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她重生了,意味着老天都觉得那富贵日子本就该是她的。对吧?要不然为什么让她重生呢。
林夕夕知道舅舅在帮她物色结婚对象。
但那些有级别的,大多已经结婚了。年轻未婚的,也没再听说后世哪个领导是和舅舅一个部队里出来的。
有可能是中间那些年人没熬过去就没了,有可能是像她的丈夫一样平庸无为。丈夫的厂子里也有转业回来的军官,虽然是做管理的,但也一样下岗了。
没意义,别人都没意义!
她想要的富贵只有严磊能保证。
林夕夕其实困惑于一件事。
比如她,就是从九十年代回来的,死回来的。
那乔薇既然也是死而重生,她是从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按她所知,乔薇就是在这次省城之行死掉的,难道是死掉就直接重生了吗?
如果是这样,林夕夕的自信又树立起来了。
她可是来自后世九十年代的人,见识远超过这个时代。什么文化人,乔薇不过是一个高中文化而已。拿什么和她几十年的见识比。
虽然林夕夕“几十年的见识”也不过就是在三线城市里做了半辈子的工人老婆,但不妨碍林夕夕生出强烈的自信和优越感。
最重要的是,她掌握着乔薇的把柄。
什么省城探亲,严磊的原配……分明是和人私奔去了!
乔薇牵着严湘回家,先去了严湘的房间里。
她打开衣柜和箱子都翻了翻,转头问严湘:“你没有带补丁的衣服?”
“没有。”
“衣服没有破的?”
“破衣服都给人了。”
乔薇问:“那有没有人说过你像小少爷?”
严湘点头:“有。”
乔薇顿时紧张起来,结果一问,原是就是一些小毛孩子。一起玩耍的时候臭贫起哄,说严湘是小少爷。
乔薇放松下来,想了想又问:“军军衣服打了补丁。别人的衣服都打吗?”
严湘想了想,回答:“有的打,有的不打。”
乔薇追问:“大院那边的孩子身上衣服打补丁吗?”
“大院的少,镇上的多。”严湘说。
这个回答透露出来的条理性和观察力比普通的三四岁小孩都要强不少。但乔薇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所以没有察觉。
她还以为小孩都该这么聪明呢。
乔薇觉得自己有点风声鹤唳了。
因为她对这个时代说了解也了解,知道大的走势和严重性。说不了解也不了解,重要事件具体发生在哪一年,根本闹不清楚。
更何况这还是书中世界。还得考虑作者水平不够、历史不详以及私设如天造成的误差。
但她又转念一想,严湘是严磊的儿子,严磊可是男主,顿时觉得自己闲操心了。
男主光环笼罩之下,还怕什么。
这么一想,心就放下来了。
可又想到刚才杨大姐不让军军跟严湘玩。确实昨天从她回来,就看到严湘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玩。
乔薇的认知中,住平房的时代和环境,这些小孩不该是成群结队地在一起玩的吗?
她问严湘:“你平时常跟军军他们一起玩吗?”
严湘却摇头:“没有,我不和他们一起玩。”
乔薇觉得可能是原主乔薇薇在军属中的不合群,导致了严湘也被孤立,就像刚才在赵团长家里那样。
那些当妈妈的不让自家的孩子跟严湘玩。
在后世乔薇也看过那种新闻,让小孩穿着几千块的裙子去幼儿园,被扯坏了,叫人家家长赔几千块。于是孩子在幼儿园就被孤立了——谁敢让自己孩子跟这孩子玩,一不小心弄坏人家衣裳,就要赔大几千。
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乔薇是“别的孩子”的家长,也不会让自家孩子跟把奢侈品穿在身上的孩子一起玩。所以她也并不责怪杨大姐。
但是乔薇现在是严湘的妈妈,看到严湘被孤立,她怎么可能高兴。
她决定:“妈妈回头给你找两件合适的衣服,让你跟他们一起玩。”
正想着不知道小孩能不能理解这件事里的道理,哪知道严湘却摇头:“我不爱跟他们一起玩。”
乔薇:“?”
严湘小脸严肃:“他们太吵了,说也不听。”
严湘说完,就跑去喝水了。
留下乔薇:“??”
屋檐下的桌上有搪瓷盆和好几只搪瓷缸子。
严湘是抱着其中一只吨吨吨地喝。
乔薇记忆筛选,想起这都是凉白开。
说起来要感谢原主,虽然原主在外面给人的印象不好,和男主的婚姻感情关系处理的也不好。可真的,她起码做到了让男主改掉了许多不好的毛病。
比如喝生水、不洗脚、吧唧嘴、乱吐痰。
乔薇昨天一天对严磊的印象可以说相当不错,那是因为这男人已经被原主下大力气做了基础改造。想来原文里严磊能和林夕夕先婚后爱,也得感谢原主。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别人只看到乔薇薇孤僻高傲讲究的不讨喜,看不到她讲卫生追求生活和精神的需求层次。
还是错了时代。
看严湘在屋檐下阴凉处自己玩,乔薇去了书房。
今天经历了食堂和农贸市场,脑子里对钱的认知清晰了起来。她拉开抽屉,把那只铁皮盒子取了出来,数了数里面的钱。
有一百多块。
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是三十块上下,能养活一家四五口。
这只铁盒子就放在抽屉里,是家里日常家用,属于乔薇可以支配的金额。
一百多块真的是很大一笔钱了。
乔薇想了想,站起来进了卧室,踩着凳子在顶柜上摸索了一番,果然摸出个铁皮盒子。但这个铁皮盒子上装了锁鼻,挂了一把小铁锁。
乔薇晃了晃,又放回去了。
按照原主的记忆,抽屉里的盒子是日常家用,衣柜顶上藏着的盒子则是家庭存款了。
但原主不知道家里有多少存款,严磊每个月给原主50元家用,要是不够用,还可以再跟他要。但一直都是够用的,甚至是很宽裕的。
一条布拉吉连衣裙六七块七八块钱,她说买就买了。衣柜里好几条。
原主一直过着不缺钱不缺票证的日子,又跟严磊关系不好,一直都没有过问过家里的存款情况。
也别怪乔薇俗气,她现在就特别想弄清楚钱的事。
她人生最后的日子都是在病房里度过的,看过太多人间现实了。更不要提她那个父亲,唯恐她伸手跟他要钱看病,直接拉黑了她。男朋友面对巨额的治疗费用也退缩了。
人活就得活得现实点。乔薇想要安全感,一是想要份工作自己能挣钱,二是想搞清楚家里的经济情况。
至于严磊和她能不能发展出感情,倒在其次了。乔薇这一生旁观了父亲母亲的婚姻,她对婚姻没有小姑娘那种幻想。
把钱和票都收好,乔薇把屋子收拾了一番,卫生打扫了。
她很久没有干过打扫卫生的事了,在医院病房里,属于她的空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有些别的人——病友或者家属,还不乐意她拉帘子,觉得影响病房通风了。
如今这是她的家,得爱惜。
打扫完自己的卧室、书房和客厅,她走进严湘的卧室,发现严湘的房间出乎意料地整齐。
夏日里炕上铺着竹席,盖的是薄薄的毛巾被。那毛巾被已经被叠好了。虽然边角对得不是很整齐,但那是因为严湘人小力有不逮,看得出来小孩已经尽力了。
乔薇走到屋外,看到严湘还在阴凉地里玩。这孩子真安静,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听见脚步,严湘抬起头,对妈妈一笑。
小孩的笑容真干净。
乔薇蹲下:“你自己叠的被子呀?”
“昂!”
乔薇摸他的头:“湘湘好棒。”
她又想起来问:“早上谁给你穿的衣服?爸爸吗?”
她醒得晚了,醒来的时候严湘就已经自己在玩了,衣服已经穿的好好的。乔薇想着大概是严磊给穿的?
严湘却扬起小脸说:“我自己穿的。”
很骄傲。
乔薇不知道小孩在这个年纪该发育到什么程度。似乎小朋友们都是进入幼儿园开始学自己穿衣服系扣子的?她以前刷到过幼儿园小朋友系扣子比赛的可爱视频。
印象中部队有托儿所的,但严家、赵家这种家里妻子不外出工作的人家,都没有把孩子送去托儿所。都是自己在家带孩子。
大城市里工厂多,双职工家庭多。但小地方经济不发达,又不像农村妇女要下地挣工分,反而家庭主妇很多。
随军的军属都是部队干部的家属,丈夫挣得多,也不很看重妻子能不能挣工资。
所以乔薇不工作在家做主妇,严磊也没觉得不行。
院子里的盆里有未洗的脏衣服。乔薇又揉揉严湘的头,夸了他两句,站起来去洗衣服了。
现在这个家庭里,严磊负责挣钱,那么乔薇就得担起家务,顺理成章的事。
乔薇找到了盆和搓衣板,拿着小马扎坐在手压井旁边洗衣服。一盆衣服洗完,手臂也废了,腰也废了。
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这种手洗衣服,电视剧里演的都挺轻松的,哪知道体力消耗的强度会这么大。
衣服勉强洗完了,拧是拧不动了,反正是自家院子泥土地,就直接湿哒哒地晾上了。
然后乔薇就回屋里直接趴床上了。
严湘进来看她:“妈妈你怎么了?”
“废了。”乔薇有气无力地说。
严湘:“?”
乔薇叹气:“洗衣服累得胳膊动不了了。”
“为什么不等爸爸回来洗?”小孩眨着大眼睛,睫毛忽扇忽扇。
“哎?”乔薇支愣起脖子。
记忆筛选一下。
真麻烦,记忆有强烈的和淡薄的。原主留下的记忆里,偏偏关于严磊这个正牌丈夫的记忆属于最淡薄的那一部分。就是根本不愿意想起他。
必须得有比较强烈的触发或者主动的回想才能筛得出来。
这么筛出来一看,果真,原来以前家里洗衣服这件事居然是严磊在做。
原主主要洗一些小件的。大件的太耗费力气,她搞不动,毕竟是没有洗衣机的年代。家里重活和脏活,都是严磊负责的。
乔薇对严磊的好感度又上升了。
“妈妈,你要喝水吗?”严湘体贴地问。
“要~”乔薇跟严湘撒娇。
严湘立刻哒哒哒出去了,没一会儿就抱着白色搪瓷杯子进来:“给!”
乔薇就着严湘的手喝了半缸凉白开。
虽然是半路接手的儿子,可实在是个省心又贴心的孩子啊!
乔薇毫不吝啬称赞的话语,不仅猛夸严湘,还对他的体贴行为表示了开心和感谢。
严湘的小胸脯挺得更高了,乌溜溜的眼睛更明亮了。
有这样的孩子,林夕夕就算当后妈也很省心吧。能当个十里八乡名声响亮的好后妈也不稀奇了。
林夕夕试探着跟杨大姐说:“妗子,我怎么听说严团长爱人不是去走亲戚的。”
杨大姐家里人多事多,她忙忙碌碌,闻言,端着盆子奇怪地问:“不走亲戚那干嘛去了?”
林夕夕给她搭手帮忙,压低声音:“我听说……她是私奔找野男人去了。”
杨大姐差点把手上的盆掀翻。
“这可不兴瞎说!”她呵斥林夕夕,“这坏人名声!”
林夕夕说:“我也是听人说的。”
“哪个嘴碎的胡说八道?”
“不知道,就买菜的时候两个大姐在前面边走边说的,我就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是谁。我还没认全人脸呢。”林夕夕推脱。
杨大姐瞪眼:“小乔昨天才回来,我瞅着小严都好好的,不像吵架的模样。今天小乔你瞧乐呵呵的。这不可能!没影的事,你别瞎胡说!”
“可是……”
“可是啥,就小乔那脾气,她要真跑了让小严追回来了,她得十天半个月不出来见人,脸得黑得像寡妇。我瞅着不像。”
严团长爱人那模样一脸轻松,确实是像走过亲戚回来的样子。说她跟野男人跑了,杨大姐不信。
“你闭上嘴。让你舅听见你瞎编排人家,他得拿鞋底子抽你!”
林夕夕确实没证据,只能悻悻闭嘴。
走到院子里,又一大盆衣服。她舅妈舍不得让她用肥皂洗,要用棒槌捶,累死个人。
没有洗衣机的时代,真的太辛苦了。
林夕夕本来一心是想树立个勤劳贤惠的形象,准备尽快给前途无量的严磊做继室的,可现在乔薇没死。
她抿了抿唇。
谁也不能坏了她的富贵路。
乔薇哪怕也是重生的,也不过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跟她怎么斗。
乔薇休息了一会儿,揉揉酸痛的胳膊,捶捶老腰,坐到了书桌前,拉开了抽屉。
早上拿钱的时候,她就看见了,抽屉里乱七八糟的很多打开的信纸。
她随便捡起一沓展开一看,果然是技术员写给乔薇薇的信。
稍稍读了一下,差点没把乔薇的牙齿酸掉。
动不动就什么斯基说,动不动就什么什么夫说。虽然也不能说酸文假醋吧,确实这年代的大学生是有点文化底子的,但绝对说得上是孔雀开屏了。
还开得很卖力。
乔薇嘴角抽了抽。
偏偏原主乔薇薇就吃这一套。关于这些信的回忆可太浓墨重彩了,比关于严磊的回忆要清晰强烈得多。
像一股甘泉滋润了原主死水一潭的生活,让她以为找到了灵魂伴侣,为爱疯狂。
乔薇记得这些信以前都是叠起来的,摞得整整齐齐还用橡皮筋扎上了。
现在散成这样,不用说肯定是严磊全都打开看过了。抽屉里的凌乱显示了他当时的愤怒。
乔薇把这些信扒拉了扒拉,连信纸带信封都扒拉出来。确信没有遗漏,把外头屋檐下的煤球炉盖掀起来。
盖着盖子的时候,煤球在里面极其缓慢地燃烧,处在一个“不灭”的状态,消耗得很少。
一打开盖子,氧气大量涌入,火苗一下子就窜上来。比要现烧柴禾的土灶好用得多。
乔薇把那些信扔进去,顿时火舌翻卷,吞噬了那些纸张和文字。
严湘站在一旁:“要烧水吗?”
倒提醒了乔薇。喝凉白开很麻烦,得先把水烧开再放凉。她早上醒过来桌上就有好几缸子的凉白开,比昨天晚上多,所以应该是严磊一大早烧了水晾上才走的。
她去接了一壶水做在炉子上,仔细叮嘱严湘:“别碰,炉子和水壶都很烫,别烫着。”
严湘乖巧地答应了。
乔薇回到书房里,瞧了眼外头自己玩的严湘。这种带院子的房子就是好,院门一关,小孩在院子里玩,大人从窗户里就能看到外面。也没有危险,也不怕走丢。
乔薇从抽屉翻出一沓空白信纸,带着部队字头的那种。钢笔戳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动笔划拉起来。
把自己的新生活需要考虑的一些事项整理了整理。
等划拉完,抬头看着窗户外面。
好安静,只有远处知了在叫,没有汽车的轰鸣声。
严湘是非常安静的孩子,他自己蹲在地上玩的时候不会像别的小孩那样嘴里碎碎念。他就安安静静地拿着一堆小石头子在石板地上摆来摆去。
时间有种缓慢的流动感,仿佛什么事都不必着急。
这个时代或许就该是这样的——
几间乌瓦平房,院里一个小孩儿。
晾衣绳上的衣服被风吹得拂动。
她还有年轻健康的身体。
这一刻乔薇对眼前的生活感到极度的满意——不忙着为碎银几两奔波,也没有病魔日夜催折,深夜数着楼道里护士的脚步声,估算自己的生命什么时候终止。
严湘抬头看看太阳,站起来跑到窗户根下,踮起脚扒住窗台:“妈妈,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噢?几点了?”乔薇哒哒哒走到客厅去看了一眼桌上的三五牌台钟,“十一点都过了呀。”
外面的水也烧开了,咕嘟咕嘟地。乔薇用抹布垫着手把烧水壶拎到小桌下面晾着,再用木凳挡住,以防孩子奔跑时碰着烫着。
铁炉先盖上闷着火,乔薇撸起袖子系上围裙准备做饭。
饭锅是一个小小的圆形铝锅。淘了米之后,没有电饭锅的刻度和量杯,乔薇用了举世皆知的中国人的手指大法——水没过一个指节就可以。
说起来这还是她从国外的脱口秀节目上知道的。毕竟她从有记忆,家里就用的是电饭锅了。
饭锅做在铸铁炉上。
菜用大铝盆端到手压井的池子里洗。
井台旁用砖头砌了两堵矮墙做成一个台子,把切菜板搬过来往上一放,正好。就是干这个使的。
此时交通不发达,物流不便利,农贸市场卖的菜都是本地产本地销的,品相没有后世那么好看,但是特别新鲜。洗干净的菜从盆里捞起来扔在案板上直接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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