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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大唐名相张九龄正妻后(映在月光里)


到了大门口,谭昭昭见千山提着竹篮,牵着一匹高大的棕马立在那里,她不禁愣住了。
千山挂好竹篮,将缰绳交给了张九龄。
张九龄轻抚着马头,对谭昭昭道:“上去。”
这些时日彼此之间气氛诡异,如今要共骑一匹马,谭昭昭感到些许的不自在,磨磨蹭蹭着上前。
张九龄道:“山路不平,不便行车。千山留在院子里守着书卷,就你我前去。”
谭昭昭嗯了声,为了能出门,便心一横走了过去。她抬脚踩上马镫,张九龄有力的手臂扶在了她腰上,轻松一举,她就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张九龄姿态潇洒上马,坐在了她身后,抓住缰绳轻夹马腹,“坐稳了。”
马蹄剔剔达达,缓慢前行。
耳畔若隐若现的清浅呼吸,后背处心跳咚咚。
太阳太过绚烂,流云漂浮,春风拂面,谭昭昭几乎睁不开眼。
地里耕种的百姓偶尔看向他们,悄然低语几句。
马蹄声,偶尔的啾啾鸟鸣,安宁又静谧。
起初谭昭昭僵着不敢动,如张九龄所言那样,山道崎岖,马背颠簸,她不受控制左摇右晃。
张九龄修长的双臂圈住她,低声道:“靠着我一些,别怕。”
谭昭昭不想添麻烦,嗯了声,便往后靠了靠。
背后的心跳声,似乎快了些,沉沉的呼吸,随着煦暖的风一起拂过,谭昭昭整个人都晕晕乎乎。
马顺着山道往上,谭昭昭整个人被迫后仰,陷入了张九龄的怀抱中。
张九龄依旧纹丝不动,稳稳护着她到了一片开阔的山顶,率先下了马,手伸向她。
谭昭昭深吸一口气,借着他的手臂下马。兴许是下得太急,她脚底一滑,人朝前扑去。
张九龄长臂一伸,便将她揽住了。
谭昭昭脸红得几欲滴血,慌忙站好,吭哧着解释道:“我能下马。”
张九龄轻轻颔首,笑了下,道:“我知道。”
拴好马,张九龄提着竹篮过来,从里面拿出两个水囊,顺手递给她一个:“吃口水歇歇。”
谭昭昭道谢,接过水囊,找了块干爽的石头坐了下去,眺望眼前。
山坡并不高,满山坡的杨梅树,树上结满了累累的杨梅,地上的草丛里,到处都是掉落的杨梅。
再朝远处看去,便是望不到尽头,重重叠叠的山,山峦处雾霭袅袅。
山下农田河流,村郭人家,看上去仿佛如世外桃源般美好安宁。
张九龄喝了口水,提着竹篮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杨梅,走到一颗树下仰头打量。
谭昭昭忙放下水囊上前,张九龄急道:“小心地上......”
可惜晚了些,谭昭昭脚底一滑,她尚未回过神,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张九龄:“......”
“可摔疼了?”张九龄上前朝她伸出手,准备拉她起身,关心问道。
谭昭昭摇头,疼倒不疼,就是有点儿丢脸。
手伸出去,却不见张九龄拉她。谭昭昭不解看去,她手上杨梅汁与草泥混在一起,脏兮兮。
张九龄正垂眸看着,手指摩挲,明显地嫌弃。
谭昭昭怒了,利落撑着起身,随手拍打着衣衫,一下呆在了那里。
无需看便能知道,她身后肯定沾满了杨梅汁与泥土。
等下回去,张九龄会不会丢下她,不让她上马?
或许,他骑马,她在后面跟着跑。
张九龄已经走回树下,伸手去摘杨梅了。
谭昭昭顾不得多想,走上前问道:“这里的杨梅,能随便摘吗?”
张九龄道:“这片山属于张家。”
谭昭昭哦了声,张九龄道:“杨梅并不不稀奇。始兴盛产杨梅,家家户户都有,随处可摘。”
沉默了片刻,张九龄声音低了几分:“韶州贫穷,杨梅尝鲜时能卖上一些,待全部成熟之后,卖不出几个钱。想要运出韶州到广州府变卖,一来广州府不缺果子,二来梅岭阻挡,路途遥远颠簸,运送中不免磕碰,哪怕有冰镇着,在路上就得坏掉七八成。”
谭昭昭随之陷入了沉默。
张九龄生长在此,对韶州故土,感情深厚。
仅仅开辟梅岭上的大庾岭,打通岭南道的南北交通,就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若不走上朝堂,走到皇帝面前,张九龄所有的壮志,皆为一场空。
张九龄见谭昭昭抓着杨梅枝未做声,抬头看去,她立在那里望着远处,神色迷茫而怅然。
“走吧,回去了。”张九龄收回视线,低声道。
谭昭昭回过神,看到竹篮里只装了小半篮,犹豫了下问道:“可要多摘一些?”
张九龄道:“无需,阿耶与阿娘牙不好,不喜吃杨梅。大娘子与二郎他们,阿娘不许他们多吃,这些已足够,放着就不新鲜了。”
谭昭昭随口问道:“小卢姨母与七娘,她们可喜欢吃?”
张九龄看了眼谭昭昭,道:“不知。她们若喜欢,吩咐仆人再来摘就是。”
谭昭昭哦了声,跟在张九龄身后往回走,看到他垫着脚尖,避开地上落果的模样好像是在跳舞,就忍不住想笑。
张九龄放下竹篮,微微皱眉,上下打量着谭昭昭,她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那边有处山泉,前去洗洗。”张九龄指着左侧的山涧道。
谭昭昭苦着脸,与张九龄一同前去洗手。手上的杨梅汁难以清洗,她努力了半晌,指尖依然留下了淡红的印记。
至于衣衫上的脏污,谭昭昭只能拍打干净草屑,其余的就爱莫能助了。
张九龄凝眸沉吟片刻,道:“你且等一等。”
谭昭昭不明所以,张九龄已经转身走向了一处灌木丛。窸窸窣窣声传来,她以为他在方便,便赶紧转开了头。
没一阵,张九龄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件雪白的衣衫。
谭昭昭惊讶地道:“哪来的衣衫?”
张九龄不自在地动了动身,道:“你穿上。”
谭昭昭木愣愣伸手接过,里衣尤带着他的体温,青木的熏香,此时好像更浓烈了些。
张九龄道:“你穿在外面即可。”说完,很是君子背转了身。
感情他是因为她身上脏,谭昭昭脸颊抽搐,她又自作多情了。
张九龄身量高,谭昭昭在胡服外面套上他的里衣,恰好能盖住她身后的脏污。
谭昭昭晃动着长出一截的衣袖,闷声道:“好了。”
张九龄转过身来,看到她甩着衣袖,抿嘴笑了笑,前去牵了马来,扶着她上马。
“后转。”张九龄道。
谭昭昭坐在马上不明所以,张九龄耐心比划了下,“下山时,你会往下冲。”
谭昭昭立刻明白过来,挪转着朝后坐好。
张九龄翻身上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住了她的腰,道:“坐稳了。”
马扬蹄下山,谭昭昭人随即往后仰,来不及害羞,忙伏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张九龄轻笑出声,谭昭昭脸一红,慌忙松开了些。马一个颠簸,她刚后仰了下,就埋进了他的身前。
“别乱动!”张九龄呼吸沉了些,在她腰上的手臂跟着紧了紧。
谭昭昭不敢再乱动了,鼻息间,被他的气息紧紧包裹住,心头思绪涌动,兵荒马乱。
不知过了多久,谭昭昭抬起头,发现他们早已经下了山。
谭昭昭努力稳了稳神,道:“山下平坦了。”
张九龄嗯了声,却并未动。
谭昭昭鼓起勇气,正要说换个姿势,她看到后退的杨梅林,后知后觉问道:“咦,这里也有杨梅,先前为何要跑那么远去采摘?”
张九龄顿了下,道:“这些是别人家的,不能采。”
谭昭昭:“可是,你先前说这些杨梅不值钱,随便......”
话未说完,便又撞进了他的胸膛。
张九龄的声音中,似乎带着几分羞恼:“别动!”

两人又回到了先前的别扭中,一路无话。
回到家,在大门前刚刚下马,恰遇到张大娘子与戚宜芬一同走过来。
两人停下脚步见礼,止不住朝谭昭昭上下打量。
张大娘子好奇问道:“大兄,嫂嫂,你们去何处了?”
谭昭昭还礼,低头看去,自己身上还穿着张九龄的白色里衣,的确很不伦不类,不由得懊恼,都怪张九龄的洁癖。
张九龄斜了眼谭昭昭,不动声色答道:“去摘了杨梅。你可是也要去摘,仔细倒了牙,你少吃些。”
两人戴着斗笠,手上各自提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精致苇编小筐。
张大娘子说是呀,探头去看张九龄手上的竹篮,喜道:“大兄既然摘了,分我与七娘一半就是。我正嫌弃晒,不想去呢。”
戚宜芬笑望着张九龄,对张大娘子道:“反正不远,走不到半柱香就到了。莫非大娘子以为,大表兄与表嫂摘的杨梅要甜一些?”
张大娘子咯咯笑,天真地道:“大兄,我尝尝你的杨梅可甜。”
张九龄不动声色将竹篮拿开了,道:“有些甜,有些不甜。杨梅还未清洗过,如何能吃。”
张大娘子没拿到杨梅,噘嘴嘀咕道:“大兄真是,杨梅长在树上,如何就脏了。”
张九龄宠溺地拂了拂她的双丫髻,道:“切记莫要边采摘边吃,仔细吃坏了肚子。快去吧,早去早回。”
张大娘子便高兴笑了起来,拉着戚宜芬道:“七娘,我们快去。”
戚宜芬朝着张九龄与谭昭昭见礼,被张大娘子拉走了。
谭昭昭走了几步回头,见戚宜芬也正回头看,对她笑了笑。
戚宜芬忙回了她一个笑,匆匆转头与张大娘子离去。
千山迎出来,牵着马去马厩。张九龄放缓脚步,催促道:“走快些,看甚呢?”
谭昭昭突然促狭心起,道:“大郎又在看甚?”
张九龄一愣,谭昭昭笑吟吟道:“大郎不看我,如何知道我在看人?”
“淘气。”张九龄失笑道。
谭昭昭继续道:“大郎可知人在看你?”
张九龄深深望着她,道:“九娘可是要论道?”
谭昭昭道不敢,“大郎读书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张九龄似乎哼了声,施施然进了院门。
进门的影壁上,种满了绿色的地锦即爬山虎,满墙苍翠的绿。
谭昭昭看了又看,道:“若是种紫藤就好了,这个时节花开得正茂。满墙的蔷薇亦也好看。”
张九龄问道:“九娘喜欢花?”
谭昭昭道:“喜欢。”
张九龄道:“花开不长久,我多喜草木些。”
谭昭昭哦了声,不负责任乱出主意:“那就用绢花,绢太贵重,用粗布做的花吧。木头,石头雕的花也行,坏了就换掉,长长久久。不过,哪有什么是天长地久呢?花开有时,聚散有时。”
张九龄看了她一眼,眼神探究。
谭昭昭避开了他的视线,施礼告别:“我去换身衣衫。等收书的时候,我再来。”
张九龄唔了声,谭昭昭便从穿堂进了后院。
换洗完毕,眉豆进来收拾,白色里衣已经灰了几大块,估计很难洗干净。
谭昭昭想了想,道:“里衣先洗干净。”
张九龄若还要,便还给他。若不要,再做处置。
眉豆想到张九龄的洁癖,笑嘻嘻道:“大郎待九娘真好,连里衣都给了九娘穿。”
谭昭昭没好气道:“那是因着我衣衫弄脏了,共骑一匹马,他嫌弃我呢。”
眉豆道:“杨梅处处都是,大郎偏生骑马带着九娘去到那般远摘。先前徐媪还来问过,说是娘子放心不下,恐大郎累着了。”
谭昭昭暗自叹了口气,儿行千里母担忧,张九龄志在天下,卢氏以后估计天天都睡不着了。
歇息了阵,谭昭昭想早些用饭午歇。眉豆去拿了饭食来,几片炙羊肉,一碗汤饼,两只羊肝毕罗,一叠冬苋菜,加上几颗杨梅。
冬苋菜就是后世的秋葵,谭昭昭不喜欢吃滑腻的菜,也吃不惯羊肝,便让眉豆将这两碟菜拿了下去,问道:“今日没做菠菱菜?”
眉豆道:“菠菱菜贵重,向来难得。九娘若想吃,婢子再去灶房问问。”
菠菱菜即菠菜,没曾想在大唐也属于精贵的菜蔬。倒是秋葵,后世比菠菜贵,反倒在大唐时,属于常见便宜的菜。
有汤饼,有羊肉,还有饭后果子杨梅,谭昭昭很知足,道:“不用麻烦了,就这些吧。”
眉豆迟疑了下,咬了咬唇道:“婢子去灶房拿饭菜的时候,见到有新鲜的葫芦,婢子去替九娘要一份来。”
谭昭昭愣住,笑了下,道:“没事,别横生枝节了,你去用饭吧。”
眉豆应是,端着毕罗与冬苋菜出去。到了门口,见张九龄走了过来,忙施礼让到一旁。
张九龄看到谭昭昭已经在用饭,顿了下,对眉豆道:“将我的饭食一并拿来。”
眉豆应是退下,谭昭昭见张九龄来了,忙起身招呼:“大郎还未用饭?”
张九龄看了她一眼,盘腿坐下,打量着她面前的食案,问道:“怎地就这些菜?”
谭昭昭道:“天热,没甚胃口。”
张九龄唔了声,转头四下看了眼,道:“我让千山去库房拿套胡塌胡床来,摆在你的屋子里。”
大唐不兴坐在高处,认为当众露出脚为不雅。跪坐久了有凭几,凭几并非让人坐,而是让人趴在上面放松。
胡床胡塌矮归矮,坐在上面远比跪坐,或者盘腿坐要舒适。张九龄前院的屋子就放了一套,她每次前去晒书都跑得飞快,便是因着他那套胡床胡塌。
谭昭昭苦跪坐已久,闻言高兴不已道:“有劳大郎了。”
张九龄只感到眼前一花,谭昭昭平时也笑,却从未见她笑得如此开怀过,眉眼弯弯,成了一道月牙,让人情不自禁跟着心生温暖。
眉豆拿了饭食进屋,谭昭昭见张九龄面前的食案上,除了炙羊肉,毕罗,绿油油的菠菱菜外,还有蒸葫芦,一碗胡麻饭。
谭昭昭收回视线,专心吃着碗里的汤饼。汤饼的面片筋道,她倒也吃得欢快。
大唐有分食,也有合食。胡塌胡床就是为了方便合食,一大堆人围坐在一起,像后世那样其乐融融用饭。
张家向来是分食,张九龄从不与人一同用饭。谭昭昭很喜欢分食的规矩,既干净,还无需应酬。
正奉行张九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谭昭昭见眼前的食案轻微动了动,两张食案合在了一起。
蒸葫芦与菠菱菜,放在了两张食案中间。
谭昭昭咬着木箸,傻呆呆看去,张九龄并未动饭菜,伸手去夹她碟子里的杨梅。
“换着吃。”张九龄头也不抬道。
手好像抖了下,杨梅没夹稳,掉回碟子里,带着另一个杨梅,一起滚落在地。
张九龄赶紧探身捡起扔进渣斗中,杨梅汁在苇草编的坐席上留下两道印迹,他拿湿布巾用力擦拭,总算干净了。
放下湿布巾,张九龄再去净手。一番折腾回来,看到谭昭昭还咬着木箸傻呆呆的模样,他坐下来,指了指饭菜:“还不快吃,等下凉了。”
谭昭昭嗯了声,依旧吃着碗里的汤饼。张九龄用了几口胡麻饭,见谭昭昭没去动葫芦与菠薐菜,眉头微蹙。
上次她吃菠菱菜时,眯眼含笑极为享受。吃到不喜欢吃的羊肝时,五官皱成一团,像是在吃毒药般,灵动又鲜活。
张九龄眼神探究,打量了谭昭昭几眼,干脆拿了干净的木箸,将菠菱菜与葫芦,夹在了她的碗里。
谭昭昭倏地抬眼看去,张九龄眸色暗沉,问道:“可是不食嗟来之食?”
谭昭昭想了下,夹了菠菱菜吃了。
张九龄盯着谭昭昭,道:“以后你都与我一同用饭。”
既然能有新鲜可口的饭菜,谭昭昭当然不会拒绝,道:“好!”
张九龄被谭昭昭的干脆利落冲了下,随即止不住唇角上扬。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张九龄对谭昭昭了解得深了些。她看上去温温婉婉,其实颇有主见。个性随和,却不失个性,外圆内方。
蒸葫芦味道寡淡,不过胜在新鲜,谭昭昭吃得很是满足。饭后漱口缓了缓,张九龄倚靠在软囊上闭目养神。
谭昭昭迟疑了下,道:“大郎回去歇息吧。”
张九龄不置可否,顺势躺在了坐榻上,将软囊塞在头底下,当做了枕头,双手搭在胸前,道:“困了,午歇吧。”
谭昭昭见状,只能去卧房拿了薄锦被出来,弯腰搭在他的身上。
张九龄伸手一拉,谭昭昭一个不察倒了下去,他的双臂有力,撑着她托住,往旁边坐榻上一放。
谭昭昭尚未回过神,眼前就成了屋顶的藻井。她气呼呼侧转头,听到张九龄一本正经地道:“你午饭用得多,若你摔下来,我怕你摔吐了。”
张九龄回转头看她,眼角笑意隐隐 :“睡吧,杨梅我都留下了,吩咐千山清洗干净,放在井中凉着,等睡醒后就能吃。山上的杨梅树已经有近百年,比山底下的杨梅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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