茵茫然了下。
不过随后她艰难地想了起来:“……那只雕?”
宣王:“嗯。”
还管人家叫鹰呐?
薛清茵咂了下嘴,心道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留在京中也无妨。”薛清茵道。反正她老早就忘了这事了。
宣王道:“便养些别的吧。”
薛清茵点头:“好。”养两头大白鹅最好了,瞧来只是普普通通家禽。但以后她拿绳拴在身边,谁惹她就叨谁!
她思绪逐渐跑偏。
宣王却是一挥手,让人抱了个竹编的大篮子过来。
薛清茵歪头一听。
嘤嘤呜呜的。
“小奶狗?”薛清茵双眼一亮。
这个她也喜欢。
她一把扒住了篮子的边缘,俯身探头看去。
“不是狗。”宣王道。
他顿了下:“你若不喜……”
“是小狼崽?”薛清茵的语气更惊奇了,准确来说,应当是惊喜。
她猛地一扭头,一下扑进了宣王的怀中:“我喜我喜!莫要送给别人!”
宣王扶了下她,默默将后面半句“便杀了罢”咽了回去。
“我太喜欢了,喜欢得不得了。”薛清茵认真地强调道。
君不见她昔日只能在社交媒体上,看各大动物园发布的什么黑熊幼崽、老虎幼崽等等……
毛绒绒的小东西,满嘴呜呜乱叫,馋得她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薛清茵缓缓冷静下来,问:“断奶了吗?没有母狼咱们能养得活?”
答话的却是亲卫:“找了几个山民,教了怎么养。”
薛清茵这才放下心,又问:“这是从哪里弄到的?母狼抛下的小狼崽?”
亲卫又答:“咱们在山里找着了地道,摸进去的时候,正撞上干子旭的人杀狼拿去吃肉呢。”
薛清茵一愣:“你们进地道了?”
亲卫点头。
薛清茵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那……地道里的人……”
亲卫犹豫片刻,没说杀了,只道:“该控制的都控制住了。”
薛清茵问:“没惊动干子旭?”
亲卫憨实地答道:“应当是没有吧,那干子旭似乎一心都在王妃这里……”说完,亲卫又觉得这话不对。顿时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窥了窥宣王的脸色。
好在宣王面上并无异色。
当然,也可能是太过冰冷,他没能看出来。
薛清茵这头心道,哪里是在她这里?
干子旭背后的人就是贺松宁没跑了。
相比起来,他最怕的是暴露他和贺松宁的关系!
却没想到宣王如此果决吧?
薛清茵顿了下:“这山里怎么会有母狼呢?”
亲卫觉得这不奇怪啊:“山中自然有狼。”
宣王却是明白了薛清茵的意思,道:“第一日上山查探,山中并无鸟兽出没。”
亲卫也想起来了:“对,对……那时候,王妃才推断说,山中兴许常有人成群结队出没。”他说着面露疑惑:“是有些怪……”
但也只是有些。
亲卫并未将这其中的异样串连起来。
薛清茵穿越前没事儿就爱看点动物视频,多少也积累了一些知识。
她道:“狼一般以家庭为单位出没,食物匮乏时,便会集结成族群,一般达三十头以上。怎会有母狼独自在异地产崽?”
“这……”亲卫也不知为何。
他甚至不明白,纠结狼在哪里产崽意义何在?
却还是宣王接了话,他道:“无非天灾人祸,方才能驱使一方山林的霸主被迫迁往他乡。”
薛清茵喃喃道:“这附近城镇有天灾人祸?”
亲卫回过神:“不曾听闻。”
宣王道:“去查探一番。”
亲卫一激灵,连忙应了声:“是!”
目送亲卫走远。
薛清茵才小声道:“多谢殿下。”
宣王却问:“谢什么?”
嗯?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薛清茵试探着道:“谢殿下带了小狼给我养。”他没说话。
她道:“多谢殿下我说什么便信什么。”换旁人哪里会听她在这里探究狼是怎么来的,聊着聊着还扯到天灾人祸上去了。
她窥着宣王的脸色,顿了下,又道:“还有殿下在那陶舟跟前,演得也极好。”
“茵茵以为是演的?”
“不是?”
薛清茵和他大眼对小眼。
“殿下……当真吃醋?”而且吃起来,还这般的……狂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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